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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太监爱上冷宫妃

惊池好故事 惊池故事 2023-07-08
 好故事,在惊池~

「当小太监爱上冷宫妃

文/隋堤柳


他想起来,五年前刚进宫时,也是这样的冬天。
那年他才10岁,因着家贫,被送进宫来。跟他一块儿进宫的孩子,伶俐些的,都攀高枝去了。惟有他,还留在内侍房做苦役。

《当小太监爱上冷宫妃,359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冷宫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庆和五年,冬。

清晨,雪虐风饕,天地白茫茫一片。皇城的朱墙黛瓦,皆惫懒地藏在风雪之中。

内侍们却是惫懒不了的。

他们天没亮就要起来,匆忙洗漱完,就各自去忙活了。黑魆魆的屋子里,瓢盆紧张地撞击着,不知是谁嚎了一声:“灶上没热水了!

正抱着铜盆往前挤的内侍们顿住了,纷纷觑向角落里的身影。有人说了句:“椿午,你快去汲水来,大伙儿还等着洗漱。

角落里,椿午应了一声,就提着桶出去了。
 
2
院子里的井几天前就冻住了,椿午只能去找别的井。

宫道上积雪如毡,他穿着老旧的灰蓝夹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瘦小的身子几乎要被风雪淹没了。

他想起来,五年前刚进宫时,也是这样的冬天。那年他才10岁,因着家贫,被送进宫来。跟他一块儿进宫的孩子,伶俐些的,都攀高枝去了。惟有他,还留在内侍房做苦役。

汲了水,木桶沉得像铁。椿午手已经冻僵了,提一会儿桶就得歇歇。
 
3
宫道对面,一个嫔妃打扮的人被簇拥着走来。

椿午忙放下桶叩首,那木桶却没放稳,栽了下去,正好冲撞了来人。

他心道,死定了。果然,几个宫女立刻责骂起他来,却被嫔妃阻止了。

椿午壮起胆子抬头,正对上一双星汉灿烂的笑眼。他心尖儿颤了颤,忙又低下头。

这嫔妃大概是新进宫的,他从前没见过。

她温声问:“你冷不冷?

椿午摇摇头,说:“奴才不冷。

嫔妃皱了皱眉头:“你手都冻得乌紫了。”说着,将手里捧着的袖炉塞到他怀里。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椿午一愣。

嫔妃披着大红锦缎斗篷,衬得她娇似艳阳,比炉炭更暖。她打量着椿午,问:“你叫什么?多大了?在家排第几?

椿午一一答了:“奴才刘椿午,年15,在家排第五。

嫔妃嫣然一笑:“我瞧着你比我阿弟还小呢,还真是。”接着,伸出手,捏了一把他糯米团儿似的圆脸。

椿午的脸霎时红了。

北风更烈了。嫔妃紧了紧斗篷领子。为她撑伞的宫女提醒道:“娘娘,该回宫了。

嫔妃点点头,又朝椿午说了句:“刘五郎,回去罢。”便转身离去了。

椿午依旧跪在风雪里,目送那绛红的身影远去。怀里的袖炉炙热,他只觉胸膛里的冰,渐渐融了。

后来,椿午打听到,那日他见到的嫔妃,名叫崔荞,是太傅之女,皇帝新封的贵妃。

他想,贵妃,那该是荣宠极盛的罢。
 
4
椿午想错了。

崔荞并不受宠。她是个梅花似的人,不屑争宠。皇帝爱她美貌,只新鲜了一阵,便冷落了。

崔荞也不抱怨,守着冷清的蘅芜宫,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蘅芜宫是内苑,椿午这样的下人不可擅入。他讨了一个扫雪的活儿,才得以放行。找到蘅芜宫时,果然见宫门紧闭,门前的积雪深至膝盖,竟是一个脚印都未见。

他徘徊了一会儿,终于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那日撑伞的宫女,看见椿午,讶异道:“你来做什么?

