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羞辱的李宁:起起落落30年,王者终于归来
1988年夏天的韩国汉城,天气燥热,李宁却迎来了他的凛冬。
奥运会已经进行到第4天,观众席上和电视屏幕前的中国人都屏息凝神,等待李宁开始比赛。
上一次奥运会中,李宁独揽3金2银1铜,在世界杯体操赛上,他也拿下了6枚金牌。李宁是世界体操史上至今唯一取得如此令人惊叹成绩的运动员。
体操王子,空前绝后,国人胜券在握。
但人们不知道的是,多年的体操运动,让李宁伤病严重,身体状态下滑,他上了吊环,脚却意外地挂在了环上;跳马比赛,旋转完后没有站住,坐到了地上。
极高的期待下“颗粒无收”,全世界人民唏嘘不已,镜头前,他转身留下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回到国内,气愤、谩骂铺天盖地而来,有人给李宁寄刀片,有人寄了一根塑料绳,里面还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你别吊环了,还是去上吊吧。”
出机场的时候,机场人员看到他,没忍住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摔不好,非要去奥运会上摔?”
大多数人都沉浸在遗憾和愤怒中,对当时的许多人而言,他们需要的是金牌,是能帮助提升国际地位的“民族英雄”。十年艰辛,一朝被淹没,当时所有人几乎都忘了,李宁是如何成为”体操王子”的。
当年的金牌神话,也成了“不值得”提起的往事。
在广西自治区体校体操房里,7岁的李宁还没想过要成为“体操王子”。他只知道每天需要跑2000米,做引体向上,腰间要坠上15公斤的杠铃,绑上沙袋踢腿。
1980年,被时任国家体操队主教练张健选中时,李宁才17岁,风华正茂。
很多动作,他只需要看几遍就能做合格,很多技巧,他只需要体验一两次就能掌握要领。短短的两年后,在第六届世界杯体操赛上,他就拿下了全能冠军,震惊了世界,一夜间成为享誉世界的“体操王子”。
李宁没想到,拿了14个世界冠军,106枚金牌,却在第二次的奥运赛场上没拿下任何奖章,自己才25岁,人生就经历了如此的大起大落,在最好的年纪里,舆论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宣布了退役。
多年后回忆这段经历,李宁只用了四个字形容——“世态炎凉”。
“冬天夺去的东西,春天会交还给你。”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作为商人李宁,他的春天才真正开始。
退役后,摆在他面前的路基本就两条,不是做教练就是担任政府官员,无论是哪一条,只要踏实,都可以走得稳、走得顺。
但李宁选择了最具风险的一条路,他决定从商,他用自己的名字创立了一项体育用品品牌——“李宁”。
他说,“希望中国的奥运冠军能穿着自己国家制造的运动装备,站在奥运会的领奖台上。”
李宁想做鞋,但自己没有什么经验,很快李宁就亏本了,一下亏了50万。那一刻起,他发现自己不再是所谓神坛上的“体操王子”,而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商人。
受“健力宝”创始人李经纬的邀请,李宁带了些随身物品和个人档案,搭车去了广东一个叫三水的不知名小镇,成为广东健力宝一员。
下了车,他看到李经纬捧着鲜花等着他。他当时觉得,在这样一家民族企业里,一定能汲取到他想要的东西。
那时候,李宁常说的一句话是,“让我们从头再来。”
加班到凌晨两三点成为了常态,李宁主导了一支健力宝广告片,令健力宝的销量增加了3000万元,李经纬当时对李宁敏捷的头脑感到不可思议。
“勤奋努力、思维敏锐、朴实善良、有强烈的事业心。”这是当年李经纬对李宁的评价。
很快,李经纬做了一件冒险且认真的事,他要帮助李宁牌真正地创立起来。
他改建了健力宝的一个五层楼大型仓库,一座5000平米的厂房竣工,屋顶上,巨大的广告牌醒目地写着几个字——李宁牌。
1990年,健力宝花了300万元主办亚运会火炬接力的传递活动。整个亚运圣火的传递过程中,有2亿人直接参与,火炬传递到天安门的路上,很多人发现,运动员们身上穿的都是国产“李宁”服装,25亿中外观众从新闻媒体知道了健力宝和“李宁”。
