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款六年前的老滚Mod，被做成独立游戏后还能好评如潮？
不包含实际剧透，可放心阅读
加盐 | 文
最近，时间循环应该是个还挺常被提及的概念。国产电视剧《开端》的热播，许多之前没关注过这个题材的网友，都从中收获了烧脑的快乐。
而玩家能看到它出圈，多半是P5和塞尔达争第一的名场景。
剧中，主角从爆炸的公交车中“重生”，发现事件发生前的这段时间正在不断重复，于是主角开始尝试阻止爆炸，调查真相。
很容易发现，时间循环是个讨巧的选择，光听梗概悬念感就很足。
当初流浪地球的妹妹现在也成美少女了
但今天的主角并非《开端》，而是款与其主题相仿的电子游戏：《遗忘之城》
去年底玩通之后，我一直在找机会聊聊《遗忘之城》。一方面可能是后悔，当年玩老滚5竟然错过了它；另一方面，这款以对话、探索冒险为主的游戏，影响力和许多小众佳作同级，玩家圈内的口碑颇高，却几乎不被更广范围内的玩家所了解。
当下便是个好时机。（指有热度可以蹭了）
我想跟你说道说道，为什么《遗忘之城》不该被错过。
众所周知，老滚5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已如众星拱月般拥有了海量的优秀MOD，小到改道具、UI，大至修改玩法、故事，稍微懂点Mod姿势，你就有能力把老滚5变成“别的游戏”。
六年前，一部名叫《遗忘之城》的大型Mod诞生了，很快在国内进入了诸多游戏网站的推荐榜单，荣获什么“大型剧情Mod推荐，不玩必后悔！”“这些MOD比DLC还精良！！”之类的强烈措辞安利。
或许写下盘点的小编压根没玩过《遗忘之城》，好评数据都是从论坛、社交平台的网友那里套来的，但至少说明Mod实打实得到了老滚5玩家的广泛欢迎。
这个Mod里，制作者缔造了额外的小型世界。身为龙裔的玩家可以从天际省西南角的遗忘废墟，通过传送门传送到七年前，在一座荒凉的地下城中解开谋杀事件的谜团，解决手法便是靠时间循环。
你可以一遍遍地回到刚进入地下城的时间节点，利用上个循环收集到的信息，挖出深埋于地下的真相。
后来，仅有3人的核心团队又花费几年的时间，重新编写脚本，将内容量扩充到了原来的2倍多，重制画面和场景，才成为如今独立游戏型态的《遗忘之城》。
这版本的《遗忘之城》方方面面更加自洽了。环绕整个游戏的背景主题，从早期Mod版本名叫“矮人法则”的东西，变成了现在的“黄金法则”，其主旨就一句话：
“The many shall suffer for the sins of the one（一人犯罪，众人受苦）”
改为“黄金法则”不仅颇具现实意义，显然也更符合游戏中最噱头的设定了：这座城镇只要有一人犯下罪行，所有人都会遭到变成黄金雕像的残酷惩罚。
一如古希腊国王迈达斯的事迹。
虚拟世界之外，黄金法则在现实世界中的定义也将贯穿游戏全程，它是一种“互惠伦理”，欧美常理解成“避免做你会责怪别人做的事”，中文语境下则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黄金法则既解释了表象，也体现了其内在的逻辑——你不希望某人做坏事，进而把大家（包括你）都变成黄金，自然你也不该干坏事。
“规则”的束缚下，游戏流程从玩家穿越传送门回到过去的古罗马城正式开始，你会发现悬念在源源不断地怼到你脸上：
这座城市为什么只有二十几个人？为什么到处都是黄金雕像？为什么从它们旁边走过还能听到空灵的说话声？为什么行政官告诉你，一定会出现某个人打破黄金法则，招致灾难？
最关键的是，游戏上来就告诉你主线任务是“创造时间悖论，打破循环”，悖论该如何创造？
带着一脑门问号，你踏上了箱庭探索之旅。游戏创造了一座五脏俱全的罗马小城镇，从广场、神庙到富人区、贫民窟，乃至极尽豪华的罗马澡堂，该有的都有。
老滚5模组的出身，让《遗忘之城》发扬了非线性的精神。你可以在每个循环里自由的闲逛，和NPC聊天，寻找道具和线索。