椿午从怀里掏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袖炉,低着头,道:“来谢恩的。

宫女放他进去了。

崔荞正站在廊檐下,逗笼子里的鸟儿。看见椿午来,很是高兴,请他进屋烤火吃茶。

椿午自然是不敢的,他规规矩矩地叩首谢恩,又奉上添了新炭的袖炉。

崔荞见他如此疏远,叹道:“你留着罢。

椿午便要告辞,却被喊住了。

崔荞又捏了捏他圆鼓鼓的腮,笑问:“刘五郎可喜欢吃雪乳酥?我阿弟很喜欢,往年入冬了,我就做给他吃。

椿午垂头道:“奴才没吃过。

崔荞便让他留下,自己去做了一些,让他带回去吃,还叮嘱他:“藏好了,别教人看见,到时候被抢得一块儿不剩,你可别哭鼻子。”俨然将他当幺弟了。
 
5
从此,椿午与蘅芜宫的来往日渐密切。

椿午不识字,崔荞便教他读书写字。他手上冻疮老好不了,崔荞就拿了药膏给他细细地抹。严冬寂寞,蘅芜宫时常请了戏班子来唱戏,也叫他来看。

内侍房的人得知椿午与蘅芜宫的关系,对他也慢慢亲热起来。虽然崔荞是个不受宠的贵妃,但到底是贵妃。

还有人问椿午:“什么时候调去蘅芜宫?

椿午抿抿嘴唇,说:“我不会去的。

那人便嗤笑着走开了,嘲弄说蘅芜宫还不一定要他呢。

但,崔荞还真问过他,愿不愿意来蘅芜宫。

他拒绝了。在他眼里,蘅芜宫如同仙境,而他只是卑微到淤泥里的凡人。云泥有别,又岂敢僭越?
 
6
这一年的除夕,被冷落许久的崔荞,又获宠了。

那是在除夕夜宴上,焰火璀璨,彩鸾吹箫。崔荞红妆翠鬓,口衔一枝梅花,轻歌曼舞,宛然一梅精。

台上,年轻的帝王又心动了。

台下,椿午也痴了。

除夕当夜,皇帝本该与皇后守岁,但他却破例去了蘅芜宫。接下来,一连几个月,蘅芜宫都荣宠无极。

这段时间,椿午却很少去蘅芜宫,而崔荞似乎也忘记了他。她满心满眼,只有那俊逸的帝王,她的良人。
 
7
俄而春至。

椿午被安排去御花园扫地。

寒梅雪中尽,春风柳上归。天气转暖,他穿着明葱色的单衣,仿佛整个人都饱含春意,但也只是仿佛。

“宫里的落花总也扫不完。”他听见跟他一起来扫地的秦宝儿抱怨道。

秦宝儿进宫没多久,才12岁,但生得伶俐。他凑到椿午身边,眉花眼笑道:“椿哥哥,我突然尿急,你先帮我扫一会儿罢?

椿午明知秦宝儿是想偷懒,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一个人继续扫地。

风起,又几朵娇花落下。不远处传来了说笑声,是许久不见的崔荞,还有皇帝。

椿午顿住了。他看见崔荞抢过皇帝腰间的玉佩,笑得春花般烂漫,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欢喜。皇帝也不怪罪,拥着她,说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软语温言。

他们渐渐走近了。

椿午放下扫帚,跪地俯首,头伏得很低。

他一面怕崔荞会认出他,一面又期盼着,但,什么都没发生。

崔荞已走远了。
 
8
仲春,崔荞有孕的消息不翼而飞。

椿午听说后,决定去一趟蘅芜宫。怕被人瞧见,一路躲躲藏藏的。

到蘅芜宫时,只见宫门前已经没有了厚厚的积雪。朱墙上,几枝粉杏斜飞出来,亭亭艳立,春意犹浓。

他没有进去,只是托宫女将一只长命锁交给崔荞。那长命锁是他出生时,娘亲去庙里求的,可庇佑崔荞腹中的孩子平安。

崔荞听人禀报后,立马出门去看,但椿午已不见了。
 
9
常言道,月满则亏,水盈则溢。崔荞数月之内,盛宠至极,也终于到了衰落的时候。

但这个转折,是因为她的父亲崔太傅,被举劾受贿卖官。皇帝当即下令,捉拿崔氏全族,男丁枭首,妇孺流放。

崔荞因为身怀皇嗣,被贬为采女,禁足于蘅芜宫。

司礼监来传令时,崔荞珠翠尽卸,一身素缟,平静地接旨。

待关上宫门,她拿起绣花剪子就扎向了自己的小腹,一下,两下……霎时间血流成河。

宫人们吓得乱窜,要去找太医,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崔荞的贴身女婢跟那守卫对抗良久,才得以出宫门,但耽误了太多时间了,崔荞是保住了,胎儿却已没了。她这是生生将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斩断了。

