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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之宇宙 | 为什么目前的科学无法解释意识?

五色原林 2021-01-16

灵性成长 · 全息生活

带着觉察活在当下

活出自己内在的力量

白之禅语 | 红之生活 | 绿之自然 | 蓝之宇宙 | 金之奇幻

“心”、“心灵”、“精神”,学名都叫“意识”。意识,包含无限丰富感受与无比精微体验的意识,如何在大脑神经细胞的复杂活动中涌现出来?


作为当代四大基本科学问题之一,意识让学者们困惑不已、激辩不休:物理学家企图消解它,哲学家则认为它超越人类理性,永远无解。


自然科学三百年辉煌的“物至上”,就是对的吗?“心”是什么,“脑”是什么?一个新颖的答案,浮出水面。


每个人对意识都很熟悉。走在雨后的河边,呼吸湿润的空气,凝视清翠的芦苇,撩起晶莹的水花,眺望绚丽的彩虹,这些感受都是意识,也就是笛卡尔《哲学原理》中所说的“在我们身上所发生而我们本身又能直接感受到的一切东西”。笛卡儿认为,万事万物都可能是梦幻,唯有作为思考者的“我”是无可置疑的。这个“我”是精神,是心灵,不占据空间,没有展延性,寄居在肉体的机器里,却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


虽然人类对心灵、精神或意识的思考有很长的历史,但笛卡尔第一次对身心关系做了系统的分析和严格的论证。他始创的身心二元论,也因而代表了对意识问题学术思考的开端。身心二元论存在一个难以克服的核心困难,就是如何解释作为不同实体的心、身之间的相互作用,比如,想喝水的思想如何驱动拿杯子的手。所以,二元论虽然引发了西方哲学界数百年的激烈争论,但并未得到主流学术界的认可。从笛卡尔到今天,科学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人们已经普遍认识到,脑才是同意识最密切相关的器官,身心关系问题的实质是脑与意识的关系问题。当前学术界中比较有影响的意识理论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种。 

有一派学者继承笛卡尔的二元论观点,认为世界上的确有物质和意识两种不同的东西。其代表人物生理学家 Eccles 认为,左脑的“联系神经群”是意识和脑的界面,感觉信息通过该神经群进入意识,而非物质的意识通过该神经群控制脑的神经活动,影响人的行为[1]。然而这个界面是否存在,还缺乏足够的实验证据。

 

也有学者认为物质和意识都源自一种中立的东西,从不同的视角,既可以说是物质,也可以说是意识,两者并不存在冲突和差异。这个中立物,马赫称之为“感觉”,詹姆士称之为“纯经验”,罗素称之为“事件”。中立一元论的观点,在个别当代哲学家等的理论中有所体现。比如,Chalmers 认为信息有可能是最基本的存在,而物质和意识都是信息的具体形态[2]。

 

以贝克莱为代表的唯心论,否认物质的存在,认为像山川河流、房屋树木这些物质的东西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们能被人感觉到,实质上都是意识。唯心论认为不能被感觉到的东西是不存在的,这一点从常识上很难接受。不过,有些当代学者,如哲学家Hut 和心理学家Shepard 认为唯心论仍然具有部分合理性[3]。

 

源于英国哲学家霍布斯的副现象论,认为意识只是身体活动的副产品,不具备任何改变物理过程的能力。行为主义的代表人物、心理学家斯金纳是副现象论的支持者。当代意识理论中的几个流行观点,实质上都是副现象论。比如,以 Denneet 为代表的取消主义认为,意识的概念是个大杂烩,根本不指任何确定的东西。意识就像是空中的飞鸟落在地上的影子,对鸟儿的飞行不起任何作用[4]。


哲学家 Searle 认为,水是湿润的,但微观层次上每一个水分子却不是湿润的,“湿润性”是宏观层次上的突现(emergent)属性。人脑由数十亿个神经细胞组成,意识也像“湿润性“一样,是一个复杂系统的自然产物,没有任何神秘之处[5]。本质上,副现象论否认意识有任何作用,认为意识问题是个伪问题,根本不需要关注。

 

还原论是受到众多科学家支持的一种意识理论。回归到本原,或用更本原的事物来描述、解释非本原的事物,是物理学的主要方法。所有我们见到的自然物体,包括我们的身体,都被还原成原子、电子等微观粒子,这是物理学最深刻、最成功的还原。


