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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八章 01

唐七 唐七公子三生三世乐园 2022-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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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01


那夜后,又过了三日。

第四日下午,小祖媞方在扶澜殿中见到归来的天步。

天步同她说了会儿话。从天步口中,小祖媞得知了那夜那名叫鄄迩的女子,竟是苔野君口中一直在闭关的青鸟族女君。

照天步的说法,一切皆如苔野君所言,女君的确是在闭关,闭关的地点便是那舞旋湖畔的水阁。他们遇见她那夜正逢她积气冲关,但不知何故冲关失败了,以致体内气泽凌乱,命悬一线。

天步叹息,说幸亏在那等危急时刻,鄄迩遇上了三殿下。三殿下花了三个日夜为她梳理体内气泽,将她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但鄄迩内伤犹重,不过也不打紧,三殿下召了空山老过去为她施治。估计空山老开好方子,她那边无大碍了,三殿下便会回来了。

天步妥帖,将事体交代得清楚,小祖媞也没什么可问的。倒是天步,说完这一茬,又着紧地关怀小祖媞,问她:“没有殿下和奴婢陪着,不知尊上这三日在这麓台宫中过得可还好吗?”

小祖媞觉得她这几日过得……好像一句话也不太好总结。

那夜之后,第二天早晨,她起床后很是担心连宋,便让殷临去水阁打听消息。殷临去了一阵,回来告诉她鄄迩伤得很重,连宋一直在为她疗伤,又说水阁外新增了许多守卫,堪为护法,连宋和鄄迩的安危应是不用担心了,让她不必牵挂。

听殷临这样说,她渐渐放下了担忧。但她也想到了,连宋既耽搁在水阁中救治鄄迩,那便是不能去伏波殿中看太子了,可太子这几日心情不好,应是很需要关心的。于是接下来的三日,她每日都会抽点时间去看太子。

前两日都好好的,她还和太子说上话了,但第三日,也就是昨日,她路过小花园时,却听两个宫娥议论说什么太子病势加重了,昨儿半夜昏过去,今晨才醒过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赶去伏波殿,却见太子好好的,看她手上拿着的玉兰花枝娇嫩,还主动赞了一句。

她疑惑又不放心,将小宫娥的议论之语学舌给空山老听,问空山老这是怎么回事。空山老神情微妙,踌躇了半晌,才道太子其实无事,这些日恢复得也很不错,只是此话她自己知晓便罢了,万不可说与旁人。

她当时便觉空山老这个回答奇怪了,询问殷临,殷临亦不知这老医者在搞什么鬼,推测说可能是连宋那边有什么吩咐。

她原本打算等连宋回来了再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现下天步主动关怀她,她觉得这事可能问天步也一样,就把这事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给天步听。

天步听闻后,果然轻嗯了一声:“太子殿下的确无事,至于他病势沉重……乃是奴婢奉三殿下之令,于前日抽空放出的消息,此举是……”天步斟酌了一下,“此举乃是为了试探一个人的态度。至于这个人是谁,无三殿下的允准,奴婢却不能告诉尊上。”

“哦。”小祖媞表示理解。

太子的事虽解决了,她却还有一件事想问:“我看鄄迩好像和连三哥哥很熟的样子,他们认识很久了吗,怎么认识的?”

天步微愣,斟酌了一番言辞:“鄄迩是三殿下故交之女,万余年前,曾在元极宫暂居过七百多年,受过三殿下的照拂和庇护,但后来不知为何,她却主动离开了元极宫,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祖媞恍然:“原来如此。”又问,“那那时候她离开,连三哥哥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天步思量了片刻:“奴婢觉得殿下是知道的。她离开后殿下去寻过她,但她不愿回来,殿下也就没有强求,只说她既然选择了离开,那从此后便与元极宫再无关系。”

小祖媞啊了一声:“这么说,鄄迩那时候离开让连三哥哥很生气了?”她两手抱在胸前,沉吟,“因为如果我说谁从此后和姑媱再无关系,那就一定是那个人让我非常生气了。”想了想,又道,“那连三哥哥脾气还挺好的,鄄迩让他那么生气了,那天晚上她冲关遇到危险,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救了她。”

当初鄄迩离开,殿下有没有生气,这个天步不大好说,但要说殿下是因为脾气好才救了鄄迩……天步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帮小祖媞打破一下迷思:“当初鄄迩在元极宫时,殿下念着故友之谊,待鄄迩是不错的,此番应该也是看在故友的面子上,才花功夫救了她。这对于殿下而言,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也不知道小祖媞有没有听进心中,只见她点了点头,托腮思量了会儿,突然又问了天步一个问题:“我知道元极宫中常有许多美人来去,那些美人都喜欢连三哥哥,那这个鄄迩,她也是那些美人中的一位吗?她也喜欢连三哥哥吗?”

