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女人单身旅行时 | 二湘空间
《蓝莓之夜》剧照 图源网络
当一个女人单身旅行时
文/雪窦
八十年代末，在一辆慢慢行驶的火车上我在一本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故事大概如下：一个年轻美国女游客在以色列旅行的故事：在耶路撒冷一个酒吧她遇到一位和善的当地男人，他热情为她做导游，带她去参观景点，讲解当地宗教文化习俗，很快赢得年轻女人的信任，游玩了半天，男人说他的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喝点什么？”当然可以呀“，她去了他的家，一个单身男人住的一栋小房子， 未料到进门后男人开始抚摸她的头，竟然想强行脱她的衣服，
“何必这样呢？我也喜欢你，让我先回一下旅馆拿件换洗的衣服，然后洗个澡，喷点香，再好好地做爱”。
女人没有抵抗，反而欲把性爱搞得更浪漫，他相信了，放了女人出门。她一出门直奔警察局，带着警察回到了男人的房子。在警察局里一审讯，最后还挖掘出另一个女游客失踪的案件与他有关，男子曾以同样的手段欺骗一个女游客，强奸后并将其杀害。最后美国女子说：“那一天，我觉得是我去世的母亲在上天保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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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我也成为一个单身女游侠游览了中国好多偏远的省份，随后，又开始独自周游世界，每次出行，我就对自己说 “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当地男人，不能跟随陌生男人去一个封闭或无人偏远的地方”。
有一年，我也去了以色列，就在耶路撒冷著名的哭墙前，我居然也遇到一个非常友善的当地年轻男人，大约30多岁，他说他从美国移民到以色列，聊了半天，他要带我去老城犹太人区域看看，那时已经时下午6点多钟，还没有完全天黑，但太阳已经落山了，我忽然想到美国女游客的故事，便开始找理由，婉言谢绝了。
几天后一个上午我跟一个韩国游客一起游览了老城犹太区，弯弯曲曲迷宫般的小巷，空荡寂静得如鬼城一般，所有的房子的门窗如盲人的眼睛一般紧闭着，仅偶然看到一，二个戴黑帽，黑长袍哈雷迪犹太教徒如鬼影般在眼前悄然穿行而过，我暗自庆幸那天晚上拒绝了那个“友善”的年轻人。
总之，我安全地旅行了很多国家，尽管也遇到一些险情，但总能化险为夷。
不过，我有时也会疏忽。
2007年7月的一个夏天，我独自去土耳其著名的旅游胜地卡帕多细亚地区旅行。一天早上，我从住的Göreme镇乘班车去游览原希腊人居住的老城URGUP。这是一个非常宁静的小城，我沿着空荡的街道寻找老城，在一栋古老建筑边我停下来拍照，旁边有一地毯店，店主是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大个头的光头小伙子，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他主动过来对我解释这栋古老建筑。
“这房子叫做“汉”，丝绸之路上古老的商队在这里停留过夜”， 参观完古老建筑，拍完照，听完他的解说，说声谢谢，原本我和这位陌生人的故事应该到此为止，可命运不是这样的，他邀请我在古老建筑庭院的葡萄藤下喝杯土耳其茶。“当然可以”，
喝完茶后我要走了，再次感谢他，
“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工作时间“，
”跟你在一起等于在度假，我常为外地的朋友们做导游“，
他热情地回答，坚称自己此刻无事可做，自从遇到我之后他好像成为一个无业者。
最后我同意，他，这个叫哈坎的小伙子陪同我游览老城区。
老城就在附近，静悄悄的，一栋栋无人居住被希腊人遗弃的老石头房子，曾经的热闹和繁华已在岁月中消声匿迹，破旧的门和发白的门窗紧紧关闭一个多世纪，墙壁上石雕花朵仍然在努力张开花瓣抗争时光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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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世纪前很多希腊人商人和手工业者居住于此地，1923年实施土耳其希腊人互换政策，这些房屋开始被遗弃，哈坎边走边跟我谈那些老房子的故事，他的地毯生意，他对卡帕多细亚的爱，走着走着，他停在一栋紧闭的老石头房子前，
“这是我和朋友一起的地毯仓库，你想不想看”，
我未加思考马上说：“可以呀”，我当然想看看里面是怎样的。
他打开发白旧木门上一把大铁锁，“嘎吱”推门进入一个荒芜庭院，有一棵大树，地上有垃圾碎片，随即跟他进入一个空旷大房子，他一转身大房子的门咔兹地关上了。
倏然，我意识到就只有我们两人关在遗弃老房子内，外面花园和街道上空无一人，这是一个完美的犯罪现场，我开始感到害怕了。我忘记了原则，因为哈坎在我面前表现得很聪明，真诚，但每个好人身上都可能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坏人，每个坏人也会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好人， 谁知道呢那隐藏的人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呢。
