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排斥或者被忽略的情感、身体、潜意识、感性以及失调……
袁璟谈
McaM展览“神秘参与”
余政达,《大卫与大卫的对话》,影像装置,2012
“神秘参与“展览现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
里尔克《马尔特手记》(Notes of Malte Laurids Brigge,1910)中的尼古拉·库斯米奇(Nikolaj Kusmitsch)不安地发现:就在他的脚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只动了一下,而是连续动了好几下,混合着奇怪的晃动。他吓呆了:难道是地球在动?真的,确实是地球。确实是地球在动。他曾在学校里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当时只是蜻蜓点水地学了一下,之后就束之高阁,再也不愿做深入探究了。况且,地球运动也不是什么适合谈论的话题。……其他人也能感觉到地球运动吗?或许能,只是他们心照不宣而已。或许对那些水手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弗朗西斯科·卡马乔·埃雷拉,《清醒梦》,双屏影像装置(18分37秒),艺术家收藏古董书,虚构写作,2019-2020
“神秘参与“展览现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
展览“神秘参与”所指向的正是这样一种存在于认知之中却被隐蔽的体验,针对那些毋庸置疑占据主导地位的思想、理性、确定性、意识、语言、含义、认同、秩序和稳定,14组参展艺术家的创作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整齐划一”地描述、塑造、表象、再现一个“空缺的存在”,它所指向的是被排斥或者说被忽略的情感、身体、潜意识、感性以及失调等等,这样一种存在之所以是“空缺”的,主要因为其自身是模糊的、抽象的、难以言说乃至是疏于感知和感受的。王翰林,《内啡肽的火焰》,摄影,非虚构文本,2018 - 2019
王翰林,《内啡肽的火焰》,摄影,非虚构文本,2018 - 2019
“神秘参与“展览现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
首先,这样一种体验是“非日常”的,或者说是潜藏在日常现实这一表层之下的。正如海德格尔所坚持的:“我们‘在世界中存在’必然导致‘此在’陷入日常性的习惯之中。日常的‘此在’被日常生活吸收,在‘他者’中消失”,而消失于日常的正是我们自身,艺术家从人们的日常生活或实践中进行截取,揭示或披露人类这一存在,并从而迫使人们面对自身。王翰林的作品《内啡肽的火焰》将父亲在昏迷中看到的幻境,用手记、病历资料和各种图像,以演绎的方式描摹了对于死亡和疾病的想像。濒死体验由此从一个未知的存在转化、重组成为基于“现实所见物的想象”;鸟头的《有风》将取自于日常生活的图像,用影像风车组成的装置进行投射,那些过往的真实画面在叶片上的符号图像和风车本身的倒影之中,它似乎是呈现出记忆原本的样子,又似乎是提示人们重新看待现下的日常。鸟头,《我梦》、《有风》,2018
“神秘参与“展览现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
其次,这种“空缺”指向某种不被察觉的感知抑或是被埋葬的记忆。对于健全的人而言,处于孩童时期,触觉和嗅觉对于我们感知这个世界,明显较视觉更具有效性,然而随着我们身体的成熟,视觉迅速地占据了所有感官的统治地位,我们每天通过视觉向大脑传达着惊人的信息,与此同时,其他感官则进一步被弱化。于是,我们对于外部世界的感知可以说是残缺的、被遮蔽的,甚至视觉功能的运作本身也是被忽略的。当人们对于这些感知渐次麻木,艺术家的创作或许正是要让人们处于一个敏感的、敞开的状态,由此人们得以“解蔽”,而面对“此在”,联结“他者”,构建一个“世界”。薇薇安·卡库里,《幻影之尘》,蚊帐,立体声,2018
《幻影之尘》是艺术家薇薇安·卡库里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和美国新墨西哥州卡尔斯巴德创作完成的,装置的主体是一张模拟实际大小街头音响系统的透明蚊帐,悬挂于展览的入口处,晕黄的灯光配上艺术家在卡尔斯巴德洞穴录制的音轨,这段由回响形成的声音来自于雷鬼顿和嘻哈音乐,在这里人们对声音和图像融合下产生的情境对应于声音产生的自然环境,使人们得以游走于“此处”与“彼处”、过去与现在之间。如果说薇薇安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刺激人们的感官,同时激发想象,那么玛丽安娜·西姆内特的作品《昏厥》可以说是一种直接而近乎暴力的方式“逼迫”观众感受。这件声光装置作品,记录了艺术家通过换气过度的方式来故意诱发自身无意识昏厥的过程。观众面对的大型LED灯管快速地随着呼吸节奏闪现,视觉上的晕眩感与无法抵抗进入耳朵的急促呼吸声,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让人近乎窒息。相对地,卡德尔·阿提亚则是直面感官的缺失,就“幻肢症”对外科医生、神经科医生、心理医生及一些学者进行采访,讨论了身体记忆,以及记忆如何填补“空缺”。尽管现代医学依然无法解释这种感知的生成机制,但患者的叙述呈现出这种痛感的真实性。作品借此反照了我们的恐惧和创伤,同时也提示我们关于那些未被察觉的感官。玛丽安娜·西姆内特,《昏厥》,LED,声音,铝管,亚克力,11分12秒循环,2016
