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公子三生三世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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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肆 · 永生花》 第十三章

新来的仙友们,记得点上方蓝字关注我~重要通知:各位仙友,这就是咱们《永生花》开放试读的最后一更啦。由于公众号一天只能发布一则通知,5月30日发布了第四册的开售消息,所以咱们最后这章试读就挪到5月31日凌晨来发布了,也应个景,提前祝仙友们六一儿童节快乐!至此,《永生花》试读结束,共更新12.6万字。这一次短暂的试读,让迷谷我找回了与大家讨论剧情的快乐。感谢写下留言的仙友,感谢呼朋唤友前来追更的仙友,也感谢默默追更的你。只要知道你们在,迷谷我的心就暖暖的。迷谷深知,我们的读者里有不少海外党,很难第一时间拿到实体书;也有很多仙友因其他原因更倾向于选择电子书或有声书。你们且再耐心等上两三个月,电子与有声都会相继上架。届时迷谷我会第一时间在公众号上发布讯息,大家关注好公众号即可。而等不及、想捧着实体书一口气看完的仙友,咱们步生莲的大结局实体书已于30日发售,随书还有四万字的番外!销售链接如下,迫不及待的幺妹儿们可以先睹为快啦!过几日短评活动也将拉开帷幕,届时迷谷会发布活动详情推送,在公众号等着大家的到来哦!单独购买第四本的请点击下图:打算全四册一起入手的请点击下图,选择“套装全四册”即可,也可在此链接中逐本加购:第十三章寂子叙服下了连宋给的九转聚灵丹,一夜调息,伤好了七七八八。祖媞看他恢复得不错,也就没再提让他留在凡世养伤。次日,一行七人一道回了丰沮玉门。利千里则功成身退,回了冥司。商鹭那几个不太灵醒的手下这几日一直守在丰沮玉门山下,却愣没发现监视对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去了又回来了。蓇蓉一边觉得他们太废物,一边同天步嘀嘀咕咕如果所有魔族都这么废物那也挺好的,天步让她不要做梦。两日后商珀神君如约出关。祖媞虽也对商珀莹南星虞诗鸳三人的过往感到好奇,但她要助莹南星养伤,便未同连宋一道访灵蕴宫。但三殿下见商珀时顺道打开了传声镜,故她虽不在现场,也同在现场没两样了。从人口中套话,三殿下是专业的。祖媞听连宋以“给新飞升仙者出文试题需了解一些凡人升仙之事,故来灵蕴宫向神君讨教一二”为托辞开场,一句话便打消了商珀对他突然到访的疑虑。两位神君一个遍览群书,博学多闻,一个自登仙以来便专注大道,见识也是不俗,聊起这些来颇为融洽。连宋引商珀谈佛论道,以佛道二法巧辩天机,最后落点到天道关于凡人升仙的考验与法则上,水到渠成地便将话题引向了商珀曾经的凡缘。“凡人登天,需灭情根,而情根化灭,亦有助于凡人修行。九重天上以凡身登天的仙者大多是在情根化灭五六百年后修为大成,迎来飞升雷劫,”天树林正中的碧玉亭中,白衣神君轻敲扇柄,“然听帝君说神君更有悟性些,娶妻生子后不过三百年,便迎来雷劫飞升成仙了。“似本君这般自来仙胎的仙者,其实不大理解于凡人而言斩情缘化情根意味着什么,但想来是很不易的。“听闻神君证道前也曾同尊夫人伉俪情深,故而本君有一问望神君赐教:不知神君在化灭情根证取大道的那三百年里,是否也曾因七情难断而备受折磨,最后又是如何克服那魔障成就大道的?”这事虽然算是商珀的私事,但连宋如此问,却使这问题失了私务意味变得学术了起来,因此商珀并未感到被冒犯,没怎么考虑便做了回答。“臣下自幼修无情道,”商珀如是道,“无情道可止情生,可抑情根。因无情道之故,臣在凡世修行的一千年里并未动过七情,也不曾为证仙果历经煎熬去断过七情。臣亦不知天上为何会传臣与师妹伉俪情深。臣娶师妹,不过为义,与情无干。“三万五千三百年前,臣第一次历飞升劫,不幸渡劫失败,被天雷卷至西荒,重伤流落于灵山,是臣下的师妹找到了臣,救了臣一命。彼时臣所在的门宗长右门被仇家寻仇,一夜间门主身死,多位长老亦殒命。师妹的父亲虞长老幸存,欲竞门主之位,而臣欲报师妹救命之恩。“门中自长老及弟子,皆对臣登仙寄予大望。臣虽不理外务一心求道,但在门中也算有分量。若臣娶师妹并留下承嗣子,便能助虞氏这一脉至少三代坐稳门主之位。师妹与虞长老希望臣如此还了这段恩,臣亦觉得可,便娶了师妹。“我二人因此而成婚,婚后,虞长老自臣身中取了一段骨,自师妹身中取了一碗血,以大阵祭冥主,求了一凡魂,于灵泉中育了七七四十九日,育出了承嗣子,如此,虞长老顺利坐上了门主之位。而臣还完恩后便闭了死关,在三百年后迎来了第二次飞升机缘,三百年间门中如何,概不知晓,也不曾因什么凡情生过魔障,第二次飞升亦很是顺利,一切便是如此了。”商珀这篇自述着实出人意表,不仅祖媞感到惊讶,连宋亦有些愕然,主要是没料到虞英竟是这般降生。且听到这里,连宋基本上能确定商珀果然是被虞诗鸳给骗了,且他的记忆也有问题。但修改记忆的术法神仙施起来都难,遑论凡人,即便有土灵珠相助,连宋也不信虞诗鸳能如东华帝君改他记忆那般改掉商珀的记忆。他猜测虞诗鸳是删抹掉了商珀的记忆,因道:“本君亦听说过长右门曾于一夕间损失了多位长老之事。但据本君得来的消息,贵门宗长老殒命却非是仇家寻仇所为,乃是因长右门当年以凡门犯仙山,门主携长老领数百弟子潜入女娲圣山夺宝,惹怒了女娲座前神使,为神使所诛。”见面前玉质金相琨玉秋霜的青衣神君一脸震惊,三殿下微微挑眉:“彼时神君应是在门中养伤吧,竟不知吗?”商珀犹在震惊中:“长右门不过凡门,何以有胆量敢犯仙门,何况是地母的圣山,这属实……”他有些茫然,
5月31日 上午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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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终篇今日发售啦!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首先,迷谷我要给大家科普一下,《三生三世步生莲》终篇由第四册书《步生莲之永生花》和小册子《步生莲之今朝昨日》构成,整体三十一万字左右。然后,迷谷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这三十一万字左右的新内容,今天,终于发售啦!(由于公众号一天只能发布一条通知,第十三章试读将于31日凌晨发送。)因为终篇体量太大,字数太多,从排版上来说,无法用一本书展现,所以七姐和出版社商量,对其做了拆分,用书+小册子的形式,将步生莲的最终结局完整地保留下来,并呈现给了大家。同时,这个结局还适时地衔接上了《十里桃花》和《枕上书》的时间线。相信,一气呵成看完《永生花》和《今朝昨日》,你们曾有的诸多疑惑都会有答案!下面给迫不及待的仙友们先送上购买链接。文章末尾会再次发布购买途径,请诸位仙友安心看下去。七姐曾说“每一本书都有它应该被写出的时间”。在步生莲完结的当下,看到完成态的祖媞与连宋,迷谷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2017年《四幕戏》完结后,七姐开始了《步生莲》的创作。至2023年交稿,这些年里,她遭遇了什么,又渡过了哪些难关,工作室的小伙伴们都看在眼中,相信陪伴她一路走过来的大家也都看在眼中。而七姐她的确是个创作者,她将这些经历,好的和坏的,都一一消化了,使它们沉淀在了她的书里。在迷谷这个旁观者的眼中,七姐没有辜负大家的等待。她这些年所有的创作,包括随《化茧》出版的枕上书番外《梦回洪荒远古时》,一步步地将“三生三世”这个恢宏而盛大的世界,更加详尽丰富、灵动多姿地铺陈在了我们眼前。从2008年《十里桃花》连载开始,“三生三世”就可以称作为一个世界。它源起于《山海经》,兼纳了道教与佛教理论,在传统东方意境里融入了新时代的价值观,重新架构了一个完整的仙侠神话世界。而七姐近年的创作,将这个世界的完整度又往前推进了一大步。在《十里桃花》里,我们看到了神仙的爱情故事,看到了青丘、俊疾山、九重天、昆仑虚、十里桃林等不同风貌的神仙世界。追随着主角的视野,也熟悉了一众颇具“人情味”的神族与鬼族,窥见了上古时代的数页过往。其后,随着《枕上书》的出版,出生于洪荒时期的主角东华把三生世界的时间轴再次拉长;魔族与梵音谷有大量角色出现,四海八荒的种族关系也愈发明显。那来自十亿凡世的三毒浊息,更让我们明白——神众身上都背负着众生,他们各有其担负的责任。而八荒之外的十亿凡世、卷帙浩繁的史册里还藏着更多的过往。至此,三生世界的基调已现,时间与空间范畴已明。然后,《步生莲》来了。在步生莲里,不同习俗的凡世相继出现,成玉作为凡人的经历更是浓墨重彩地占据了两册书的篇幅。西荒女娲圣山之妖族、依附于魔族之妖族,亦各有其生存路径。同时,冥司也首次正面亮相……三生世界里更多的空间、角色、种族逐一登场,它们与前两册书中已然出现的存在,经过剧情的关联,交织成了一个立体、恢宏,能自行运转的三生宇宙。宇为上下四方,无垠之空间;宙为古往今来,无限之时间。自然,三生宇宙在时间维度上亦有了更丰富的延展,七十二万年前的天地创世,二十六万年前的九天封神,女神们的献祭与复归,湮没于时空的余响……这一段段恢宏之华章,一则则隐秘的过往,事件与事件的因果关联,无缝衔接上了《十里桃花》和《枕上书》的历史。至此,整个三生世界七十二万年的历史之河,明晰地流淌而过。正是因为这套书展现了紧密交织的部族关系和人物关系,亦丰富和清晰了时间脉络,由此方能系统性地去描摹这个世界的价值观,这个宇宙的运行规则,这片天地每一族存在之意义。书里通过更为立体、多元的剧情交织,展现了每个神、魔、鬼、妖、人个体的立场,也描摹了他们各自理解与抱持的价值观。有兼济天下、舍生取义者,有与世无争、随波逐流者,亦有高高在上者,不择手段者。什么样的立场与价值观,决定了每一个个体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最终走向什么样的结局。洪荒时的祖媞神,世间最无情无欲无垢之神。她平静地接受了天道的启示,淡然地为人族献祭。这个过程没有抉择,一切都顺理成章得好似一位无私之神理应如此。可祖媞神心知,天道不满于此,如此无心无欲履行命运的自己,是“残缺的”。于是,在漫长的十几万年里,她在天道的安排下历十七世“习得人性”,在世俗红尘中经历凡人的成长,体悟爱与痛、得与失、生与死,终于懂得了守护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她习得了人之情感、懂得了生之意义、有了心之牵挂,天道却让她再次面临献祭的命运。直至此时,她终于懂了,神之抉择,并非从容赴死,亦非慷慨无私,而是明明有私却择无私,明明有爱而舍挚爱。懂得生命之珍贵,方能理解牺牲之伟大。二十余万年后,习得了人族丰富情感的祖媞,秉持着人族宝贵的价值观,渡过了最终之劫,成为人神。一位拥有完整“神格”之神,需习得“人格”,其成长方真正完满。这就是《步生莲》想要告诉我们的价值观。神即众生,众生为道。可贵的是,七姐在书中不止塑造了祖媞神的成长与抉择,少绾、谢冥、瑟珈、墨渊、悉洛、东华、连宋、白浅、夜华、莹南星、离镜、莹流风、虞诗鸳、庆姜、擎苍,皆有其人生的拐点,他们各自秉持的价值观亦驱使着他们进行相应的选择,这其中既有痛苦与伟大,亦不乏顺势与自私。他们的选择皆不仅决定了个体的命运,亦影响了周遭甚至阖族之命运、天地之走向。神魔鬼妖皆有能人,能为本族做出最具价值的选择。而弱小的人族,在这个世界里,又当如何自保?——这是天道的答案,也是三生宇宙运行之规则,祖媞告诉了我们一部分答案,而未来的《菩提劫》一书将会告诉我们另一部分。迷谷我很高兴,在七姐最为重要的这几年,看着她写完了这套于“三生世界”而言非常重要的书,陪她一起与一个个你们建立起链接,和大家成了朋友。三生这个世界,离不开作者的构建,也离不开读者的参与。你们看着阿玉与连宋的悲欢离合、成长蜕变,留下了一条条或温暖或哲学或搞笑的留言,充实了步生莲这一套书的诞生;你们一次次真情实感的流露,都给了七姐力量,深深地温暖了我们。一起追文的日子里,感谢有你!这一次我们共发布了12万字左右的试读章节,续接上了第三卷的故事。后续将如何发展,祖媞预见的八荒之劫,究竟何时到来?她还能否找回第十七世之经历?连宋的心魔能否治愈,他能否知道祖媞之隐忧?世界将如何被拯救?他俩如何过渡到十里桃花与枕上书那个时代与状态?飞升的成玉与祖媞究竟什么关系?连宋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夜华和东华的进度,与祖媞happy
5月30日 上午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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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肆 · 永生花》 第十一章 & 第十二章

