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新镇小茂 | 文
前不久，一位名叫“Danny Resko”的国外光头大叔，开通了自己的B站账号，然后迅速涨到了9万粉丝。
你问我为什么要介绍这个人，因为在此之前，他的另一个“名字”更广为人知：木吉Kazuya，一位摔跤手，一位演员，以及一位有“最强人类”之称的大哲♂学家。
不知时隔多少年，木吉Kazuya再次回到了他的停车场，失去了头发，略显沧桑。但岁月只雕刻了他的外形，回到熟悉的位置，他仍是那个最强人类，坚毅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迷茫。
最后，视频的播放量落在了90万，算一个大数字，但放在如今的B站里也翻不起多少水花。评论区则很快变成了老年俱乐部现场。顶着5级、6级牌子的B站“遗老们”，一边感慨着哲学落幕，又一边奔走相告，欢呼着青春回来了。
木吉不是唯一入驻B站的哲♂学家。早在2019年底，有“黑暗佟大为”绰号的鬼畜巨星Van Darkholme就开通了B站账号，同步发放自己的直播录像和生活素材。三年时间里，已经积攒了上百万粉丝。
两人自然来了波梦幻联动
你可能困惑，这些外国老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B站“遗老们”固执地追随多年。不过解释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它的内容没法用一张表情、一个logo或一句话来概括。想弄清楚，我们还得从这些老男人的身份——哲♂学家开始讲起。
把钟表回拨到遥远的2007年，在名为“新日暮里”的幻想乡，一个与我们所生活的次元隔绝但又存在微妙联系的空间里，开天辟地的巅峰之战发生了。
崇尚光明的两大高手“森之妖精”比利·海灵顿和“最强人类”木吉Kazuya，因理念不同在更衣室大打出手。最终经过三场鏖战，比利艰难地击败木吉，荣登新日暮里的领袖，从此开辟了光明和黑暗对抗的新格局。
左：比利，右：木吉
黑暗阵营的暴君van樣被这一战惊动，前往更衣室一探究竟。由于比利和木吉尚未恢复元气，应战van樣的是光明阵营的第三号高手“猎天使魔男”贝奥兰迪。也是三场苦战，魔男险胜van樣，替光明阵容守住了胜利的果实。
左：魔男 右：van樣
然而这只是光明与黑暗对抗的前哨战。被魔男击败的van樣，不过是他放出用来探路的表层形态分身，真正的DDF形态仍潜藏在深邃黑暗的地牢底层，静待全面反攻的时机......好了打住，其实以上统统是瞎编的，至少没有在我们的次元发生过。实际上，所有素材均截取自面向特殊人群的Gay片。里面也没有宏大的剧情，只是在同一家健身房的猛男们，莫名其妙彼此看对方不顺眼，然后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一边使用拙劣的关节技，嘴上还不停发出奇怪的叫声。2007年9月30日，有人在日本弹幕网站NICONICO上，上传了这些经过删减的GV片段。人们看不懂但大受震撼，在肌肉引擎的轰鸣声中，不禁开始思考“他们是谁”“为何而战”“我tm又为什么在看猛男肉搏”等深奥的哲学问题。尝到流量的甜头后，更多同类型的GV片段开始在网上流传。因为视频中猛男们浮夸的演技，搞笑又离谱的服装造型，这些视频很快就在网络爆火，成为现象级的鬼畜素材。哲♂学的流行，起初多少有点“网络观猴”的歧视性意味，人们四处搬运素材只是为了钓鱼取乐，顺带挥霍自己无处安放的精力和想象力。但这样一场内核模糊的解构狂欢，却不知何时发展出了一条清晰明确的剧情主线。人们给这些GV里的男性演员们，设置了一整套详尽到贯穿古今的世界观。哲♂学不等于GV，是爱好者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因为从它们进入大众视野开始，就被赋予了更深层的含义，从低俗的同性色情电影，变成了寄托哲♂学家创意、情绪甚至理想的精神象征。哲♂学的爆火，或许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这些视频的画质模糊得恰到好处，让你一眼就能看出它们和现在的时代无关，不会将其代入现实；当时的收音条件是如此糟糕，以至于简单的英文也能被空耳成奇怪的台词；但你要真把视频看下去了，会发现哲♂学家们如雕塑般的身体其实真的具有美感......当哲♂学漂洋过海传入中国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中国网友对以van为代表的黑暗阵营哲♂学家倍感亲切，理由无他，van和某些大伙熟悉的演员老师长得太像了，而且不只一位。和中外明星撞脸的哲♂学家还有很多。比如设定里van手下的“黑暗四天王”金银铜铁四阁，也是分别和体育明星们撞了个满怀。均来自UP主泽野螳螂：《世界杯》，原视频在B站已被删除所以，你可能真的找不到比哲♂学更好的鬼畜素材了。它的内容涵盖古今，玩法千变万化，后来还涌现出以“香蕉君”为代表的哲♂学新星。它可以被拿来承载苦涩庄严的剧情，被用于检验视频的制作水平。可以说哲♂学的爆火，极大推动了中文互联网鬼畜文化的繁荣。但万物皆有凋零的时刻。2018年末，中文互联网开始大范围封杀哲♂学。起初只是新视频被卡审核，部分旧视频被下架。再后来被删除的素材越来越多，就连模糊的剪影也不允许出现。可你无力反驳，毕竟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堆上不了台面的GV片段，被封杀是它的必然归宿。