这年夏天,李宁刚27岁,离汉城奥运会失利仅仅过去两年。
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上,中国奥运体育代表团第一次穿着印有“李宁”的运动服出现在开幕式上。
也是从那时起,中国的运动员,不用再穿国外的体育服装了。
那个曾被羞辱的李宁不在场,但国牌“李宁”站上了世界舞台。
当天晚上,李宁痛哭流涕,“那一刻,我体会到了此生最大的荣誉,那种成就感超过了我以前获得的所有奖牌的总合。”
也是自那以后,他有了一个更大的雄心:
“不做中国的耐克,要做世界的李宁。”
“李宁”做了很多年,成为了运动员服装中当之无愧的国牌,但李宁常常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年轻人手里有1000元钱,宁愿买耐克而不是李宁。
这个问题还没有摸索明白,危机就爆发了。2012年前后,中国开启第二波互联网浪潮,冲击、颠覆了很多东西。李宁遭遇了上市8年来的首次亏损,亏损额近20亿元。
商业上的大起大落,让人又联想起1988年那个夏天,李宁转身之时无奈的微笑。
许多故事,都有着相似的轮回。
这一年,李宁把办公室当战场,每天熬到深夜,“我几乎把我一辈子的办公室都坐完了。”
他决定和“90后”玩在一起,顺应“体育+科技”的商业潮流,推出智能跑鞋,上市1个月销量就破了10万双,李宁公司终于扭亏为盈。
“李宁”牌虽然做了快30年,但从年轻人的视角来看,最近几年才真正迎来全新的春天。
2018年2月,已经家喻户晓的“中国李宁”第一次出现在纽约时装周。
时髦、大胆、年轻、潮流,颠覆了国人对于运动服的传统印象,让这个品牌冲上微博热搜。
超大的李宁经典logo,似乎也在对“当代中国偶像”重新下定义——充满力量感的体育偶像同样值得致敬。
那段时间,终于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穿1000块的李宁,不比穿1000块的耐克差。”
这一年,李宁55岁,“王子”不再青春,但“李宁”开始帅气。
大街上,能看到越来越多有着“李宁”logo的运动鞋,旗舰店外,李宁的品牌口号格外醒目:
“一切皆有可能。”
2008年8月8日的晚上,是李宁毕生难忘的日子。
时隔多年,他重新回到了奥运会。在全球人的注视下,不再年轻的“体操王子”手举着火炬,被吊在空中,以“空中飞人”的方式点燃了奥运圣火。
那一刻,全世界的目光又都聚焦在李宁身上。
圣火照亮了北京的夜空,照亮了这个千年古国的光荣和梦想,也照亮了李宁一路以来的艰辛路途。
那一晚,许多中国人当场落泪。泱泱大国的梦想和一名体操运动员的大起大落,刺激了无数人的泪腺。
回到地面时,李宁已累得几近虚脱,举火炬的手不停地颤抖。
在此前的一个月里,每天凌晨1点,恐高的李宁要把自己绑在威亚上,在漆黑的夜空里练习腾空走步。
为的是对得起张艺谋的那句“我们选择李宁来完成。”
从被封“体操王子”到“兵败汉城”,从白手起家拯救“李宁”到身家百亿的商业大亨,30年的时间,两次起起落落,李宁说:“成功和失败同样会让人成长。这样深刻的人生感悟,恐怕要拜体育、体操所赐。”
没有失败的风险就没有成功,没有批评的风险就没有立场,做一些让你害怕、辛苦,但长期下来会有收获的事情,或许到最后回头看看,会发现还是挺值得的。
一个人注定会老去,会褪去光环。李宁虽已退役,但到处都是他的神话。
他的精神,他所缔造的神话,他开创的潮流都会一直行走在前线。
至于当年遭受的残酷和侮辱,2020年的又一个凛冬,李宁在微博上轻松地写道:
“35年后,我们也不输小伙子,身材依旧,衣着更不简单。”
资料来源:
《谁说运动服是时髦绝缘体?》,ELLEMEN睿士
《改革开放40年40人之李宁》,环球人物
作者:松奈子,读者人物独家撰稿人。视野所及皆是句读,在世界中行走,以编辑这个世界。
图片来源:网络、新浪微博@李宁在公众号后台回复“彩蛋”,送你一个彩蛋
每个人都会老去但我们可以留下有价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