“桌子是什么?石头是什么,无非是一大堆原子而已”,就是还原论的一个代表性说法。脑和神经科学家把物理学视为科学的典范,也一直期望能把脑和脑的活动还原到微观粒子的层次。还原论者不否认意识的存在和重要性,但认为意识是脑的功能,所有的意识现象可以还原到神经系统内部的相互作用,把脑的活动弄清楚,意识的问题就会自然解决。

还原论的一个极端形式是功能主义,把脑与意识的关系类比于计算机的硬件和软件的关系,把人脑内发生的一切看成是信息处理,把意识看成是信息处理的产物。功能主义否认意识对人脑的依赖性,认为用神经细胞和用硅片,只要实现相同的信息处理,都能够导致意识的出现。

 

最后一种重要理论是局限论,其核心观点是:人类的认识能力存在极限,可能永远无法回答脑的活动怎样导致了意识这个问题。Nagel 指出,人可以想象自己变成蝙蝠,通过发出超声波,用回声来确定方位、指导飞行,但想象做蝙蝠的感受,不等同于是蝙蝠的感受。即使把蝙蝠的每一个细胞都了解清楚,人不是蝙蝠,还是不能理解做蝙蝠的感觉。


意识最特殊的一点在于,它是一种个体的感受,超出物理学和神经科学的解释范围[6]。哲学家 McGinn 也有类似的看法。他指出,小学生不能理解相对论,一个永远在一个平面上爬行的小虫也不可能理解三维空间的感觉。人的能力由进化而来,是为了求得生存,不是为了理解意识,存在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是完全可能的[7]。

 

当前意识研究中最主要的观点冲突,是在还原论和局限论之间,前者更多受到科学家的支持,而后者较多得到哲学家的认可。Chalmers 对功能意识(functional consciousness)和现象意识(phenomenal consciousness)的区分,清晰地展示了这一冲突[8]。他认为前者与神经系统的功能相关,可以由物理学和神经科学来解释,属于“容易问题”,但后者的根本特点在于它是没有功能的主观体验,而主观体验,又称为感受性 (Qualia),是无法还原到神经机制的,所以构成了意识的“难问题”。


“难问题”和“容易问题”的区分确定了意识问题的核心争执在于现象意识,而不是意识的所有方面。如果还原论是对的,意识不过是脑的功能,是复杂物理系统活动的产物,那就意味着世界本质上是物质的,物质之外别无其它;如果局限论是对的,意识不能被还原为神经和物理活动,那就意味着存在一种非物质的实体,是人类永远不能理解的。

 

哲学家用概念分析,设计了一些思想实验,力图论证科学与解释感受性所需要的答案之间存在一个无法跨越的空隙,科学永远不能解释意识[9]。这些论证,虽然精巧,但也存在问题。比如,知识论证指出,即使一个人通晓关于颜色的一切知识,也无法代替真实的颜色知觉,无法体会到比如红色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和意识[10,11]。但根据神经科学,一个人如果在只有黑白颜色的房间中长大,发育过程存在感觉剥夺,根本不会发育出感受颜色的椎体细胞。给这样的人呈现红色刺激,问他们有什么感觉或要求他们对这个刺激做判断,就如同呈现一个我们根本知觉不到的红外刺激,问我们有什么感觉一样,问题本身是无效的。“僵尸”论证设想存在物理构造和行为同真人一样,但没有任何感觉和意识的“僵尸” [12]。但如果“僵尸”的大脑也由神经细胞构成,躯体构造跟人类的躯体也一样,它就像是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他人一样,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它没有意识。僵尸论证把感觉从脑中剥离出去,已经预设了存在同实体分离的感觉,其论证过程其实是对其预设观点的再陈述,不是一个有效的论证。


用二维空间小虫不能理解三维空间来说明人类可能无法理解意识,这样的类比论证也有不足。人跟小虫的极大不同在于,人能使用工具、有语言。工具和语言使人类有可能探测、考察、表达一切事物和事件,使人类的智能和认识能力超越了其感官局限性。人类永远不能感受超声波,但不意味着人不能理解超声波。如果小虫也有人类一样的智能,没有理由认为它不能逐渐获得关于三维空间的知识,认识三维空间内的事物,除非这个三维空间跟小虫的二维空间没有任何相互作用。