天步顿住了,这,是一个好问题。

回忆过往,鄄迩寄居在元极宫的那七百多年里,起码有七百年,天步都觉得她是不喜欢三殿下的。因为鄄迩真的很有分寸。虽彼时天上一度传闻殿下偏宠她胜过当初的长依仙子,元极宫来往美人亦要避其锋芒,但鄄迩本人却从未恃宠生骄过,与殿下之间总是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这大概也是殿下一直待她不错的原因。

但有一天,天步却于无意中发现了,鄄迩偷藏了殿下的一方锦帕。她很不愿推测鄄迩偷藏殿下的锦帕是出于对殿下的私情,但除开这个原因,好像也没有别的解释。

天步沉默了片刻,最后她摇了摇头,尽量客观地回答小祖媞:“奴婢不知,看样子不像,但……我不知道。”又问小祖媞,“尊上为何问这个呢?”

她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同没有回答也差不多,但小祖媞也没觉着失望,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什么,就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罢了。”


鄄迩到底喜不喜欢连宋,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对于天步而言,这是个难解之谜。对于鄄迩来说,这是一个她必须用很大的力气去掩藏的秘密。

巳正时刻,鄄迩躺在水阁的长榻上,她已醒了,清楚地听到了几步开外,连宋正同空山老商议药方子,但她无法睁开眼来。

其实连宋来到朝阳谷那日,她还没有闭关。麓台宫与其说是一座宫城,不如说是一座园林,以景好著称。

前往太子殿下养病的伏波殿,需经过一处林瀑小景,那日她便藏身在那瀑布之后,迎接着她与连宋暌别万年的重逢。

一场单方面的重逢。

苔野君领着诸内臣在前引路,三殿下白衣玄扇,行于正中,仍是那般高高在上,而又翩然若玉。他自水瀑前经过时,她在水瀑后泪湿了双眼,一面感伤,一面想,这一次同他相见,她终于不再是一个卑微的孤女。

其实,在最初的最初——连宋刚将她从南荒带回九重天时,鄄迩对自己孤女的身份并没有那样敏感。那时候,她也并不喜欢连宋。

天君三皇子风流之名满天下,她如何不知。初入元极宫时,对于那些前仆后继追逐连宋的神女,她是很不屑的,只觉她们身份高贵,却自甘低贱。数万年来,元极宫来往女子若云,却无一个女子能得到这花花公子的垂怜,她们就当知道水神果真若水,无情亦无心,可笑她们竟还要趋之若鹜地求入这元极宫,当真痴傻。

待她在元极宫住下,见连宋待她不同,那些神女们看她的眼神又嫉又恨。她又觉她们可怜。她自幼随母亲流落在南荒,吃了太多苦。一个生命中大半时光都在吃苦的人,虽得了暂时安稳,却也没有心力去想那些情情爱爱。神女们追逐的风花雪月,对她来说,既奢侈又无聊。但在轻蔑地觉得那些神女们可怜又可笑的同时,极偶尔的偶尔,她又会对她们能心无杂念一腔真意地去喜欢一个人追逐一个人,感到羡慕。

彼时她也是少年慕艾的年纪,怎能不羡慕。可即便羡慕,她也明白,那是不智的,那条路她绝不能走。她该趁着三殿下还愿意给她庇护给她安稳,好好抓住这机遇,勤奋向学,以期将来得封一方仙山,于八荒自立。这才是她应走的路。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却是另一回事。

即便如今,她也不能清楚地复盘自己究竟是如何喜欢上连宋的。或许是在无所知觉的少年时代,那喜欢便埋下了种子,待她成年后天步张罗着为她相看夫婿时,那种子终于破土而出,现出了淡淡的,却不可忽视的一点影子来。

能够回忆起的是,那些时日,在天步的安排下,同几位少年神君见面后,她心中始终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既闷且沉,她也不知那是为何。天步为她选择的皆是天族有能为的少年神君,可见三殿下的确为她铺了一条坦途。但一想到要离开元极宫,她心中便益发闷,益发沉,几乎要喘不过气。