新来的仙友们,记得点上方蓝字关注我~第十一章祖媞当初预判南星五六日里便会苏醒。他们回到丰沮玉门正好是在第五日。当夜,南星便醒过来了。是寂子叙来通知的祖媞。祖媞和连宋几人赶过去时,见南星面对着窗棂跪坐在窗前的矮榻上,身后是双眼红红的春阳。春阳正在为她梳发。此前躺在冰榻上沉睡的南星只着素裳,此刻又穿上了象征女娲神使的十七层素纱单衣,侧颜恬静,月光映照下缥缈不似真人。祖媞走过去,唤了一声:“南星。”她像是没有听到,并未回头。春阳轻声道:“如尊上所料,神使大人只是恢复了神识,却并未能恢复灵智。”祖媞看了南星片刻,缓声:“恢复了神识,可睁眼,能有知觉;但未开灵智,便对外物不敏感,只能似个活死人。”她安慰春阳,“等拿到土灵珠后,使她的两魂融合,或许那时她便能认出人了,不急。”春阳点了点头。见南星如此,想着他们来丰沮玉门的目的,蓇蓉有些忧虑:“南星大人这样,真能感应到土灵珠的下落吗?”祖媞看了一眼窗外,见天上之月虽不甚明亮,但漫天星子却是辉光极盛,沉吟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天象不错。”又向诸人,“你们都出去吧,留小三郎在门口帮我护个法即可,我试试看能不能将寻土灵珠的灵旨种入南星的潜意识。”几人对视一眼,相继退了出去,三殿下靠在门口,在他们出去后抬手结了个护法阵。不过春阳几人也没走远,就在几步外候着。他们之中没人听说过种灵旨这种法术,皆不知其需耗多长时间,大家便只都面色凝重地站那儿等着。刚开始并听不出房中有什么动静,但一炷香后,突有一束蓝光刺破屋顶,直冲上天。蓝光似箭,飞驰至天边,与天边某只星子相接,在触到那只星子的一刹那消失无踪。那颗星子却似饱食了什么可怕的能量,突然辉光大盛,无数刺眼的银芒洒落,那些银芒在接近山巅时化为一道光柱,直直打下来,就像是一种呼应,笼住了祖媞和南星所在的竹舍。霜和看得瞪眼,问一旁的蓇蓉:“这是怎么回事?”蓇蓉也答不出个所以然。两人面面相觑。星辉光柱尚未消失,祖媞已推门而出了,同倚在门框处刚收了护法阵的连宋说话。“是长微星。”祖媞道。连宋目视着远天,嗯了一声:“长微在巽位,对应的应当是第七十七万区的一处凡世,看来我们得入凡一趟了。”明显,连宋和祖媞是在说什么正事。霜和经常会在他俩说正事时产生脑子不够用的痛苦,此刻他再次体验到了这种痛苦,举目四望,感觉只能从蓇蓉身上寻找安慰,于是问蓇蓉:“蓉蓉,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吗?”蓉蓉没有让他失望,也没听懂,摇了摇头。霜和悄悄松了口气,忍住了没显得太高兴:“哦,那就好!”寂子叙实在是听不下去他俩的对话,为他俩解惑:“青天上有数十亿繁星,八荒外有数十亿凡世,一颗星子对应一处凡世。虽不知尊上是如何做的,但神使大人应是感知到了灵珠的所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灵珠在何处。”霜和还傻傻地:“啊?”蓇蓉只是书读得少,人还是很聪明,听了寂子叙的提示已反应了过来:“所以……尊上和三皇子是在说灵珠应该在长微星所对应的那处凡世!对吧?”寂子叙点了点头,神色微微凝重。土灵珠竟在凡世。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可它为何会在凡世?又是谁将它带去了凡世?既然土灵珠在凡世,那便需尽快去一趟凡世。但商鹭手下的两个魔族却还在山脚盘旋。幸而近日天族与青丘之国的联合大阅已在东南荒拉开帷幕,全魔族皆对此严阵以待,庆姜和手下七个魔君的重点都放在了这场联合大阅上,并无暇他顾,加之纤鲽也被昭曦和殷临缠得脱不开身,因此根本没人给盯着他们的商鹭施什么压力。商鹭这个魔,头上没顶着压力时向来是得过且过的,将他糊弄过去并不难。几人商量后决定兵分三路,祖媞先带着南星、蓇蓉、天步和寂子叙兄妹去凡世寻灵珠;三殿下则再在丰沮玉门留几个时辰布局以牵制住商鹭的人;霜和则回姑媱,因雪意不在,也需有人回姑媱守着。大家没什么异议。遵循南星的指引,祖媞一行很快来到了一处时间流速比八荒快了差不多三倍的凡世。此凡世的中原王朝被称作大祈。南星领着他们来到了大祈朝一个名为刹日城的边塞之城。几人寻了间客栈下榻。在他们抵达刹日城的第三日,连宋也来到了这处凡世,在法器的指引下同他们会合了。这三日里着实发生了不少事。南星来到刹日城后便再无动静,仿佛突然失去了对土灵珠的感知,他们推测是因持珠之人善造空间阵,躲入空间阵中逃避掉了南星的感应。不过没等多久,当天半夜,原本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南星忽然又有了异常。她跃窗离开,去到客栈附近的一处湖泊,救起了一个自高塔上坠湖的女子。但或许是南星去得不够快,那女子被救起时已溺毙了。因这叫容仪的女子此来刹日城是为寻找在战乱中离散的丈夫,可找到丈夫后,别娶的丈夫不仅不认她,还将她赶出了城,故而查案的捕快怀疑她是投湖自尽。听上去女子只是个普通妇人,这案子也只是个普通的投湖案。可问题在于南星如今并无灵智,去救那女子自然不会是因慈悯,只可能是因她感应到了灵珠。虽在救起女子时他们并没有在女子身上发现灵珠,但能引得南星异动,说明她身上至少沾染了灵珠的气息,且沾染得还不少。然他们也查过了,女子的确只是个寻常凡人,并不懂术法。祖媞甚至去问过她住处周遭的花木,花木们也不曾见过她同什么妖邪或道人相交。可若她果真只是个寻常凡人,又怎会沾染上那样多的灵珠气息,以至惊动南星呢?若南星能继续感应灵珠,他们其实也不必在这女子身上费许多劲。可不妙就不妙在南星对灵珠的感应虽是源于本能,与术法无关,但去湖中救人时却不慎动用了术法,遭遇了反噬。严重倒也没有多严重,不过当夜回来,南星便又陷入了沉睡,导致寻灵珠这事又陷入了僵局。午正时分,诸人聚在南星房中议事。刹日城产水晶泥,此客栈每个房间都摆了一匣子。三殿下将折扇放在一旁,一边听祖媞叙说这几日发生之事,一边很感兴趣似的摆弄着手边那匣子水晶泥。祖媞半撑着腮坐在他身旁:“捕快们虽怀疑容仪是投湖自尽,可据她住所周遭的花木们言,那容仪却是个心性极坚强之人,即便遭遇丈夫抛弃,也不当是会投水自尽的。而她又和土灵珠有关系……所以我在想,或许她是为人所害,说不定害她之人便是持珠之人,便是……虞诗鸳。可持珠人为何要害她,她和土灵珠又有何牵扯,”她看向连宋,“我还未查到更多,小三郎你便来了。”春阳补充:“神使大人陷入了昏睡,无法再为我们指引灵珠的位置,也只能循着容仪这条线去查探灵珠下落了。尊上的意思是用凡人的法子查不出,那便干脆去一趟冥司,直接寻容仪之魂问问。”她为难地蹙眉,“可我们想着去冥司需用到术法,会遭到反噬,且听说冥司里遍布冥兽也很难闯……”连宋拿起扇子起身:“也不太难闯,我去冥司看看吧。”祖媞也站起来:“我一道去。”连宋按住了她的肩:“我一个人足够了。去冥司也用不着重法,不会有什么厉害反噬。”说着将方才他用水晶泥捏出的东西放在她手心,又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腕。祖媞仰头看他:“那你小心。”“嗯,莹南星还需你看着,我去去就回。”说完这话,三殿下便撩开帘子出门了。白衣在窗前一闪即逝。春阳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看天步,又看看祖媞:“三殿下他这么果决的吗?就不准备准备?毕竟是去冥司,冥司也不是真的不难闯吧?三殿下怎么像是去打个酱油那么轻松地就去了呢?”天步是见过大世面的,手里收着茶具,一派云淡风轻:“太晨宫我们殿下都拆过,冥司,没事的了。”祖媞也点了点头:“嗯,没事。”她朝连宋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将手掌摊开,才发现连宋方才放进她手里的是一对水晶泥捏成的小兔子。小兔子一黑一白,栩栩如生,娇憨可爱。她抿住唇,但没能压住唇边的笑。蓇蓉从她身旁冒出来,稀奇道:“这捏的是两只小兔子呀,三皇子可真是手巧,尊上让我也看看!”祖媞捧出手掌给她看,谁知蓇蓉竟想动手来取,祖媞立刻将手收了回去。蓇蓉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讷讷地,但又的确很好奇,探头探脑道:“尊上,我瞧瞧啊!”看蓇蓉可怜巴巴的,祖媞犹豫了一下,重新将手伸了出来,但离她足有三丈远,谆谆叮嘱:“那只许看,不许摸啊。”蓇蓉:“……”白冥主谢画楼最近挺烦的。黑冥主孤栦君当年为彰慈悯,立下了一个规矩:谁能闯过断生门和惘然道,谁便能得冥主一诺。前十万年其实也没什么厉害的神魔闯冥司,所以谢画楼也没觉着这个规矩给她添了堵。但前一阵,等闲连九重天都不出的东华帝君突然一趟接一趟地往冥司跑,好家伙谁能打得过帝君呢,搞得他们冥司欠了帝君一诺又一诺,以至于她醒来刚接过她弟谢孤栦的接力棒就开始给帝君当跑腿。画楼君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可亲弟弟立的规矩,也不能说废就废,这几天她正琢磨着是不是给这条规矩加个限制,譬如一个人一生只能求冥司一诺什么的。结果棋慢一着,正式下令旨昭告八荒和凡世前,天族三皇子居然又找上了门。毕竟令旨还没下,谢画楼只能自认倒霉。连三殿下闯冥司,是欲寻一名为容仪的凡人之魂。所幸这不是难事。此女死了五六个时辰,照理应已被引来,泡在思不得泉中思前尘思来生了。冥司属官们奉命前往思不得泉搜魂。可出人意料的是,几个人都快将思不得泉翻过来了,也未在新魂中找到三殿下欲寻之人。凡人身死,很快便会有引魄蝶将其魂引入冥司。若魂魄未归冥司,要么是执念太深,挣脱引魄蝶的引魂术羁留在了世间,要么就是被什么懂术法的人给捉去了。于容仪而言,这两者皆有可能。谢画楼的意思是借连宋两只追魄蝶,将两只蝶带去认一认容仪的尸身,若她的魂不曾被炼化,那跟着追魄蝶便能寻到她了。这也不是个大事。但令谢画楼没想到的是,交出两只追魄蝶根本送不走这位三殿下。东西他倒是收了,却又提出了想去冥司深处查阅容仪溯魂册的要求,还云淡风轻地点了个她座下的属官,问她能不能将那属官借他带去凡世用一用。谢画楼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帝君曾有法咒,八荒中的神、魔、鬼、妖四族入凡,若在凡世施术,会被所施之术反噬。冥司身在混沌,不属八荒,冥司之仙不用受帝君法咒的束缚,即便在凡世施术也不会被反噬,的确是这位殿下用得上的。早年孤栦曾在信中同她提过天君这个三儿子,说虽然这位三公子风流之名响彻八荒,但若真信了他只是个恣意的浪荡子,那势必要吃大亏;天君三个儿子,就数这位公子最诡变多端,不好相与。忆川之上,六角亭中,谢画楼一身白裙,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狸奴,心想孤栦不误我,这个三皇子,同他打交道简直需要随时提神醒脑,否则一不留意就得踩进坑里。她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冥司只许三皇子一诺。一诺。”她强调了一遍这个数字,“一诺只能换一事,三皇子不妨数一数这都几桩事了?与三皇子有交情的是孤栦,却不是我。这里也不是九重天,三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恕我只能照规矩办事。”这话已说得很不近人情,连宋却并不在意,随意拿茶盖拨了拨杯中浮叶,不回此言,反提了另一桩事:“画楼女君和帝君也打了几次交道了,听说与帝君合作得也不是不愉快。”谢画楼眸光微动:“三皇子提起此节,是想说什么?”连宋喝了一口茶:“世间第一缕风、第一团火及蕴藏了火神元神之力的火灵珠皆是画楼女君亲手交给帝君的。女君向来智高,即便帝君未同你明说,想必你也猜到帝君寻此三物是同何事有关了。”谢画楼抚着狸奴背脊的手微顿:“瞒不过三皇子,我的确猜到了一些。庆姜复归,神族和魔族之间想来必不能再维持平静。不过冥司向来中立,未请教三皇子同我说这些,却是什么意思?”“没什么。”三殿下淡淡,“只是方才过忘川时,见到青之魔君的小儿子燕池悟正与玄狐在忘川上切磋。我想女君将燕皇子召来冥司,应是不想他卷入这场旋涡中吧。但,”他转了转茶杯,“倘届时果真有一战,神魔势不两立,单凭冥司,我想也不一定能护得住燕皇子吧。”谢画楼一怔,唇边扯出了一个笑,那笑却含着冷意:“三皇子果真最懂得如何拿捏人心。”连宋笑了笑,没说话。谢画楼垂眸抚着那乖顺的狸奴,雪白的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掠过狸奴漆黑的毛皮,许久,她重新抬起了头:“三皇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叹了口气,缓缓道,“小燕天真,赤子心性,他父亲燕傩和几个哥哥却生来钻营,满怀野心。青之魔族在这场神魔之争里将走向何方,会不会凋零覆灭,我并不关心,我只想保住小燕。”狸奴突然喵呜一声,打了个哈欠,而后立起了前肢,她拍了拍狸奴的脑袋,容它跳下了她的膝头。她看向连宋,继续:“但的确,我不敢托大,说自己一定能保住他。”扯了扯嘴角,无奈似的,“既然三皇子想同我做交易,我亦却之不恭。若三皇子和帝君能答应我届时多照应小燕,我但由二位差遣。”这番诚恳坦白之言由心有七窍的谢画楼说出来实在难得,连三殿下都不由得微微侧目:“你对燕池悟这个徒弟的确是费心了。”这事就此说定。谢画楼沉睡这些年来,谢孤栦其实也做了不少事,比如搞了个联动的法阵,使得查阅溯魂册变得简易了许多。不过两日,连宋便找出了两本溯魂册,一本虞诗鸳的,一本容仪的。溯魂册只载录凡魂们每一世的身份和生卒年。如三殿下所想,虞诗鸳的那本溯魂册上并未载录她的死期,说明她至今仍活着,翻看她的前世,也皆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人在意的。再打开容仪的溯魂册,倒着翻过去,见她近百世无一世修道,只是寻常凡人罢了,也没什么特别。但翻到第一页,看到第一行字,三殿下却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了帝君藏书阁中一本载录失传邪术的禁书。而许多事也在脑子里尽皆浮现,终于因这行字串成了一条线。三殿下的神色沉了下去。连宋借走了容仪的溯魂册,带了个名叫利千里的冥司仙官回到了凡世。他在冥司也待了有几日,但刹日城的时间之河却只流淌过了一个昼夜。奉命留在燕国小镇上监审温宓的文侍襄辛出现在了客栈门口。温宓的新供词的确该出来了。事实上第三份供词这时候才审出来已是出乎三殿下意料。文武侍审人的手段他是很清楚的,温宓能扛到现在才招,可见被他藏起来的秘密非同小可。襄辛随三殿下回房密谈了半个时辰。谁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知泰山崩于前也从容不惧的三殿下从房中出来后,面色很是凝重。而后去寻了祖媞一趟。追魄蝶在是夜被放出。为免打草惊蛇,跟踪追魄蝶这事三殿下只通知了祖媞和利千里。绯蝶在黄昏时吸足了容仪尸身的气息,月夜下甫得自由,翅上便燃起蓝焰,载飞载止,领着他们一路向西,拐进一处小巷,在一户朱门前绕了一圈,而后飞过了那高耸的院墙。三人对视一眼,亦纵身跳上了院墙,跟着那绯蝶一路掠过前院,穿过影壁,径直入了第二进院落。院子不算大,中有一湖,奇异的是不到隆冬,湖面却结出了一层厚冰。一个红衣女子趴伏在湖正中,身旁立了个玄袍男子。二人皆背对着他们。三人行动隐蔽,动静也小,湖中那对男女并未发现他们。然他们知隐藏行迹,追魄蝶却不容人控制,兴奋地跳着八字舞,径直向湖心飞去。二蝶飞近湖岸,身形蓦地一滞,似撞到了什么,翅上蓝焰也随之暗了一瞬,与此同时,伴着一声浅浅嗡鸣,湖面突然爆出一片红光。原来绯蝶胡闯,竟触发了布在湖周的结界。站在湖心的玄衣人受惊似的回过头来。祖媞秀眉一挑。玄衣男子玉冠锦带,面目清俊,不是那兰台司的虞英仙君又是谁。就在虞英诧然回头看向他们时,利千里一掌击出,结界应声而碎。不待虞英回神,以动作迅捷而闻名冥司的利千里已一个瞬移移到了他面前,劈手夺过了他腰间的锦囊。见腰间锦囊被夺,虞英终于反应过来,抬手便欲抢,然不用法力,如何抢得过不受凡世法则束缚的冥官利千里,几招下来,力便不支。见势不妙,虞英一咬牙,忽地向空中一抓,竟是将仙剑召了出来,一边抵御着法力的反噬,一边同利千里过招。利千里只是冥司的一个文官,因在思不得泉搜容仪之魂时表现得机灵麻利,才被三殿下相中借了来。虞英虽也是个文官,却是剑修得道,其战力自不是利千里可比。虞英瞧着像是很重视那锦囊,豁出去不顾反噬也要制住利千里将那锦囊夺回来。自虞英祭出仙剑后,利千里也确是难以招架,节节败退。但这利千里也机灵,近几招一直在将虞英往岸旁引。待两人接近池畔,利千里瞅着距离不错,一扬手便将锦囊扔了出去。锦囊几乎是垂直坠入祖媞怀中。虞英见锦囊竟被扔给了祖媞,举步便向祖媞去,却被利千里在身后一绊,二人再次缠斗到了一处。三殿下将祖媞护在身后,他看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解了虞英和利千里各自的水平,明白利千里和虞英之间的确还存在着差距。趁着利千里缠住虞英,三殿下自袖中取出一方绢帕来,抬手咬破食指,飞速在绢帕上绘了几笔,而后轻震了震手中的镇厄扇,待扇端露出尖刃,以那尖刃钉住绢帕,扬手向利千里掷去。利千里反应甚快,往后一跃便接住了镇厄扇。三殿下的法器他是不敢随便用的,也不知该如何用,所以他立刻明白过来三殿下想给他的是钉在扇端的绢帕。侧身躲避虞英时,利千里飞速展开那绢帕一扫,眉心一动,他领悟了三殿下的用意。没有利千里在后面缠着,虞英立刻调转剑锋向祖媞和连宋袭去。利千里趁此机会将全身灵力都调用起来聚于一指,指尖点动绢帕上三殿下以龙血绘成的血符,以灵力催发血符后用力将其向前一推。虞英此时已掠到了连宋和祖媞面前,劈手便欲夺那锦囊,五指成爪,已成扬起之势,却蓦地无法动弹,整个人仿似被定住了。他低头一看,却见竟是一道血红的符篆裹住了自己半身。那符篆非纸非帛,乃由红光勾成,足有半人高,似丝线致密缠绕在他身上,使他寸步难移,更无法调用法力。而体内的反噬之力却依然汹涌。虞英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连平衡也无法保持住,轰一声,直直摔倒在地上。利千里三两步赶过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祭出困仙铃来,将虞英锁了个结实。祖媞已去到湖心。她蹲在那趴伏于冰面的红衣女郎身旁,将女子翻转了过来。不出所料,女子正是容仪。确切来说,是容仪之魂,然那并非一只清醒之魂。女子昏迷着,身影有些淡了,眉心破了个大洞,伤口处残留着一道血痕,但那血的颜色很是奇异,竟是赤中带紫。追魄蝶绕着女子飞来飞去。祖媞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月。明月皎皎似冰轮,月精极盛。见连宋和利千里带着虞英过来,祖媞站了起来。“确是容仪之魂,不过受了重伤。”她看向虞英,“今夜月色不错,将她安置在这里,是想借用月之精华为她疗愈魂伤吧?”虞英如泥塑木雕,一声不吭。祖媞也不在意,将手中的白色锦囊递给连宋,轻声道:“是养灵袋,我适才数了数,里边已纳了一百四十五只凡人幽魂。哦,对了……”看了虞英一眼,又凑过去贴近连宋,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在听祖媞说出锦囊是何物,装的又是何物时,虞英终于有了反应,他闭上眼,认命般地垂下了头。闻得祖媞在耳畔之言,连宋打开养灵袋看了看,目光掠过地上的容仪,问虞英:“容仪和这一百四十五个人,是你杀的?”虞英原本不打算开口,听到连宋这话,心中却一动。他狠了狠心,承认道:“是我。”声音微涩,“既然技不如人,败在你手里叫你发现了,那我……甘愿回九重天领罚。”他亦知神仙残杀凡人会是什么下场,何况还是如此多凡人,但……也着实顾不得那么多了。虞英垂着头,他能感觉到连宋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头顶,带着审视。“真是你杀的?”连宋问。虞英闭眼:“是!我因长久无法突破,听闻以凡人之魂修炼更易……”“虞英仙君,有孝心是好的。”连宋打断他,扯了扯唇,“但你也知,三万年前祖媞神曾立过两道法咒,你若是对人族有不仁之心,是无法通过若木之门的,又谈何杀人?”虞英的确没想到这一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回神之后令他感到更恐惧的,却是连宋方才出口的那两个字——孝心。他面色泛白,外强中干道:“说……什么孝心,我……”便听青年笑了一声:“难道你不是在替你母亲瞒罪吗?这些人皆为你母亲虞诗鸳所杀吧。”虞英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轰然之中,听到青年淡声继续:“三万五千两百九十七年前,你外祖与母亲率长右门人围剿地母圣山,屠尽圣山生灵,夺走了地母的元神灵珠土灵珠。你母亲生下你后,以土灵珠助你母子二人修行,故你得以一世便摘得道果,登天成仙,但她却因曾滥杀无辜,背负大孽,过不了功德雷劫的考量,飞升无望。可她并不甘心应死劫,妄图超脱五行生死,故而死遁,揣着土灵珠来到了凡世避祸。然土灵珠终归不是你母亲的东西,待地母一醒,灵珠便会自行回到地母女娲手中。你母亲害怕失去灵珠,所以想开启邪阵来镇压诛杀女娲。开启这邪阵需要两件东西,一件是带有愿力的女娲眉心真血,一件是女娲的元神灵珠。女娲在沉睡前曾将眉心真血赐给了一百四十七位人族首领,使他们能在洪荒征战时护佑住人族。容仪和这养灵袋中的一百四十五个幽魂,便是当年那些人族首领的转世。你母亲虞诗鸳杀掉他们,就是为了从他们的魂魄中取走女娲的眉心真血。我没说错吧。”土灵珠,女娲眉心真血,诛神阵。这便是连宋在冥司深处看到容仪溯魂册第一页那行字时,意识到的那条线。那行简述容仪第一世的墨字写的是:“人族挈立部首领,初魂为女娲造,成年后,受赐女娲眉心真血。”之后回到凡世,襄辛赶来,呈上了温宓的第三版供词。当日看了温宓的第一版供词,他和祖媞还有个猜测——他们认为温宓同那藏蜂应是被共同的利益捆绑在一处。离开燕国那小镇时,他便让襄辛朝着这个方向细审。而事实证明,当初他们果然推得没错。被折腾得不成人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温宓最后招供,他的祖先乃女娲座下一名妖使,名唤温随。他不知祖先为何会离开八荒去到凡世,但从祖先留下的札记看,他一直想要回去。温随传给子孙后世两件宝物,一件是一块名为蕉岭的玄石,一件是一本载录着许多高明阵法的阵法书。他原本并不知那块蕉岭石有什么用,但在被寂子叙杀了父亲颠覆了故土走投无路只好四海流浪之时,他遇到了一个跛足老道,老道同他讲述了蕉岭石可感应女娲眉心真血,而女娲眉心真血加上土灵珠可诛灭女娲的故事。他本以为故事便只是故事,缥缈传说罢了,不想不久竟遇到了被一头虎妖追猎的藏蜂。他救了藏蜂,并在无意中发现了她有土灵珠的事。于是他便利用土灵珠可诛女娲的消息同藏蜂做了交易。交易的内容是藏蜂将他送回八荒,为他觅一个安稳庇身处,她自己则拿着蕉岭石留在凡世,以收集女娲眉心真血。待藏蜂彻底集齐了女娲当初舍出的一百四十七滴眉心真血,再回八荒与他会合,届时他会教藏蜂诛神阵法。两人合力诛杀女娲后,一起以土灵珠修行,跳出三界五行,获取不灭长生。溯魂册的墨字,温宓的供词,再加上方才祖媞在他耳边的耳语——“那一百四十五只幽魂皆昏睡了,眉心破了洞,有除不去的赤紫色血痕。同容仪一样。赤紫色,是女娲之血的颜色。”零散于思绪中的珠子,一颗一颗串了起来,终于回到了它们原本的位置。虽然在娓娓道出原本遮掩在层层迷雾后的真相时,他问了虞英一句:“我没说错吧。”但其实三殿下并不太看重虞英的回应。因为到这一步,基本可以确定事实就是如此了,即便有出入,也只可能是细节上的小出入。况且虞英也并不一定知道所有事。而在听完三殿下这一席话后,虞英果然满目震惊,脸色惨白,惊惧又不可置信地:“你在胡说什么,什么诛神阵,这、这不可能……”却没有否认土灵珠的确在虞诗鸳手中,而这些人也是为她所杀。毕竟被他参过上百次,两人也算熟悉,三殿下对虞英的品性还是有所了解,看了他一会儿,道:“我信你不知她杀这些人是为诛地母,若是知晓,想必你再是个孝子,也应该不会助纣为虐,所以,她是怎么骗你的?”虞英瞳孔猛缩,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三殿下淡淡:“再要为她遮掩,我便只有将商珀神君请下界了。”闻听此言,虞英立刻抬头急声:“不要让父君知道这些事!”祖媞突然插话进来:“看你的样子,仿佛你母亲的许多事你父亲都不知晓。三万五千余年前,你母亲和你外祖围剿女娲圣山他不知晓;之后你们母子利用土灵珠修炼,他亦不知晓;如今,你母亲在凡世肆意杀人欲诛女娲,他依然不知晓,是吗?”虞英看向祖媞。他一直觉她熟悉,仿佛在何处见过,只适才神经一直紧绷,没有余力回忆。而此时看清她的身影,听清她的声音,他终于想起了,月前在凌霄殿上辩笛姬之死时,正是她坐在了东华帝君身旁。不同的只是那时她戴着面纱。她是光神祖媞。而祖媞神多么敏锐多思,虞英早已领教过,他心中不由一乱。同时和祖媞、连宋两人玩心眼他是决计胜不过的,想到此,只余颓然,半晌,实话实说道:“是,父君他什么都不知道。在父君心中,母亲虽骄纵了些,但善良纯真,曾不顾生死安危救过他,又对他一片痴心。”其实他父亲商珀神君内心深处是如何看待他母亲虞诗鸳的,虞英也不清楚。他是被虞诗鸳一人带大的,他出生前商珀已在闭死关。他长到弱冠也不曾见过商珀一面。后来终于见到,还是商珀出关飞升之时他远远看了他一眼。所以对商珀,虞英是没什么了解的,关于他和母亲虞诗鸳的过往,也只是虞诗鸳怎么说他怎么听罢了。“而母亲,”提起母亲虞诗鸳,虞英真情实感多了,“她只是太喜欢父君,太想和父君在一起,才妄图拥有更长久的寿命。至于说她杀人……”他咬了咬牙,一意为虞诗鸳辩白,“母亲也是没有办法。土灵珠传承至今,灵力却在逐年溃失,为了使灵珠重焕光彩,她只能杀掉那些人,从他们的魂中剥出地母真血,以养灵珠。她并不是要对地母不利,若她不将地母真血取回,任由灵珠失色,才会真的对地母不利。她也并非是想永生不死,她只想借助灵珠使自己寿长一点罢了。她说过了,待地母醒来,她会将灵珠还回去的。再且,”虞英急急解释,也不知是想说服他们还是想说服他自己,“你们也看到了,母亲虽杀了那些凡人,却也将他们的魂好好收了起来放在养灵袋中养着,虽剥了他们的眉心真血,却也为他们疗治了魂中之伤。母亲也是想要寻时机使他们好好轮回转世的,她并非你们口中那等恶人!”虞英一腔真意,说得跟真的似的。若虞诗鸳是用这样的说辞骗他帮她,那也能理解虞英为何会瞒天过海为虎傅翼了。祖媞没有对虞英这番真情辩白表示看法,只是好奇道:“你母亲到底想用土灵珠做什么暂且先不提,不过我在想,你父亲是不是连你母亲还活着都不知晓啊?毕竟虞诗鸳她一介凡人,照理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虞英哑住了。三殿下看虞英这样,适时地插了一句:“你已经说了很多了,不在乎这一两句了。”确实也是如此。虞英丧气道:“是,父君不知母亲还活着,在我飞升后的第九百九十七年,母亲便死遁了。”祖媞哦了一声:“可听你说,你母亲欲得长生,”看虞英一脸不赞同,改口道,“嗯,听你说你母亲欲得更长久的寿命,是想同商珀神君在一起。先不提神君他一日为神便须戒除七情这事了。”她微顿,“我们假设有一日你母亲真能达成所愿再次出现在你父亲面前,那届时她当如何解释自己竟活了这么久这件事?你应当也知,你父亲商珀神君乃九重天的骨鲠之臣,是绝不会赞成她用这种不正之法超脱生死的。”虞英早知同祖媞对话不易,却没想到她角度如此刁钻,沉默了许久,道:“母亲说过,她会以另外的形貌、另外的身份出现,去努力俘获父君的心。”祖媞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哦,这样。”她想了想,“我没什么可问的了。”看了一眼连宋,“小三郎似乎也没有。”目光重落回虞英身上,道,“既如此,虞诗鸳在何处,你带路吧。”虞英苦笑:“我不知母亲在何处,也无同她联络之法。每次都是她先找我。每十年,她会在若木之门附近给我留一则消息。”他艰难地和盘道出,“此次她来找我,是因她用来储魂的养灵袋在凡世很不安全,常被妖邪觊觎,因此她想让我帮她保存这袋子。将袋子交给我后她便离开了,说还要去寻最后一个人,以取地母真血。”祖媞和连宋对视了一眼。连宋评价了一句:“她倒是很谨慎。”当夜,三殿下便将虞英带回了九重天。因事涉土灵珠,他未将虞英锁入刑司,而是交给了东华帝君。考虑到虞诗鸳若仍在那处凡世,说不定会回那宅院寻虞英,故祖媞和寂子叙诸人仍留在刹日城。因要让帝君帮忙看着虞英,免不了也同帝君聊了几句丰沮玉门之事。三殿下这些日难得回一趟九重天,帝君见他一面觉得稀奇,令他陪着钓会儿鱼。