总体来说,还原论认为意识是大脑活动的机能,否认感受性有任何神秘性,否认科学有局限性,认为科学一定能为意识提供合理的解释。局限论基于人们的日常体验,凸显了意识现象独特的主观感受性,认为这种感受性不能还原成分子、原子。从还原论中,人们看到的是科学家的乐观和信心:科学能解释世界上的一切,也一定能解释意识。


然而,归纳无法带来必然真理,即使过去见到的天鹅都是白的,下一个天鹅却可能是黑的,意识就可能是这样一个黑天鹅。局限论则更多传递出哲学家的悲观与怀疑:纯粹物质化的科学怎么可能去刻画非物质的感受性?一大堆神经细胞怎么导致鲜艳的颜色、芬芳的气味?然而,怀疑只能对别人的观点提出批判和质疑,并不能直接带来新的认识。


这样,意识与物质关系这个千年难题,经过最近四百年哲学家和科学家的深入思考和反复论辩,其表述日益清晰、明确,其答案却依旧扑朔迷离。作为论辩双方的主角,还原论和局限论更多是在表述各自的观点,缺乏令人信服的论证。人们在如影随形、无可否认的直接体验和体系严密、威力巨大的科学之间,仍然无所适从。

 

意识问题长久的悬而未解,意味着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思路。“科学能否解释意识?”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可以看到人们对“科学”和“意识”做了很多思考,却忽视了对“解释”的分析。如果承认,科学表达的物质世界是不可否认的,意识表达的精神世界也是不可否认的,我们似乎更应该去思考一下,“解释”是什么,用科学去“解释”一个事物又意味着什么?

 

遇到新事物,比如斑马,产生疑惑感,“这是什么?”通过观察、接触,了解到新事物的属性和特点,陌生变熟悉,疑惑感就消除了。看到事物的行为有奇异之处,比如兔子跳到一 块草地上消失不见了,产生疑惑感,“为什么会这样?”走近观察,发现草丛下面有个深洞,兔子落入洞中,疑惑感也消除了。观察到事物之间的关联,比如乌云密布之后会下雨,对事物和这种关联本身都很熟悉,但产生了疑惑感,“为什么会有这种关联?”通过思考,想象乌云中含有水滴,或想象乌云中有个雨神,疑惑感也消失了。这样,通过外部行为和内部认知活动,个体消除了疑惑,达到了对外界事物的理解,虽然这种理解未必是正确的。这种由个体自身实现理解的过程构成一个自我解释的过程,对动物和人应该都能发生,也不是一定需要语言。

 

然而,个体达到理解之后,要想让其他个体理解,就涉及到解释。可以带着其他个体同新事物(如斑马)接触、或向其展示能解除困惑的场景(如草丛下的洞),这些解释过程也不一定需要语言。但是,个体内部的思维活动是无法展示的,必须通过语言来加以解释。如果向一个群体去解释,更难以借于直接经验,也更需要通过语言。进行语言交流,解释过程还需要解释者理解到其他个体有疑惑感,也需要其他个体理解解释者的行为意图。这样,解释以理解为前提,但比理解更为复杂,而且在普遍意义上需要语言。

 

日常的解释需要用日常语言表达。科学的解释,必须用科学的语言,提供关于事物或事物间关系的表述,没有逻辑矛盾,让人们达到理解。如果存在关于意识的科学理论,它应该由科学的表述构成,不带有任何神秘不可知的色彩,而且能为群体理解。这就提示我们关注两个过程,一是科学解释的表述过程,一是科学解释的理解过程。我们必须反思,科学的语言到底能表述什么,人们又是怎样从科学的语言表述中达到理解,如果科学的表述或对科学表述的理解存在某种局限性,这种局限性对我们理解意识又意味着什么?       