如同群像剧，游戏里每个角色都有各自的支线来支撑他们的人设，而这些支线相互交织，又和主线息息相关，你和每个人产生的交集，都将决定你能走到怎样的终点。
《遗忘之城》的故事细节做得足够好，从剧本角度来看，这非常考验编剧的掌控力，难怪《遗忘之城》当时靠mod版就斩获了编剧大奖。
可以说，一切基于游戏详尽的对话系统。玩过《巫师3》的你一定对这种充满CRPG风情的对话系统不陌生：你可以像查户口一样与角色谈及他们的人生经历，并靠之前获得过的信息，或者手头上的道具引出新的对话分支，影响故事的走向。
游戏提供的信息是足够贴近生活且精炼的，毕竟二十几个角色，太复杂容易把人绕晕，太简单又显得深度不够。
当然，有时情商没跟上手速说错了话，也会导致NPC一段时间内不再理你。如果时间足够长到影响了探索过程，你就不得不想办法刷新大家的“好感度”。
《他急了》
这便来到了游戏最核心的部分：时间循环。
我认为《遗忘之城》在这方面的设计是其独有的，拥有与像老滚5一般的自由体验。
那之前，我们其实已经有了不少关于时间循环的游戏，早至2000年《塞尔达传说：梅祖拉假面》里的3天循环，近到去年《死亡循环》以角色死亡为新循环开始，顾名思义的《12分钟》，还有22分钟一循环的《星际拓荒》...
《死亡循环》
《遗忘之城》选择的方法是大多数情况下由玩家自行打破法则，开启新循环。
即使再小心翼翼，你都能在黄金法则第一次被打破时意识到，触发的它可能是某场“意外”，也可能是一次忘记法则的“无心作恶”。黄金法则只强调了不能犯罪，却未曾定义过犯罪的范围是什么。
举个例子，游戏里自杀不算犯罪，但被外来闯入者杀死却算，全城人都得倒霉。
而一旦法则打破，眼前的角色们开始渐渐黄金化，以为GG、慌忙准备读档的你会发现，游戏提示“这并不意味着终结”，你应该动起来。
因为游戏将开启循环的节点放大，做成了玩法的一部分。
开启新循环的过程，像是一场紧张刺激的简化版跑酷。你需要在城中任何位置跑到游戏流程的起点处，中间躲避“那个东西”的攻击，从而在自己被变成黄金之前进入新的循环。
一切恢复如初后，循环渐渐就成了能够随时调用的工具，你可以主动犯下罪行、开启循环。在现有状况无法再被打破的时候，回到一开始寻找破局的契机。
加上循环不影响你已收集的道具和信息，游戏内的你会在渐渐成为“预言家”般的存在。
比如跟NPC抢先说出他们打算说出的话，然后看到他们目瞪口呆的反应时；某NPC找你要一大笔钱，你二话不说直接慷慨解囊，TA懵逼当场时。
或者遇到调情时无动于衷
碰到就很难不会心一笑。
记得有网友提出个还挺新奇的观点，TA觉得时间循环游戏的最大特色，是通过玩家为载体的信息传递，我认为还有叠加，这是种meta——即元游戏——的形式，跳脱出游戏本身的框架，打破了虚拟与现实的界限。
《12分钟》这款游戏里，玩家就更像是以上帝视角，不断在狭小的房间里通过循环找到真相，虽然你是在扮演男主角，但游戏的视角显然是放在更广范围里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时间循环题材那螺旋式上升的过程中，玩家的定位，确实比起游戏内那个设计好的主角，更像是一个符号化的TA，而TA本身的设定并不重要。
直白地说，玩《遗忘之城》的过程中我渐渐忘掉了“创造悖论”的全游戏唯一主线，转而只想让自己沉浸进去，发现一切的真相。
尤其当游戏把创造循环的时机也交到玩家手上。游戏中的“你”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说实话已经无所谓了。
合理的代入感，使得《遗忘之城》的游玩节奏颇为舒适，没有多少被推着往前走的感觉。如果画曲线图，它一定是座山，将悬念堆积到某个顶点，随后在“下坡”时耐心地解开每个悬念，填好每个坑，把山的全貌展现在我们面前。
如此酣畅淋漓，说来有点像香草社的AVG名作《十三机兵防卫圈》，至少后来我和周围的小伙伴安利它时，我都习惯给它硬套上“欧美版十三机兵”的外号，用来强化印象。