重霖在一旁随侍。“所以你和祖媞都认为当年莹南星所救之人是商珀,两人还曾有过一段情缘。结果三年后商珀所在的门宗却屠了丰沮玉门,杀了莹南星,抢了土灵珠,而商珀则在那之后娶了屠戮丰沮玉门之人的女儿为妻,两人还生下了子嗣,且他那妻子虽不曾登仙,却至今仍活在世上,土灵珠亦在她手中,故丰沮玉门幸存的后人认定是商珀对土灵珠见猎心喜,为占土灵珠背叛了莹南星,给他们招来了灭山之祸,对吧?”帝君撑着腮,慢吞吞总结道。三殿下熟门熟路做了个串钩,挂好鱼饵,将钩抛出去:“的确如此,不过有功德雷劫和昼度树作保,商珀应是不曾背叛过丰沮玉门的,只是他的举动也的确令人生疑。我怀疑丰沮玉门被屠山时他也出事了,而后又忘记了和莹南星在一起的那段记忆,所以才会娶虞诗鸳。否则就凭莹南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该娶害死莹南星之人的女儿为妻才是。”三殿下其实并不喜欢钓鱼,但自幼被帝君逼着陪钓,用起钓竿来也很得心应手:“商珀上天后仿佛断了七情,并不见有思凡之行,甚至不见他照拂过同虞诗鸳所生之子。倒是那虞诗鸳,像很钟情商珀的样子,还想换个面目诱商珀思凡,回到商珀身边去。”帝君仍撑着腮,专注地看着浮在塘中的鱼线:“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他顿了顿,问道,“那虞英小仙果真是商珀的儿子?”连宋刚从重霖手中接过一盏茶,听闻帝君此言,眉目微动,放下了茶盏:“帝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证据证明他竟不是?”帝君也从重霖手里接过了一盏茶:“那倒没有。”想了想,发表了一个看法,“我是觉得,如果虞英小仙果真是商珀的儿子,那他那凡世的夫人应该生得挺一般的。”“……”三殿下沉默了片刻:“我方才说了那么多,您老人家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帝君不觉得这个结论有什么问题,仍然执着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主要是那虞英小仙无论在容貌上还是在才智上都同商珀差得太远了。”说话间目光落在连宋脸上,忽然道,“要是你和祖媞有一个孩子,那倒应当是会非常漂亮聪明的。”正喝着茶的三殿下被呛得咳嗽:“帝君慎言。”帝君耸肩:“哦,差点忘了,你俩现在这样,应该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孩子了。”刚从咳嗽里缓过来的三殿下感到一阵窒息,他问帝君:“……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爱找你聊天吗?”帝君很自信:“应该是他们自知自己不配吧?”三殿下:“……太晨宫藏书阁里那本《跟折颜上神学习说话之道》不错,帝君有空可以翻翻。”说着便要起身告辞。帝君有些意外:“今天连你都觉得自己不配和我聊天了吗?”三殿下面无表情:“我今天是不太想和你聊天,不是觉得自己不配。”帝君轻敲了一下鱼竿:“哦,我突然想起有件关乎商珀的重要之事还没告诉你,既然如此,那等你下次想和我聊天的时候我们再说吧。”三殿下:“……”已经站起来的三殿下又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那我们就再聊聊吧。”帝君欲言的重要之事指的是商珀的情根。“昼度树选出守树神君后,我曾入过商珀灵府,帮他与昼度树结契系魂。”帝君道。昼度树长这么大,只承认过两位神王,一位是墨渊上神,一位便是帝君,如今这九重天上也的确唯帝君有这个资格能帮昼度树与它的守树神君结契。“你可能不知,”帝君不紧不慢,“凡人独有情根,他们的修仙之途,便是一条化灭情根之路。待情根化灭,修为也积累得差不多时,便会迎来飞升雷劫。九重天以凡人之身登天的仙者莫不如是。不过商珀,他体内的情根却不是水到渠成自行化灭的,而是被外力折断磨平的。他灵府里情根所在处那残余切口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可喜可贺帝君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东西。三殿下眉心一动:“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弄断了他的情根?”鱼线沉了沉,有鱼咬钩,帝君轻轻一拽,钓起来一条肥美红鲤。他将鱼唇从铁钩上取下,边放鱼入池边道:“一个人若想入另一个人的灵府弄断他的情根,要么得法力比那个人高许多,要么得有什么厉害法器凭托。”放生了那笨鲤鱼,帝君又重新穿了个饵:“若三万五千年前北陆果真有一个比商珀更厉害的凡人可断他情根,我想也不至于那七八百年间玄冥治下只有商珀一个凡人成仙了吧。”说到这里,帝君又哦了一声,才想起来似的,“对了,商珀的情根虽被磨平了,可从那断口也可看出,它未被折断前应是很粗壮的。说明他曾对某人情深不悔过。”真相到此其实已呼之欲出了。三殿下迅速将帝君所言和自己所知串了一遍,得出了一个推论:“所以很有可能,是商珀当年和莹南星两情相悦,但虞诗鸳也喜欢商珀,故以土灵珠磨断了商珀对莹南星的情根,还使商珀失去了对莹南星的记忆。之后商珀虽娶了虞诗鸳,但情根已断的他却无法再对虞诗鸳动情,反满腹大道,一心修行去了。故而在几百年后便成功飞升了。”情缘之事,帝君原本就不擅长,听着三人间这弯弯绕绕的关系,也着实不想费那个脑子去理清,评价这事的角度就比较另辟蹊径:“这虞诗鸳倒也做了件好事,虽然对莹南星不太厚道,却为你父君贡献了个股肱之臣。”三殿下不觉得帝君这个角度对自己有什么帮助,因此没有答他,仍坚持了自己的思路,自语地低喃了句:“如此看来,这虞诗鸳对商珀神君倒是执念颇深。”帝君注意到他的神情,挑了挑眉:“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三殿下没有否认,微微一笑,轻敲了敲扇子:“这虞诗鸳如一尾鳅鱼,滑不溜秋的,在凡世寻她有些难,不过若商珀神君愿助我,便也不用我再去费神寻她了,她自会来寻我。”说话间,一旁被定住的鱼竿晃了晃。是有鱼来咬钩了。第十二章暮色青苍,云雾冉冉,东天举出细眉似的一弯月,月光幽弱,洒在院中,微微寒凉。寂子叙半靠在榻上,正合着眼听坐在榻前的祖媞读书。念及他乃伤患,祖媞刻意将声音放低了,字亦念得轻缓:“此物极异,不知其名为何。欲名其为鸟,然其一身鳞鳍;欲名其为鱼,然其身负二翼。此非鸟非鱼之物可翔于天,可游于海,亦可鸣,鸣时如鸾鸟清啼……”这书是从他们赁的这小院书房中找出来的一本志异故事,许是主人遗留之物。四日前连宋锁了虞英离开后,他们便赁了此院,从那客栈搬了过来。彼时是想着若回来寻虞英的虞诗鸳有门路觅到他们跟前来,他们还住在客栈的话恐对客栈不便,才赁院别居。结果刚搬过来的次夜,就被一群妖邪找上了门。小妖们看着祖媞,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住在城外火途山上的狼妖大人昨日在街上见了小娘子一面,颇为钟情,欲迎小娘子回山中做夫人”,就要来强抢祖媞。连宋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利千里还是有点本事,收拾这一帮小妖不在话下。但此事却有些蹊跷,祖媞疑心乃是与虞诗鸳相关。故而在解决完小妖后,他们亲自登了一趟火途山。也是他们对这凡界之妖太过低估,以为凡世灵气稀薄,生在此间的灵物成妖不易,修行更不易,不大可能成什么气候。哪知便吃了亏。利千里根本不是那狼妖的对手。见利千里不敌狼妖,祖媞反应得甚快,便要不顾反噬施法相救,寂子叙彼时就站在祖媞身后,也反应得甚快,立刻以法宝困住了祖媞,迎上前去帮利千里挡了致命一击。他也知以祖媞之力,很快便能冲破那法宝的禁锢,因此也没有对自己客气,祭出本命剑来,以一剑破山之威力,三招之内便斩杀了那狼妖,并拘住了狼妖之魂。然因施法过重,他自己也被反噬得厉害,当即吐了几大口血,晕了过去。对付生魂,冥司在籍的利千里自有办法,在寂子叙昏迷之时审出了那狼妖性好渔色,的确是被挑唆才来抢祖媞的。而据那狼妖描述的挑唆他之人的外貌,也与温宓所描述的虞诗鸳的特征一一合上了。寂子叙醒来后祖媞便将这消息告诉了他。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祖媞第一次主动同他说话。彼时寂子叙内心之震动,无可言喻。也是醒来后方知,祖媞将身上所携的唯一一粒可疗重伤的仙丸取出来磨成粉,和着汤药给他喂了下去,他才能顺利从反噬中熬过来。祖媞待他的态度也变了许多,像是对旁人一般温和了,见他伤了胳膊和右腿,卧床养病难受,还主动来给他念书。上一回祖媞对他如此还是三万多年前。那时他们一起住在雨潇峰中,他还是个十来岁的体弱少年,当他生病时,祖媞偶尔会到他床前来为他读书。托那仙丸的福,他的伤好得甚快,今日两只胳膊其实已可动了,他也可自己看书了,但他没有告诉祖媞,仍装作伤势只好了一半的样子,因他知道一旦说出实情,这种两人安谧相处的时刻便会结束。边塞秋夜的风,是有些狂烈的。烈风将窗棂敲得嘚嘚作响,女子的声音却依然那么稳,又那么清润。“余有一友,自言曾于梦中见此灵物,合翼卧于一巨礁,状似大鲤。日哺,友甚饥,以铁叉击之,灵物不逃不匿,毙于叉下。友以火烤之,食其肉。及梦醒,多年狂症竟愈。”她仍在轻轻念着。寂子叙合着眸,他想象得到祖媞念书的情形,应是一手撑腮,一手握卷,身子微倾,斜靠着扶臂,不算庄肃,也不算闲散,自有一段灵韵。他其实很想睁开眼看看她,但他不信自己的自制力——倘睁开眼,他绝不会只看她一眼。而他深知,她愿如此照料他,是因他在火途山上不顾性命护了她,她要还他相护之恩;也因她信了他已放下了她,不再对她有执念。他怕自己看她的眼神会泄露他真正的心思,让她又疏远自己。其实之前他也不是诓她,原本他是真的打算放下了。可谁能料到他还能有可护她之时。护了她,使他们之间形如陌路的关系有了转机,她的一点善意,便让他内心妄念又起。他也不想,却无法控制。戌中是喝药的时刻。春阳入内,祖媞便停止了念书。寂子叙终于睁开了眼,春阳将药放在榻边的小桌上,正要坐下给他喂药,忽然一惊,急站了起来:“糟了,炉子忘了关火,哥哥我去去就来,你先等等!”说着慌里慌张跑走了。他其实已可自己吃药,但既在祖媞面前说了谎,自然不好主动端药来喝,只好坐那儿等着春阳。房中静默了片刻,祖媞蹙了蹙眉,放下书,上前来端起了那药碗:“此药汤需趁热,我帮你吧。”她走了过来,坐在春阳移过来的方便喂药的小凳上,两人间虽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寂子叙仍是一僵。他已许久不曾离她如此近过,而见她端起那细瓷药碗,拿起那瓷白勺子舀了一勺药递到自己面前,他更是有如坠梦中之感。然还来不及将那勺药咽下,便听到两声敲门声,接着门被推开了。抬眼望去,寂子叙的瞳缩了一下。白衣青年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琥珀色的眸笼着冻人的寒意。祖媞回头,看到青年,轻啊一声,露出了含笑的表情:“小三郎,你回来了。”寂子叙清楚地看到,在祖媞偏头的一瞬,青年收起了眸中的寒凉,凤目微微一弯,又变成了一位和煦如春风的如玉公子。他抬步走了进来,天步跟在他身后。“怎么要你来喂药?”进得房中,连宋笑问祖媞,又吩咐身后,“天步,你去帮帮神使。”天步上前来,祖媞便将药碗递给她,从床前走开,让出了位子。因碗中药汤盛得太满,方才递给天步时洒了几滴出来,连宋给了她一张绢帕,她接过擦了擦手,问连宋:“我算着你也该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一切都好。”连宋回她,又道,“帝君有东西让我带给你,见你不在房中,我便放在了床头,你去看看吧。”祖媞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便出去了。天步很快给寂子叙喂完了药,垂首亦退了出去。连宋来到祖媞方才坐过的竹椅旁。他拾起座椅上的旧书翻了两页,坐下来将书册放到了一边,仿似很随意地问寂子叙:“尊使的手,看着也不像有那么严重。”寂子叙明白他的意思,扯了扯嘴角:“三皇子特意将阿玉引出去,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他静了一瞬,“若我说的确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借此亲近阿玉,三殿下待如何?”连宋看向寂子叙,寒芒重浮上眼眸,他没有回答他自己“待如何”,却是道:“她并不喜欢你。”祖媞不喜欢他。虽然寂子叙自己也知道这事,但自己知情是一回事,被对手窥知又是一回事。寂子叙只觉一阵刺心,本能地反击:“是吗?”他道。手在袖子里用力,说话的情绪却控制得好,仿似只是无谓闲谈罢了,“我听说阿玉去凡世修行是为了习七情,识六欲。那一世我曾怨恨她不懂情,如今想来,是我贪求太多。她本是无情之人,谁也无法从她那里得到情,我不能,任何人都不能。我又何必怨愤。”他佯作释然,浅淡一笑:“她也不是没有对我动过情,虽不是男女之爱,但,她是在我身上学会了什么是遗憾和痛心。那一世我于她而言终究是最特别的,若不是我行差一步,说不定最后会是我成为那个让她学会何为爱的人。而如今你能更得她青眼,也不过是因噬骨真言罢了。如你所说她不喜欢我,但其实她也未必喜欢你,你说呢,三殿下?”因他三日前不顾性命护了祖媞,这几日蓇蓉终于对他有了好脸色,祖媞困倦时,蓇蓉会代祖媞到他床前为他读书,两人偶尔也能闲聊两句。蓇蓉虽不算笨,但论心机远在他之下,很容易便被他套出了话,让他知晓了祖媞前去凡世修行的目的。适才同连宋说的话,也的确是他在得知祖媞去凡世的目的后心中的真实所想。只是最后一句,他却知那是妄言,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反击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罢了。连宋没有说话,眉目间暗聚风雪。寂子叙便知他是刺到了他的痛处,心中不禁快意。“所以,你想做什么?”连宋冰冷地看了他许久,问他。他想做什么?寂子叙一阵茫然。他知祖媞或许是真心喜欢上了连宋,但这位三殿下对她,亦是真心吗?若是真心,为何不同她表白?所以果然,他也只当她是他过往所遇到的那些女子一般,也只是在用对待那些女子的态度来对待她吧?其实想想,几万年来,这风流的水神又何曾为谁驻足过?浪子便是浪子,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回头的。与其让祖媞被他伤害,不如自己……是了,自己。终归,自己是绝不会再伤害阿玉的。寂子叙看向连宋,眼眸中忽燃起极亮的光:“我喜欢阿玉,想要得到阿玉,三皇子,你我公平竞争一次,最后她会选谁,或许也未可知。”说完这话,寂子叙见青年那琥珀色的眸于瞬间聚起阴霾,仿佛下一刻便要暴怒。但他着实难以想象青年暴怒会是什么样。青年虽矜贵,性子也难琢磨,但脾气并不激烈,他几乎没见过他生气。青年站了起来。寂子叙略有些紧张,压低了声音:“你要做什么?”他已想好了,便是连宋如何以势相迫,他亦不会退缩。却见青年行了两步,微微俯身,只是放了粒丹丸在他床前的小桌上:“这是九转聚灵丹,服下可助你痊愈。你护了阿玉,此丹是我对你的谢礼。但你想要抢走她,”青年笑了笑,眉目间冷意瘆人,“若你以为你可以,就来试试。”寂子叙怔住,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此时无论说什么,无论用什么态度,仿佛都落了下乘。一时无言。这院子有三进,不算小了。穿过垂花门是一处庭园,连宋的寝卧被安在院西。此时那房中竟亮了灯。连宋停下脚步,站在游廊上,远观那亮了灯的寝卧,目光定在投映于窗纸的人影上。黄的光,白的窗纸,暗的人影,身纤纤,影倩倩,不是祖媞又是谁。那影子撑着腮,微微仰着头,手中似把玩着什么。她怎么会在他房中?来不及细思,一阵熟悉的疼痛自灵府袭来。连宋摁住了心口。适才被寂子叙的那些挑衅之语刺激,一时不慎,心魔又被释出。被释出的心魔手挥利刃刺进他心底,挖出了那些暂且被封印的不可释怀之痛。彼时他仍能强作镇定,只因实在不想在寂子叙面前失态。可此时,看到祖媞映于纸窗的倩影,他却着实是忍不住了。沉疴复起,识海生澜。不可释怀的终究是不可释怀。关于他和祖媞的缘分,连宋想过许多次。最绝望时他曾想过,祖媞也好,成玉也好,的确都不是非他不可。祖媞入凡,并非只十六世,而是十七世,正是因第十六世她未曾习得爱为何、怨为何、恨为何,她才会再去凡世轮回一次。可正如寂子叙所说,若在第十六世里,他没有行差那一步,那教祖媞学会爱欲的,会不会就是他?甚至在祖媞去大熙朝轮回的第十七世,若不是自己半道插足,教会她爱、恨、怨为何,助她修成人格、回归正位的,会不会是那帝昭曦季明枫?他与他们,有何异?的确,作为凡人的祖媞最后爱上的是他,可在她复归正位后,却是忍痛含屈也要剥除有关他的记忆。那是因作为神的祖媞根本不爱他之故。所以他于她,究竟算是什么呢?若不是二人阴差阳错立下了噬骨真言,他于她,是不是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再次相见,他们是不是只能做一对陌路人?剧痛蔓生,心魔在神识中肆虐。别再想了。他命令自己。手重重按压住胸口,几乎按裂胸骨。待神思稍微回转,他立刻以镇灵咒结印封住灵台,结印三遍,方堪堪制住那熊熊而起欲燃向灵府的孽火。他吐出了一大口血,但好歹算是制住了心魔。他静了片刻,将自己收拾干净了方离开游廊,跨过中院,向那燃灯的寝房走去。房门被推开时,夜风也随之潜入,油灯被吹得一晃,在灯前插花的祖媞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正关门的连宋,视线重移回手中的金花茶:“怎么现在才回?”“多同寂子叙聊了几句。”连宋转过身,看向她手中之花,“这花是哪里得的?”他不问她为何会出现在他房中,只问她从何处得了这花,仿佛她合该出现在这里。祖媞抿唇一笑:“火途山上一丛开了灵智的金花茶树送我的,还送了我些许灵泉,蓇蓉将这些花枝保存在灵泉中,今日你回了,我也得一点空闲,便想着插一瓶。”她跪坐在窗前的矮榻上,一边挑选着花枝一边如此道。矮榻上有一小几,小几上的白瓷橄榄瓶中已插了半瓶花,金色的瓣,金色的蕊,倒是与一身金裙的她甚是相宜。连宋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才见他放在她床头的那只盘龙小镜亦在小几上,只不过适才被那橄榄瓶挡住了。见他的目光落在镜子上,祖媞便也看了一眼那小镜。想到了什么,眉眼轻弯。“先前我研究了一会儿这镜子,”她出声,“发现它同那面可传声传影的鸾鸟纹铜镜也差不离,只是无需以灵力催动便可启用,更宜在这凡世里传讯。”半瓶金花茶挡住了她半边脸,她弯弯的眉眼灵动天然,“你说这镜子是东华帝君送我的,他送我这样的镜子做什么?”又问,“小三郎,真不是你送的吗?”见她如此狡黠模样,连宋笑了:“也算是帝君送的,”他答,“他那儿有与那鸾鸟纹铜镜类似的法器,我讨了它们,花时间改了一下,既是借花献佛,不好说是我送的。”祖媞恍悟:“怪不得你今日才回来,原是做这镜子花了时间。”说到这个,连宋也感到后悔,微微皱眉:“是我思虑不周,只留了利千里在此,让你涉险。”祖媞并不在意,取了稍短的一段花枝,插在了花束的最外侧,调整了一番高低,无所谓地:“算什么涉险,那狼妖本不足为惧。”连宋道:“我听说了,是虞诗鸳之计。”祖媞颔首,轻嗯了一声,又挑了一枝花枝,一边用剪子修那冗余之叶,一边徐徐道来:“据那狼妖所言,虞诗鸳是两个月前来到这刹日城的,人很懂规矩,刚来到城中,便打探到了此地最厉害的妖是他,送了宝物和美妾去拜山头。说她排场也不俗,身边跟了好几个法力还不错的妖相护,狼妖便宴了她一回,但那之后他便没再见过她,直到四日前,她去找那狼妖辞别。”祖媞将修剪好的花枝插入瓶中,端详了一番,拨了拨顶部的一个花苞:“狼妖说虞诗鸳在辞别时特意提起了我,说城中来了个如何美貌过人的小娘子,又几番怂恿他亲来城中劫我。”她抬眸看连宋,“我怀疑那日我们去那旧宅锁虞英时,虞诗鸳亦躲在附近,知晓你和利千里不好惹,故不敢现身救虞英。但见你绑了虞英,又咽不下那口气,故在你离开后,想借那狼妖之手,在我身上出气。”说着叹了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想来那虞诗鸳应是不在此凡世了,或者就算在此世,也会避开我们躲得远远的,再要寻她,恐怕难了。”连宋拿起剪子也挑了支花枝,修剪后插进了那橄榄瓶中:“无妨,三日后商珀便要出关了,无论虞诗鸳去了何处,有商珀帮忙,相信很快便能寻到她。”看祖媞疑惑,将从帝君那儿得知的商珀可能和南星及虞诗鸳的过往纠葛告诉了她。祖媞沉默了片刻,略感不可思议:“你是说,虞诗鸳这个凡人,不仅害死了南星,还曾将商珀玩弄于股掌之中?”连宋端视那花瓶,建议道:“再插两枝差不多了。”又回祖媞,“只是我和帝君的推测,事实如何,恐怕得三日后去见了商珀才能知晓。不过虞诗鸳既已不太可能在此凡世,那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丰沮玉门。女娲圣地,也方便莹南星养伤。”祖媞从连宋手里接过他为她挑选出来的适合插瓶的最后两枝花枝,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寂子叙:“寂子叙恐怕暂不方便挪动。”连宋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会儿,才道:“那就让他们两兄妹暂住在这里养伤,养到寂子叙能挪动了,他们再回丰沮玉门便是。”祖媞放下花枝,偏过头来,单手撑腮,看着他。连宋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也回看她:“你看着我做什么?”祖媞就笑:“小三郎,你怎么好像又不高兴?”连宋忍了忍,没能忍住,唇线抿得更为平直:“听说这三日你衣不解带伺候在寂子叙床前。春阳和天步都在,用得着你亲自伺候他吗?”祖媞愣了一下:“衣不解带?”接着扶额,又笑,“谁告诉你我衣不解带照顾寂子叙来着?是天步吗?等我明天去骂她一顿。”连宋的脸瞬间变得阴郁。结印三遍才镇住灵府的镇灵咒仿佛也有些松动。“为什么骂她,因为她向我通风报信吗?”祖媞眨了眨眼:“骂她乱用成语啊。”连宋:“……”祖媞重新捡起花枝来,神情肉眼可辨的愉悦,连宋完全不明白她在愉悦什么,只听那一贯清润的声音变得很轻,也很软。“火途山上寂子叙护了我,使我免于受伤,我不过一日里抽两个时辰去给他读读书,也算不上多仔细的照顾,不过略略尽心罢了,怎么就是衣不解带了呢?你说天步她是不是很不会用成语。”连宋很稳得住,辨他神情,顶多能觉着他可能有点儿不高兴,没人能看出此刻他心绪动荡得有多厉害。忍着反噬之力在心海中为灵府又加了层咒印后,他问出了一个似乎不应当,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问的问题:“若我受伤了,你也会为我略略尽心吗?”祖媞正要将最后一枝打理好的花枝插入橄榄瓶中,使这一瓶金花茶插瓶功德圆满,闻听连宋此言,不自禁地笑了,仿佛觉得他这种言辞很可爱似的,忽然靠近了他,用那花枝点了点他的鼻端:“若真有那时候,小三郎只需我略略尽心就可以了吗?”轻声,“不需我衣不解带吗?”他们离得不算很近。但那一枝金花茶就在他鼻端,花香袭人,也惑人。所以即便他们曾有过更近的距离,而在那更近的距离里,他也曾控制住自己保持了理智,但此时,却再难做到了。“那你会吗?”他问她。“为什么不会?”她特意凑到他耳边,抿着笑答。他从前常戏弄她,也不负责任地撩拨过她,如今,她全学会了。她如兰的吐息自他耳畔离开,那金花茶花枝也自他鼻端移开了。浓郁的香气随之退散。她要重新坐回去了。便在这时,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一拽,蓦地,她落入了他怀中。她轻呼了一声,欲要抬头,他却抬起右手,按住了她的后颈,使她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她无法再动。他不是从前的她,被他戏弄了,会呆呆地不知该怎么办好。他总是要让她付出一点代价的。他腾出手来,握住她的左手,始见那纤白玉指中还拈着那枝金花茶。冷白的肤,金色的花,茶花香熏染过如雪肌肤,与她原本的香混在一起,芬芳妩媚,馥郁醉人。他原本只是想吓一吓她,可此时,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亲密的动作竟引得灵台前的孽火有再燃之象,而识海不静,有个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响:“其实你从来就不满现在的位置吧,你一直怨恨明明你们是夫妻,你却必须对此隐瞒;你想要拥有她,却必须克制压抑。可方才在游廊上你不是已想明白了吗?作为神的她从来就不爱你,你对她也根本就不重要,总有一天你会连这个卑微的位置也失去。既然这样,你还克制什么,又压抑什么呢?”头疼得要死,他很快便被说服了,阴翳暴戾的情绪在神识里蔓延。他想放纵自己去吻她的手,她的臂弯,她的肩,她的下颌,她的唇。他知她肌肤娇嫩脆弱,轻轻一吮便会留下印子,他想在那上面刻满他的印痕。她的头被他禁锢着贴在他胸前。这很好,他不必看到她的表情,看到她不愿意。她的天真和美丽,温柔和甜蜜,他现在就想要,想全部占据。她必须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他拥着她,眼看就要依着那魔的指引,顺着心意肆意掠夺了。静室中却忽然响起了迟疑的一声:“小三郎?你……这是要做什么?”他这是在做什么?他一恍神,顿住了动作。祖媞稍微挣了挣。他将她锢得有些疼了。因并非出于抗拒才挣扎,故而她的动作非常轻。但即便是如此轻微的动作,于此时的连宋而言,也传递了一种反抗的讯息。这“反抗”终于召回了他些许理智。笼罩于灵府的偏执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是了,克制,他想,他需要克制。在此之前,他克制了那样久,不就是害怕一旦出格,会为她所不喜吗?或许终有一日他会再次失去她,可不克制就是立刻失去。他要这样吗?不要。忍着刀绞一般的疼痛,他又一次以镇灵咒施压于灵府。这咒言于他的效用已很弱了,足足七次结印,躁乱的心绪方被抚定。这一场于心海中的无声对峙却并未被祖媞察觉。她只是发现青年放开了她的手,左臂搭在了她的腰间,换成了将她虚拢在怀中的姿势,然后,又过了会儿,他将头埋在了她的肩处。连宋紧闭双眸。平静之后回顾方才,才发现心魔发作、被心魔操控的自己有多难看。可刚刚抚宁神识,正是脆弱而缺乏安全感的时刻,即便觉得这样的自己难看,他也不想放走怀中人,靠近她,抱着她,方能使他此心稍安。但面对她“你要做什么?”的疑问,也不能不给一个解释。搭在祖媞腰际的手微微拿开,弹指一点,矮榻角落处立刻出现了一只蟑螂。“有蟑螂,你不怕吗?”他轻声在她耳边问。“蟑螂?”祖媞懵懂重复。倒不是被蟑螂给吓的。别说这凡世的蟑螂,就是八荒里成精的蟑螂她也能一拳灭它一百个。问题在于……她陷入了沉思:小三郎竟觉得,我是该如凡俗女子一般怕蟑螂的吗?是因为他觉得我会怕蟑螂,才将我拉过来,抱了我安慰我的吗?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啊。既然如此,那、那我就怕一下?连宋此时只是松松揽着她,但她却演了起来,立刻伸出双手来圈紧了他的脖子,小声轻呼:“啊,那它走了吗?”她的怀抱,她的气息,此时正是救他的良药;因此当她主动贴得这么近时,连宋只顿了一小下,便也搂住了她:“还没有。”她喜欢和他这样近,舍不得离开,但终归有些害羞,于是一边红着脸,一边给自己加戏:“那……我的鞋子放在榻下,是不是被它爬过了,怎么办?”连宋静了一息,低头看她:“那,我抱你回去?”计谋得逞,她简直忍不住要笑,但还是忍住了,矜持地点头,小声道:“那只有这样啦。”—未完待续—迷谷有话说:心魔:看看是你道高一尺,还是我魔高一丈。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5月29日 上午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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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肆 · 永生花》 第三章 & 第四章

