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城市：寻找自己的替身
好故事，在惊池~
「未来城市：寻找自己的替身」
文/花田速记员
未来的城市，真的会更美好吗？
《未来城市：寻找自己的替身》，365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阶层晋升”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2
这里是Y城。但我马上要去B城了，而我的兄弟大刘，最终拒绝跟我一起离开。
我的亲哥去B城谋生后，我和大刘多年来互相照应。当我拿着大哥寄来的通行车票，问大刘：“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
大刘却说：“不走了，哪里都一样。”
我说：“不一样。如果不想在这里被杀，就必须出去看看……”
在衰败的Y城，人们履行义务一样地，将器官交给政府运作，以此换取食物和安全。成年男人们已经接连交出了肾，女人们也该要交上一只眼球了——满街尽是残缺的人。儿他们的器官，被卖给更有资格拥有它们的富裕城。
B城虽然不是很富有，但并不轻易开放入境。我因此推测，B城虽然没有名气，但条件应该比这里好许多。
我不愿再待在Y城，我怕有一天自己的身体将会被挖空。但我走之前，大刘堵着楼门，并不想成全我。我撞开了大刘，冲进暗夜，奔向我最后的机会。
3
这几个月，大哥常来信，告诉我他一切都好。
他前年被表舅带走，安定后便常来信。
大刘说：“你哥还是混得不好，不然为什么不给你寄食物？”我耐心地等着，终于等到了大哥寄来了这张通行车票。车在封闭的暗黑中行驶，我的手腕微微酸疼。等我下车，立马看到了大哥。
大哥站在接人前列，人们都紧张激动。我们一下车，就与光中的人影互相拥抱。我想说大哥谢谢记挂，就是你那些信，帮我撑到现在。可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我来了。
大哥说，来了就好。我们简单寒暄。他带我回了表舅的家。房屋狭长，干净整洁。就像B城街道，林立的工厂连声音都齐整。我们坐在长桌前，静默地感谢食物供给。我学着大哥的仪式。
“B城注重规矩。”大哥说，“以后你注意言行，小心些就是了。”
4
表舅和我打了招呼，并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他们的房间离我们有些远。大哥说：“你刚来，分我的份额就可以。”我点头，瞥到表舅的餐桌，堆砌着色彩光耀的水果。
办理好关系后，我进了B城的一级工厂。从居民区出来，人们步行去就近的工厂干活。
大哥他刚刚升了职位，把我送去后他就要离开。街边一个无人的亭岗，许多人正在亭前排队领纸。
“那是什么？”我问。
大哥拉我快走，叮嘱我回家路线：“信纸，他们要给人写信。”
我看着那队列，好奇怎么排了那么多人。他们在烈日下站着，手里还拿着用来换纸的食物份额。
但不管怎么说，B城有工厂，办好工作证后，我终于松了口气。
Y城是墙体流血的噩梦。我不敢跟大哥说明，其实大刘不想我走，是因为他发现了黑市，大刘说如果我们去抢别人的器官，就不只可以吃饱饭了……
可我不想沾血，所以我逃入了这厂。
5
领班将我排到了操作间一角，对面是一名老工人。
领班走后，我略带讨好地打了招呼。老工人透过机器缝隙，盯着我说：“先干活儿吧，叫我老贵就行。”
我闷声操作，老贵也是。
我速度很快便赶上了他。等休息时间到时，工友们纷纷走向食堂。
一组的工人多是一人排队领饭，其他人坐着忙碌地写着什么。
我紧紧跟着老贵，轻声问：“他们在写什么？”
老贵说：“写信，只有这个时间可以写了。”
他们的笔沙沙地动着，可我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亲朋温馨，晃动的眼神中只埋着恐惧。那表情我很熟悉，我们就曾是这样轮等着捐献器官的名单。
食物干在一边，工人们吃掉较少的份额，便把剩下的食物严实包好。
老贵说，“别看了，赶紧吃吧。”
我低下头，突然觉出在工厂，把饭全部吃完的老贵和我反而有如异类。
6
大哥的日子似乎一天天好起来了。