彼时，和哲♂学一同在网络上消失的，还有那些一跃成为鬼畜明星的哲♂学家们。但这里不难理解。其实所谓的哲♂学本篇素材，主要出自一家叫Can-Am Productions的制片公司，我们看到的还大都是上世纪的作品，演员们早就隐退，其中一些甚至已经离开了人世。2018年3月1日，哲♂学界传来惊天噩耗。被誉为哲♂学之王的比利·海灵顿因车祸不幸去世，年仅48岁。原本他将在4月7日，来到中国安徽合肥参加一场漫展。计划被迫中断，主办方将活动改成了哀悼仪式。作为全网最早出圈，彼时人气也最高的哲♂学家，比利第一个品尝到了流量的滋味。哲♂学大红大紫的那几年，他频繁在中日两国的漫展走穴，为自己积攒更多“信徒”的同时，也引来了不少批评。通过近距离接触，我们也得以了解到一个更真实的比利·海灵顿。他年轻时在事业上碌碌无为，做过健身房教练，做过很多年的装修工。他的收入微薄，却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骑着心爱的摩托在夜店喝酒抽烟。这样的生活方式不足以长期支撑一个家庭。维持肌肉需要吃激素和打药，让他从肉体到精神都受到折磨，原本就耿直的性格变得更粗鲁。比利最落魄的时期，他的前妻和儿子都离开了他，自己独居在地下室，需要靠镇定剂来缓解抑郁，甚至是售卖特殊服务来维持生活。但这样的比利，身上也并非没有闪光点。至少他对粉丝的友善和热情，对鬼畜创作的尊重，得到过许多与其接触过的粉丝的认可。他坦言后悔年轻时的迷失，希望能传递更多积极意义的创作，哪怕自己扮演的是一个丑角形象。所以比利·海灵顿不是什么光明领袖，不是森之妖精，他只是一个有些功利、粗鲁，但也希望温暖他人的普通美国中年大叔。其实我们熟悉的哲♂学家们，曾经都是一群迷茫的人。他们许多人只是兼职，或者被迫进入色情行业。一旦生活出现转机，他们很快会从这些影片里消失。于是，曾经和van饰演对手戏的魔男如今化名“Owen Bigland”，为温哥华的房地产事业奋斗了十年。他成为了真正的成功人士，用亲身经历呼吁年轻人不要颓废。即使暂时看不见希望，只要真正想改变自己就永远都不会迟。因舞蹈风靡全球的“香蕉君”Ricardo Milos，爆火后迅速关闭了社交账号。后来他表示自己只想保护好儿子，请求大家不要打扰他的家庭生活。而曾被误传去世的木吉Kazuya，终于在某天发现自己变成了meme。他倒是不避讳当年的工作，很开心地向粉丝报平安。他同样在房地产行业取得了成功，如今尽管失去头发，精气神却和当年一样硬朗。唯独留在色情行业的Van Darkholme，成了新日暮里最后的大哲♂学家。他从演员升级成为导演，被大平台Kink聘请担任艺术指导。因为他本就是真正的同性恋者，将色情艺术视为人生追求。当然我不确定后半句是否完全属实，因为早在van远渡美国之前，他就曾在电影《大冒险家》中与刘德华飙戏，在成龙主演的《我是谁》中跑龙套。他或许也梦想过成为电影演员，但在无数次的跑龙套后终于厌倦，漂洋过海追寻自己的第二春。所以啊，除了从事过特殊行业以外，这群外国老男人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在年轻时为自己的迷茫付出了代价，在美好的年华被榨取商业价值。直到中年，突然出现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真诚地给他们带来能量。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个常被人忽略的事实：其实以Van为代表的哲♂学家们，是正儿八经的LGBT群体。但即使今天我们玩哲♂学梗，也没人在意这层敏感的身份。网络环境的变迁，人与人相处方式的变化，唯独没有影响到这片名为新日暮里的哲♂学净土。所以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固执地追随哲♂学家？我想除了多年培养出的感情，还因为这里保留了鬼畜文化本来的样子，生于混沌，却能自行发展出秩序。因为流行文化本就是这样野蛮生长，无需外力干涉的。任何人都可以是哲♂学家，哲♂学又从来不被任何人定义。这是最混乱自由，却也最平等包容的时代。哲♂学家们的生活还在继续，但属于那些人的时代，或许再也不会有了。部分资料来源：咆哮的OneFan：《祭比利三周年：海灵顿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