新来的仙友们,记得点上方蓝字关注我~第三章第三十三天喜善天乃九重天众仙公认风景最好的一天,轮到休沐日,小仙们大多爱去这一天闲逛。不过祖媞觉得比之三十三天,第七天的风景更好,她推测多半是因这一天的景点灵气太盛,等闲仙者很难受得住,够格去逛的人太少,才会在口碑上输给三十三天。第七天有许多值得一逛的胜景,譬如妙华镜,千重琴苑,灵羽绘,承天台……在这些灵秀胜景中,祖媞最钟爱千重琴苑。千重琴苑虽名为“琴苑”,其实不是什么藏琴之地,而是一百多个呈梯步堆叠、连成一片的灵泉池。灵泉之上四时行雨,雨珠滴落在不同泉池中会发出不同声音,雨滴声密织交互,如有乐仙奏乐,弦音不绝,所以被叫作“琴苑”。在这片“琴苑”的正中央,单立了一个精巧的水晶小亭,置身亭中伴着雨声看书或者睡觉都很好,祖媞有空就会来这儿待一待。灯灯修为不高,无法靠近琴苑,只能站在外头对坐在亭中听雨的祖媞神翘首以望。其实此前一直是天步随侍祖媞。但经了笛姬之事后,天步有点杯弓蛇影,这几日正重查元极宫,分身乏术,故将素来信任的灯灯派了过来贴身伺候祖媞。灯灯目力还可以,打望了会儿,隐约见上神屈膝坐在亭中一边饮酒一边听雨,一副悠然之态,考虑到此地也没别的人进得来,她放下心,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封面上印着《雪满金弩》四个大字的小册子,珍惜地翻开了第一页。只见雪白的扉页上赫然题了两排中楷:横祸来皇子遭劫难,情义深女神破迷局。扉页最下面还印了一排小楷:三皇子和祖媞神绝配,希望他们有一天可以真的在一起!后面用朱砂画了一颗小心心。也是真的很用心。没错了,这是个话本子。笔者化名素魄居士,乃三皇子拥趸,且还是“三殿下和祖媞神绝配”那个流派的拥趸。至于这话本子写的什么故事……从扉页的中楷和小楷就能看出,它写的是三殿下与祖媞神之间的爱恨情仇。当然,素魄居士本居士并不知道三殿下与祖媞神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二位很配,有戏,所以瞎编故事而已。灯灯很喜欢《雪满金弩》,因为这个话本是所有写祖媞神和三殿下的话本中最现实向的一本,唯一缺点是还没完结。不过它更新得总是很及时。譬如,祖媞神昨日才在凌霄殿上为三殿下出了头,今晨这话本子就有新章了,想必素魄居士昨夜熬了通宵……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姐妹!灯灯怀着敬佩之情翻开了正文,打算趁着摸鱼好好拜读一番。薄薄一本册子,半个时辰就翻完了,看到最后一个字,灯灯怅然若失。便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灯灯啪地将书合上,赶紧转过身。一看来人是三殿下,灯灯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书藏进了袖子里。三殿下看到了她的动作,但因为《雪满金弩》这个书名比较像是那种侠义故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只问灯灯:“祖媞神一个人在亭中?”灯灯想起了方才在那话本子里读到的内容:当三殿下得知在虞英仙君诋毁自己时,便连天君都有所动摇,唯祖媞神坚信他清白,一力维护他,十分感动,很快赶回了九重天,去到了祖媞神的寝殿见她。却不想撞见女神醉酒。悠悠子夜,夜阑人寂,美人微醉,风鬟雾鬓。三殿下原本便是携着情意归来,见心上人如此情态,怎能把持得住,在美人迈着醉步不留神倒向他时,一把拉过她,紧紧将她拥入了怀中……素魄居士不是人,写到这里戛然而止,灯灯看得面红耳赤,一度沉浸于那种旖旎氛围不能自拔,此时见到活生生的殿下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心虚,只想让殿下赶紧走。灯灯捏住袖子里的书,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尊上一人在那处,想是料到殿下今日会回来,特意在那里候着您吧。”悄悄瞄了面前的殿下一眼,“殿下快去,可别让尊上等太久了。”这话像是说得很合三殿下的意,他微微一挑眉,抬步便去了。灯灯松了一口气。但三殿下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吩咐了她一句:“你也不用在这儿守着了,时间还早,回去做功课吧。”灯灯呆了一呆。她们这些小仙娥,每天除了当差外,还有一些修行课。似灯灯,她就每日有一堂佛理课再加一堂术法课。三殿下让她此时回宫,是对她们这些小仙娥的仁爱。可灯灯并不想离开,她觉得她今晚再熬夜做功课也是可以的呀。但是没有办法,三殿下要照应她这个小仙婢,她不敢不接受三殿下的照应。灯灯昧着良心谢了三殿下,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灵泉池中的琴苑小亭造得简单,陈设也简洁,亭东安了个不知做何用的玉台,亭西铺了层玉簟,玉簟上放了只锦枕和一张三足凭几,那凭几同亭子一般亦是水精所造,但扶手处裹了只包着云棉的锦套,看着倒很柔软。落雨入池,娓娓动人。祖媞右手枕着那凭几的扶手,斜卧着,半身都趴在了那靠臂上,似是睡着了,但手中分明还拎着一只酒壶,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壶柄。有人进来。因脚步声实在熟悉,祖媞没有睁眼。少顷,因雨滴落入灵泉而起的乐声变小了,那原本悠远悲郁的曲调也换了一种风格,变得清婉柔和起来,祖媞方睁开眼。她好奇地看向坐在几步外的玉台后垂首拨弄台中玉珠的连宋。她虽不擅乐,但赏乐的能力还是可以,明显感到随着连宋拨弄那些玉珠,亭外原本只可称为妙有奇趣的乐声变得不同了。是引商刻羽之奏,却毫无技法痕迹,收放自如,行云流水,令人感到一种大乐必易的举重若轻、悠然放旷。看来玄妙尽在那玉台上了。她先前也研究过那玉台——玉台台面上有一百多个六寸左右的短凹槽,每个凹槽里皆置了一粒玉珠——她不知那是做什么用的,试过拨弄它们,却没有拨动,便以为那玉台和玉珠只是一种装饰,没有再理。如今见连宋调弄,才知这偌大琴苑竟是一台乐器——乐形于外,便是那些灵泉池,器藏于内,便是这玉台。她不禁半撑起身,喃喃:“这玉台竟可以这样玩,却没人同我说过。”青年黑发白袍,盘膝而坐,一手执扇,一手灵活地拨弄那些玉珠:“这千重琴苑乃二十多万年前墨渊上神所造。此地灵气过盛,我幼年时无法靠近,只在第七天天门处遥遥听过墨渊上神调弄此玉台作乐。后来我可以来这儿了,墨渊上神却不在了,也没留下如何使用此玉台的册子。故而这九天之上其实无人知晓此器该如何使用,皆如你一般,以为这地方只能自行奏乐,所以他们也无法告诉你这玉台的奥妙之处。”她偏头问他:“那你为什么会调弄它?”“因为有段时日我爱来此处,有许多时间可以试它,胡乱试出来的罢了。”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少顷,一曲结束,连宋将指下玉珠拨到了一个固定位置,让泉池自然流淌出乐音,然后看向祖媞,重新开口:“这两日的事我听说了,辛苦你了。”祖媞伏在那凭几上,微闭着眼摇了摇头:“是我将笛姬引入了元极宫,出了这事,由我来解决是最好的,又说什么辛苦。只是没想到笛姬真正想害的人却不是你,而是那虞英小仙。”她皱眉,“可她想要对付虞英便对付虞英吧,为何要将你拖下水?你同她此前也有什么过节吗?”连宋静了片刻,深深看她:“你也以为我曾与她有旧?”“没有见到你之前,我猜测过,”祖媞偏过头来,枕着手臂,“可现在我知道你没有了。”抿唇一笑,“小三郎素来光明磊落,若真与她有旧,便不会如此反问我了,对吧?”“哦,你猜测过。”青年却仿佛只听到了她的第一句话,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亏我还以为你对我有多信任。”“这……”祖媞自知理亏,想了想,侧过身点了点手中的酒壶,玉壶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青年身前的玉台上。“是生我的气了吗?”她放软了声音小心哄道,“别气了,我请你喝酒还不行吗?”青年却不领情,看也没看那酒壶,只问:“说吧,你都猜测了些什么?”祖媞审时度势:“……还是不说了吧?”青年看着她不说话。祖媞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想过或许你曾与笛姬有旧,当日初见笛姬时没认出来是因她换了面目。我还想过或许你也让笛姬做过你的玩伴,在她对你钟情之时却将她送走了,导致她对你怀恨在心。”她觑了青年一眼,不忘为自己辩白,“可我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吧。彼时不正是因她在虞英面前诬陷你,才使得虞英将你告上了凌霄殿吗。她为何要诬陷你,总得有一个动机吧?”她突然变得理直气壮,令青年挑了挑眉。“我从未挑选过妖族女子入元极宫。”青年道。祖媞眨了眨眼,可好奇了:“为什么?据我所知,许多妖族女子都很温柔美丽啊,是绝佳的陪伴者。”青年瞥她一眼,冷哼:“你问我为什么?是谁昨日在凌霄殿上亲口夸我,说凭小三郎的谨慎,怎会将来历不明之人收入宫中?”“我……”祖媞讪讪,“我还说过这话?”但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健忘,很快想起了自己的确说过这话:“我只是随口一说。”抿了抿唇,“那种情况下,当着九天仙神的面,我难道要说小三郎一向就是这样粗枝大叶,元极宫混进来十个笛姬都不算离奇吗?不过,”她有点狐疑,“你真的从没有……”青年知她想问什么。他没有让她把那句话说完。他其实很不想和她聊自己那些荒唐过往。“妖族,魔族,鬼族,这三族女子,谁知道她们接近我会是为了什么?便是神族,可入元极宫的,也都是文武侍们可查清底细的女子。元极宫中来去的女子虽多,但的确如你所说,我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一直很谨慎。”他飞快说完了这段话,解释得足够清楚,使她问无可问。祖媞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再问了,一时无言。她的无言在他意料之中。“阿玉,”他唤她,“先前你在凌霄殿上的那句话,其实并非形势所逼随口一提吧。你远比你想象中了解我,所以彼时才会那样说,对不对?”他放慢了语速,很轻地说这些话,说话时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仿佛很认真地凝视着她。嘭咚,祖媞的心漏跳了一拍,不由暗道不妙。这要命的小三郎,他知不知道他这样看人会让人很受不了啊?“怎么不回答我?”青年很深地看她,很浅地笑了一下,“不是想要哄我,让我别生你的气吗,说‘对’就能哄到我了。”祖媞望向青年,脑子忽然有些晕乎,觉着自己像是醉了,但不知是因方才饮下的酒而醉,还是因青年的美色而醉。她别开眼:“谁在哄你啊,本来也就是那样啊。”说完这话,又回眸瞟了他一眼,见他仿佛惊讶,面露怔然,她也有些赧然,新扒拉了一只酒壶到手中摇了摇,又觑了他一眼,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亭中静寂:“还是说正事吧,说说笛姬为何要诋毁陷害你,你有思路了吗?”连宋看向单臂枕着那凭几、趴靠在玉簟上的少女,有些走神。外人面前的祖媞是什么样,他是很清楚的——玉骨仙姿,林下风范。便是在她的几个神使面前,她的姿仪也总是好的。或许因他是唯一一个与她立下了噬骨真言的人,她对他的信任更胜他人,故她在他面前好似总比在别人面前来得恣意一些。譬如此时,她柔弱无骨地伏在那凭几上,妍姿艳质,像一条柔曼的丝带,只要她想,便可以捆绑住他,又像是一条河,蜿蜒流淌过他的心,从他的心上经过时,还会用那种绒羽一般挠得人发痒的,却又无辜的声音留下一句:“谁在哄你啊,本来也就是那样啊。”连宋花了好大力气才能定住心神,重回到正事上,回答她的问题:“你只是不知虞英是怎样的仙,所以难以理解笛姬中伤我的缘由。”他揉了揉额角,甩开杂念:“虞英奉职兰台司,也算得上耿介忠直,但他与我不对付,遇到有关我的事,便易冒进。想来笛姬很了解他,知道中伤我,最易得到他的共鸣和信任。而如此污蔑我,只要她操作得足够得当,便能让虞英不顾后果地在朝会上当庭参我,使此事闹到九天皆知。”他抽丝剥茧,将笛姬每一步的逻辑都细致地讲给她听:“事既闹得这样,天君当然会下令彻查,如此,她藏的那封信便一定会被发现,届时我可洗脱污名,不会有事,但此事既已九天皆知,届时又有她的遗信言之凿凿指向虞英,如此,即便商珀神君是虞英的父亲,也不可能保下虞英了。事实上,若此次不是你发现黑潭中溺毙的并非笛姬,虞英定然已被剥夺仙籍,重打入轮回了。”听完这番话,祖媞揉了揉额角,神情有些迟滞,但却是明白了此中因由:“若她不以小三郎你做引子,而是直接污蔑虞英思凡,捏造他抢占欺辱她之事……以她的身份,顶多只能将此事告给天步或是刑司……但选择这条路,她的胜算不会太大。”是很理智的思量,但说这些话时,她的声音很软,还带着一点雾似的渺茫感,不似平时同他说正事时的语声。他感到一丝异样,探究地看向她,她却将头半埋进了臂弯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她自顾自地拨弄着手中的酒壶,又问他:“不过,笛姬为何想置虞英于死地呢,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啊?”元极宫虽消息灵通,但也不是万事皆通,这事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天君已将此事指给了贪狼星君,贪狼星君并非庸碌之辈,他便回了她一句:“等贪狼星君的审理结果吧。”她抬起头来,像是不满意,轻声嘟囔:“那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声音更软了。他有些受不了她用这样软的声音和自己说话,本能地便要倒茶定神,但手边只有她让出来的一壶酒。酒,酒也可吧。他有些渴。他一直以为她喝的乃是解渴的果酒,可酒入喉中,竟才发现,那酒乃烈酒。他皱起眉来,终于抓住了那一丝怪异之感从何而来。怪不得她会用那种水润的声音,含娇带嗔地同自己说话。她应是喝醉了。她爱喝酒,但也易醉。他一直知道。他放下了酒壶,定定看着侧卧在玉簟上的黄裙丽人,良久,他低声道:“阿玉,你喝醉了。”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了身,向她走了过去。祖媞并没有醉,她明白自己只是有点微醺。其实她今晨就当出发去丰沮玉门山的,只是听天步说连宋今日会赶回来,才在这九重天多停留了一日。她原本只单纯想同小三郎见上一面,毕竟也是多日未见了。结果早上逮到蓇蓉鬼鬼祟祟看一本话本子,叫什么《雪满金弩》,她靠过去瞅了两眼,蓇蓉看得极为专注,居然也没察觉。她站在蓇蓉身后跟着她一起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竟是个编派她和小三郎的话本。她看书比蓇蓉快,蓇蓉刚翻到最后一页,她已一目十行看完了。她也不知为何会有人编派她和小三郎,还写成话本,但看下来觉得,这个叫素魄居士的应该也没什么恶意,可能只是觉得她和小三郎很配。并且这位素魄居士还挺有想象力的,至少比她有想象力。比方说,她就不敢想小三郎对她竟也颇为有意,还将她视为心上人。没错,小三郎有时候是会逗她,但这是因他天性风流,惯会逢场作戏之故。小三郎于风月无心,人也无情,对元极宫来往美人如是,对长依如是,对青鸟族的那个鄄迩也如是;因噬骨真言之故,自己对他来说或许更为特别,但……要说他居然对她有心,有情,有格外的风月之思,那可能也是太过离谱了。不过这话本子里有些话倒还写得挺有意思,比如它说喜欢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不是一种欲望,那是一种本能。她前路未卜,在寻到那个可以活下来的机会之前,并不敢让小三郎知道她的心,可她似乎的确是无法控制且无可救药地想要靠近他。所有有关于此的克制,都像是在与本能斗争。但这种体验也并非全然痛苦,相反,痛苦并不多,她更像是尝了一枚早结的春果,酸涩,却又带着一点好好品味便能品出的甘,让她好奇地、不由自主地想尝更多。譬如,她觉得素魄居士关于醉酒这个情节的构思就挺好的,她想尝一尝。她是这么想的:她生得自然很好,喝醉了酒,令小三郎一时神迷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小三郎虽风流,却是个君子,主动怎么着她……是没可能了,但是她主动亲近一下小三郎应该可以。恰巧青丘同意了和天族联合大阅,少年太子昨日从青丘回来,给她捎来了好些白浅送她的好酒,她就拍开酒坛,灌了四壶。最后,她一共带了七只酒壶到这亭中,有三只是只用酒水涮了涮空留了些酒味的空壶。她的酒量她自己清楚,喝三四壶会微醺,喝六七壶就势必要醉倒了。她当然不能真的醉倒,醉倒了办坏了事可怎好?所以不用真的喝到那个程度,饮到微醺,让小三郎以为她是醉倒了就可以了。她没有想过做这些事是不是太过大胆,不够矜持,只觉这计划新奇,很是有趣。所以当连宋走过来时,她的嘴角含上了一点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狡黠笑意。高大的青年走了过来,蹲身检查完小桌上搁置的五只空酒壶,好看的眉拧紧了,垂眸不解地问她:“怎么喝了这么多?”她使了点小手段,使得实打实饮入的那两壶半酒在此时起了作用。酒意适时地发了出来,她的脸变得有些红,眼神也变得迷离,不过她很清醒。她故意握住那还盛着半壶酒的东陵玉酒壶,用它抵住额头,偏头看着他笑:“因为很好喝啊,不知不觉就喝了这么多。”她微红的脸,迷离的眼,因迟滞而显得妩媚的动作,在青年看来,无不昭示着她的确是醉了。羊脂白玉般的一只手在半空停留了一下,然后抚上了她的额头:“你真的醉了,我带你回宫。”说着那手离开了,握住了她的手臂,想将她扶起。她没有抗拒,被他带了起来,可脚下醉步不稳,竟一下子扑进了他怀中。他猝不及防,退后了两步,被背后的水精柱挡了一挡方稳住身形。她靠在他怀里,仿佛惊讶地抬头,抱怨他:“小三郎,你怎么路也走不稳。”说着离开他一点,按住额角,“头好晕,不想动。”玉柳似的身形忽然一晃,似要栽倒。他赶紧接住她,要再将她扶起来,她却皱眉:“难受,不想站着。你坐下来。”又说,“不想回去。”青年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如了她的意,坐在了玉簟上,而她得以环住他的腰,躺在他的腿上。她听到青年低低开口:“此处没有解酒药,待在这里你会难受。”她听出了他是真心担忧她,不由感到得意,自觉小三郎到现在也没看出她是演的,说明她演戏有天赋。这氤氲着白奇楠香气的怀抱并不软,但她很喜欢,并不想起来。不过,看到惯会骗人、向来将别人骗得团团转的小三郎竟也会被她骗,满足与新奇之余,她作怪心起,不由想坐起来,再挑战一下自己的演技。她又像是回到了活泼的、古灵精怪的小时候。“那你别动,我先起来。你一动,我就晃,更难受。”她煞有介事,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扶住青年的手臂半坐起来。接着,她将一只手搭在了青年肩上,想以此为支点站起来似的。可这个动作才做了一半,她又跌了回去,好巧不巧,正好跌坐在了青年的大腿上。而在她跌坐下来时,出于避险的本能,她一只手臂圈住了青年的脖子,忙乱之中,丹唇擦过了他的唇际。她感到身下的身体一僵。祖媞客观评价了一下自己的表现,觉得很棒,她很满意,正在心里给自己打分,不料青年竟微微侧过了头,然后,他们原本错过的唇便贴在了一起。但没有贴多久,只是两个眨眼,他的唇便擦过了她的。就像一只迁徙的并不停留的鸟,轻描淡写地路过它的徙经之地。但她仍捕捉到了那温暖、干燥,而又柔软的触觉。不像是假的。祖媞愣住了。心突然不受控制地跳,脑中一片空白。他为什么会偏头?总不可能是故意的吧?然后她听到了他的话:“……抱歉,没太留神。”好吧果然不是故意的。她该怎么回答他这声抱歉?一个醉鬼该怎么回答他?醉鬼应该不会正经回答这个问题吧?她当机立断,坐在他腿上攀住他的肩,做出百折不挠还想要继续尝试的模样:“我可以,我能自己站起来,你不要打扰我。”但青年没听她的话。青年搂住了她,揽住她腰部的手用了点力,她能感觉到那力道,有点重,不过不痛。她很快弄清楚了他想做什么:他不想她继续在他身上做无谓的尝试了,他要抱她起来然后直接送她回去。因为他这样对她说:“这酒的后劲太大了,你没法一个人起来,还是我带你回去。”她当然不愿让他带她回宫,照他的性子,回去必定会宣药君,届时不就穿帮了?她立刻抱住他的脖子:“你不要动,真的很晕。我不想回去,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他静了静,没说什么,但不再试图起身。他任她圈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轻声问:“阿玉,你是真的醉得很厉害吗?”她当然必须得是真的醉得很厉害。她稍微离开他一点,眼神仍是迷离的。她知道她的眼神是迷离的,然后她用那样的眼神很轻地瞪了他一眼:“我没有醉。”醉鬼都不会承认自己醉,她可不能半途演崩了。接着她又抱住他,喃声抱怨:“晕。”装得她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晕了,这样抱着他仿佛也不是很舒服,于是她试探着慢慢从他身上下来,又倒进了他怀中,伏在了他腿上:“我一点也不能动,不要再动我,就让我这么躺着,睡一会儿就好。”“好。”良久后,青年如此回她,仿佛拿她没有办法。当她在他怀中彻底安顿好,不再乱动时,他重新看向她的脸。清纯无比的一张脸,偏偏眉梢眼角像是抹了胭脂,显得妩媚和艳。他隔空碰了碰,没有真的碰下去,最后收回了手。亭外雨乐轻缓。祖媞睡着后,连宋望着亭外的雨幕走了会儿神。离开天宫这十日,他一直很忙。琴魔瞿凤狡诈多疑,不好对付,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囚禁他不是件易事,他花了很多心力。但刚囚了瞿凤,还来不及休整,他便收到了天步的来信。出了那样的事,他自然需回天宫一趟,结果半途居然碰到了商鹭,想到时机难得,他便扮作瞿凤又与商鹭虚与委蛇了一番。同商鹭告别后,为防他生疑,又去琴御山绕了一圈,方回天宫。如此高强度地连轴转了近十日,饶是他也感到了疲累。但在这亭中看到懒懒散散躺在凭几上悠闲听乐的她,所有的倦累便都不复存在了。其实,不要非想着让她重做回他的妻,一切都会好很多。只要放低期待,她也会给他一些惊喜,他想。连绵的雨乐中,能听到雨滴打落在亭盖上发出的叮咚声,那是纯粹的雨声,而非乐声。这雨声让他的心在这一刻十分安静,他已许久没有如此。不多会儿便有困意袭来,他尝试着躺下,将她从他腿上挪开,揽入了怀中,她支支吾吾说了几句什么,但没有反对,也没有睁开眼睛。这一方天地中,此时只有他们二人。他很珍惜她躺在他怀中时,令他感到的这片刻安稳。第四章元极宫二十四文武侍的名字皆来自天干地支。三殿下从天干地支共二十二字中取“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辰巳午未”十二字为文武侍们定名,未字排在最末,这个字便给了文武侍中年纪最小的两人——襄未和卫未。襄未和卫未是对姐妹,一文一武,年纪虽小,伪装术却是二十四文武侍中一流的,故而三殿下亲来南荒收服瞿凤时,破天荒没让天步跟在他身旁,而是让这两姐妹左右随侍。在囚禁了瞿凤之后,这对姐妹花便扮作了瞿凤的两个琴侍。连宋刚从九重天回到瞿凤栖身的这座漆吴山没几日,商鹭便登了门,说是找瞿凤饮酒对琴。石园之中,商鹭已饮得有两分醉意,但人还清醒着。他是个白面书生的长相,饮酒易上头,此时满脸红意,醺醺然笑了一声:“青丘与天族将于二十日后在东南荒与我们南荒交界的边境联合大阅,此事贤弟可听说了?”卫未在一旁侍酒,见自家殿下懒懒倚在石座中,薄唇微勾:“这事差不多八荒皆知了,我又岂能不知?”一言一行,皆极似瞿凤,眉眼间那种懒缓神色,更是瞿凤本凤都没有那么像的。卫未及时地给二人续酒,心中充满了对自家殿下的钦佩。商鹭又饮了半杯:“尊上厉兵秣马,亦要派魔将前往那边境去,樊林腹有将才,需跟着去督军,他手里的事便都交给我了。原以为至少还有纤鲽可同我分忧,不料姑媱那两个神使近来竟对尊上复归之事起了兴趣,正在查探,纤鲽得去处理那两人。”说着敲了敲额头,“到头来,盯防光神这事竟落在了我一人头上,令人头疼。”