那一日,她再次拒绝了一位神君,那已是她拒绝的第十三位神君,天宫已有一些流言传出,说她虽不是天族公主,架子却比一位公主都大。天步也叹着气问她是否还不想许嫁,若是不愿,那她便奏禀殿下不那么快为她选夫,否则天庭流言不绝,对她反倒不好。她点了头。

没几日,三殿下回了元极宫,召她说话时,除了照例问了她的起居和功课,破天荒还问了她此事,说当日答应了她母亲为她择一位好夫婿,既然天步为她挑选的神君她都不满意,她可以说说想要什么样的,他在外头帮她多留意一些。

他说这番话时像个长辈,她没忍住,有些尖锐地问他:“殿下就这么想将我嫁出去,是元极宫已不欲留我了吗?”

三殿下看着她,像是有些惊讶:“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垂下头,沉默了许久。许久后她道:“我只是,只是不想随便挑选一个人,然后嫁给他。”她抬起头,看向连宋,鼓起勇气道,“我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人,虽然我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小时候,我看着那些神女因为喜欢殿下您而求入元极宫,为了获得您的青睐那么努力,觉得她们很无聊,但如今……我长大了,竟依稀有些明白她们的想法了,我也想……也想体验那样的喜欢,我想嫁一个能让我那样喜欢的人。”

“你的想法不错,”三殿下点着玄扇的扇柄,“不过,”他纠正她,“你说的那些神女,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对我却并不是什么喜欢,不过征服欲作祟罢了。”说着自觉有趣地笑了笑,“就像是想要征服一匹绝不驯服的马,或是一头永不认主的坐骑,她们享受的是征服的快感,却不是什么喜欢。”他贬低地将自己喻作马匹和坐骑,态度也是那样闲淡平和,并无被冒犯的不豫,还觉得好笑似的弯了弯唇,风度迷人。他将扇子换了只手握着,忠告她:“你要同她们学习喜欢是如何,怕是会走错路。”

她从不知他是如此看待那些追逐他的美人的,不禁怔道:“那、那喜欢是什么样的?”

他又笑了笑,仿佛她问的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

她不禁嗫嚅:“可、可……”

他收了扇子:“有时候我也会有错觉,觉得我应当是知道的。”他静了片刻,然后揉了揉额角站起身来,“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临走时他对她道,“若有一天你弄清楚了什么是喜欢,喜欢上了谁,想要嫁给他,可以告诉我,只要他的身份不过分,我会尽力如你之愿。”

待连宋离开,她才回过神来。三殿下此前从没有和她谈论过此等话题,她在元极宫住了七百年,从未如此接近过三殿下的内心。她其实不太能理解他的倒数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懂什么叫作“有时候会有错觉,觉得应当知道,但实际上却不知道”。但她觉得说着那话,揉着额角似在追忆着什么,却抓不住那种追思的三殿下,好像很孤独,也很寂寞。

她想她此夜所见到的是一个旁人绝没有见过的三殿下,这种想法令她雀跃,同时,也令她脸红心跳。虽然彼时她并不知道,为何她会脸红心跳。

不过不久之后她就明白了,因为她喜欢连宋。


不知道自己喜欢三殿下时,鄄迩还曾为自己的清醒、为自己与那些神女的不同而感到过自傲,如今,她却同她们没什么不一样了。喜欢一个人,原本应当是诗一般美妙的少女心事,可陪伴着她这隐秘少女心事的,却是深深的自卑与自厌。

她无比清楚,三殿下待她如此周致,乃是因同她母亲有旧谊;三殿下照顾一个孤女,天君和整个天族都不会说什么。可正因她是个卑微的孤女,也断绝了她以“一个爱慕三殿下的女子”的身份,留在这元极宫中。

身份高贵的神女们,在追逐这游戏八荒的浪子时,还能寄望征服他、得到他的真心后入主元极宫,成为这偌大宫殿的女主人。可她呢?这是一份无望的,看不到任何前途的、没有未来的爱恋。

当年她离开九重天,三殿下寻到她时,问她为何要回青鸟族,难道忘记了她母亲对她生父的遗恨?彼时她无话可说,她如何能告诉他,她只是想要得到一个有一天能与他并肩的身份?

