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朝和叶名琛的命运,看待伊朗的破局之法
小炒注:没有国力支撑的强硬,将是个人和国家的悲剧。
一
强硬派的悲剧
正所谓造化弄人,时势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时势可以造英雄,可以造背锅侠。
1
抱恨终天的叶名琛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奉行软弱的绥靖政策,西方列强则变本加厉。
英国人要求进驻广州,时任广东巡抚后升任两广总督的叶名琛坚决抵制,屡次拒绝,英国未能得逞。
英国希望扩大特权,1854年要求修改《南京条约》。叶名琛断然拒绝他们的修约要求,坚持拒绝谈判此事,他坚称列强会得寸进尺。
1856年,“亚罗号事件”爆发,英军以此为由炮轰广州,叶名琛下令发动全线进攻。叶名琛在全城贴出告示,招募大量乡勇一起守城。他们白天攻击,晚上袭扰。
“英夷攻扰省城,伤害兵民,罪大恶极……但凡见上岸与在船滋事英匪,痛加剿捕,准其格杀勿论,仍准按名赏三十大元,解首级赴本署呈验,毋稍观望。”
他甚至将攻击对象对准了英军的后勤基地香港,实施禁运和投毒。
英国人围攻四个月不成功,便退兵。
1857年,增强兵力的英军准备避开叶名琛这块难啃的骨头,直接北上京城。由于汉奸出卖信息:叶名琛无兵无钱,英军便改变计划,直取广州。巡抚和将军叛变弃兵,叶名琛镇定自若,拒绝投降,被英军俘获。
叶名琛在“无畏”号军舰上被关了48天,始终正气凛然,然后被送往加尔各答。
他在加尔各答受尽屈辱。英国人逼迫叶名琛坐在玻璃房中像动物一样被人参观。玻璃房外挂有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道:清国公爵,被俘虏至此,大家可以免费参观。
叶名琛无可奈何,选择了绝食而亡,时间是1859年4月9日。
叶名琛是两广总督兼体仁阁大学士,相当于现在的广东省委书记兼政治局委员。如此一位高官,被外国人扣在外地,羞辱致死。
2
苏莱曼尼的突亡1979年霍梅尼革命后,伊朗便与美国分道扬镳,伊朗总想以控制石油来打击美国的金融霸权,三十多年来,没有任何国家比伊朗受到的美国制裁更严重。苏莱曼尼从2000年开始执掌伊朗革命卫队的圣城旅,圣城旅是革命卫队的精英和特种部队,他是伊朗负责对外特务工作和战争行动的最高指挥官,集军事、外交、情报等大权于一身,是伊朗的二号人物,比叶名琛在清朝的地位要高。但与叶名琛一样,他是对西方强硬的伊朗箭头人物。苏莱曼尼早在2003年伊拉克战争刚结束时,就与美军直接对抗,导致美军伤亡不少。2007年美国就将他列为“特别制定恐怖分子名单”。
2019年以来的无人机事件,沙特油田事件,美军事基地遭遇火箭弹袭击,美国驻伊拉克大使馆被围攻事件等,据说都是这位鹰派枭雄安排的。这样一位强硬人物,对于美国来说实在太危险,必须想法干掉。2020年1月3日,苏莱曼尼乘坐汽车离开巴格达机场时,两枚火箭弹从天而降,正好击中苏莱曼尼乘坐的汽车,瞬间汽车被炸成碎片。
二
文明的段位差距
清朝代表的农业文明和封建制度,与当时英国代表的工业文明和民主政治;伊朗代表的神权统治和封闭落后,与美国代表的现代文明;这二者的差距,是档次上的段位差距,不在一个级别上。
中国长期屹立于世界之巅,直到18世纪,像莱布尼茨这样的启蒙大师还很崇拜中国文化。自1766年的工业革命开始,西方全方位超越中国。
1840年鸦片战争和《南京条约》后,清朝五口通商,丧失至关重要的核定关税、治外法权和最惠国待遇,但鸦片战争没有让中国人觉醒,清朝继续衰退。为反对清朝的腐朽落后统治,1851年爆发了规模罕见的农民起义。
上世纪60-70年代巴列维王朝的现代化改革,曾让伊朗快速发展。到1978年,伊朗GDP世界第九,人均2250美元,是当时中国的40倍,成为世界强大经济体之一。1979年霍梅尼革命后,伊朗光速倒退,在《拿什么拯救你,堕落的中东?——改革开放与宗教改革》提到过,1979年后,伊朗回归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思想禁锢,社会封闭,经济发展倒退。