卫未心想,这商鹭,果然十分信任瞿凤,竟什么话都对瞿凤说。她按捺住吃惊,偏头看向身旁的殿下,见殿下依然那么从容,竟像是一分惊讶也没有似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地回商鹭:“盯个人罢了,这又有什么好头疼的?”商鹭摇了摇头,这次没有用杯,直接拎起玉壶灌了自己半壶酒,可见的确有些苦闷。灌完了酒,又歇了片刻,才怏怏地倒苦水:“尊上说光神苏醒,本便是不祥之事,虽不知她醒来是为了什么,但看牢她总是没错。光神自苏醒后,便一直隐在姑媱山中,其间派神使去给同为自然神的天族三皇子送过一份礼,之后便没了消息。直到七日前,探子才来报,说水神曾邀光神去千花盛典赏花,那之后她便一直留在九重天,听说也和东华帝君见了面。然后五日前,探子又来报,说她离开了九重天,去了丰沮玉门山寻宝。”卫未见机,赶紧递过去一杯酒,好令说了这么一大篇话的商鹭解渴。瞿凤跟前的琴侍一向如此妥帖,商鹭没觉着有异,接过酒喝了,解释那寻宝之事:“据说女娲在沉睡前,曾将一物托给姑媱,光神在时,一直将那宝物保存得很好。可后来光神献祭,四神使也随之沉睡,那宝物便不知所终了。如今光神苏醒,得知宝物不在,便趁着千花盛典去九重天打探了一番,得了线索,知那宝物可能就在女娲沉睡的丰沮玉门山,于是她决定亲自前去寻回。”商鹭叨念这事时,连宋倚在石座中,姿态虽慵散,却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听到这里,他挑了挑眉,叩着石座的扶臂懒懒接话:“尊上似乎对光神颇为忌惮,那无论光神做什么,尊上应当都是不希望她做成的。而于兄而言,若只是盯着她,不需做别的,这自然不算一桩难办差事。”他端着酒杯,晃了晃杯中酒液,“难的或许是,尊上需要兄做点别的吧?”商鹭一愣,笑叹:“贤弟不在尊上跟前,却也能将尊上的心意摸清一二。早说要举荐你去魔宫当差,你却不愿,唉。”连宋将半杯酒一饮而尽,指腹轻抚玉杯杯沿,亦笑:“去魔宫当差哪有我如今这样自在,兄若有疑烦事,我自与兄分忧便是,去尊上面前当差之事还是饶了我吧。”商鹭又叹:“哎,你可真是……”不过还是正事为重,他正了正色,继续道,“尊上的确想让我做点别的。他知光神要寻失窃宝物,令我务必查出那物为何,先下手为强将它抢过来。可派人跟了五日,眼看他们到了丰沮玉门山,也在山里转悠了有几日了,派去的密探却连一丁点儿关于那宝物的线索也未查寻得;又不敢跟得太近,怕打草惊蛇。”商鹭满面烦恼,“既不知这宝物是个什么,谈何先下手为强,唉,你说这事难为不难为?”卫未见自家殿下酒杯又空了,赶紧侧身给满上,接着见殿下举起了酒杯,一边欣赏挂壁的酒液一边漫不经心开口:“照我说,尊上要的不过是光神欲寻的宝物罢了,先下手后下手又有何分别,只要兄能拿到此物不就行了?”眼尾一挑,轻轻一笑,便有了一点轻慢之色,“若我是兄,我便遥遥跟着光神罢了,绝不打草惊蛇,等到他们花大力气寻到那物时,我再奇袭夺宝,如此岂不轻松许多?”商鹭一顿,想了片刻:“可万一到时候不成功……”连宋仍懒懒的,无一丝欲说服人的急切:“那就规矩地照尊上所安排的去做?但这不是很难办吗?跟得紧了,光神必会发觉,到时别说先下手为强了,便是要趁她寻到宝物时奇袭……面对一个有所防范的光神,奇袭成功的几率应该也不大。”商鹭闷了一杯酒,又想了片刻:“贤弟说得很是,若光神无防范,用奇袭夺宝之计其实胜算不低,好好做好奇袭的准备便是了。否则这趟差事更是难以成功。”连宋含笑:“正是。”二人碰了一回杯。远在西荒的祖媞打了个喷嚏。天步赶紧递了件披风过去。祖媞摇了摇头:“不冷。”手搭着椅背想了会儿,“兴许是有人念叨我。”天步便将披风收了回去。丰沮玉门山昼夜温差并不很大,况且他们此时待在一个避风的山洞里,的确是不冷。他们是不冷,但被霜和绑得结结实实扔在几步开外的一个冰池子里泡着的笛姬却冷得发抖,不时低吟,但并非求告的呻吟,不像是打算跟他们服软的样子。他们四日前便来到了丰沮玉门山。丰沮玉门山坐落在西荒的最西处,是地母女娲沉睡之所,亦是日月降落之地。女娲乃此山的唯一主宰,他族皆无权辖治这座山,故而丰沮玉门山虽为神族圣山,但也可以说它是个三不管地带:女娲沉睡了四十多万年,此地便三不管了四十多万年。不过,似他们这种洪荒神,有沉睡计划的,都会着神使或仆人看着自己的沉睡之所。所以当祖媞破阵闯山,竟未遭遇神使来拦,且步入山中,所见皆是荒颓之景时,不由有点儿吃惊。跟着她一道来见世面的霜和与蓇蓉也是吃了一惊。霜和率先叨叨开来:“我记得女娲娘娘座前不是有个挺厉害的神使姐姐吗,叫莹……莹什么来着?哦对了,如今妖族的王姓就是莹,那说起来这个姐姐应当是当今妖君的祖宗了。”难为他八卦到这里还能将话题拗回去,“尊上破了女娲娘娘的护山大阵,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个莹姐姐她也不出来看看,怎么她也沉睡了吗?”蓇蓉跟着叨叨:“这山根本不像有神使照顾的样子,你们看,这花,这草,这树,都蔫蔫耷耷的,”说着嗅了嗅鼻子,“感觉也没什么灵气,是不是连灵物都没有啊,怎么回事……天步你觉得呢?”天步年纪轻轻,在此之前从未涉足过古神沉睡之境,还以为一个封山封了几十万年的神境可能就该长这样。她没有任何真知灼见可以发表。三人齐齐看向祖媞。祖媞静了片刻,以全知之力于心海中链接漫山花木,也想问问花木们这座山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心海静极,没有任何声音。她尝试以原初之光承载神识去覆盖整座山,当神识与花木之灵相接时,竟发现整个丰沮玉门山的花木尽皆无魂。这就不只是奇怪了。世间花木,但开灵智,必有花魂。女娲圣山中定然曾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女娲在沉睡之前曾对丰沮玉门山立下过友好接纳自然神的法则,祖媞入此间如入姑媱,神识徜徉其中,竟十分自由畅然,能感知的也颇多。譬如她很容易便察知到了山巅之上有一个四十九重的空间阵,阵法古老完好,没有被人冲撞过,想来便是女娲仙体存放之处。且她也能感知到这山并非一座没有生灵的空山——山中是有灵物的,一个……或者两个,藏在别的空间阵中,说不清具体位置,能量不大,应当不是神使,或许是仙仆或者守山人……圣山茫茫,想在这样一座大山中寻人,且是刻意躲着他们的人,不是件易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将人逼出来。祖媞的办法是一重一重破解护持女娲仙体的空间阵。山巅的这四十九重空间阵固然高明,但这八荒四海,能在空间阵法上赢过祖媞的人,五根手指数得过来。这四十九道阵法奇巧复杂,要破解不是那么简单,但对她而言也不是那么难。她从三日前开始破阵,三日过去,到今日,已顺利将此阵破解到了第九重。然后守阵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便是笛姬。丰沮玉门山的守阵之人竟是笛姬,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乍见笛姬,就连祖媞都有点愣,不过她表情很淡定,看笛姬好像对他们很戒备,就没打算立刻审问她,只对天步说她破了三天阵,有点累,笛姬先交给他们三人看着,她去小睡片刻恢复一下精神。说完便慢悠悠逛去山洞的最深处歇着去了。祖媞不急,天步和蓇蓉也就不急,但霜和是个急性子。女娲圣山缘何是这副模样,圣山仙阵的守阵人又怎么会跑到九重天上去捣乱……他简直好奇死了,祖媞一走,他就从天步那儿接手了笛姬,欲先讯问一番。可没想到从前柔弱得几乎不能自理的笛姬居然变成了个硬茬子,根本不搭理他,霜和不懂什么叫隐忍,自然怒了。又因霜和他自己就长得人比花娇,对长得娇花一样的笛姬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一怒之下就把人给捆了丢进了冰池子。祖媞歇息够了从内洞出来时,笛姬已被泡了一下午,小脸冻得发白,嘴唇也冻紫了,却不曾开口求半声饶,真真硬气。祖媞从蓇蓉那儿听说霜和同笛姬这一下午都闹了什么,挑了挑眉,坐下来之后,命霜和将笛姬捞起来,又让天步在一旁生了一堆火。笛姬缓过来后,盯着他们的眼神三分愤然,七分警惕。霜和不高兴地叨叨:“我也不是故意折磨她,刚开始我也跟她好言好语来着,可她油盐不进,竟然扮石头不搭理我,哼,那我可不得把她泡进池子里让她清醒清醒吗?!”祖媞向来是不会责骂他的,听他这么说,只温和道:“但对姑娘家还是应当怜惜一些。”笛姬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哑,含着一丝冷嘲:“不需要你假好心。”蓇蓉立刻道:“休得无理!”祖媞接过天步递过来的茶水:“无妨。”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半盏茶,醒了会儿神,然后放下茶杯,垂眸看向已被解了绳缚靠坐在火堆旁的绿衣小妖:“你应当也好奇过我是谁,我是光神。”她温和道。方才还一脸冷嘲之色的笛姬一顿,蓦地抬头,冻得发紫的唇开合好几次,仿佛难以置信:“光神……祖媞……”祖媞点头,手指轻敲石椅的扶臂,那叩击很缓慢,也很轻:“地母圣山,即便封山四十余万年,也当是灵气汇盛无可比拟的神境,凋零至此,必是曾遭过劫难,但神族竟完全不知这里曾发生了什么……是因女娲娘娘沉睡得太早,与存世的神祇皆无交情,而作为侍者的你们不觉得八荒仙神有谁值得信任,故而圣山发生此等大事,也不见你们向神族求助……是这样吗?”笛姬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看着祖媞。她毫无反应,一身金裙的女神也不以为意,只温和地继续道:“地母女娲是世间第一位自然神,她因补天而沉睡之时,我尚未降生。但我降生之后,收到的第一份礼是来自女娲娘娘,她请母神带给我一只九连环,以迎接我来到这世间。”她撑着腮,语声不疾不徐,“女娲娘娘沉睡后,旧神纪时代,守护此山的一直是她的座前神使莹南星。南星亦是爱花之人,曾来姑媱向我讨教过如何养护亹冬。所以说起来,我应是如今世上同丰沮玉门最为亲近的神祇了。你可以信任我。”她的目光落在笛姬身上,是很柔静和婉的目光,“所以笛姬,能否告诉我,是谁将丰沮玉门变成了这样?这里曾发生了什么?可与你出现在九重天上有关?”随侍在一旁的天步吃惊于祖媞的敏锐,是了,她早该想到,圣山凋零至此,神族却全然不知,而笛姬对一切闭口不言,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这位女娲仙阵的守阵人不信任任何神族。祖媞从这个点入手对笛姬怀柔,着实很高明,天步不禁在心中佩服。果然,笛姬有了松动之色,漆黑的眼睛闪了闪,嘴唇亦轻微地动了动,这是要开口的意思了。祖媞回视着笛姬,目光宁和温煦,没有催促她,耐心而又安静地等着她。洞中静极,良久,在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后,笛姬开了口,望着祖媞:“您……您很美,水神亦亲近您,您自然该是光神。”她咬了咬唇,“可您闯入这里,又动摇了娘娘的护体仙阵逼我出来,却并不是为了关心丰沮玉门吧?”祖媞看了她一会儿:“你很聪明,我原本是有求于丰沮玉门才特意来此。但看到圣山如此,也不能置之不理。当年南星提过,女娲娘娘在沉睡之前,曾将元神灵珠取出给了她,以助她修行。我今次来,正是想向南星借那元神灵珠一用。不过,”她轻轻一叹,“丰沮玉门荒颓至斯,南星必定是出事了。容我一猜,那土灵珠是否也不在山中了?此山的浩劫,是否便是与那灵珠相关?”笛姬怔住了,脸色变了好几变。面对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三两句便将圣山困境道得清楚明白的女神,最终,笛姬选择了臣服,深深一拜道:“小妖生得晚,尊神与丰沮玉门的夙缘,小妖不知,但尊神曾为八荒献祭,大道公允,小妖信尊神无私心。尊神料得不错,土灵珠的确遗失了,而小妖此前欺骗尊神与水神,混入九重天,便是为了遗失的土灵珠。”天步万万没想到笛姬算计虞英这事儿竟并非出于什么男女私怨,虞英小小一个凡人仙君居然还能和女娲圣山扯上关系,简直要惊掉下巴。蓇蓉和霜和也是面面相觑。“此事说来话长。”笛姬闭了闭眼,缓缓开口。这话的确很长,要从二十四万年前说起。说二十四万年前,新神纪前夕,在少绾和祖媞率人族徙居凡世后,墨渊上神将北荒的一块大陆划分出来,命名为北陆,留给未随少祖二神前往凡世的半人混血们居住。这些混杂了各族血脉的人族亦为凡人,在谢冥以身化冥司后,同样受制于冥司法则的束缚,虽比凡世的凡人寿长一些,却也有生老病死和轮回。北陆的凡人们生活在一个与神魔鬼妖共存的世界,对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所知,比凡世的凡人们多得多,因此更渴望拥有比肩神魔的寿命,跳出无终的轮回。故而北陆之上,修仙者不计其数,修仙宗门亦遍地皆是。“长右门便是这些修仙宗门中极大的一个大门宗。”话说到这里,笛姬的情绪明显不太好,语声开始不稳,“三万五千三百年前,长右门中的一名年轻修士因渡劫不成,被天雷重伤,流落到我们隔壁的灵山,为去灵山采药的神使大人所救。那修士同神使大人结下了缘契,三年相依相随,亲密陪伴,得到了神使大人的信任,获悉了进入丰沮玉门山之法。”蓇蓉前些日子在天上无聊,话本子翻得多,也看过类似开头的故事,懂得了很多话本套路,不由皱眉插话:“难不成,这修士背叛了莹南星?”没想到还真给她猜对了。篝火的火光映在笛姬眼中,照出了少女眸中的灼灼恨意:“是。或许在与神使大人的接触中,他得知了土灵珠乃助人修行的至宝,因此起了异心;而作为神使大人最亲密的人,他又悉知神使大人的所有弱点,故三年之后,趁神使大人修行出了岔子,极度虚弱之时,长右门长老率门下数百弟子潜入山中,屠了圣山,抢走了灵珠。”蓇蓉听得唏嘘。天步却是个不怎么看话本子的人,不觉得这个发展正常,她感到不能理解:“凡人罢了,怎么就能有本事屠了女娲圣山?”不过作为洪荒神,对地母了解得比较多的祖媞并没有感到多吃惊,她把玩着一直握在手里的一只巴掌大的鸾鸟纹铜镜,缓声解释:“地母慈爱,亲近微弱族别,故而洪荒时代,女娲娘娘座前奉职的侍者俱是妖族和人族。女娲娘娘沉睡后,她座前的凡人仙侍领她之命,皆回归了凡人族群,圣山中唯余妖族侍奉。妖族弱小,南星这个神使是她座下唯一一个厉害的,若趁着南星虚弱,数百凡人修仙强者联合前来攻山,屠了整座圣山也不是不可能。”静默了一瞬后,她轻声一叹,“她为座下侍者们留下的护山大阵倒是可以保护他们,只是……可能她也未料到南星会轻信于人……不过南星不会眼睁睁看着圣山被毁,”她微微蹙眉,看向笛姬,“所以彼时究竟是个什么情状,南星她怎么了?”笛姬薄唇微颤,眼尾滑落一行清泪,她抬袖揩了揩泪,但那泪却像是揩拭不尽:“彼时山中仅有几十侍从,皆被斩杀,只有我娘带着我和我哥哥活了下来。我娘是神使大人的侍婢,长右门人闯入时,我娘正带着我和哥哥服侍在神使大人身前。神使大人将我们藏在了闭关灵洞中,侥幸使我们逃过一劫。可神使大人以一敌众,不敌长右门人,被他们抢夺了土灵珠。长右门人夺得土灵珠后,并不甘休,还欲斩杀神使,将山中的灵花妙木收归己有。彼时山中开智花木足有千余,将它们收入囊中炼制成丹,对这些凡人的修行大有裨益。神使大人虽然十分虚弱,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帮恶人敲骨吸髓毁了圣山,于是……于是以魂做祭,与长右门人同归于尽了。”蓇蓉轻“啊”了一声。笛姬妙目含悲,咬牙道:“只是可惜,仍被他们逃出去几个。神使大人深知人性本贪,明白若没有她的守护,逃出去的长右门人还会再回来劫掠圣山,因此在魂魄散尽前,以最后之力,借用了所有开智花木的灵力,积少成多,修改了护山法阵,以阻止恶人再度入山。花木们失了灵力,魂魄皆陷入了沉睡,为防万一,神使大人又将所有沉睡之魂送入了女娲娘娘的护体仙阵,以确保山中再有浩劫,不会伤到他们。满山妖侍,只有我们母子三人残存下来,于是神使大人在临终之时将圣山托付给了我们。”着实是一场血泪浩劫。这浩劫的真相竟是如此,天步与蓇蓉嗟叹不已,霜和也跟着悲叹了数声,但同时他也很好奇,凝着眉不解:“可这些……和虞英又有什么关系?”蓇蓉的脑子是不错的,猜测:“可能虞英便是那长右门出来的?”笛姬又揩了一遍泪,蹦出一个字来:“是。”柳叶眼尾一片绯红,不知是因落泪还是因愤怒,“长右门夺了灵珠,屠了圣山,母亲柔弱,而彼时我与哥哥又皆年幼,无法将灵珠夺回。但这三万五千年来,我们一直关注着长右门。”顿了顿,道,“在长右门屠山夺宝后,此门中竟有两名修士相继成仙。一位是商珀神君,传说中北陆的天才,三世便得道飞升。还有一位,便是商珀神君之子虞英仙君,”说到这里,她讽刺地笑了笑,“这位更了不得,一世便成仙了。虽然人人皆道,因虞英是商珀神君在得道前夕同道侣孕育出的孩子,生来便带仙根,故而甫一踏上修仙之途便能得正果。可虞英其人,资质如何,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什么带着仙根修仙所以易得正果,我却是不信的。”她恨声,“照我看,他分明是用了土灵珠修行,才如此一日千里,一世便可成仙,土灵珠定然在他手中!”祖媞若有所思:“所以你设计虞英,是因……”笛姬笑了一声,笑声冰冷,自眼底迸出愤恨:“我设计虞英,是想让他遭贬,重回北陆。九重天天规森严,行事处处不便,不是可对付他的地方,但一旦他被贬回北陆,我必能使他交出土灵珠。这是我原本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只是没想到这计策竟被祖媞神给破坏了。笛姬自知将这话说出来是对尊神不敬,及时刹住了,但言语中难免流露出了一点未能好好掩藏的不甘与抱怨。原是如此。祖媞想起了此前同连宋说起这事时连宋亦告诉过她,说笛姬的目的应当是使虞英贬谪。她竖起了手中的铜镜,向镜子道:“又被你料对了,小三郎。”天步一直侍在祖媞身旁,早就发现自家殿下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鸾鸟纹铜镜中。她对这铜镜十分熟悉。前一阵殿下拿到星浮金石后,炼这可于千里之外传声传影的法器时,她还在炼器炉旁给他打了几日下手。天步觉得将这法器用在此等场合妙极,省得她日后还要写长信向殿下奏知这场讯问,想想笛姬说了多少话,她得写多少字!祖媞对着镜子说话,连宋尚未回答,笛姬却已警醒:“什么人?”她警惕地问。“水神。”祖媞答她,“他亦关心女娲。”祖媞话落时,笛姬听到男子微凉的声音从铜镜中传了出来:“灵珠恐怕并不在虞英仙君身上。”的确是她所听过的水神的声音。笛姬不再有疑虑,但她并不赞同水神之言,立刻反驳:“怎么不在?您可能不知,虞英的外祖正是当年带人来屠山的长右门长老,灵珠最后落到他手中,是水到渠成!”然这极具说服力的一则讯息却并未让镜中慵散倚坐于石椅的青年动容。“修仙者成仙登天,入南天门,皆需去净宝池走一趟。”青年淡淡,“净宝池将搜检修仙者所携的所有宝物法器,由掌池仙者仪宝神君对其登记造册。净宝池明辨法宝,从不作伪,仪宝神君也是铁面无私,为神持正。”他没再多说,洞中静了一静,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祖媞,她眉心微动,问道:“所以……你是已查过仪宝神君的册子了,发现册子上并未记载土灵珠?”青年微微颔首。祖媞撑住了腮,感到惊讶:“可此前你也不知虞英会和土灵珠有关系吧,怎么会想到要去翻那法宝册子?”青年与她隔镜相望,温和地答她:“前些日离开十二天时我顺道查了查。为避免灯下黑罢了,与虞英无关。”其实彼时他查那法宝册子,乃是为了排除不知所终的风灵珠被藏在天上的可能,然笛姬在,这事儿不好明说,他便答得含糊。但祖媞听懂了,道“这样啊”,又莞尔一笑,赞他:“小三郎果然最是周全谨慎。”两个聪明人心有灵犀,打哑谜一般说话也能彼此意会。但脑子不太好的霜和听到这里,已完全被绕晕了,瞪大眼悄悄问蓇蓉:“怎么又说起什么法宝册子来,那个法宝册子和虞英又有什么关系啊?”蓇蓉比起霜和来就聪明得太多了,一开始虽没反应过来,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了霜和一眼:“笨。九重天既有那样的规矩,那虞英成仙上天,自然也需入净宝池了,若土灵珠在他身上,怎么可能不被登入法宝册子?照三皇子所言,造册的神君是个品行端正的,不可能在册上作伪。但照笛姬的说法,那虞英能一世成仙,绝离不了异宝相助。那么很可能的是,或许虞英的确是靠土灵珠修行成仙的,但在他升仙之时,灵珠已另有了归处。”蓇蓉一口气解释完,摊了摊手,“就是这么回事了。”的确就是这么回事,笛姬也是这样想的,可若灵珠不在虞英身上,又是在何处?是仍在长右门中吗?笛姬失魂落魄,不能接受道:“可我曾暗中去长右门寻过,长右门中并无灵珠行踪。且若灵珠在长右门中,自商珀和虞英之后,为何这三万多年来长右门中再无凡人成仙?要知道土灵珠对于凡人而言,最大的功用便是助他们修行了!”她说得也有道理。但若灵珠既不在虞英身上,又不在长右门中,那又是在何处?祖媞突然开口问道:“南星的妖身还在吗?”笛姬愣住:“尊上问这个是何意?神使大人已魂飞魄散了……”祖媞嗯了一声:“魂飞魄散了,但是妖身还在吧?”又道,“妖族的寿命本也不长,七八万岁便算高寿,南星能活几十万年,”她看向笛姬,“你可知原因?”笛姬愣愣摇头。却是连宋回道:“我猜,可是女娲娘娘曾将莹南星的魂魄分出过一丝半缕转移到土灵珠之上,使她超脱了妖族必应的死劫?”祖媞抿唇一笑:“不愧是我们见多识广的小三郎。”她接着连宋的话继续,“所以,要说南星的魂魄已完全消散了……这并不准确,女娲娘娘曾取她的一魂一魄,将之转移到了土灵珠上,起码那一魂一魄如今还被完好保存着。”她顿了顿:“只要南星的妖身还在,再有结魄的法器助力,我可以用地母留存在这山中的灵力并南星残留在这山中的气息,为她再造一魂一魄放入她的妖身,恢复她的神识。而只要南星的神识得以恢复,即便尚无灵智,她亦能感应到拥有她一魂一魄的土灵珠的下落。”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寻找土灵珠之法,而如此考量,也不只是为了利用南星寻到土灵珠,“待取回了土灵珠,将这两魂两魄融合,南星应当能开启灵智,等到女娲娘娘醒来,应该会有办法使作为她神使的南星完全恢复。”许久,笛姬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眼尾红透,颤声道:“真的吗?您真的能复活南星大人,还能……还能使她恢复如初?”祖媞严谨地纠正她:“女娲娘娘能使她恢复如初,我不能,我最多只能使她恢复到三分。”但这已足够令笛姬惊喜,她沙哑的嗓音带了哭腔,因着激动,更见嘶哑。她跪地稽首,终于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回尊神,南星大人的妖身,就存放在女娲娘娘的护体仙阵之中。”大事审完了,大家这些日都在山洞里凑合,既然从此和笛姬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没有道理再住在山洞,便跟着笛姬,由她带路,向山中她的精舍而去。笛姬的精舍建在山顶,穿过一段长长的岩洞,洞天豁开,竹海延绵,竹海深处,立了座精致小楼,小楼中透出了光来,门扉也是半掩。笛姬轻声:“恐是我哥哥回了。”又解释,“圣山需要灵气养护,但尊神也看到了,如今山中灵气稀弱,所以哥哥每年都会出山一趟,去别处采灵气回来养山。”心软如天步蓇蓉,又是一阵唏嘘。笛姬推门,静夜里竹门发出吱呀一声,内中有男子声音传出:“春阳?”笛姬应了一声:“是我。”低低同身后几人坦白,“春阳才是我的名字。”说话间门被推开了,一个一身银灰道袍的青年提灯绕过一扇竹制屏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油灯昏黄的光线中,青年身姿高大,一张脸很是出挑,看清他们时,他愣了一下,接着黑瞳仿似一震,紧盯着祖媞:“玉……师叔……你是……阿玉!”祖媞也愣了一下。她的目光在青年脸上停顿了须臾,然后她在记忆深处找到了一个人,和一个名字。那是她去凡世轮回时遇到的一个人,曾和她纠缠很深。他的名字叫作……“寂子叙。”她平静地看向青年,“好久不见。”
5月25日 上午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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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肆 · 永生花》 第一章 & 第二章

