回避原始生产谈循环经济是在扬汤止沸
时尚行业的碳排放量占全球排放总量的2%至10%，面对当下的可持续发展风潮，这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范围。如何解决时尚行业对环境带来的负面影响，减少污染、能源消耗与废弃物一直是多个利益相关方特别关注的议题。
本文是对本专题开篇文章的回应，作者更加直接地指出时尚行业对循环经济（CE）的理解是一种试图将环境影响与经济增长分离的“双赢”模式。通过对用PET瓶和铝罐回收的实践困难和局限性地说明，引出了对现有循环研究的一个重要见解：循环性的环保效益在于减少原始生产活动。然而时尚行业的现状是，我们在提高再利用和回收的比例，却没有降低原始生产和消费的规模。作者建议，时尚行业应该从材料和能源转向劳动作为其收入来源，这样既能降低对环境的影响，又能实现社会可持续性。
在后续文章中，我们将继续围绕“可持续时尚”专题，展现关于这一话题更多不同角度回应。敬请持续关注，如果你也想对本文观点发表看法，请给我们留言，共同加入这个“大讨论”！
肯·帕克 (Ken Pucker) 就当下对循环经济（Circular Economy，CE）的盲目推崇提出了中肯而又极其必要的批判。如果说有什么不足，可能是批判还不够深入。
首先，我们需要意识到，CE其实是对环保策略中的再利用和回收这两种策略的再包装。这些做法早在现代环保运动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了。关于再利用和回收的经验和研究已经积累了50多年，但是循环经济的热衷者们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或者并不信任这些经验。因而不能从过去的失败中吸取教训。
我很高兴帕克提醒我们，时尚界对循环经济（CE）的肤浅理解实际上是另一种试图通过完全依赖市场机制（称为“双赢”in-win）来试图将环境影响与经济增长（称为“生态效率”eco-efficiency）分离的承诺。自从1992年里约热内卢地球峰会上，由CEO们领导的世界可持续发展工商理事会（World Business Council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将生态效率和双赢推广为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主流范式以来，全球环境却仍在持续恶化。无论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事实都是如此。例如，自地球峰会以来，全球化石燃料的CO2年排放量增加了超过60%，并且仍在上升。是时候承认，仅仅依靠生态效率是行不通的。此外，双赢的成绩如此惨淡，以至于连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专家和学者都在呼吁我们放弃它。因此，我很难想象，一家公司如何还能在提出要将收入翻倍和将CO2排放减半设为双重目标时面不改色。
即使是帕克提到的两个循环经济的成功例子，在仔细审视后，也更像是失败示意。美国的PET瓶回收率，被Plastics News称为“塑料回收的超级明星”，也只有20%左右，这意味着五个PET瓶中有四个没有得到再利用，而是被焚烧、填埋或丢弃在环境中。而美国的铝罐回收率，被GreenBiz称为“美国最成功的回收故事”，从1990年代的60%多降到了现在的45%。如果这些是时尚业的目标数字，那是因为在时尚业中，循环经济几乎不存在。
帕克说循环系统的环境分析缺乏，事实上却与之相反，对于再利用和回收策略的数据和环境评估十分丰富，并且它们阐明了重要和可行的见解。例如，铝回收的成本和温室气体排放都很低，这都有记录证明。然而我们甚至不能完成铝罐回收的闭环，这难以称之为一个好兆头。而回收其他材料的环保潜力效益，还不如铝。比如，消费后回收的合成纤维，它们的碳足迹仍有原来的六到八成。
帕克提到资源保护是推动循环性的重要动力，但数据显示，资源耗尽是我们最不需要迫切担心的问题。因为，在我们耗尽金属矿石或化石燃料之前，我们所处的自然环境和气候就会被我们毁掉。现有循环研究的最重要的见解是，循环性唯一的环保效益在于减少原始的生产活动。然而现状是，我们在增加再利用和回收，但并未减少原始的生产和消费活动——我和管理与可持续学者特雷弗·津克 (Trevor Zink) 称之为“循环经济回弹”（circular economy rebound）。既然CE的环保目的是减少原始生产，那么最重要的CE指标就是原始生产水平。但是，正如帕克准确指出的，无论在时尚行业还是其他行业，这些指标都在上升。
听到像帕克这样的可持续企业专家说，最重要的企业可持续行动是减少过度消费，这是相当好的，这将需要强有力的监管支持。他从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推导出了这个需求：仅仅依靠生态效率和双赢策略，既没有也不会实现可持续发展。CE社区和时尚行业越早接受这一点，各个领域的循环努力就越有意义。拥抱监管行动，放弃双赢模式，也能让我们看到，阻碍循环的真正经济障碍并非再利用和回收的成本，而是原材料和新产品的低成本，因为它们所有的环境和社会成本都被完全外部化了。
像其他人一样，帕克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可持续性杠杆：劳动。劳动——人们的时间和技能——是唯一没有环境影响的供应链投入，这就是为什么产品的环境评估忽略所有劳动投入的原因。修复、再利用和回收比原始生产具有较低的环境影响的一个原因是，它们需要较少的材料和能源输入，但需要更多的劳动。时尚行业可以通过将其收入来源从材料和能源转移到劳动来降低其对环境的影响。这种转变可以通过支付更高的薪水给服装工人来实现，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没有赚到足够的生活工资。这种策略也将有助于实现联合国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包括消除贫困、零饥饿、体面的工作、优质教育和减少不平等。真正同时增加环境和社会可持续性——这才是我可以支持的“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