1

科学的感受性基础

 

以物理学为基础的科学代表了人类对世界最真实、最深刻的认识。按照当代物理学,今天的世界诞生于 130 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大爆炸导致宇宙膨胀,物质通过引力彼此吸引,形成了气体云、恒星、星系等结构,包括太阳系以及我们生存的地球。地球具有适宜的大气、温度、水等自然条件,生命起源后,经过漫长的进化,最后在地球上形成纷繁多彩、生机勃勃的生物世界。


然而,地球上的一切,无论是高山、大河,动物、植物,还是建筑、汽车,都是物质,都由一百多种基本化学元素构成。所有的元素又是由原子构成。目光投向一只猫,我们看到了头、躯干、尾巴、皮肤等;深入进去,我们看到了骨骼、肌肉、器官等;再深入,我们看到了血管、细胞、蛋白质等;再深入,我们看到了分子、原子。投向任何一个物体, 我们最后看到的都是分子、原子。想象我们自己如原子那么小,游荡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或太空的每一寸空间虚空之外,我们看到无穷无尽的原子,在不停地震荡、跳跃、聚集、分散。这就是物理学描绘的关于自然界的最真实的图像,在这幅图像中,万事万物被还原成原子,除了原子,别无他物。

 

然而,突然间,我们可能会产生一个疑惑,为什么物理学描绘的世界是一幅巨大的图像,而不是一大团错综复杂的声音,不是一堆各式各样的气味,不是一组或粗糙或光滑的质地?为什么我们“看到”世界的本质,而不是“听到”、“闻到”、或是“摸到”?这让我们意识到,物理学所描绘的世界是视觉的!在这个世界里,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感觉特性:声音消失了,声调不过是粒子运动的不同频率,响度不过是粒子运动的幅度,音色不过是正弦波的组合分布;触觉消失了:光滑、粗糙不过是物体表面分子的不同分布方式;味道消失了,酸甜苦辣不过是不同空间结构的化学分子。就是在视觉里,颜色知觉也不复存在:赤橙黄绿青蓝紫不过是光子以不同的周期在振动而已。


也就是说,要理解这个物理学的世界,只需要视觉,而且只需要视觉的一部分,能感受长度、形状、运动等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其它的感官。如果我们的物理学世界是基于视觉的,而人类所有感官中功能最为强大的也是视觉,这两个事实之间是偶然的巧合吗?如果视觉不是我们最发达的感官,我们的科学所描述的世界还是基于视觉的一幅图像吗?

 

考虑一下蝙蝠。同人类相反,听觉是蝙蝠的主要感官,视觉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假设进化过程中,出于某种原因,蝙蝠而不是人类先发展出了智慧,统治了地球,对世界进行了深刻的认识,建立了严密的科学。那么,以听觉为主、用回声检测世界的蝙蝠将怎样构建关于世界的知识表征?蝙蝠对着蚊子,听到微弱而波动的回声,蝙蝠对着墙壁,听到清晰而稳定的回声。不同的物体对应不同性质的回声。利用这些回声,蝙蝠们构建了一个对周围世界的基本描述,而这个描述应该是以回声的特点作为描述语言的,比如清脆,浑浊、高亢、稳定、震荡。蝙蝠天生所发声音的强度、频率是有限的,接收回声的能力也是有限的,能探测的空间距离和物体类型也是有限的。但随着蝙蝠科学的发展,它们开始制造更有威力的产生声音和检测回声的仪器。可以设想它们用仪器发出多束正弦波,分解从物体上反射的回声,得出回声的波谱分布,确定物体的属性。跟人类类似,它们也可以制造加速器,让物体高速对撞,粉碎物体,根据物体撞击后发出的声音来分析物体的构成。

 

蝙蝠也能用视觉分辨长短,只是它们的视觉不发达,分辨起来比较费力,所以它们宁愿发出超声波,根据回声轻易区分两者。这跟人类正好相反。我们眼睛一瞄,就能分出长短,没有必要闭上眼睛,用力敲打木棒,根据击打声音的高低来确定其长短。这样设想,蝙蝠科学家构造的世界,将会是听觉的,其科学语言的基本单元应该是由频率和响度等定义的“声子”,所有的物质也都将被还原为声子。对蝙蝠而言,这个世界的本质描述将是一大团声音,包含无数的声子,响彻整个宇宙。

 

也可以考虑以触觉、嗅觉为主要感官的动物。这类动物的先天感知能力可能更有限,因为它们只能感受到身体和鼻子能触及和接收范围内的物体和气味。但如果有充分的时间,它们也应该能制造出足够强力的仪器,通过仪器去探索不可触及的事物,还是有可能建立一个以触觉或嗅觉特征为基本单元的科学体系。当然,无论是依赖视觉、听觉、触觉或嗅觉,都必须先发展出语言、文字,才有能力累积文明成果,形成逐步深化的科学理论。