新来的仙友们,记得点上方蓝字关注我~七姐有话说:自第四册交稿至今,大半年过去了,此前书一直没出来,所以我也没脸上来冒泡。目下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差不多一星期后,实体书便将开售,我也终于有脸上来见大家了。两手空空不太好,所以在征得人文社同意后,带了十来万字来,在开售前给大家做一个试读连载,希望我作为作者和大家作为读者的断了差不多一年的链接,能借此机会再次链接上。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在连载中梦回三生世界,梦回步生莲。鞠躬。第一章那之后很快过去了三日。因计划是待连宋将鼎炼好后几人再分头去取风土火三种元神之力,所以这几日大家都很闲。祖媞休养了两日后去了趟太晨宫,找帝君商量了下取那三种元神之力的分工。那之后很快过去了三日。因计划是待连宋将鼎炼好后几人再分头去取风土火三种元神之力,所以这几日大家都很闲。祖媞休养了两日后去了趟太晨宫,找帝君商量了下取那三种元神之力的分工。火神谢冥以己身化冥司,已然羽化,其元神之力理应由其子女继承。帝君此前去冥司拿风种和火种时,已同白冥主谢画楼说定了随时可去冥司取谢冥的元神灵珠。考虑到瑟珈同谢冥的关系,帝君怀疑过瑟珈是否沉睡在冥司,也相询过谢画楼。然世间第一缕风虽萦绕在忆川河上,风之主却并不在冥司中。也就是说,待连宋将鼎炼好后,他们需花大功夫去寻的,唯有地母女娲的土灵珠和风之主瑟珈的风灵珠了。帝君考虑了一小会儿,就给大家分好了工。他的分工是这样的:祖媞和连宋去寻风灵珠和土灵珠;火灵珠则交给他,设计镇压庆姜的法阵这事儿,也交给他。毕竟随着父神、少绾、墨渊羽化,当今八荒,在设计镇压阵法这事儿上能超过他的神魔鬼妖确实也没有。祖媞对这个安排没什么异议。她还觉得帝君分得很在理。可见她不是个会做生意的神,若是连宋在场,分工的结果一定是寻找土灵珠、风灵珠和设计阵法这些麻烦事儿通通都是帝君分内,他俩只需去拿火灵珠就可以了。下午,祖媞回到元极宫,同雪意商量了半个时辰有关寻找风之主瑟珈之事,议事结束没多久,雪意便奉祖媞之命离开九重天,回了姑媱。
5月24日 下午 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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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来啦!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被大家心心念念催促着的《步生莲》第三册,终于来啦!赏完封面,再分享这张精美的插画与仙友们共赏(此图书中自带):先来一个预售链接给迫不及待的幺妹儿。文章末尾会再次发布预售购买途径,请仙友们安心看下去。每一次出新书,必然要有新气象——这次,我们精心制作了三个应景的印章。分别是:象征光神的“光吞万象”象征水神的“慧海瑞相”我们读者去旁观神仙爱情时的“心动神明”(鸣谢书法撰写默川老师)这三枚印章会随机出现在【印章版】的扉页。喜欢收藏印章版的仙友们,希望大家能如愿~接下来,给没看连载的仙友们说一说第三册的内容。10月3日起,我们在公众号开始了步生莲第三册《足下千劫》的连载。历时一个月,共连载了约14万字。在这14万字里,包括了“凡世卷”(一、二册)结局的后续。失去记忆的祖媞与失去记忆的连宋,重逢于四海八荒,开启了一段新缘分。暗之魔君庆姜卷土重来,天地动荡,八荒不安。祖媞为了探明暗之魔君庆姜的阴谋,以己身纳入邪力,意外变回了一万岁左右的小祖媞。连宋携小祖媞前往青鸟族,迎接诛蛟受伤的太子夜华。却意外得知,夜华竟与白浅提前相遇了。第一次拯救夜华之人并非青鸟族而是白浅,但白浅为何抹去了夜华的记忆?小祖媞为帮夜华恢复记忆,误打误撞,重变回大祖媞……而在未更新的实体书里,大家还将看到以下后续:大祖媞与连宋,将以何种模式相处?连宋前往青鸟族,除了“假意中青鸟族的招”迎接夜华,还有别的什么目的?连宋、祖媞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的记忆有问题?什么时候能想起过往的一切?谁先想起来?他们能找到对付庆姜、拯救八荒的办法吗?祖媞体内的邪力怎么解除?夜华和白浅这一次能顺利发展吗?……而至于时光回溯的节点,如何打败庆姜,祖媞与后面飞升的成玉之间的关系,祖媞与连宋如何相处,他俩何时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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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十一章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第十一章当夜,近亥时了,三殿下仍未回到舞旋湖水阁。水阁中,鄄迩的侍婢楠子颇为急主人之所急:“女君可需奴婢去扶澜殿走一趟?就说……就说女君方才进了药汤,却忽感不适,请三殿下过来看看?”鄄迩在灯下习字,闻言淡淡:“王考后宫中上不得台面的争宠之法,你也让孤用?”楠子惶恐,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告罪。楠子,是自鄄迩回到青鸟族后便一直跟着她的侍婢,万年来随她吃了许多苦。鄄迩刚回到青鸟族那几百年,处境极艰难,她那长姐与长兄总欺侮她,楠子代她受了不少过。楠子算不上很聪明,但忠心却是绝无仅有,在她面前虽偶尔犯蠢,可在外头却很懂藏拙,也算谨慎,故而鄄迩对楠子向来包容。见楠子跪地请罪,鄄迩抬了抬空着的那只手,示意她起来,半是指点半是告诫道:“三殿下之精明,不单只在正事、大事上。他经历过的女子不计其数,女子们争宠的手段,他见过不知凡几。对他用计,须得慎之又慎,否则即便半招失策,也会满盘皆输。”她轻轻一叹,“若不然,孤又何须如此费心筹谋去……”这话她没说完,顿了一瞬,道,“罢了,你只需明白,对三殿下,须得事事小心。”楠子再次告罪,并表示谨遵女君之令。鄄迩点了点头,略想了想,又吩咐楠子:“你去宫库中挑选一些珍贵药材送去扶澜殿,就说孤亦挂心小公子。若能打探到那小孩究竟如何了,是最好,若探不到……倒也罢了。回来便是。”楠子忙不迭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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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十章 02

