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教授也要有娱乐精神？

受教育是高尚追求，比受教育更神圣的追求是快乐。

文：吴绢   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副教授

如果说大学做的也是买卖，那么教育就是被售卖的服务，学生就是买主。学生挑三拣四的霸王花心态已经让大学的买卖不得不越做越精微，服务越来越温暖。

温暖的服务从课堂开始。让教授们花大力气的不光是授课的内容，还有方式。比如分组讨论，课堂辩论，结对子，游戏……到底哪一种更加春风化雨，哪一种更加润物无声？当教授们脑汁绞尽，期望让课堂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发出求知的光彩，往往坐在角落里的某一双会黯淡下去，直到微微睡着。应付睡觉的学生，有的教授会突然提高讲课的语调，把学生“震”醒。有的教授会走过去，轻轻地敲敲课桌。有的教授则会体贴地让学生睡到自然醒。总之，叫醒服务以无尴尬为最佳。也有自尊心很强的教授，课堂上只要有一个学生睡着就火大，感觉是对自己讲课水平的侮辱。其实，被学生睡的课，不一定很枯燥。学生的生活里要占用他们精力的事情太多。有的工作到深夜，有的喝酒到夜深，有的跳舞到天明。教授们根本无法了解他们50分钟课堂之外的生活是怎样进行的。

让学生集中精神听课的一个杀手锏是娱乐精神。没有人能一边开怀大笑，一边睡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才是为睡觉准备的。在教育这种听上去比较严肃无趣的服务里面，加一点娱乐，有点像给拼金牌的运动员吃点不被禁赛的兴奋剂，给想当馒头的面团加点发酵粉， 给做晚宴的菜肴洒点味精。好的教师，不但要能教育人，还要能娱乐人。娱乐当然不是毫无价值的东西。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有过花钱买娱乐的经历。所以教育里面掺点娱乐并不是西瓜注水，当然也不会使之贬值。在国内，娱乐精神名声在外的有新东方。据说选老师的标准之一就是能侃。美国的大学虽然没有这样赤裸裸的标准，但是在聘选教授面试的时候，也常常是得笑声者，得人心。在适当的时候，抛出一两个应景的小笑话；或者能把干巴的学问说得妙趣横生，这样的候选人，当然很占便宜。会心一笑的效果可以瞬间把台下的看客转变成为知音。

受教育是一个很高尚的追求。但是在美国人心目中，比受教育更神圣的一个追求是快乐。当美国人把“追求快乐”与“生命”“自由”并列写进《独立宣言》的时候，你知道他们对快乐的追求是认真的。所以，如果在课堂上学生感到不快乐，他们可以睡觉，可以早退，也可以跟教授争辩。如果在大学里感到不快乐，他们可以退学，可以转学，甚至可以打官司。教育是因为最终能给人带来快乐而有了价值。如果教育损伤了快乐，就该把它打包扔进垃圾桶。

不过，娱乐当然不是扮个鬼脸那么简单。美国的课堂禁忌重重。任何有关性、性别、年龄、种族、宗教、智障伤残人士的笑话都可能惹麻烦。所以，娱乐怎样加，加多少，什么火候，都要仔细衡量。要让学生开心，最普遍也是最简单有效的一个做法是在学生回答问题之后简单给个鼓励：“Good”“Very good！”“ Great！”“ Excellent！”——这有点像给唱京剧的喝彩。喝个彩，就算娱乐一下演员，对他的付出表示肯定。在喝彩声中长大的美国学生心里也很明白，鼓励并不代表他回答正确。鼓励之后，对于错误的回答，教授再给予纠正。有的富有娱乐精神的教授靠的不是语言，而是肢体动作。我见过一位美国教授，讲课极富激情，手舞足蹈。讲到酣处，甚至跳到课桌上。相信他的学生即使完全听不懂他的课，也无法在这样的课上睡着。

让学生快乐是美国大学教育不成文的一个根本。有时候，单单新知识就能让学生快乐；有时候新知识要加点娱乐花边才能让学生快乐。为了让学生快乐，有的教授放宽了打分标准，造成很多大学平均成绩的通胀。姑且不论这样做对不对。学生快乐，教授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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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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