 

当代物理学认为世界的最基本单元是夸克。夸克虽是点粒子,但具有一些相当抽象的性质,比如自旋、粲数、奇异数等,很难说是纯粹的视觉概念。这似乎同认为物理学是基于视觉属性构建的观点相冲突。但要看到物理学是实验科学,真正刻画这些抽象属性的是来自实验仪器的观察和测量。粒子物理学里的仪器,如气泡室,真正记录的还是长度、角度、形状等这些视觉特征。这样,科学的核心概念可能不全是视觉的,甚至与任何感官通道无关,纯粹是一种数学抽象,但人要理解这些概念,还是要诉诸于对仪器测量结果的视觉感知。没有人见过“力”,但从拉长的弹簧上,人们理解了“力”。虽然人们也可以从肌肉紧张感来体会“力”,但物理学对“力”的测量并没有选用躯体感觉。归结到理解过程,人类的物理学仍然是视觉的。

22

科学不能解释意识


如果科学可以基于不同的感觉通道去构造,这将带来一个全新的认识:虽然蝙蝠和人类生活的世界是一样的,但不同的物种描述世界的方式会有极大的不同。虽然科学的内容反映事物间的因果关系,不依赖于具体物种的感知觉特性,具有绝对的客观性,然而科学的具体形式却可能依赖于构建科学的物种,依赖于该物种的优势感官通道。以信息加工能力最强、感知信息最敏感的通道为基础去描述世界,具有最大的便利性,也更容易扩展后去描述其它感官通道感知的信息。


基于视觉的物理学依赖大小、空间构型、运动这些视觉的感受性去描述其它的感受性。比如,冷、热的感觉被描述为原子的动能,红、蓝的感觉被描述为不同波长的电磁波。类似的,基于听觉的物理学可能依赖频率和响度等听觉的感受性去描述其它的感受性。特定物种的科学,会采用优势感官的若干类别的感受性作为其最根本的构造元素,或解释基元,而其他的一切感受性都成为被解释的对象和被还原的对象。


这个解释和还原过程之所以可能,是因为科学关注的是事物相互作用的效果,而不是感受性本身。一个烧红的铁块掉入冷水会发生什么后果,无论用哪个感官的感受性去描述、计算,只要对应的科学足够完备,都会得出相同的结论。比如,人类物理学只要关注铁块分子的运动性质,就能对事件提供充分的描述,铁块由红变黑色这个颜色感受性的变化,可以视作一个伴随现象,无需关注。

 

对人类而言,科学的解释就是用长度、形状等几个基本视觉感受性去描述一切事物和过程,而这些解释元在人类的感知能力范围之内,是每个视觉正常的人都能够理解的。比如,欧氏几何的点、线等基本概念对人类是自明的,是因为人类视觉系统的内在相似性。对其它的物种,如蝙蝠,这种自明性可能根本不存在。


再比如,用相同、不同、大小、强弱等表达基本的数量关系,对科学是无法缺少的,但当我们说 A 与 B 相同的时候,根据的还是直接经验。没有直接经验,我们根本不能理解什么是相同、不同、更长、较弱。看到一米长的尺子比半米长的尺子更长,这种感觉,是最初始、最直接的。这个直接经验依赖的意识和感受性是人类共有的,是自明的,不需要解释,是我们理解一切的基础,不可能用任何东西来解释。一个前提是,人类要有相互沟通的能力,否则,客观的科学根本无从建立。


科学最终形成的理论构建是非常繁复的,但每个具体的解释都能逐层分解,回归到这些基本解释单元上去,所以人也能从理解简单的加减乘除逐渐深入,最后达到理解相对论、量子力学等最抽象科学构造。

 

这样,科学能否解释意识,比如红色的感受性,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显现出来了。如果人类科学的任何解释都是基于最基本的几种视觉感受性,包括点、线、形状、距离、方位、速度等,用科学解释感受性就是要用这些基本的感受性来让人们理解其它的感受性。那么,点、线等感受性能否能解释红色这个感受性呢?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感受性或 Qualia 之所以被称为感受性,按其定义和人们的理解,就是说它们代表不同性质的感受,本质不同,是不可通约的。不可通约的两个事物不能相互比较,无法用同一标准进行衡量。Qualia 的单数原形是 Quale,来自拉丁词根 Qualis,意指“种类”,在英语中演变出的 Quality 一词,有“性质、特性”的意思。