每次出发旅行前，我的天主教朋友G总会给我一条带有 圣母玛丽亚的细小项链，她说 “圣母玛丽亚会保护你”，我总是把它放在小背包中。
那一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小包里的圣母玛丽亚保护我”。
我是个无神论者，但在某些时候我会成为一个多神论者，就在哈坎咯吱地打开第二道门时，打开第三道门时，我开始在内心向所有的神祈祷。
“上帝请保佑我，菩萨保佑我，真主保佑我”。
他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紧张，只顾自己在前面走，我们进入一个很大的洞穴房间，里面堆积有很多各色地毯，
他指着那几堆地毯说：
”我所有的财产都在这里”，
那些上了锁，如一道一道银行库房的门就是为了保证这些财富的安全。他说他们想把这里改为一个办公室，做地毯和古董的生意，在这个阴暗凉爽的房间内，他向一个一小时前才认识的中国女人讲述了他的梦想。
大约十五分钟后，我肢体完整地跟着他出来了，感谢圣母玛丽亚。
继续往前走，看到一栋希腊石房子改造成高雅酒店，我像一个爱逛商店的女人，缓慢地徜徉于美丽的花园，欣赏奥斯曼帝国的家具，精致的地毯，大石头古墙壁，我希望哈坎不耐烦地离开我，未料他则像一个极富耐心的丈夫在树荫下等着我。
之后，哈坎带我去洗古老的哈曼浴（见专门的文章），出来后又建议我租摩托车去看著名的山谷，的确我自己一个人也无法去，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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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停在荒野山谷边时，他开始牵我的手，我不喜欢可又不好说什么，你无法对一个很友善的人拉下脸，我只是找理由要拍照片看景色来摆脱他热乎乎的手。第二次停下时，依然在荒野，他开始摸我的胳膊，我只好又要求以看别处风景为由匆忙离开。上车后，他开得很慢，一只手转过来开始摸我的腿因为我穿着短裤，好吧，为了欣赏大自然奇妙的风景，我只好牺牲我的胳膊和腿。他摸了摸惊讶地叫道
”我的上帝，你的皮肤多光滑啊”，
我赶紧说 “你好好开车吧，不要随便摸”。
如哈坎的骚扰只发生在我的胳膊和腿上那还马虎可以接受，我已不是少女，不会把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看得那么圣洁。以前夏日在武汉挤车时谁知道有多少男人碰过我的胳膊和腿子。
到了白色峡谷，我们站在悬崖边缘面对一整片乳白色尖峰塔林，因为天热，我看着山谷中一片乳白色尖塔就像看到巨大冰淇淋，令人叹为观止。随后，我们跳上一块分裂开的巨大悬崖山石上，脚下是万丈深渊，感觉好像随风可以飞行，我坐下来，因为站着很危险，我正沉醉于壮阔大自然中，没有料到哈坎也坐了下来，擅自把头搁在我的腿上问也不问一声，满是汗水的大光头搁在我眼前像个怪异的动物，我一阵恶心！不断地对自己说“镇静，镇静，不可激动”，我不能把他一把推开，他会从悬崖石上掉下去，我肯定不愿成为一名杀手，我也不能刺激他激动和'生气，这里又是一个完美的谋杀现场，如他失去理智，只需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我推下去，落入荒野的万丈深渊而无人知晓，我的尸体十几天后会被虫鸟吃光， 我只是和颜地说：
“你知道我是结婚的女人呀，我还是一个忠实的妻子”，（导游书上给单身女人去土耳其旅行的建议）。
“但我从不和我妻子一起这样浪漫（他曾跟我透露过他“不爱”他的妻子）”，这并不意味着他有权对我进行骚扰，但悬崖之处不是辫理的地方。在他享受了5分钟的浪漫和我受到5分钟的折磨后，我按住气说
“走吧，我们去看其他的地方”，
“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
“当然，我太喜欢了，只是我也想看看别的”。
他只好把头从我的腿上挪开，起身站起来。随后他又带我去了 Uchisar，著名的岩石城堡在一个高高的火山岩露头，从远处看那些洞穴如同上面点缀着门和窗户，夕阳正好落在山谷的正前方，好似一张美丽的明信片。
傍晚7点左右，我们开始往回走。
黑幕开始慢慢地降临，我们行驶在不知方位的一片广阔的旷野中，不见一车一人，他停下来车来要求吻我（幸运的只是口头要求），好像“吻”在土耳其男人中是紧俏货，前两天也遇到旅馆的导游跟我提过这样要求。
我耐心地说：“不行呀，我结婚了”，
“我很喜欢你，请让我亲一下，我从不没有亲吻过中国人，你不喜欢我吗？“
“你我是朋友，不能亲吻朋友”，
他面露失望，天快黑了，我开始感到害怕，只后悔太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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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们为了“吻“开始谈判，我想到了那个女人的计策。
“你先带我回格雷梅镇，到达后我给你一个sweet kiss”( 甜蜜的吻)。我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 他相信了我的话。终于驶出了荒野，开上了公路，开始看到有车飞驰而过，在到达格雷梅镇的路口时，他停下来，再次要求亲吻。这时我不再害怕了，因为道路上不时有车经过，