她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得知她的生父竟是青鸟族的蔚仪王君的。蔚仪当初欺骗了她母亲,而后有了她。她是谎言的产物,一个背德的私生女,所以她的母亲一生怨恨她的父亲。彼时她是怎么想的呢?她想,就算会让母亲失望,她也要回到青鸟族,即便只是王君的一个私生女,那也比孤女的身份高贵,而她定要站得更高,最高,高到有资格许入元极宫,成为那座她住了七百年的宫殿的女主人。

她选择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极为痛苦的,且不堪的路。

以一个私生女的身份,得以承继王君之位,这万年的时光,她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捱过来的?所受的那些苦,她抗拒去回顾。

自回到青鸟族,将目光锁定在一族之君的位置上时,她就像走入了一场噩梦。接着,是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却是她主动选择的噩梦。

如今,噩梦终于醒了。


所有感知都回归了身体,她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她偏过头,瞧见那一袭白衣的青年就站在不远处,正拎着一张方子细看。她发出了一点声音,青年转过了头来,神姿英拔,如玉之颜。她眼角泛红,不禁轻喃:“三殿下……”

连宋回头对空山老说了句话,空山老拱手退下。连宋放下方子,来到了她床边。

她挣扎着坐起来,连宋扶了她一把,让她背靠着锦枕坐稳了。

她刚刚醒来,体弱力虚,无法下榻,因此只侧身在榻上深深一拜:“鄄迩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这一次,连宋没有扶她,这在她意料之中。她坚持着没有抬头,良久之后,听连宋道:“起来吧。”她方平身。

喘匀了气,她再次开口,声音轻颤,眼角仍泛着红:“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后悔。”其实她并不后悔。

连宋没有说话。

她在心中微一斟酌,随之苦笑:“大约三殿下也猜到了,竹语无意中救下太子殿下,是我做主封锁了此消息,但我却知三殿下一定会查到太子在朝阳谷,天君也会让殿下来朝阳谷中……”她顿了顿,“今年是我离开元极宫的一万二千零四十七年,虽被父君认回族中,但这些年……”她没有将话说完,然脸上隐忍的表情却尽现了这万年来的坎坷,她勉强一笑,“我常常回忆起在元极宫的时候,想见殿下一面,但我知殿下并不想见我,所以才……”

连宋垂眸看着她:“想见我一面,又如何呢?”

她一手抚心,神色黯然:“在元极宫的日子,是我此生最无忧的时光,其实我明白,当年我执意回青鸟族,殿下是很生气的。放弃了殿下为我铺的那条坦途,辜负了殿下的心,我一直,欠殿下一个道歉。”她眼睫微颤,“这声抱歉存于我心万年,已让我不堪承担,所以即便知殿下不想见我,我也想再见殿下,当面对殿下说出这声抱歉。”

连宋淡淡地:“如今你已贵为青鸟族王君,我铺给你的那条路,比之王君之位,着实不算什么,可见你当年的选择是对的,不用对我道歉。再则,我也并没有不想见你。”

她抬起眼来,眼中泪意盈盈,像是喜极而不能置信:“殿下真的,没有不想见我?”又赶紧抹了一把欲出的泪,“那、那请殿下不妨在青鸟族暂居一些时日,往日总是殿下照顾鄄迩,如今,鄄迩亦想款待殿下,以酬殿下的旧日之恩。”

连宋没有回答。

但她知他虽看上去冷淡,内心却柔软。当年对她那样好,很大程度上也是觉得她可怜。她幼年还颇有心气,最恨同人示弱,可这些年在青鸟族,为了一步步爬到王君之位,她有什么没有做过,区区示弱,又有何不能为。

她正要抬袖拭泪,以博连宋同情,答应她的所求。连宋却突然开了口:“可以。”他说,“朝阳谷风景秀丽,我又向来无事,倒是可以在此住一阵。”


这一夜下了雨,漆黑夜幕下天地蒙蒙。

暮春的雨夜,仍是有些寒凉的。

三殿下撑伞回到扶澜殿时已是子夜。为小祖媞守夜的天步警醒,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点了灯来迎。三殿下将合上的伞递给天步,示意不用她伺候,让她陪着小祖媞先去睡。


 —未完待续—

七姐有话说:

有朋友和我吐槽,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三哥就像是个爱豆,元极宫这些美人们就像是私生饭。哈哈哈哈。虽然不太懂饭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笑了半天。

迷谷有话说:

迷谷前天说太多,今天想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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