事实上,哲学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答红色有多长、香味是否悦耳这样的问题。当笛卡尔指出,桌椅等物体有空间位置,有大小、重量,但人的思想没有位置、大小和重量时,他真正表述的其实就是不同感受性的无法通约这一事实:红色这种感觉是无法用长短、大小、轻重等感觉来衡量的。

 

颜色、气味是人们常常谈到的典型的感受性,是因为它们带来的感觉与基本的视觉感受性反差很大。其实,感受性种类繁多,数量巨大。人能够分辨上千万种颜色,把两个色彩有微小差异的色块放到一起,也能发现它们引起不同的感受。人能分辨的形状更多。任何一个形状,如三角形带来的感觉跟其它形状,比如四边形,都是不尽相同的。


所以,仅仅考虑颜色、形状两个维度,感受性的数量就很多。我们所有的感官感受,如饥渴感、肌肉紧张感、焦虑感、喜怒哀乐、做梦的感觉、比较两个物体大小产生的相同感、不同感,还有更为抽象的幸福感、嫉妒感、正义感,乃至意志的自由感、自我的整体感等都是感受性。每一个感受性,都是一种直观的直接给予,而不能用其它的感受性去理解。

 

人类的科学,以视觉感受性为基元,其它的感受性都从功能上被还原了,人脑成为一个巨量的原子的集合。声音刺激被理解为原子的震动,传入大脑后,引发人脑中原子的波动。然而,所有的交互作用,都是原子同原子的作用,带来的无非是原子位置、运动的变化,人们无法理解为何信息加工进行到一定程度,突然出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感受性。


同样,蝙蝠的科学以听觉感受性为基元,其它的感受性都从功能上被还原为声子,它的大脑也是一个巨量的声子集合,到处是嗡嗡的声音。一个四边形,在蝙蝠听来,只是一组特殊的声波,这个声波进入大脑,跟构成脑的其它声波相互调制,但所有的交互作用,无非是改变了声波的特性,蝙蝠无法理解,为什么从眼睛里突然看到了一个形状的感觉。对人而言,想把对声音的感觉还原为视觉感受性,正像蝙蝠想把对形状的感觉还原为听觉感受性,都是不可能的。

 

科学的解释一定有一些基本的单元,这些基本单元是无需解释,也不能解释的。分析表明,这些基本单元不是别的,恰恰是让我们百思不解的感受性。而这些感受性之所以能够得到大家的公认,成为交流中描述和理解的基础,是因为它们本身是自明的。这样,感受性虽是主观的,但因为其直观性、自明性带来的可靠性而成为客观的,并构成科学客观性的基础。在使用感受性作为基本单元上,日常解释跟科学解释是一样,只是日常解释在逻辑性、实证性、严密性和系统性上无法同科学相提并论。

 

还原论企图用科学解释意识,最大的困难是要解释人脑怎么产生了意识这种机能。其实意识不是机能,不是人脑活动的产物。相反,科学所描述的人脑的结构与功能,恰恰是人类意识活动的产物。在我们的科学里,人脑是由细胞构成的。但在蝙蝠的科学里,人脑是一团声音,没有细胞体、轴突、树突这样的空间结构,深入大脑的每一个部分,蝙蝠科学家听到的都是一团团的细密的声音。


不仅人脑,整个科学所描绘的世界,都是用意识感受性构建而成的。不仅意识不能还原为科学,科学反而要还原为意识。世界第一位的存在是感受性。由感受性构成的现象意识是所有科学描述和科学理解的基础,因而也不可能再反过来为科学所描述和理解,也就不能用科学去解释。也就是说,意识不应该是科学研究的主题。善用回声的蝙蝠的存在,让我们能想象一种基于声音的科学,认识到了科学是基于感受性的,为科学为什么不能解释意识提供了一个“回声论证”。

3

科学的架构里没有意识

 

科学给我们提供了最可靠的知识,对世界提供了最好的预测。科学之外,没有别的框架更为可靠了。科学的确是人类理性最伟大的产物,但科学的框架是一个没有感受性的框架,在其中寻找意识是徒劳的。在科学的框架里,还原论是完全正确的,一元唯物的观点也是完全正确的:一切皆可还原,科学的世界没有、也不需要精神和感受性,只有物质和物质的相互作用。