“不，我改变了主意，不能给你吻，谢谢你陪我一天，我邀请你在格雷梅吃饭“。
他这时才知道上当了，想要动手，我马上说
”你不要强行我，我会大叫的“，
他的脸拉长了，很是沮丧，不太高兴地说
“不用谢，陪你也是我的假期”。
当然那天我支付了所有费用，哈曼浴室，租摩托车，酒吧吃喝，最后他像个没有得到巧克力糖果的孩子一样，独自开着摩托车失望而去。最后一想，是否我的友善会给穆斯林的男人造成一个误会，那一天我实在是太冒风险。
曾有一三十多岁的意大利女子身着白色婚纱独自在土耳其挡车旅行（当然新闻没有说她为神秘穿婚礼服旅行），她的白色婚纱太刺激让他搭车的司机，后来被司机杀害，我想当那位司机让女人上车时并没有想到要杀害她，预谋成为一个杀人凶手，可能是男人一时受到诱惑向女人动手时，女人如果有过激的反应，男人害怕被暴露，失去理智时可能会杀人灭口。
好在我当时很镇静。在无人之处，一定要保持镇静。
作为女性单身旅者，其实也有很多有利一面，如容易得到人们的信任，在伊朗第一天我就被飞机上与我同坐的女人邀请住在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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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的一个秋天的深更半夜（大约凌晨1点多钟），以色列的特拉维夫机场，因为护照上有伊朗，也门的旅游签证被警察扣留审问了半天，等我出来时，其他乘客似乎梦中之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机场楼前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小广场停车站，四周的黑暗竖起的无形墙壁，我走入唯一可去的车站，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如同独自一人站在灯光下的舞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两辆出租车，越过小广场再往前看是漆黑一片，仿佛是一堵墙壁阻挡在广场之外的边缘， 这是一个将要发生的故事的地方。我独自站在无人的车站，深更半夜叫出租车从特拉维夫去耶路撒冷吗？多昂贵呀，这个时候去敲旅馆的门吗？我可以退回机场大厅内，但刚才那几个海关人员对我的审讯使我厌恶和反感，我不想返回空无一人的大厅。我只是呆在这个有灯光照明的中间地带，茫然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另一个角色出现了，来倒了舞台，他是一个头发稀疏大约40多岁的男人，金，爱尔兰人， 他一见到我就问“你是哪国人？”
“中国人”
“呀，中国没有人权吧”
”你谈的人权是什么，是不是东西方对人权的理解不同“？我们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车站舞台开始讨论人权。十几分钟后他又问。
“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我应该去耶路撒冷，可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你去哪里？”
“Ramala”
什么地方？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地理上我孤陋寡闻，他总不会不会把我带出以色列吧。
我还是马上同意了，这个爱尔兰人是我陷入黑暗困境中唯一可抓住的稻草， 我们一起叫了辆出租汽车。半路上他问我
“你怎么这么相信我这个陌生人”？
“你一个注重人权的人不可能专门买张机票从爱尔兰来以色列干侵犯人权的事吧？”，
他笑了，“不会的，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没料到他还真要带我出以色列，他要去了巴勒斯坦，最后我才知道我们去的是Ramallah，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总部所在地，阿拉法特的埋葬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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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以色列的边境下车，重新又等朋友从巴勒斯坦派过来的出租车，换了辆车后，过边境检查站，开入一个黑暗的城市，少有路灯，下车后我跟在金的后面，惨淡的月光投射在寂静的小巷，我们悄声无息地穿来穿去，好像偷渡的非法移民或在黑暗中搞什么地下非法活动。最后到达一栋非常简陋的水泥三层楼房，公寓里面有好几个空房和空床，有一个德国人和另一个英国人，都是国际援助巴勒斯坦难民组织的成员。
第二天早上，一群当地巴勒斯坦文化人士热情招待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单身女人旅行有很多风险，也有很多运气。
雪窦，多年旅居意大利。热爱文学，写作，旅行, 冒险。在台湾的大报世界日报副刊和周刊上常发表一些游记，散文，海外生活随笔，不同国籍不同文化的介绍等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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