我干活疲累，回家倒头就睡。无心他顾，终于想起问大哥是怎么进的二级工厂。饭桌上，大哥冷静地看着我：“你不要只埋头干了，工厂有老工人，你看看他就该明白些了。”
“你是说老贵？”
大哥说：“他永远是底层工人。总把吃的吃完，根本不懂积蓄。”
7
一天下班后，我跟着老贵，发现他没有走出厂子，而是向仓库走去。他走得晃悠，似乎吃完食物也不够他填充热量。
我跟进去，发现老贵没了身影，只有细长的用来挂工服的某个柜子，发出了窸窣声响。
我等了一会儿，老贵却不再出来。我于是走近橱柜，轻轻地拉开柜门。里面涌出一股食物的馊味。
老贵侧躺在里面，报纸盖在身上。细窄的上方吊着许多袋子，里面是面目早已模糊的食物。贴柜墙的日历旧到模糊，如果那日期就是起点——老贵竟然就这样活了五年。
我站起来，某种惊恐涌成了愤怒，我无法再轻轻地叫醒他。那种在Y城生存的狠毒再次沸腾，我哐地一声砸合了铁门，将老贵的“家”摔得摇晃。
老贵终于醒了，在柜子里迷糊问着：“谁啊……”
我挡住了入柜的唯一光线，声音压低而不容人反驳：“老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贵似乎在摸索着什么，当他听清楚我的声音后，便不再动了:“原来是你啊……”
8
老贵说，其实他不是B城的人，他拿着侄子的信来后，侄子走了，就剩他留在厂里赚份额。他很快便明白，自己被侄子骗来了这里。其实B城的工厂，晋升的规则就是——找一个人来当自己的替身，这是得到些许自由的唯一出路。
替身越多，就越能上升身份，得到更多的资源份额。
为了活下来，老贵只能先继续干活。
老贵说：“我家里再无人了，邻居也都没了……”
我背靠着柜子，防止老贵拿着什么刀出来，我怕他像Y城人那样狠心。但透过空气孔隙，老贵递出了几张信纸。
“给你看看吧……这是我写的，只能给陌生人写啦……我写了好久好久，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我没有接老贵的信，只觉反胃地离开了那里。在Y城，我尚且是完整的自己，但在这里，我成了大哥的一部分。成了表舅桌上的水果，难怪他很少看我，甚至厌恶地打断我的忆旧。
9
老贵说得对，这里需要的只是替自己工作的人。你只有找到人来替代你的工作，才能从这岗位里解放。找得越多，层级就越能上升。
我掏出了纸，回忆那些Y城的地址。我想到大刘，想我们曾一起雨夜上街，戴着帽子、口罩满街搜寻食物。大刘撬开了下水道铁栏，我伸手摸出里面毛茸茸的生命。我们甚至有了某些计划，要养起一窝窝耗子，就像养出一山坡的羊。
是啊，和Y城比起来，在这里写信算什么呢？我收拾了眼泪，向着信纸呼唤起来：“大刘，我的好兄弟，在家里还是吃不上饭吧，赶紧来我这里吧！虽然要工作会苦一点，但能够活着了，你成日在街上晃荡又能晃荡多久呢……”
10
大哥回家后什么也没多说，却给我准备好了信纸。
我不想和他说话，可又不得不接受支援。既然我不想成为老贵，不想那样寒酸地适应短缺，吃找酸坏的食物，就必须喊来一个人，就必须寻一个替身。
大哥说：“你别恨我。”
我控制着情绪，想起许多过往。我说：“就这样吧，起码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你是真的高兴。”我埋头写信。
大哥沉默地分我食物，照顾我完成那不成文的任务。
而表舅终于不再假装，他把我真正的住处告诉了我——那是后院的地下室柜子，里面铺着别人用过的床铺。他指点着，墙上的孔洞适合存放食物。而满片正字的深深刻痕，才是我该寄出的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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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速记员，案件的关注者。
关于真相的事实，不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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