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失落龙域》第7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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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疯子 

程奉德微微一笑，道：“开国先皇之后，本国以文为尊。诸军受各级文官管控，但军中将士最是感念先皇，文武之间时有冲突。元老院虽强力撤并乡兵、蕃兵，归于正军，施以兵不识将、将无专兵之法，实则诸多将领已与十大家族皆有脉系，互有归属，荣枯与共。”

正说到这里，听得雅间门前，有人高喊：“快跑哇，天翻了，天翻了……快跑哇，天翻了……”

有食客大声痛斥：“呔！小二，你这个狗头！干么呢？还不快把疯子撵走！”

“去，去，去，怎么一个看不住，就钻进来了。信不信我会打断你的腿！去，去，去！”

唐光侧身透过门帘缝隙看去，却是一位蓬头垢面的疯子，正被小二连打带踹地往外轰。

小二打眼看到唐光往这儿瞅，忙跑过来躬身道歉道：“这疯子最近常到处喊‘天翻了、天翻了’，也无家人。抓入大牢，等于管他吃住。扔出城外，又跑进来。只好到处撵！可不晦气！”

那儒生王八金笑道：“疯子喊叫这些，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玄妙？”

程奉德道：“王兄以为这里会有什么仙家谶言？莫说这疯子不像，只说那仙人，岂是吾等能见的。常闻有仙人把哪哪家衙内带走修仙，吾却从未见一个。曾闻出城向西百千里许的云妙山、龟山、卧牛山，都驻有修仙宗门。只是那一路荆棘密布，栈路险恶，瘴气连绵，入门测试更是极为苛刻，也非吾等这身根骨之人可去。”

推杯换盏间，夜色已是笼罩大地。天水河两岸灯火通明，众儒生站起身来欣赏这河畔夜市。

程奉德道：“那烛油要彻夜燃烧，街巷中人流更甚于白日，众多商铺通宵买卖，瓦市勾栏里昼以继夜的笙歌曼舞，直至三更才散，明晨五更再继续卖卖。这夜市热闹，更为有趣的当数到青楼狎妓，可以作诗赠妓。不知诸位仁兄，可有兴致？”

唐光也看得出来，此地之人，喝酒吃茶，呼朋买醉，狎妓听曲，吟诗诵句，无不透着一种表演的色调，秀的是飘逸奔放。所谓美酒如刀解断愁，携妓嬉戏为风流，只是有愁无愁强说愁，要的仅仅只是那个范儿。这是个深得文人喜爱的都市，却与自己性情实在有那么一些的距离。自非什么清高之人，更非什么君子，与之相比，只是各有所好而已。自己心事重重，也别因此搅了他们的兴致。

有儒生愿跟随程奉德去青楼继续玩耍，唐光以邸舍据此比较远为由，先行告退。

程奉德手拿扇子作送客状，走到唐光近前，悄声问道：“闻唐兄懂得一些仙法，能凭空移物？”

唐光思量这厮问此绝非好事儿，遂缓缓浅笑道：“只是鼯鼠之技，难登大雅，与那仙术相比，更是差之万里。且前日移物伤了神，至今难以恢复。恐怕需待数月方能再用。”

程奉德安然若素，不过，再未说话，转身与众儒生而去。

唐光却是感觉，好像哪儿说的不对吗？

翌日，唐光匆匆赶往贡院。

贡院位于天都城内城。

看到唐光向贡院走来，武松凌远远地打招呼：“唐兄，这边儿。一会儿各县士子都会在这边候着，叫到名字，就到那边接受脱靴检查，有的还要解开衣裳查视，然后才能入场。”

稍后，儒生越聚越多，考场衙役开始唤名。

唐光看到了一路同来的张承恩、孙山、张生，以及那日酒宴所见的鲁三、王八金、郑云杰，只是没有看到那位平易近人的礼部员外郎之子程奉德。

所不同的是，今日所见那日一起饮酒的几个儒生，神情有些紧张，一个个低个脑袋，总想往人身后躲。即使见到唐光和武松凌站在这儿，连个招呼也没打。

唐光微微一笑，心下了然。

武松凌见之，微微一声叹息，掩口低语道：“我与唐兄相识这么些日子，略知你性情。实话实说，那日程衙内宴请，实则多半为此次要替考之人。估计程衙内对什么朋友许下了诺，要些儒生代他们答卷，本意让你在场上偷梁换柱，以鬼神莫查，然被你拒绝，现在直接就是冒名替考。我也是其中之一。所得是他们许下了不少好处，颇令吾等甘冒此风险。”

武松凌这几日也是心里憋屈，已经六试不第，此次又掺入此等事，不找人倾诉一下，心里实在不甘。他感觉，以唐光心性，断不会理会这等腌臜事儿。说一说，心里也能找回点平衡。

武松凌又道：“今上治世，规矩不少，潜规则更多。真正想办成事，潜规则才是王道。如这科试，前些年即有重臣私授亲子为状元，虽因违‘重臣子弟不得为首’之旧规而终取第二，再一次科试，其嫡孙却又列榜首，却再无追究。科试作弊无外传递答案、调换试卷、涂改编号、场外或场内替答、誊录时篡改。虽有抓获而处以终生禁考等重罚，但冒险一试者屡见不鲜。”

唐光微微一笑道：“再严格的规则也会有漏洞，再严酷的惩罚也会有人铤而走险。更何况那些手握重权的官僚，即使明面上规规矩矩，暗地里却视规则若无物。放之四海皆如此。换句话说，他们不破坏规则，焉能显示出权力的魅力、官位的隆盛？但，此只关最高权力重大利害，即使有所暴露，也以程序正确、微有瑕疵而带过，一旦此类事端引发民意沸腾，大有民变之势，这些规则破坏者，将是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随手宰杀以泄民怨，此种招数屡用不爽。所谓世事无常，此中既是。武兄自己小心就是。”

武松凌道：“唐兄所言不无道理。贡院原有开国先皇的雕像，先皇走后，便不知雕像移到了哪里。有人揣测，估计现在元老院自感没有先皇那样的盖世伟略，更没有先皇选贤纳才的气魄，每次见之问心有愧，才有此举。眼不见，心没负担，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唐光心道：“焉知不是某人想立而未能立？这种事儿，也是人性使然。关乎人性，有人的地方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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