—未完待续—七姐有话说:七姐无话可说。迷谷有话说:迷谷有很多话想说,但没学过《修辞通义》,只会说呜呜呜呜连三你好会。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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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十章 01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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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九章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第九章来朝阳谷已有二十几日。麓台宫御园中荼蘼处处,有道是“开到荼蘼花事了”,待这些荼蘼花谢送走春日,初夏便要来了。在麓台宫这些时日,小祖媞偶尔会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同连宋见面变得困难起来了呢?好像就是从鄄迩出现开始。她前些日见鄄迩,觉得她也不是离不了人,那连宋为何就不回扶澜殿呢?她不能理解,有点气闷。但鄄迩是个病人,又是万年前便与连宋结了缘的妹妹,她也不能说什么。如今她这待遇,与他们在十里桃林时连宋成日围着她转的情形比,可称凄凉了。小祖媞不禁又一次感叹,怪不得谢冥不愿意瑟珈有别的妹妹,谢冥那么小,却实在很聪明,也有先见之明。幸而她自己会找乐子,每天去伏波殿看看养病的太子,再出宫逛逛街市,也挺有意思,倒不至时刻为此事忧思苦闷。殷临陪着她,一连在王城大街闲晃了四天。第四日傍晚,竹语约她次日去舞旋湖旁投壶。小祖媞一想,确实冷落了这个小姐妹好几日了,便取消了去王城赌坊见识的日程,在次日的巳时三刻,去到了舞旋湖旁。投壶场地早安置好了,竹语也已候在了彼处,二人寒暄了两句,便开始游戏。小祖媞初回玩这个便投中了数支,正是有兴致时,湖畔却娉婷行来了两个宫娥。宫娥言声娇娇,请她们换个地方,说女君待会儿要同三殿下画舫游湖,闲人皆需回避。竹语王姬虽是青鸟族的长王姬,却弱弱的,没什么长王姬的派头,非常逆来顺受,立刻命人将玩乐之器收了起来。小祖媞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竹语都认命要走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但她又实在困惑,问其中一个瓜子脸的宫娥:“可前几日你们女君不是连风也不能见吗,今日就可以游湖了?”两个小宫娥对视一眼,掩唇而笑:“回小公子,三殿下言说今日女君倒可以沾点风了;且小公子有所不知,此舞旋湖灵气汇盛,但有船行其中,划破湖水,灵气便会伴光而出,氤氲于水面,不仅是美景可叹,气息也很沁人心脾,故而游湖也算是清心养神了。”小祖媞觉得这个解释也算合理,便随着竹语一道离开了。可走到一半,好奇心起,有点想看看小宫娥口中所描绘的碧湖之上灵气随光溢出的胜景,就又拽着竹语偷偷潜了回去。她们躲在一丛荼蘼花后。繁茂的绿叶白花挡住了二人身影。碧湖之中,画舫已入水,自远处游来,船桨破开湖面,果有七彩之光熠熠而起。船头置了一席茶案,连宋同一女子相对而坐。女子垂头煮茶,姿态秀雅,纤瘦的身躯怕冷似的裹在一领羽氅之中。画舫游近了小祖媞藏身的湖畔。那夜小祖媞同鄄迩匆匆一面,其实没太看清她的模样;前几日隔着屏风同鄄迩说了会儿话,也没看到她的脸。此时,小祖媞终于有机会认真看一看她了。品评了稍时,她觉得鄄迩不及竹语好看,模样只能算秀致,不过她的姿仪很出众,自有一段风流。鄄迩分茶给连宋时,启唇说了什么,说话时,面上的表情活泛起来,为那秀致姿容增添了几分柔婉与娇美。连宋喝了口茶,微微一笑,然后回了句什么。鄄迩唇角微弯,一双眼睛凝视着连宋,没再说话,但那种凝视,却似有一段欲语还休之意。当然,这种欲语还休之意,小祖媞是看不懂的;不过竹语看懂了,微微掩唇,恍然轻声:“原来王姐喜欢的人是三殿下呀。”小祖媞“咦?”了一声。那画舫渐渐远去,她们两人也偷偷摸摸顺着潜过来的路重新潜了回去。到得花园另一角,远远离开了那舞旋湖,小祖媞问竹语:“你刚才是不是说你王姐喜欢我连三哥哥?”她好奇,“何以见得?”竹语惊讶道:“王姐的表情那么明显了,你看不出来吗?”小祖媞的确看不出来,她沉默了片刻:“这……靠表情就能看出来?”竹语左右望了一眼,靠近小祖媞,低声:“我王姐为人,很是有手段,在我们青鸟族极有威势,我们都怕她得很。”她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透着几分神秘,“但是在三殿下面前的王姐,竟是那般女儿娇态……再则,在王姐还是公主时,我就听过她有一个喜欢的人的传闻,然直到她登上王君之位,也没有对什么男子表达过好感……所以我觉得……”她没有将话说完,给了小祖媞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小祖媞摸着下巴沉吟:“不瞒你说,有一阵,我也觉得你王姐喜欢我连三哥哥。”她回忆,“不过天步告诉我,说你王姐和我连三哥哥有旧,他们之间乃是兄妹之谊。”她耸了耸肩,“但我比较喜欢你这个猜测。你王姐若和连三哥哥是兄妹之情,岂不就分薄了我同连三哥哥的兄弟之情?终归你王姐不是来和我抢哥哥的,这就好啦。”竹语秀美的小脸一片震惊:“什么,我王姐居然和三殿下有旧吗?”又觉小祖媞单纯,不由好心指教她,“另外,你为何会觉得我王姐不是三殿下的义妹,便不会同你抢哥哥了?要知道,我哥哥苔野君从前也很喜欢我,待我极好,可自从娶了亲有了媳妇儿,他就变了,就只对媳妇儿好了。我同他抗议,他还教训我,让我不要做恶毒小姑子,挑起姑嫂不睦。”竹语一脸怅然,同病相怜地望着小祖媞,惺惺相惜地提点她:“所以若是三殿下和我王姐在一起,他就必定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待你好了。且你还不能同他闹,因为他会劝你不要做恶毒小叔子。”小祖媞愣住了,她蓦地想起了前些时日她同鄄迩在舞旋湖亭中小谈时,鄄迩仿佛提了一句,说她也不能一直待在元极宫……所以,这意思是说……鄄迩不希望她一直待在连宋身边吗?难道,这就是竹语口中的叔嫂不睦?要是鄄迩果真同连宋成就了好事,入主了元极宫,当真会赶她走吗?竹语看小祖媞神色凝重,半晌不语,以为自己方才那番话吓到了她,心生愧疚,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了她一句:“我方才说的,是假设三殿下和我王姐在一起后可能会有的情况,可三殿下又不一定会和我王姐在一起,你不要害怕……”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小祖媞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她想了一阵,非常诚心地求教竹语:“若他们果真在一起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怎么缓和……呃,我和你王姐之间的叔嫂关系?”竹语自己同她嫂嫂的关系都处得一团乱,还是有自知之明,明白她这个段位给不了小祖媞什么靠谱建议。不过,作为一个常年宅在深宫里看话本的王姬,她也有自己的优势——她是个风月情事上的理论高手,做小祖媞的情感导师绰绰有余。竹语想了一阵:“据我的经验,一旦和嫂嫂交恶,想要缓和,基本不可能。”她一边思索一边道,“所以对我们做弟弟妹妹的来说,太倚重兄弟兄妹之情,原本便不可取,也不长久。”她顿了顿,脸微微一红,和小祖媞说了一句交心的话,“所幸我们以后也会或嫁或娶一个喜欢的人,同他或她组成一个家,而那个人也会待我们好。”说完这句话,竹语脸已红透,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很轻,却还是硬撑着建议小祖媞,“不要那么依赖哥哥就好了,你也可以慢慢找一个你喜欢的小女仙,以后的漫漫仙生,都让她陪着你。”小祖媞听得频频点头,一会儿“哦,这样”,一会儿“哇,这样”。她觉得竹语所言有道理。看不出来竹语竟是如此内慧的一个小王姬。既然话已说到了这里,她还有一个不太懂的问题。“那……怎么找一个喜欢的小女仙呢?我一定要找一个女仙吗?”她踌躇着问竹语。竹语见多识广,并不觉得一个男仙一定要喜欢一个女仙,所以小祖媞并不一定非要找一个女仙。但她一个长在深闺的纯洁公主,显得好像太懂这些事情了也不太好。她就没有展开回答小祖媞的问题,昧着良心嗯了一声:“嗯,你得找一个小女仙。至于怎么找一个喜欢的小女仙,就是……”她尽量浅白地同小祖媞解释这道复杂的感情题,“你如果觉得一个女仙长得好看,想常看到她,看到她你就觉得开心,也想和她说话,会和她很聊得来,觉得和她过一辈子也不无聊,那这个小女仙就是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女仙了。”小祖媞将竹语这话咀嚼琢磨了一阵,慢慢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是这样吗。”她迷茫地看着竹语,倍感疑惑地请教,“我认为你就长得很好看,和你也聊得来,觉得我们一起玩很开心,一辈子也不会无聊。那我要找的小女仙,岂不就是你?”竹语点头:“嗯。”点完头才反应过来,“我……我?”竹语瞪大了眼睛,蒙了,脸忽地绯红,结巴着问,“为、为什么是我?”小祖媞无言地看了竹语一眼:“你这么告诉我的啊。”她静了片刻,一脸肃穆,似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其实这样也行,也可以。”此时再看竹语,透过她秀美的面容,小祖媞又看到了一株青色的亹冬花,随风微颤,可怜可爱。她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竹语的花盏:“哎,你真是好看,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亹冬花了,和你过一辈子我根本不亏。”说到这里,她想起来一桩事:“啊,我忘了,你喜欢冷冰冰的太子。”她皱起眉头,考虑了片刻,转换了一下思路和竹语商议,“要不然这样,你可以先不嫁我,等有一天你不喜欢太子了,你再嫁我,到时候我带你回我老家去,我老家是很好玩的。你觉得行不行?”竹语一直在蒙圈中,没能立刻回答。不远处,却有人代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行。”那声音冰冷,令耐心等候竹语回复的小祖媞和大脑一团糨糊的竹语一惊。小祖媞循声望去,瞧见了一脸沉冷站在几丈外一株紫藤花树下的连宋。她根本没有干坏事被抓包了的自觉,看见连宋,丝毫没慌,无辜而又好奇地“咦”了一声:“连三哥哥?你怎么来了?”连宋没有答她,皱着眉头看了她片刻,冷冰冰吐出了句:“跟我回去。”也没有等她,转身便向扶澜殿的方向行去。小祖媞愣了一下,攀着竹语的肩靠近她耳边叮嘱:“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啊。”然后叫了一声“连三哥哥等等我!”,急走几步追上连宋,跟在他身后一同向扶澜殿去了。午时二刻,本该是轻松的用膳时刻,扶澜殿中的气氛却一阵凝重。被三殿下屏退的天步觉得很糊涂,一眼望见站在廊檐下出神的殷临,想了想,脚步拐了个弯,向殷临走去,欲请这位一直在暗中跟随保护小祖媞的尊者解惑。殷临的确可以解天步之惑。在御园中时,殷临离小祖媞和竹语虽有段距离,但小祖媞同竹语说悄悄话时并未施静音术,她们说什么他全听见了。那番对话中最让殷临在意的,是竹语说鄄迩喜欢连宋。他着实是首次听闻此事。约三万年前,当祖媞结束自己作为凡人的一生回归正位、陷入沉睡后不久,连宋的记忆便被东华帝君更改了。遗忘了同成玉那一段刻骨铭心之爱的水神,自碧海苍灵回到九重天后,又做回了从前那个“游戏八荒越是无情越动人”的天族三皇子。这些事,殷临都知。但他也知连宋同那些美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故而虽然连宋做回了浪子,他也从未觉得他背弃了祖媞。然鄄迩……两千多年前殷临重踏出中泽探闻九重天消息时,便听闻过鄄迩。他知鄄迩特殊,也听过连宋视其为妹,对其盛宠的传闻。他一个直男,当初并不觉这有什么。今日始知,鄄迩竟对连宋有情。那连宋呢?他是否亦对鄄迩有心?或者说……这就是他将小祖媞晾在一旁,日夜守候在伤病的鄄迩处的缘故?一念至此,殷临忽感恼怒。三万年前,他见证过成玉对连宋至死不渝的深情,目睹过为了那段情,祖媞的挣扎和痛苦。他听过她剜心的哭泣,见过她含血的泪,明白她会做出剥离忆珠的决定,是因彼时的她以为她同连宋没有未来,她所持有的,是份无望且再无机会的爱。可谁能料到上天竟多给了她三年时间,让她提早苏醒了呢?重逢连宋后,回归幼年的女神虽已忘怀了所有,却仍本能地对这天族三皇子有亲近之意,且二人在机缘巧合下还立下了噬骨真言。这让殷临颇感唏嘘,亦不禁心软。他是最尊奉祖媞之命的神使,此生从未违反过祖媞的神令,先前却也想着即便三万年前祖媞做出了永远忘记连宋、一心等待献祭的决定,但或许,她和连宋之间还可以有个机会?他是不是应该对祖媞的神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二人随缘?他此前一直是这样想的。然此刻,他的想法有了改变。若果真连宋同鄄迩有什么,若果真在经历了成玉之后,这位三殿下还能那么轻易地喜欢上另一个人,那便绝不能允许祖媞同他相交更深了。如今祖媞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即便懂得了七情,神性亦是懵懂,以如此懵懂的性情继续和连宋相处是没问题,可若她习惯了依恋连宋,一旦她恢复正身,这种习惯会不会让她再次爱上连宋?可连宋却已有了其他喜欢的人……这岂不是个大大的悲剧?殷临越想越觉气闷,正自拧眉,靠近的天步却扰乱了他的思绪。天步低声问他:“我看殿下好像有些生尊上的气……尊者素来跟在尊上身旁,可知发生了什么事吗?”殷临沉默了一瞬。“不是什么大事。”他不甚在意地回道。尊上看上一朵花,想要求娶,这算什么大事呢?毕竟当年为了取悦蓇蓉,主动戴上青玉面具,发誓一生不以真面目示人这种事,也是年岁尚幼、尚未成年的祖媞干出来的。殷临并不将之放在心上。但他突然想到,霜和应已将蓇蓉接回姑媱了,若是让蓇蓉知道竹语的存在,岂不热闹?蓇蓉醒来,需要解决的第一个情敌竟然不是水神,而是这青鸟族的一朵娇弱亹冬花……也就,还蛮令人期待的。扶澜殿中,茶晶桌案前,三殿下凝眉而坐,良久未言。小祖媞却还无知无觉,一心以为连宋领她回扶澜殿,乃是因鄄迩没大碍了,他便抽空回来陪自己用一用饭。小祖媞看了一眼桌上未开的食盒,清咳了声:“连三哥哥,我们不用饭吗?”“暂时不。”连宋回她,“我有话同你说。”“哦。”小祖媞坐正了。连宋看了一眼小祖媞,没有立刻出声,眉头紧蹙,像是在思考如何开言。这可不寻常。须知三殿下是出了名的情商高,会说话。与人言谈,于三殿下而言,只分他想不想,不存在他能不能;只要他想,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他皆能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回溯过往,三殿下从没有遇到过欲辩忘言或是欲与人言,不知从何说起的时刻。三殿下看着小祖媞。她倒是很听话,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真挚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然他左右思量,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说出一句:“你不能娶竹语,明日去和她说清,同她道歉。”小祖媞立刻坐直了,眉头也皱了起来:“为什么?”作为一个常给天庭文试出有关祖媞神考题、用这些试题来拉分的考官,三殿下对祖媞神之事知之甚多。他的确了解她对花木们的痴爱。且,光神有许多特别之处,比如光神成年的年龄。各神族,因族别不同,成年亦有早晚,譬如龙族、凤族和九尾狐族——龙凤二族两万岁成年,九尾狐族三万岁成年。这已算是成年晚的了。神族中有一些寿短的地仙,不过百岁便成年了。而光神,却当之无愧乃所有神祇中成年最晚之神——四万岁方成年。匹配小祖媞这一万岁仙龄的她的心智,如今是个什么程度,同光神不同族的连宋一开始把握得并不准确。同她相处了一个月,他才大约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差不多类于凡人九岁、十岁的孩童。方才,在和鄄迩游湖之时,他就发现了偷偷摸摸躲在岸上荼蘼花丛后的小祖媞和竹语。因好奇她俩鬼鬼祟祟在干什么,他下船跟了过来。却发现小祖媞轻佻地抚摸着竹语的脸颊,柔声对竹语说:“你真是好看,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亹冬花了,和你过一辈子我根本不亏。”一个心智只如凡人九、十岁孩童的小光神,竟在向一个豆蔻少女求亲。看到这个场景,听到这句话,三殿下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接着又听她提议什么可以等竹语不喜欢夜华了再嫁给她,他才有了一点实感,几乎要被气笑了:这个对姑娘们温柔如风的做派,倒是天生情圣。彼时三殿下确然有些怒,但此时冷静下来想想,那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和她生气,她又知道什么呢?她还懵懂无知地问他她为什么不能娶竹语。三殿下心想,因为你将来注定会成为一个女神,你要如何娶她?但这不是可以说出口给现在的她听的理由。三殿下默了片刻,编出了一个理由回答小祖媞:“因为你现在甚至不是一个男孩子,所以不能娶竹语王姬。”小祖媞立刻道:“但我成年后一定会选择成为一个男仙的,我现在先把她定下来不行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简直要被她说服了。拿性别说事显然走不通了,三殿下捏着眉心换了个思路,耐着性子向她道:“你觉得竹语是你遇到的最好看的花,你就喜欢她,想要娶她,可你现在还小,往后你会去到更广阔的天地,见到更多的人、物,”三殿下顿了一下,根据小祖媞的情况又增加了一个物种,“还有花。那要是以后你遇到更好看的花,想娶的花变成了那株更好看的花了,可你发现你已经定下了竹语,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小祖媞掷地有声:“那我还娶,都娶嘛。”三殿下:“……”小祖媞根本不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很渣,她依然很有道理:“因为连三哥哥你也有很多美人啊。你看,你也没有因为往后会遇到更好的美人,你就不收之前的美人入元极宫吧?”三殿下:“……”三殿下很佩服她这么会讲道理,气笑了:“我不喜欢那些美人,所以无所谓她们如何,但你喜欢你的花,如果你将来遇到你的命定之花,但她却因为你曾经有过许多别的花而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届时你要如何,你待怎么办?”说完这一段话,三殿下恍惚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自己离谱,什么命定之花,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不过这段离谱的说辞还真是镇住了小祖媞,只见她凝重地拧起了眉,似在思索,不过那眉拧了没多久,她抬头看了三殿下一眼,就又展开了,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还很早,到时候我再想吧。”三殿下不能允许她逃避:“万一你明天就遇到了呢?”小祖媞根本不信:“那不能吧?连三哥哥你都七万多岁了,你也还没遇到你的命定之人呀。”看连宋抬头看她,她顿了一下,真诚道,“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她咳了一声,“我主要是想说,你七万多岁了你也没有遇到那个命定之人,没有因为她介意过去你身边美人如云,不愿和你好而发愁神伤,那我肯定也会至少四五万年后才遇到这个问题嘛。”她满怀信心地看着连宋,“连三哥哥这么聪明,到时候肯定已经想出办法了,我照抄你的办法就可以,完全不用担心。”说着她微微一笑,觉得自己很聪明,自顾自点了点头。“连三哥哥你都七万多岁了,你也还没遇到你的命定之人,没有因为她介意过去你身边美人如云,不愿和你好而发愁神伤……”此语入耳,连宋的心不由一窒,继而一痛。他无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压住那痛,锁紧了眉。小祖媞见他如此,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些许不安:“你、你怎么了连三哥哥?你是生气了吗?”三殿下此时心底一片乱,那感觉,像是胸中汪着一片海,海下有许多惊涛,欲破水而出掀起巨浪,却因未遇到合适的时机,只能被牢牢镇压在静水之下。乱,被约束的窒闷,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这些感觉一齐涌上来裹住了他,令三殿下无意再与小祖媞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因心中烦乱,他失掉了对小祖媞的耐心,蹙着眉难得对她说了一句冷漠的重话:“随你便吧,我管不了你。”连宋的突然没有耐心令小祖媞微微一愣。过去的一个月,无论她多么淘气,他总是很包容她的。果然有了鄄迩这样乖顺的妹妹,他就不喜欢她这个闹腾的了吗。一想到可能是这个原因,小祖媞也不禁生出了怒气,原本握着连宋袖子的手松开了,肃着一张小脸坐回了椅子里,哼了一声:“本来也不用你管。”想想气不过,站起来咚咚咚跑到了殿门口,又哼了一声:“本来也不用你管!”说着做了个鬼脸,既生气又委屈,生气大于委屈地跑出了扶澜殿。徒留下三殿下一人怔愣地坐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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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八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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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八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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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七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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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七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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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六章 02

