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时45岁，梦中的他还是年少的清澈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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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一对》海报 图源网络
同在
文/周玉珍
题记：漆黑的夜幕里，我唤着父亲，哭出声来。他还是学生时代的乒乓球健将，那个小英雄，那个造梦家，那个开拓者，那个未来是我父亲的男孩。
离父亲去世的日子已过去近四年，一千多个日夜悄然而逝。他离开时，我正在中考阶段，而现在我已经是一名大一学生。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应是四十五岁。二月八日这天，我们一家人赶在大年三十前，从井研县城驱车前往金峰。在前往父亲墓地的路途中，我感到内心隐隐作痛，但比起彼时失去父亲的剧烈阵痛，这样的痛感算不了什么。
过年的习俗众多，要做的事也多。而祭祀不可或缺，祭祀是人们对于已故亲人的一种精神寄托，心灵慰藉。这几年春节，给父亲扫墓已是约定俗成。与我一同前往的有奶奶、大爸、弟弟妹妹和表哥表妹。奶奶对整个仪式的细节非常在意，先是到村口的副食店买好纸钱。奶奶反复强调要晚辈自己掏钱买，自己亲手烧，父亲才能够收。虽然我很明白父亲一去不复返，那些纸钱在火苗中燃烧成灰烬，父亲并不会真正得到，但是我宁愿相信借此方式，能让他感受到我们对他的爱。
《天生一对》剧照 图源网络
我们穿过乡间的柏油路，在一家小型养殖场停下了脚步。前几年行到此处，养殖场已废弃，今年却养起了鸡鸭鸽子，重新焕发生机。令人头疼的是，由于场地建设，原来通向父亲墓地泥泞不堪的羊肠小道荡然无存。我们只好另辟蹊径，在较高较陡的坡道上发现了一条不能称其为路的路。这条路极其艰难，杂草丛生，荆条肆意生长，泥土里掺杂着鸡禽的排泄物，刺鼻气息令人作呕。表哥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搀扶着奶奶，无论千难万险，年逾古稀的她都要亲自上阵。妹妹们照看着年幼的弟弟，大爸紧随其后。
我们一家在这山岭野林中艰难地踱步缓行，靠着记忆力辨识方向。四周竹林密布，竹子有老有嫩，高矮不一，繁枝茂叶遮挡着视线，只能扒开叶片，透过缝隙寻觅方向。这让我想起了李琳之在《一生的突围》一文中描述的场景：“我记得，我们刚到，父亲就提出让我的两个姑姑带我们给爷爷奶奶上坟。两个姑姑都远嫁他乡，多年都没有给爷奶奶上坟了，他们只能凭借着模糊的印象带我们在高阳城郊的玉米、高粱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寻找哪怕一点的蛛丝马迹，我们找了整整一个上午，可最终一无所获，返回城里的路上，父亲一言不发，脸色凝重，似有千言万语憋在心头，却好像又无从说起。”
山野中有许多其他人的坟墓，此时辨别出正确的方向才有助于向前跋涉。我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涌现曾经来时的记忆。突然，如心灵感应一般，我指向了一座：“那一座，一定是我爸爸的。”表妹反问我：“姐姐，你确定？我怎么记得是左边？”我笃定地回答：“肯定是，一定不会错的。”于是在大家长龙似的队列中，我走到了最前面带路。可是，越接近父亲的长眠之地，竹子长得越盛，密密匝匝，彻底挡住了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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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坚持要完成此行的愿望，于是表哥提议他折返原路，到街市上借来镰刀和锯子，我们待在原地等待。半小时过去了，远远地看到表哥的身影。他带来这两个工具，大家都行动起来，将杂乱横生的竹子一一砍去，我和弟弟妹妹帮着把那些竹子抬到另一些空地，或者投入山中的坡坑。过了近两小时，临近中午，困扰我们的竹子终于清理掉了。奶奶脸上挂满泪水，嘴里呢喃着：“三娃儿……”我也忍不住哀恸，心里说道：“爸爸，如果你还在，那该有多好！”
找到父亲的墓地，我们清扫起墓前空地上的落叶，一如从前的样子。我对父亲说：“爸爸，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您的骄傲。”
折返的路仍然崎岖，可是我却一步一回头。山林中的生命充满着生机：树木生长繁茂，直插云霄；竹林长势良好，风吹不动；鸟叫虫鸣，吱吱呀呀……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父亲。梦中的他没有中年的沧桑，而是年少的稚嫩与清澈，他身着白衬衣，站在石头砌成的乒乓台前。他的乒乓球技艺高超：变幻莫测的球路，时而快速犀利，时而缓慢从容。他挥舞着木制乒乓球拍，每一颗球都打得干净利落，动作娴熟流利。灵活自如的手腕，将球控制于股掌之间，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都能应付自如。漆黑的夜幕里，我唤着父亲，哭出声来。
他还是学生时代的乒乓球健将，那个小英雄，那个造梦家，那个开拓者，那个未来是我父亲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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