堕胎的翌日,崔荞就自请入瘗春殿。

瘗春殿,春尽花凋之处,也就是冷宫。那里多是先帝的后妃,鹤发鸡皮,或疯或痴。而崔荞,成了里面最年轻的女人。
 
10
初入瘗春殿,崔荞就大病了一场。

她刚落胎,身虚体寒,冷宫的吃食都是馊的,吃一口就吐了。一到夜里,屋里就阴风阵阵,不时传来女人啼哭的声音,她又饥又怕,就这样病倒了。

椿午来看她时,她已饿昏过去了。他连忙去找了些米粥来,小心翼翼喂她喝了,又将破烂的窗户糊好,忙活了大半宿。

崔荞醒来,看见椿午,愣道:“刘五郎……”又瞧了他许久,竟默默垂下泪来,应是想起自己的阿弟了。

椿午不知怎么安慰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好在崔荞哭累了,就又睡着了。椿午这才抽身回内侍房干活。
 
11
此后,椿午时常去瘗春殿看望崔荞。

有时是给她送吃的,有时是去陪她说说话。偶尔还托人去宫外买一两样小玩意儿,回来逗崔荞开心。

崔荞表现得就像个孩子,椿午来时,她便喜上眉梢;椿午要走了,她就躺到破旧的床上睡觉。

这日,椿午看着崔荞睡着了,才安心回去。

刚到内侍房,却见大伙儿都在门前站着,噤若寒蝉。一个穿着深红绣金曳撒的人,被扶着下了轿辇。那人椿午认得,是尚衣监的提督胡沅。

一个小内侍扯了椿午一把,让他站好,还低声说:“胡督公来挑人去尚衣监的,这可是个美差。

话刚落,椿午就被摁住了肩膀——他抬头,撞见胡督公一张肥白如菊的笑脸:“这孩子讨喜。

立刻有太监谄笑着附和:“督公慧眼如炬,这小子可是咱们内侍房做事最稳妥的。

椿午心头一凉,扑通一声跪倒,大喊:“谢督公抬爱!”接着,猛叩了几个响头。身边的人待要扶起他,他却不起,继续磕头,额头上绽开一朵猩红的血花,还是不停下。

地上的血越淌越多,众人骇然。

“这、这孩子莫不是中邪了?”胡督公也吓着了。他是个信佛的,见不得血,当即叫人把椿午拉下去了。

后来,据说是秦宝儿去了尚衣监,还认了胡督公作义父,真正是飞升了。
 
12
再去瘗春殿时,椿午发现崔荞在宫门前等他。

他跑过去,却见崔荞一脸忧愁,问她怎么了。

崔荞眼睛有些红,看着他脑袋上绑的纱布,叹了一声,说:“你怎么不跟着胡沅走呢?尚衣监是个好去处,比内侍房好太多了。

我走了,谁来陪你呢?椿午想。

他打开怀里抱着的木匣子,里面装着几个小纸人儿,雕刻彩绘,栩栩如生。

“这是——”崔荞喜出望外,却被椿午捂住了嘴巴。

他举起食指“嘘”了一声,神秘兮兮地道:“今晚给你表演皮影戏,别声张,不然我表演得太精彩了,别人都来看,你就没地方看了,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这段话,似曾相识。崔荞忍不住笑出声来,点头道:“是是是,都听刘五郎的。
 
13
转眼又是冬至。

雪怒风啸,皇城又是一片银装素裹。椿午换上了去岁的灰蓝夹袄,煮了饺子送去瘗春殿。

崔荞正在桌前剪窗花。红艳艳的纸,明晃晃的剪刀,让椿午有些恍惚。

“这是去岁,我们初见时的衣裳么?”崔荞淡笑着问。

椿午乐了:“难为你记得,就是这件。

他喊崔荞来吃饺子,崔荞放下手头的活儿,却半天不过去。她望着窗外,幽幽道:“五郎,我今天看见他了。

椿午正在摆筷子,一愣:“圣上么?