相比十三机兵近乎炫技的华丽剧本，《遗忘之城》是偏质朴简洁的。即使玩家最后忘记了二十几个角色中的大部分人，没关系，你一定会记住一次次循环中，你作为“X因素”闯入之后带来的巨大改变。
说到这儿，我想起游戏里用了个略出戏的桥段，暗示玩家对游戏的影响。
整个游戏地图的最高点是座神庙，那里有个金像版的西西弗斯，我第一次登上去时，看到这场景不禁感到迷惑。
它就那么平白无故的放在那儿了，每次到神庙都会在必经之路上看到它。
后来想想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制作者送给你的一个神话寓言式的调侃。
西西弗斯，这位在希腊神话中不断推着巨石上坡的人物，某种程度上像极了游戏内外的你，不断重复着差不多又略有不同的操作，在最终得到某个答案之前，一切仿佛是那么的徒劳无功，巨石终将滚下山坡。
《hades》里的西西弗斯
幸运的是，你不完全是西西弗斯式的悲情英雄，你有机会打破循环。
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在自己的著作《西西弗斯神话》里就曾说，“倘若他（西西弗斯）每跨出一步都有成功的希望支撑，那么他的苦刑还算什么呢？”
这便赋予了玩家每一步操作莫大的意义，我们是有意识的，和NPC不一样，每跨一步都能看到离希望的终点越来越近。
严格说，作为纯探索冒险游戏，《遗忘之城》有且仅有一段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场景，游戏还会温馨提示你，不喜欢惊悚血腥的话可以跳过。
事实上实际玩过这段战斗你会发现，它不算吓人，更多像《寂静岭》式的对人性悲剧的渲染，把紧张玩耍作为代价换来的，是对整个故事更全面的认知。
贴合非线性的流程，制作组也设置了多个结局，有的出乎意料地简单粗暴，有的则得体且合理。
不算剧透，但某个结局的操作类似这个场景
从真·结局来看，他们的脑洞有点天马行空。将所有悬念和盘托出的同时，再用机械降神式的桥段，将故事升华到了近乎颠覆核心世界观的境界，且能被背景故事巧妙的解释。
他们又有点温柔。真·结局后，他们给出温馨的后日谈，将一众（乃至你意料外的更多）角色的命运导向了他们该有的道路。
开局选择的角色“专精”，有机会让你实现最速通关
这不论在时间循环题材的影视剧还是游戏中，可以说都是个比较难得的体验。
写到这里，我发现自己写了很多主观层面的感受，但我觉得这应该就是《遗忘之城》带给我们最重要的那部分。
时间循环游戏能给到的无可替代的互动性，让这个主题带来的情感投入，在形式上压过了纯靠视觉信息的影视剧一头。
正如备受好评的科幻时间循环游戏《星际拓荒》，它通过22分钟一次的循环试图解释的东西，或许能被玩家在Steam评论区留下的，一句选自《给忙碌者的天体物理学》里的话阐释明白，“宇宙没有义务让你理解”。
你不用理解，只用去感受，循环的魅力。
经典时间循环电影《土拨鼠之日》的编剧也曾说过，“（时间循环）现在不再只是一个结构上的技巧了，而是一个关于人类漫长生命的故事”。
我们日复一日的日常也是循环，总有人会想着打破这个或枯燥或无聊的圈，创造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见到为数不多把剧透警告打在主菜单上的游戏
我想这才是《遗忘之城》作为一款讲时间循环的游戏，所能展现最浪漫的价值所在。
那是玩家和游戏之间的互动，所形成的一个巨大循环，而玩家永远是在朝着希望前进的。
所以，别忘了自己玩游戏的初衷，《遗忘之城》值得你在任何时候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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