“神秘参与“展览现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
卡德尔·阿提亚,《反观记忆》,高清影像,48分钟,2016此外,这种“空缺”还指向某种具有政治意味的忽视和遗忘。记忆与遗忘成为相对化的概念,人们在选择性记忆的同时,也任由某些痕迹、残留、遗留物就此流逝。过去的积淀或者非关功能性的当下似乎变得没有意义,而从大众视野中消失,变得隐身不见,甚至仿佛从来不曾存在。然而这些处于潜伏状态的东西,切切实实地从过去延滞至今,是构成我们当下语境的一部分。田村友一郎,《天之眼》,装置,2019
“神秘参与“展览现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
田村友一郎的作品《天之眼》用一组车牌、建筑模型、桌椅等物品,模拟了一场真实发生的大型车祸的遗留物,由此还原了事故现场,而地面上的几十个船桨则是对那些因车祸身亡的躯干的想像,对应于这个现实的则是悬挂在上方显示器中的新闻报道视频,而反复出现的黄色发光物体则提示着连锁快餐店的招牌。大量相同物品的重复,似乎演绎着人们记忆与遗忘的循环。对于大众而言已然消逝在记忆洪流中的一个事件,其关于生死的永恒思考却在这里被重新激发。这件作品的相对位置,是来自于梁志和+黄志恒的《今天我们寻回昨天遗失的他》,他们以自身演绎那些旧杂志、报纸、宣传册、纪念册等文献资料中的人物,用拍摄的方式来重塑这些个体的存在。这些不知名人物尽管以纸面的形式被保留,但却因缺乏确定的身份,而只能依靠想象再现。与此同时,每个人物都是以背影呈现,则提示着人们这种再现的不可能以及注定的缺失。梁志和+黄志恒,《今天我们寻回昨天遗失的他》,摄影 C-print,2010-2019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地球是在运动的,然而长期的理性训练让我们对于这种运动缺乏感性的认知,可以想象我们每个人在感知到这种运动的瞬间,会跟库斯米奇同样受到惊吓。正是这样一种共通的体验,让我们能够参与到这个展览中,对艺术家通过创作所指向的“空缺”进行辨认、体会,而相对地,观众的参与也是展览必不可缺的,或者说正是观众的参与才构成了展览的完整性。这些空缺的所在,正是需要通过投射到观众,并由观众感知,才得以成立。由此,在这个展览空间中仿佛有着抛物线式的来回呼应,形成一个个“微型宇宙”,并相互关联着构成“此在”所存在的世界。密封博物馆,《我们无能为力(新闻发布会)》,影像装置,19分钟,无限循环,2016
“神秘参与“展览现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
陈哲,《关于891次黄昏心灵活动的百科全书》,印金皮面书,文稿,声音,书:25.8 x 36.8 x 4.4 cm,声音时长:8分钟,循环播放,2017-2019
“神秘参与“展览现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
正在展出
2020.06.27 - 2020.09.06
每周二至周日10:00-18:00
总策划:邱志杰
策展人:钱诗怡
出品人:李松坚、凌菲菲
主办方:明园集团、McaM明当代美术馆
地址:上海市静安区永和东路436号
票价:60元
(学生、60周岁以上老人现场购票,持有效证件40元)
为了控制参观人流,需预约成功方可入馆预约请扫下方二维码
参展艺术家: 唐纳天 Nadim Abbas / 卡德尔·阿提亚 Kader Attia / 鸟头 Birdhead / 薇薇安·卡库里 Vivian Caccuri / 弗朗西斯科·卡马乔·埃雷拉 Francisco Camacho Herrera / 陈哲 Chen Zhe/ 梁志和 + 黄志恒 Leung Chi Wo + Sara Wong / 密封博物馆 Museum Clausum / 米约翰·鲁贝托 Miljohn Ruperto / 玛丽安娜·西姆内特 Marianna Simnett / 田村友一郎 Yuichiro Tamura / 王翰林 Wang Hanlin / 余政达 Yu Cheng-Ta / 张哲熙 Gary Zhexi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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