崔荞点头:“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于是,我爬到墙头看见了他……”她的眼睛里泪光点点,声音也呜咽起来,“他身边那女人依偎在他怀里,我听不清他们说的话……”

说着,她埋下头,放声大哭起来。

椿午望着她,仿佛看见了当日的自己。

他本以为崔荞心上的伤疤已经好了,但没想到,每每看见那把披着龙袍的刀,她还是会痛苦如斯。

椿午走过去,紧紧拥住了崔荞,柔声道:“下次别爬那么高了,摔下来会疼。

这一刻,他们是平等的。
 
14
长夜漫漫,崔荞冷静下来之后,跟椿午说了许多话。

她说,她深爱着皇帝,却又凄绝地恨他,恨不得他死。

崔氏处斩那日,她就在刑场。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兄弟,一个个血溅三尺,听见他们的哀号,父亲临死前还在喊冤,还在期冀皇帝圣裁,洗清崔氏的冤屈。他们的头颅血淋淋地滚落到地上,停在她的脚边。她看见父兄死不瞑目的脸……

但,那九五之尊,早已忘记了这件事情。

“可我不能忘!我父亲是被诬陷的!”崔荞咬牙道,泪落如雨。

椿午定定地望着她,说:“我信你。
 
15
庆和七年,春。

皇帝寿宴在即,二十四衙门都忙着准备贺礼。

秦宝儿此时已混到了不错的位置。夜宴归来,他乘着轿辇,大摇大摆在宫苑行走。

忽然,看见不远处一点光亮,还伴着裂锦般清亮的唱腔。

秦宝儿下了轿辇,凑近了看,居然是椿午在表演皮影戏——三尺生绢做戏台,全凭十指逞诙谐。

没想到,椿午还有这能耐!秦宝儿的酒意醒了大半。他走过去,挽了椿午的胳膊,又解下自己身上的银鼠袄子给他披着,笑吟吟道:“好哥哥,我这里有个好差事,办好了,保你一世荣华。

他说的好差事,就是让椿午在皇帝的寿宴上献技。

秦宝儿千算万算,以为椿午会在寿宴上露怯、结巴,可就是没料到,椿午会行刺皇帝!

当时,宫灯皆灭。惟立着一方帷布,点一碗油灯。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雪白幕布上的剪影,如痴如醉。

突然,皮影不动了,倒下了。幕布也倒了下来,扑在油灯上,火焰顿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隙寒光乍现,直直地刺向了御座——是椿午。

他在操控皮影的竹棍里藏了铁锥。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护驾!”“有刺客!”……
 
椿午举起锋冷的铁锥,腾空一跃。

他是个拙劣的刺客,行动却决绝——红着眼,咬碎了牙,几乎完全凭着一腔恨意,朝着那袭华贵的龙袍,杀气凛凛地刺了下去。

他想,只要刺一下,刺中皇帝的心口。一切就结束了。

但,世事往往不如人愿——皇帝掀翻了酒案,纵身避开了。椿午的铁锥只划破了他灿金绣龙的袍裾。那龙瞪着眼,似在嘲笑。

一击未中,椿午还要再刺,却被几个侍卫拿住了。很快,无数寒刃将他困住。

皇帝惊魂未定,吩咐将椿午押下去审问。

椿午傻了般,任他们摆布。才走了几步,他却猛地奋力一挣,冲着一个羽林军手中的白刃撞了上去——霎时间,刃穿胸膛,鲜血四溅。

“多谢。”他对着那惊愣的羽林军微笑道。

接着,转过头,往瘗春殿的方向极目眺望。他想,崔荞会不会坐在墙头,远远地看着自己呢?
 
16
庆和帝寿宴翌日,瘗春殿走水。

大火吞噬了整座殿宇,宫人们都逃出来了。

唯独少了崔荞。

瘗春殿的春,终于尽了

【作者简介】

隋堤柳,爱文字爱生活,

渴望拥有一个茂盛灿烂的人生,

梦想是吃一口唐僧肉。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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