 

由此可知,与蛇不能吞噬自己、手指不能指向自身不同,用人脑来科学地研究人脑也不构成任何悖论。科学实验中,科学家不会同时是观察者,又是被观察的对象。科学家研究的总是别人的脑,而这个脑,与任何其他的自然物体一样,是纯粹物质的。

 

同样可知,从科学的角度声称意识是物种进化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或幼儿从某个时期开始出现意识,这些说法都存在逻辑上的错误。如果认为细菌没有意识,而人有意识,就会带来一个问题,究竟在进化的哪个阶段从无到有开始出现意识?类似地,受精卵通过发育依次成为胎儿、幼儿、儿童和成人。如果认为受精卵只是一个单细胞,不可能有意识,而成人有意识,也会追问,究竟在发育的哪个阶段,在几个月的胎儿还是在几岁的婴儿身上意识开始出现?这样的问题给几乎所有的哲学家和科学家带来极大的困惑,本质上是因为,它们都是不可回答的伪问题。因为从细菌到人的整个进化过程,从受精卵、胎儿、幼儿到成人的整个发育过程,全部是科学的描述,在这些描述中根本不应该再谈及意识。

 

当然,发育中从受精卵到成人,进化中从细菌到人,的确发生了一些重大的变化,但这些变化的核心不是意识,而是智能。功能意识实际上反映了认知加工,不能称为真正的意识。比如,抛开感受性只看功能,自我意识(self consciousness)实际上反映了智能主体对内部信息处理过程和结果的存取和对外表达能力。


知觉、注意、工作记忆、意图、信念、动机、情绪、自我觉知(self awareness)等所有的心理现象和过程,都可以在纯粹的信息加工框架里描述和研究,无需诉诸于主观感受性或意识。当然,心理学家并不需要彻底摒弃涉及主观感受的词汇,但他们必须看到,使用这些词汇仅仅是一种便宜行为:“被试(被测试的人)感受到了红色”只不过是“当给予一个听觉刺激‘你是否看到红色?’时,被试口头做出了‘是’的反应”这样一个科学描述的简化。心理学作为一门科学,本质上还是构建在被试行为等可观察指标之上,并不真正需要感受性。

 

同样地,说意识是某种特殊的神经活动模式,是非线性等复杂系统的突现或涌现特征,在逻辑上也是错误的。以颜色知觉为例,脑神经科学表明,彩色物体发出的电磁波,首先刺激了视网膜上的椎体细胞,然后通过丘脑,到达视皮层,进一步投射到多个大脑联合皮层。


很多科学家认为,存在一个神经回路或某种特殊的神经活动,当该回路激活或该活动出现时,人就有红色的感觉。这个回路或这种活动,被称为红色意识的神经对应物(neural correlate)。他们觉得视网膜的结构和活动是纯生理性的,没有神奇之处,不可能是红色意识的对应物,而倾向于在更高级的皮层组织中寻找意识。也就是说,他们认为视网膜没有意识而整个大脑有意识,于是追问,究竟从视网膜到整个大脑之间的哪个层次出现了意识?显然,这与追问从细菌到人之间到底哪类动物开始出现意识一样,是不可回答的。


视网膜、大脑、任何复杂系统,包括非线性系统,都是人类科学的产物,而科学的世界里,没有意识的任何地位。在科学的框架里,说人脑产生意识,或说物质产生意识,都是没有意义的陈述。在实验室里研究红色的神经对应物,表面是在研究主观感受性,实际是在研究机体内在状态的可报告性,研究的还是功能。对功能而言,问哪个神经回路专司红色意识,无异于在火车上寻找“运载力”。车厢看似对装载最关键,但如果没有轮子、车头和铁轨,“运载力”也无从谈起。

 


4

结论


科学虽然伟大,过去对科学的看法却过于绝对化了,把科学描述的世界等同于世界本身。其实,世界本身是什么,可能我们永远不知道。今日科学理论的基元,如力、原子、夸克等,都是基于人类视觉特性的理性构造,至于他们代表的本源是什么,我们可能永远不知道。可能有一天,一个新的科学理论产生了,重新诠释所有一切,不需要大爆炸,也不需要进化论。科学对世界的表达形式具有相对性。我们只能根据自己的感官来构造世界的形象。这样看来,科学与科学的创建者有十分紧密的联系,科学知识,同科学的使用者和理解者也不可分割。