—未完待续—七姐有话说:啥都不说了。感谢天命吧三哥!迷谷有话说:今天是宠溺不自知、只会出题的三哥。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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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六章 01

—未完待续—七姐有话说:七姐今天没话说。迷谷有话说:小殷: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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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五章 02

—未完待续—七姐有话说:今天是黏人兮兮的小祖媞。迷谷有话说:迷谷看了看毕方,又看了看天步,真羡慕他们在一线吃瓜。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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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五章 01

—未完待续—七姐有话说:今天是变小孩的祖媞和骗小孩的三哥迷谷有话说说:失忆Plus版的霸道小光神,三哥保重。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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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四章 02

—未完待续—七姐有话说:七姐今天还是没话说。迷谷有话说说:终于见面了。开不开心,意不意外?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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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四章 01

—未完待续—七姐有话说:这一期七姐没话说。迷谷有话说:这一期迷谷也没话说。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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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三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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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三章 01

光神祖媞苏醒的消息,随着姑媱神使造访天宫,很快传遍了九重天。同时传遍九重天的还有一个小道传闻,说祖媞神派神使前来天庭,并非为访天君,而是来访元极宫的三殿下。至于神使们为何来访三殿下,却是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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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二章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第二章那之后,又过了两千五百五十七年,便到了祖媞沉睡的第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三个年头。祖媞沉睡前曾言,三万年后,随着那场倾覆四海毁灭八荒的大劫来临,她自会苏醒。如今,距离她口中的三万年之期只剩七年,时间已经很近了。因当初做出预言之时,祖媞并没有看到那场大劫缘何而生,故而姑媱的神使们也是一头雾水,多年来只是守在姑媱,被动地等待着预言中的那一日到来罢了,别的也做不了更多。然两万多近三万年来,八荒中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可能与那劫数关联的大事。身为神使,自然不可能去怀疑神主的预言。作为四神使之首,殷临的判断是既然三万年之期已临近,那大劫也是时候该现端倪了,八荒明面上看着虽无事,但焉知没有异变生于暗处?殷临的行动力极强,做出这个判断后不久,便陆续安排三位神使出山,令他们深入各族,打探八荒异事。也不知是他的预感准还是运气好,就在三神使陆续出山的次月,八荒中便发生了一件令四海俱惊、天地皆震的大事——失踪了二十四万年的暗之魔君庆姜复归了。此消息传至姑媱神使们耳中,他们立刻明白了此事便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着的异事,也醒悟了祖媞预言中那场大劫的始作俑者将会是谁。然祖媞未醒,神使们不便妄动,故四神使一番商议后,只简单同太晨宫中的东华帝君通递了消息,便重新回山,再次关闭了姑媱。姑媱一闭,四年一晃而逝。霜和后来多次复盘这个清晨,始终觉得它和姑媱过往的无数个清晨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天一大早,殷临和昭曦便去了长生海旁打坐修行。雪意则去了丹房。霜和是个静不下来的脾气,既不想跟着殷临打坐,也不想去丹房被雪意当杂工使,就去了兰因洞旁,想在那儿练会儿刀。结果正要开练,却发现刀柄上的缠绳松了,他就在洞旁的一块草地上席地坐了,低头弄起刀上的缠绳来。他手笨,弄了半天也没弄好,正要发火,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我帮你看看。”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那人对他笑了笑,他一震,揉了揉眼。那人看他傻傻的,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从他手中取过他心爱的紫石斜纹刀,垂头灵巧地帮他编起那散掉的刀绳来。他瞪着那人,张了好几次口才能顺利将哽塞于喉中的话说出来:“尊、尊、尊、尊上,你、你、你、你醒了?”那人抬头对他笑了笑,将弄好的紫石斜纹刀重新放回了他手中。“啊,醒了。”她说。就是这么个在霜和事后多次复盘中,始终找不出什么亮点的平平无奇的早晨,祖媞自原定的三万年沉眠中提前苏醒了。她走出兰因洞,看到了笨笨的同刀绳做斗争的霜和,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好心伸手帮了他一把,就像二十多万年前,若木之门还未打开,她还未为人族献祭,他们平静地生活在姑媱,她看到霜和的刀绳松了时会做的那样。这令霜和有些恍惚。就在霜和恍惚的当口,祖媞开口问了他一句话:“你看到了我的面具没有?”霜和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有些震惊这张脸竟同他三十万年前在大言山初见她时没什么不同。那时候她刚满三万五千岁,尚未成年,凡人十五六的模样,其实还没有彻底长开,可一张脸已经好看得不像话。他被她点化,跟着她回姑媱山,每天看着她的脸,饭都可以多吃两碗。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就遇到了蓇蓉,那之后她便戴上了面具,他也再没有见过她的面容。想不到数十万年过去,他们姑媱四神使皆已褪去青涩,从少年长成了青年,而作为他们的神主,她却仍维持着纯真美丽的年少之姿。霜和说不出话来。祖媞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握住了他的右臂,不太用力地按了按:“霜和,我在问你话。”霜和终于回过了神来:“啊,面具,”他当然记得那张自遇到蓇蓉后她便戴在脸上不曾取下的花纹繁复的青玉面具。但三万年前祖媞复归后,当他赶回姑媱时,她已入了兰因洞,他根本就没见到她的面,更不知道她的面具去了哪里。但他私心里觉得她不戴面具更好。霜和盘腿坐在地上,巴巴地望着祖媞,神色中带着大惊大喜后的迷茫:“我不知道啊尊上,面具的事可能要问殷临,因为你沉睡那日只有他随在你身边,我们都在洞外。”提到殷临,他才想起来得去通知殷临祖媞醒来之事,一边叨叨着“尊上你醒了殷临他们不知会多开心,我得赶紧去通知他们”,一边匆匆站起身来。却被祖媞拦了一下。她像是并不觉得自己沉睡了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七年有什么要紧,醒来又是个多大的事儿一样,拔了一株狗尾巴草把玩:“不急,我们先说说话,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她迟疑了片刻,神色有点古怪,像是既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蓇蓉怎么样了?还在嶓冢沉睡吗?”祖媞醒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她的面具去哪儿了,关心的第一个人是蓇蓉,这让悬着心屏气凝神的霜和有点儿无所适从,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蓇蓉,尊上是问蓇蓉吗?哦,蓇蓉,她没事,一直好好睡在嶓冢,我去年还去她睡的那个山洞看了她一眼,睡得可熟。”“是吗?”祖媞微蹙的眉舒展开来,笑了笑,“那就好。”有些感叹似的,“已经二十四万年了,她在嶓冢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说话间化出一只白玉瓶来,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到那瓶中,手指微动将玉瓶封好,递过去道,“回头你找个时间带着这滴血去嶓冢将她唤醒吧,知道我回来了,她应该会高兴。”吩咐完这话之后,她站了起来,霜和也站了起来,按照过往经验,这就算把正经事谈完了。霜和正在考虑接下来是不是该提议陪她去长生海找殷临,走在前面的祖媞突然转过了身来。她面对着他,表情有几分漫不经心,像是突然想起来顺便一问:“对了,你刚才以为我要和你说的是谁?”心里有鬼之故,霜和反应奇快,他立刻明白了祖媞的意思,头皮一下子麻了。祖媞没有看错,在方才她说想要问霜和点事时,霜和的确没有想到她会问蓇蓉,他以为她会问连宋。而当她露出那种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的类似近乡情怯的表情时,霜和是真的以为殷临的担忧成真了——在陷入沉睡之前,他们的尊上并未成功剥离掉关于水神的记忆,她还记得他。那一瞬间霜和简直感到绝望,脑海里飘过一行大字——“水神已经把我们尊上给忘了,可我们尊上居然还记得他,完了完了,这是什么人间O剧!”“O剧”是“惨剧”的意思,因为霜和不是很识字,惨字不会写,所以脑海里那个加粗的惨字是用一个加粗的圆圈代替的。人间O剧。人间惨剧。这一行字在霜和脑海里飘了差不多二十遍,祖媞开了口。他没想到她问的却是蓇蓉。说真的霜和跟蓇蓉的关系也就那样,二十多万年前同在姑媱时,两人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半个月就要互殴一次。所以听到祖媞关心蓇蓉,霜和绝对称不上高兴,但他却松了口气。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祖媞苏醒,最关心的居然是蓇蓉,那肯定是把水神给忘了。他当时的心路历程就是这样的。他自觉自己内心虽然惊心动魄,但面上很不露声色,他想不通祖媞为什么会看出来。但祖媞毕竟是看出来了。他少不得要遮掩一番。于是,他欲盖弥彰地笑了笑:“没有谁啊,我就是以为你要和我说蓇蓉。呵呵。”祖媞很轻地叹了口气:“二十多万年不见,想不到霜和你也学会说谎了,还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她并没有责备他,她甚至笑了一下,然后说,“这可不太好。”但这句话对霜和已经很够用了,他立刻僵了,“我不够好了吗?”他呆呆问。自被祖媞点化,霜和就把当一个令神主满意的好神使定为了自己神生的终极目标,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奋斗。过去数万年,祖媞一直觉得他很好,他也一直为此自得,可方才祖媞却说他不太好了,霜和的天塌了。天都塌了他也就保守不了什么秘密了:“我、我以为你会问水神。”听到这个名字,祖媞缓缓睁大了眼睛。“水神?”她问,“你是说水神吗?”她反问了两次。霜和硬着头皮点头,道“是”。祖媞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接着她抬头看向霜和:“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你说水神?”她停了一下,眼含疑惑,“或许因为转世又沉睡之故,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难道在我记不太清的过去里,水神已经降生了,且和我有过什么重要的交集吗?”霜和心里咯噔了一声。他单纯,心大,可能还不太聪明,但他不蠢。从祖媞的反应来看,她是真的忘了水神,然拜他所赐,在完全忘记水神的情况下,她似乎又对他生出了兴趣……霜和简直想死。她向来颖慧,他应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她其实和水神并没什么特别关系?她虽天真,但极不好骗,整个姑媱能骗到她的人只有雪意,他这时候去搬雪意来当救兵还来不来得及?正当霜和汗如雨下之时,被他念叨着的雪意的声音居然适时地插了进来:“洪荒时代,五大自然神中唯有水神迟迟未降生,若木之门打开前,尊上不是老念着这件事吗?”霜和抬头望去,见雪意正随着殷临和昭曦一道过来。三丈开外,三人站定,对祖媞躬身以拜。霜和这才想起他还未拜神主,赶紧随着大家拜了一次,虽躬身拜着,眼睛却舍不得离开祖媞的脸,便见他们神主微微一笑,白玉素手自流云广袖中探出一点,略略往下按了按,是她惯常的动作,让他们免礼的意思,然后她看向雪意,像是很好奇:“那时候我很期待水神降生吗?”又像是怅然,“我一点也不记得了。”见祖媞这个反应,霜和立刻紧张起来,但雪意,真不愧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王者,他一丝紧张模样都无,脸上的表情仿佛四海八荒他最真诚:“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雪意含笑道,“加之尊上的魂魄自光中复生后,便进入了凡世轮回,轮回磨人,些许不重要的往事尊上记不得了也很正常。不过当初尊上对于水神降生的期盼我们都看在眼里,霜和更是将之记在了心中。水神在七万年前终于降生了,他应该是想着你可能会关心这事,所以以为你会问起水神。”说到这里,状似无奈地笑了笑,“霜和他就是这样,心里藏不住事,尊上你也是很知道的。”霜和佩服死雪意了,胡说八道得如此诚恳又有逻辑,听得他一愣一愣的,自己都信了自己是因牢记得祖媞期盼水神降生,才想着祖媞会主动同他提起水神。幸运的是,祖媞也信了,脸上露出了恍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她沉吟道。垂眸回忆了片刻,接着,她向一直静在一旁的殷临和昭曦道:“我好像是有些想起来,我应该是期盼过水神降生的,”又笑了笑,“对了,我是不是还给他做了一只拨浪鼓,想要等他降生时送给他来着?”殷临静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昭曦看了殷临一眼,先道:“我跟着尊上的时间不及殷临久,并不知拨浪鼓的事,若是尊上很早前就将此物做给了水神的话,那或许殷临知道。”话罢先望了殷临一眼,再以眼风瞟了雪意一眼。四大神使里除了脑子不大好的霜和外,其他三人向来有默契,大家心知肚明,昭曦这篇话再加上后面两个眼神,是希望殷临好好发挥,如果发挥得不好,雪意能及时帮他圆谎的意思。殷临回望了昭曦一眼,拨浪鼓的事,他的确知道一些。他是最早被祖媞点化的神使,她刚满两万岁时,他便陪着她。彼时没有七情六欲的祖媞,看上去虽幽静疏冷,实则极为天真,时常有稚气之举。姑媱山中有一棵老檀树,在祖媞降生前已扎根在长生海畔,有时会和他讲祖媞小时候的事。说祖媞七千多岁时,有天晚上做了预知梦,预见了火神即将降世,于是次日她便去了后山,寻来了一种美玉,告诉老檀树她要做一只拨浪鼓送给火神做生辰礼。那时的祖媞,其实根本不懂所谓友爱是什么,只是因当年她降生时,母神来到姑媱,带给了她一只九连环,那是世间第一位自然神——女娲神在因补天而沉睡之前亲手做出来留给她的生辰贺礼。在得到那九连环后,小祖媞便也自发地生出了需做一件趣致小物送给后世自然神以庆祝他们降生的意识。在做好拨浪鼓不久后,老檀树陪着祖媞第一次走出了中泽,去探望谢冥。他们在南荒的少和渊旁,见到了被风之主瑟珈抱在怀中的小火神谢冥。安静的小女娃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祖媞。祖媞摇着红色的拨浪鼓去逗小女娃,逗了一会儿,仰着头好奇地问瑟珈:“五大自然神已降生了四人,只还有水神未降生了,瑟珈哥哥可知道水神会在何时降生吗?”瑟珈怀中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谢冥立刻伸出手来打了一下面前的拨浪鼓,哼哼了两声,瑟珈好笑地抚了抚小女娃的额头,看向祖媞:“你不能叫我哥哥,她会生气。”又道,“你是预知之神,连你都无法知悉水神将于何时降生,我就更不会知道。”听闻瑟珈的回答,祖媞失望地轻轻一叹:“我没有做过关于水神的预知梦。”想了想,“但我觉得他应该很快就会降生了吧,”又天真地问瑟珈,“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给水神也做一只拨浪鼓,瑟珈哥……”眼看小谢冥皱起那安静的眉眼,又要伸手打拨浪鼓,她立刻改口,“瑟珈,”还退后了两步,隔着好一段距离问瑟珈,“你说我做一只蓝色的拨浪鼓给水神,他会喜欢吗?”那时候的瑟珈也不过两万余岁,尚存玩心,闻言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她的提议,然后郑重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拨浪鼓谁不喜欢呢,小孩子们都喜欢的。”一边说着一边从她的手里接过那只红色的拨浪鼓,低头温柔地逗起怀中的小谢冥来。小谢冥打了个哈欠,给面子地朝着瑟珈笑了笑。去少和渊送完礼后,老檀树陪着祖媞回到了姑媱。回到姑媱后不久,祖媞便做出了一只蓝色的拨浪鼓。那应该就是祖媞同连宋最初的缘。殷临成为姑媱的神使后,祖媞放东西的洞府零露洞便归他统管了。他见过那只拨浪鼓,蓝玉鼓圈,牙白鼓面,鼓柄坠了两粒浑圆的黑蚌珠,很是童趣精致。但殷临没有问过祖媞有关那只拨浪鼓的事。祖媞首次在殷临面前提起水神,是临近她四万岁成年之期时,她做了一个有关水神的预知梦。在那梦里,她预见到了那位在二十多万年后才会降生的神祇同她的仙缘。接着,在数万年有关水神的长梦里,她几乎模糊梦境与现实。水神在她心中再不是一个单纯的自然神伙伴,他成了于她而言最特别的那个人。她当然不能再用拨浪鼓这种简单的、稚气的礼物去庆贺水神的降生。殷临记得,那是在二十四万年前,若木之门打开的前夕。世间的最后一位创世神少绾神终于得知了自己的命运,前来姑媱寻求祖媞的帮助,希望她能助她打开若木之门,将人族徙往凡世。祖媞答应了少绾的请求,并治好了她为探寻若木之门开门之法而被毒木刺伤的伤口。少绾欲报答祖媞,问她想要什么。祖媞考虑了会儿,然后问少绾:“我听山外的花木说,音律一途,世间唯有被誉为幽兰君子的墨渊上神能与你争锋,这是真的吗?”少绾君眉眼弯弯:“如果是别人来问我,我必定告诉他们是我全方位吊打墨渊。”她靠近祖媞些许,“但是对你嘛,我自然要说真话。八音之中,论金石土革,墨渊不及我,但论丝木匏竹,我不及他。”说着微微一笑,“不过你问我这个,是想要做什么呢?”青玉面具遮挡住了祖媞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温和地、柔软地、不紧不慢地响起:“我想你教我制笛,我想制一支绝世无双,天下无物能出其右的灵笛。”这显然是一个出乎少绾君意料的答案,她挑起了眉:“哦?须知灵笛需配大家,然据我所知,光神并不通音律,且整个姑媱好像都没有特别通音律之人,所以,”她撑着腮,饶有兴致地看向祖媞,“你为何想要制这样一支灵笛呢?”数万年的长梦让光神懂了一点七情,然虽懂了一点情,却是很微弱浅薄的感知,因此她依然保持着那种稚拙,并不知羞涩和难堪是何物,十分坦诚地告诉少绾:“因为新神纪才会降生的水神极擅吹笛,但他挑剔,眼光很高,在他所处的世代,无一人能做出一支合他心意的笛子供他驱用。他一直想要一支趁手的灵笛,我看到了他的失望,所以想做一支合他心意的笛子送给他。”少绾大为感叹:“你们自然神之间的情谊真是……”祖媞却打断了她:“他并非寻常自然神,他是与我有仙缘的神。”少绾:“……”那时候殷临随侍于一侧,亲历了这场对话。少绾纳罕于无情无欲的光神竟会有天命注定的仙缘,追着祖媞又问了几个问题,而后答应了教她制笛。两人于兰因洞中闭关四十九日,制成了一支通体流光的白玉笛,便是后世所称的无声笛。但因祖媞在乐理上着实有些……以致灵笛能成,泰半还是靠少绾尽力,故而祖媞并不觉此笛是她所制,也不愿领制笛的虚名,反将那笛赠给了少绾,打算再为水神做个什么别的东西。可还没等她想出来该做个什么,若木之门打开的时机已至。殷临一直没能忘记,那时候祖媞满怀遗憾地轻叹,说欠水神的生辰贺礼,只有待她复归后另做了。她没有提起那只拨浪鼓,殷临觉得她是把它给忘了。之后,在若木之门打开的前夜,一直暗自惦记着那只拨浪鼓的蓇蓉悄悄潜入零露洞中,偷出了那只拨浪鼓,并于若木之门打开之后,带着它进入了祖媞为她安排的长达二十多万年的沉眠中。那便是那只鼓最后的去处。回忆至此,饶是殷临,也难免怅然。昭曦叫了他一声:“殷临?”他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殷临轻轻咳了咳,三十多万年的世事流转令他既感沧桑又感唏嘘,但他并非什么伤春悲秋之人,立刻整理好了情绪,肃然答起祖媞关于那只拨浪鼓的问题来:“尊上那时候是做了一只拨浪鼓给水神,”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可水神迟迟不降生,蓇蓉又喜欢那只鼓,你便将它送给了蓇蓉。”雪意眉间微动,淡淡看了殷临一眼,殷临回看了雪意一眼,继续面不改色地向祖媞:“后来,天地间有许多大事可忙,尊上也没空考虑为水神准备什么别的生辰礼,此事便搁置不再提了。”祖媞怔了怔:“原来是这样吗?”她微微偏头,轻声,“那如今,既然我回来了,是不是应该补上这礼啊?”声音里含着一点缥缈和不确定,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和他们商议。殷临静了一下,他本心里很想对她说不用补,待要开口,却突然想起了若木之门打开前,祖媞最后一次同他提起那尚未降生,却已令她无法放下的水神。她说:“欠他的生辰贺礼,只有待我复归后再做给他了,到时候我要做一个我拿手的、他也会喜欢的东西。”那轻轻慨叹的语声里,含着遗憾和怅然的情绪,也含着微弱的、不太能令人察觉的,却婉转动人的期盼之意,就像这是世间最令她向往的祈愿,她渴盼着它能实现。可谁能料到呢,当光神终于在水神降生的新神纪复归、苏醒,两人之间却是这般情形。殷临沉默了少时,将理智按压了下去,低声回复祖媞:“如果尊上想要补上这礼,那就补上吧。”他顿了一下,柔声补充了一句,“尊上可以做一个你拿手的、水神也喜欢的东西。”雪意有些诧异地看了殷临一眼。这一次,殷临没有回视他。祖媞合起了双手,将下巴放在冰雪似的指尖上。这是一个活泼的、娇气的、二十多万年前的祖媞不会做的动作。光神虽生于洪荒,是位洪荒神,但因预知之力对精神力的消耗过甚,她是一个动辄便需沉睡千年万年以养回精神力的神。光神清醒存世的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五万余年,其实可以算作一个辈分奇高的五万多岁的小女神。这样的一位女神,又长着这样一张纯真的、清甜的、少女的脸,做这样的动作时,只让人觉得可爱,并不会感到违和,甚至对于殷临而言,还让他生出了一点她仍在凡世大熙朝修行历练的恍惚感。这天真的少女微微偏了头,轻快地对他说:“水神已经是一个青年了,我想如今的他应该不会再喜欢拨浪鼓了,那我给他做一把弩吧,你说好不好?”殷临看着她,压下心中思绪,努力地攒出了一个笑:“世间最擅弓弩者便是尊上了,尊上所制的弓弩,水神一定会很珍爱。”她抿唇笑了笑,是肉眼可辨的高兴。“那很好。”她轻声,“那令人愉悦的事就说到这里吧。”她停下来,看向站在面前的三人,“接下来我要说正事了。”三人彼此相看,而后齐望向祖媞。她依然非常温和,语声甚至和方才一样轻,但所说的内容却将三人牢牢定在了原地。她说:“庆姜是否复归了?我梦到他杀死了我,就在我准备再次为八荒献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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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一章 02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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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 第一章 01

01殷临再次见到连宋,是在南荒和西南荒交界处的嶓冢山。那是祖媞沉睡后的第两万七千四百三十六年,他同昭曦一道去嶓冢山猎杀红色天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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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在即 | 《三生三世步生莲 叁 · 足下千劫》来啦

神祈》第十六章关于这一段的解读,七姐在与读者们的交流里说得很透彻:(详情与更多问答内容见链接:答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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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封从暮春发往盛夏的书信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步生莲进度见文末】去岁一别,转眼已至暮春初夏,这是个踏青野宴的好时节。自古以来,春夏之约最是引人神往。古有流觞曲水、列坐其次、一觞一咏、畅叙幽情,雅人、雅事、雅兴缺一不可。王羲之的兰亭,苏东坡的西园,皆为一时之胜景,万世之景仰。如今你我,若有三五好友相邀,吹杨柳和风,沐迟迟暖日,寻春山芳树,访碧水桃花,席坐畅谈,陶然共乐,也算不负春光。若因各式繁杂琐碎之事,错过了今春好时节,也切莫着急,在三生这个乐园里,或许还能让您找到乐趣:一年一度的春夏限定活动——七姐与读者们的鱼雁之约,准时启航。这是一场自2017年始的春夏限定活动。简言之其步骤为:每一年暮春之际,读者们在七姐生日前手写书信并寄给她,随后,她会在每一封信上亲笔回复几句话并将书信回寄给大家,彼此珍藏书信。至今,已是第六年。▲这是去年部分读者收到的回信(读者晒图)信封里是读者来信与七姐回复的复印版(以特别的纪念信纸复印)如此特别的彩笺尺素,七姐与读者们自然都要珍藏之或有人会问,这么复杂的流程,费时、费力、费人,何苦来哉。当下讯息便捷,有更多简单的方式足以完成类似的沟通。然,过去五年里,每一次与读者们的交流,我和七姐都倾注了许多感情,鱼封雁帖,纸短情长,这种落笔时需要细思,封书之时便昭示了一场无声等待的交流方式,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已不多见。但我们依然希望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促成这种传统交流方式的保持,以纸、以笔、以言心。这是我们坚持这个活动的初衷。七姐的生日适逢盛夏,为留足写信、寄信、回信的时间,这场约会伊始,总在暮春。我们虽遥隔山水,无法效仿兰亭、西园、玉山共聚畅谈;然我们可以通过书面之约,完成类似的雅聚,只要雅人、雅事、雅兴同在,彩笺尺素,经时间与空间的加成,更有风味。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驿马鱼雁传递的“遥寄”,成为佳话。于是,通过书信,完成一次山长水阔的同题遥和,即是我们向诸位仙友发出的诚挚邀约。同题,也是雅集的特色。兰亭的玄哲,曲江的诗律,西园的书画,玉山的文辞,各有其乐。去年,我们试着同了一次“题”:把你们的暮春写给我看。诸位仙友寄来了很多美丽的照片,在信中也毫不吝惜笔墨地描述了身边的春景,一座城、一片海、一座山、一棵树、一枝花、一池春水,看得我们心生向往。▲2021年读者寄来的春天往来的书信有了“题”,也让我们的春夏之约更具意义——每一年,同与不同的雅人,因着同与不同的雅兴,畅谈着同与不同的雅事,方不负这青山碧水,韶华春景。若畅想得更远一点,那么多年后这些话题积攒起来,就是我们三生乐园“春夏之约”独有的“编年纪”。近两年疫情肆虐,尤其今春,祖国各地疫情又起。相信诸位仙友的生活、学习、工作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然而越是难时,越不能轻易颓唐。于是今年份“编年纪”的“题”,我们准备了以下两个,仙友们可任选其一来畅谈:生命中的那束光:人皆有困顿时,有郁郁时,是什么照亮了黑暗?或是亲友的关切陪伴,或是陌生的微笑,甚至榜样的力量……这束光,值得我们记录。圆“梦”:在《华胥引》里,有人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去换取一个完美梦境。这样的未竟之梦,沉痛而悲凉。作为普通人的你我当不至于此,但你是否也有未竟之梦?抑或,你对未来有怎样的梦与期许?无论何地,天际当有光;无论何时,心中当有梦。生命即如此,以明媚望之,它便报之以明媚。把你们的光与梦,分享给我们;我们在这儿,等你们自四海八荒,共赴这春夏之约。参与活动的具体规则如下:请大家仔细阅读,认真考虑自己实际参加的可能性,再决定是否报名:写信细则01信件内容请仙友们按上文两个话题写信,若不符合话题范畴,将作退信处理,还望海涵。02信纸规格、数量与书写请使用正常大小的纸张书写,A5为宜(148mm*208mm),最大不能超过B5(176mm*250mm)的尺寸。每位仙友最多使用4张纸,可正反面书写。所有来信请手写,笔端触及纸面这种久违的感觉,更有意义。03报名方式与入选细则报名方式为在本条推送下留言“我要写信+您要参加活动的理由”。2022年4月26日12:00截止报名,届时我们将把评论区的所有有效报名编号,由七姐随机挑选其中40个数字,即为40名入选者。每人限报名一次。评论区有效报名留言前后台均包括,留言未精选也有机会被选中。一旦选中,我们将在后台回复报名成功的讯息。后续流程将在回复中提示大家,报名后记得留意回复。04寄信方式与时间寄信方式:因平邮不稳定,请大家一定使用快递(各快递公司均可)。截止寄信时间:2022年5月31日(一定不能晚于这个时间发出快递)请仙友们多方慎重考量,自己是否方便使用快递、在规定的时间内能否按时寄出,再决定报名与否。【不报名的仙友,同样欢迎大家在评论区与我聊天】最后例行强调:禁止寄任何形式的礼物,凡快件里有礼物者,均将被退回,且再不能参加乐园所有活动,望各位慎之。最后的最后,回答一个大家最最关心的话题:《步生莲》第三册已经进入出版流程,由于疫情缘故,今年的出版周期受到了较大影响:出版与印刷的各道工序,包括原材料、物流等等都有被波及到。但我们会和出版社一起去加油努力的,尽全力让大家能早日看到新书。后续新消息我一定一定会第一时间奔来告诉大家的!本微信内容所有权归唐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形式转载欢迎分享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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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疑时间 3.0 | 七姐关于《步生莲》的一大波问题解答来啦!

新来的仙友,记得点上面的蓝字关注我哦~在今年6月,《步生莲》第二册上市之后,我们做了一个叫作“步生莲莲欢会”的线上沙龙活动,邀请为《步生莲》写过长评的读者参加,不知道大家对这个活动还有没有印象?我们的线上沙龙活动在今年的9月30日举行,共有84名热情的读者参与,活动持续了三个小时。参加活动的读者们分享了对步生莲这个故事的感想,交流了彼此的书评,同时,七姐也在现场,回答了读者们提出的有关步生莲的四十多个问题。活动上幺妹儿们提出的问题,可谓天马行空五花八门。有很深沉的提问,比如琅琊长风这个深沉的小读者就问了“连宋和成玉各自的神格对于自身性格的影响有多大”这个问题。有很哲学的提问,比如Babbil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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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三生三世时间轴 《神祈》剧透预警 · 慎入!

但是迷谷我可以说的是七姐在非常努力、非常认真地写作,八荒卷的写作是她所有工作中优先级最最最最最高的那一个。所以迷谷希望大家能把心放到肚子里,耐心地等待和陪伴,相信七姐,也相信我的催稿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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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礼盒拍了拍你:快来抽我

在信息飞速交流的今天,我们仍然希望以手写的文字传递情感。在此借参加书法活动的读者之手,用每一份毛笔写就的作品,给更多读者送去诚挚的新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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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三生三世 步生莲》来啦!五万余字《枕上书》番外也来啦!

此时两人已站在了碧海苍灵的海子旁。帝君召来云船,看着折颜上神:“天已晚了,你确定要去石宫做客?”又替他回答,“还是不了吧,霏微要照顾我们一家三口,没有时间招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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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投票 | 来欣赏神仙书法,大佬们请收下我的膝盖

由于好作品实在是太多,我们又额外选了特别喜欢的20位仙友,赠予你们刚刚出的新版To签《岁月是朵两生花》,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20位仙友可以直接在本条推送后“写留言”给我,留下你们的地址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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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友速来 2021新春活动第一波开始了!

2、珍稀可定制TO签明信片(除了to签珍贵,此次明信片版面也稀有,为2021定制版,图样且让我暂时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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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作品 | 中秋活动段子集 07

太晨宫最近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原来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临近了,话说东华帝君以往是不喜欢过节的,但自从娶了凤九后,不管大节小节,只要过节,他必要隆重一番,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不是贪热闹,他贪的是凤九做的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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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里的神仙们都是如何“生”的

英雄已在天之尽头的碧海苍灵应声化世,没爹没娘地被老天爷亲自化育出来了。诞生地是东荒一方华泽,简单取了其中两个字,尊号定为“东华”,便是东华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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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天族、魔族、鬼族、冥司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略有恍惚,东华身负着什么样的战名和威名她自然晓得,但她自认识东华起他已退隐避世,平日里调香烧陶绘画钓鱼,这些兴趣都使他显得亲切,她从不曾遥想过他当年身为天地共主受六界朝拜供奉时是何等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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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苏陌叶他,纨绔是真纨绔。“一等一地俊雅风流,说他是个纨绔,只因陌少系在手中的芳心没有千颗也有八百。不过,人却不知这些芳心并非陌少他有意采摘。陌少之于美人,向来不是他去就美人,而是美人来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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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疑时间 02 | 东华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国师究竟是不是司命?

阅读三生三世系列最新小说请点击公众号菜单栏“唐七小说-三生三世步生莲”或在对话框里输入关键字“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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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冥司的地铁

说回连三殿下一行人,坐船渡过忘川前往轮回台。轮回台,顾名思义,幽魂入轮回处。不在轮回台的幽魂,只有两个去处,一是来生,二是冥兽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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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帝君与妙义慧明境的三生三世

妙义慧明境第二次崩塌,帝君本可选择彻底净化,留一半仙元、沉睡十万年,但他为了凤九选择了在身中秋水毒的情况下强行调伏。就此错过了与凤九的大婚。凤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心灰意冷,携白滚滚前往凡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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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书小段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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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菩提劫》 · 旧稿重发

七万年,神族我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竟然此回才头一次见到墨渊。我回忆脑海中他的形容,问奉行:“你确定他真是父神亲生?为何父神长得虎背熊腰巍巍一壮男子,他就长得如此娘炮?我觉着我都比他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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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疑时间 01 | 白滚滚到底是什么物种?八荒到底谁最美?

还有问题要问也可以列在这条下面,我(迷谷)也会根据问题质量筛选给七姐,作为下次互动的题库。那么,就不要大意地,在下方【写留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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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里,四海八荒和其他空间的时间相对论

除了时间膨胀原理,在科幻界里,时间还有一个BUG存在——黑洞,它的时空扭曲特别明显,有科学家预言黑洞可能是一个时间静止的状态,外面的人看黑洞里的速度会越来越慢接近于静止,而黑洞里的人看外面则非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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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以万年为单位的洪荒 · 三生三世系列时间轴

这份总时间轴包含《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三生三世枕上书》和《三生三世步生莲》已更新部分,以《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故事开端“白浅东海赴宴”为时间原点。涉及枕上书情节的部分有增加枕上书的坐标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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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年后的连香惜玉,在别人故事里打酱油

这是因为在三生大时间线里,《步生莲》的故事发生在《十里桃花》之前5万年左右,凤九还没有出生,夜华还没有长大。有关三本书的具体时间线我将于近期整理好发布在公众号,不清楚时间线的幺妹儿可以等待一下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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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书小段子(6)

重霖:他只在乎这两百年来他花了心思准备的那两百套样式不同风格迥异的婚服,凤九殿下会不会一天一套穿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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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书小段子(5)

司命:帝君设置星光结界净化三毒浊息后,借口静养,两百年都没上过天君的朝会。然今日,竟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大朝会上。众仙惶恐,深觉帝君突然上朝,是不是八荒又将迎来什么大劫难了,三殿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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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答 | 问题征集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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