 

没有觉知者的世界是一片混沌,根本无法谈论。有了一个觉知者,有了一个视点之后,才能谈论世界,世界才脱离混沌,呈现出结构和规律,这些结构和规律对于觉知者而言才构成了信息。从这个意义上,觉知者定义了世界,觉知者和被觉知者是相互依存的。


但是,觉知者是什么,为什么能觉知,感受性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纷繁多样,这却是无法回答的。有了觉知者,才有感受和语言,才有理解和解释,才有理性和智慧,才有系统的探索和积累,才有科学。十八世纪的物理学不得不承认,永动机是永远造不出来的,三百年后的今天,也许是时候看到科学的局限性,承认意识是科学永远无法解释的。

 

科学之内,没有意识。科学之外,关于意识,我们能说什么?笛卡尔的二元论刻画了一个“物”和“我”的区分,很符合人们的直觉。如果把“我”理解为所有感受性的总和(包括“我” 是一个有灵性的统一整体这种感觉),这个“我”是逐渐扩大、不断丰富的。比如,在成长中、旅行中,“我”获得了很多新的感受性。这样,“我”之外似乎的确存在一个物的世界,作为觉 知者的“我”同被觉知的“物”两者之间的关系显然不是一个等同关系。从觉知者不同于整个世界这一点看到,认为世界等同于“我”的感受的简单唯心论是不合理的。但从觉知者是感受性的总和而被觉知的总是体现为感受性这个角度,也缺乏理由认为“我”跟“物”是本质不同的,所以也不能认为二元论是正确的。


那么,世界到底是一元的还是二元的,或是另有答案?也许,这个问题本质上是不可回答的。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我”之外,是否存在其它觉知者?石头、昆虫是否能觉知?觉知者是否有灵性,灵性是否是不灭的?世界是设计的还是自然发生的?对这些问题,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信仰,采取一个立场、相信一种观点,而所有的立场和观点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它们都在科学之外,不会跟科学冲突,所以也不需要一个对与错的判决。

 

当每个人做选择时,他们是不是在根据自己的意志自由选择?意志自由是人们认为能够选择自己行为的一种信念。与所有信念一样,人们觉得自己有自由意志的感觉也是一种感受性。与所有感受性一样,这个感受性的起因是无法理解或解释的。意志自由意味着,我们能想象自己随时放弃当前的行为,转而开始另外一种行为。所以,意志自由的核心是想象,而想象跟记忆密切相关。


以前体验过的感受性再现时就是记忆。这个再现可能是部分的:昨天认识的人,可能现在只能想象出面孔。这说明,一个经验带来的多种感受性是可以分离的。这个可分离性,就意味着比如红色这个感觉,是可以脱离具体的物体而抽象存在的。这样,以记忆为基础,过去的不同感受性可以重新组合,形成一个虚构的新的感受性,比如跳舞的毛巾。与可以比作“白日梦”的想象一样,梦事实上是机体在较低活动水平上进行的一种虚构。那么,虚构的事物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它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梦中的事物是不是虚幻的?虚幻的事物能够被感知、被谈论,是不是意味着它是存在的,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真实呢?这些问题导致庄周梦蝶的思考,引发笛卡尔对万事万物确定性的怀疑,也给很多人带来极大的困惑。

 

然而,从回声论证的角度看,物质世界的最基本单元,如力、夸克等,都是人为的构造。正确与错误的科学理论、概念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虚构的事物,只是前者比后者更符合我们对自然的观察。如果连基本粒子这样人们认为最真实的物质实体也是虚构的,虚构的事物也就没有了任何神秘之处,虚幻也不过是人类众多感受性中的一种,并没有超越感受性而构成任何新的存在类型。虚幻事物的飘渺感,也并不比颜色的鲜艳感或声音的清脆感更难理解。


真正神秘而不可思议的可能是,为什么我们能把感受性重新组合,能通过想象进行虚构?这等于在问,为什么我们能构建科学,为什么我们能理解万物?这些问题,恐怕只能用爱因斯坦的一句话来回答:“这个世界最不可理解的地方,就是它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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