有人这个时候就会拿巴列维白色革命的社会弊端说事。我认为,经济发展导致的贫富差距,比经济停滞导致的均贫状态,好上一百倍。前者至少出发了,只是奋斗过程中遇到了问题,后者连出发的勇气都没有。
伊斯兰政府从来不把经济发展当做施政重点,而是搞斗争:镇压国内反动派、强硬反西方。通过这种方式凝聚人心、转移视线,以表面的正义凛然维持政权的合法性。
宗教统治下,上层腐朽落后,如今一边是年均1000亿美元的石油收入,一边却是经济持续下滑。这个政府不仅将石油收入纳入政府腰包,还以通货膨胀搜刮民脂民膏。1979年起,伊朗通胀率就没低于10%,2018年高达39%,如今全国70%人口处于贫困状态。
2017年底,伊朗骚乱就席卷全国各大城市,持续一周,民生诉求是根源,不少人举着牌子“巴列维王朝万岁”。伊朗政府称之为“伊朗最危险的时刻”,鼓吹是西方指使,但被镇压下去。
伊朗没有公布2018年经济数据。到了2019年,伊朗经济又遭遇问题,在美国制裁之前,物价比去年上涨了50%,高得吓人。2019年11月份,伊朗爆发了40年以来的最大暴乱,波及百座城市,地方央行被烧毁,伊朗政府甚至进行了持续5天的全国断网。
在军事上,由于西方禁售,伊朗以国产装备为主,最先进的战机还是巴列维时代遗留下来的f14和米格29,海军主要由小型快速攻击艇组成。伊朗大多数武器早已过时,60万的军队人数在现代战争里只是纸老虎。
如今的伊朗,与叶名琛时期的清朝颇为类似:国家衰退、起义不断、统治腐朽、军队落后。2017年伊朗是4400亿美元,从GDP看,美伊差距比当时的英中差距大得多。
弱国的应对
叶名琛被俘后,英法联军开着军舰北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克天津,在无抵抗的情况下进驻北京,曾经立志对外不妥协的咸丰皇帝早就逃到了承德,十分讽刺。火烧圆明园,相继签订《天津条约》和《北京条约》,西方之前的扩大通商、降低关税的修约要求,一一得到满足。
美国航母早就穿过苏伊士运河,现已开进阿曼湾,这跟英法军舰开进渤海湾是一个性质。哈梅内伊再SB也不会以卵击石,除非他把个人生死和政权存亡置之度外,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哈梅内伊现在担心的,跟咸丰皇帝差不多,不是我打不打,而是别人会不会先动手。一旦别人动手,我该跑到哪里去?
不平等的较量,是虐杀,不是战争。杀死苏莱曼尼的最大可能结果,是帮助美国重建威慑而非战争。
但是,里子可以不要,面子还是要的。那就大肆喊口号,“打倒美帝”、“要川普血债血偿”,这也不是哈梅内伊想喊,而是群众需要口号。喊口号是没风险的,过过嘴瘾而已。
伊朗的未来
英法联军撤退后,清朝平定太平天国,痛定思痛,开始了改革的洋务自强运动。引进西方现代技术,派遣留学生,新建兵工厂,提升技术实力。
当我们现在以后来者的上帝视角,以失败的结局否定洋务运动时,我们应该站在当时的历史情景下去评判它。对于一个两千年纹丝不动的儒家农业文明而言,这样一个改变已是难得的进步,其进步速度或许不及人意,但有总比没有好,自救总比固步自封好。
清朝政府也确实通过这场自救,又延续了半个世纪的寿命。最关键的是,这场改革,首次为国人带来了西方的现代化理念,那些留学生就有詹天佑、唐绍仪这样的火种。
对于伊朗而言,人民的改革呼声一直很强烈。伊朗人,特别是已经不那么伊斯兰的年轻人,对这个政权充满了怀疑。前述的两次大规模动乱,示威者都直接喊出了打倒伊斯兰共和国的口号。此次苏莱曼尼被斩首,当我国媒体渲染伊朗人的悲愤时,事实的另一面却是,不少伊朗百姓已经欢呼雀跃,载歌载舞地上街庆祝了!
人权高于主权。美国的施压行动只是加剧了问题,而不是引发问题的原因。一个不发展经济、不重视民生的政权,倒台只是时间问题。
伊朗神权政府最现实的选择,就是仿效清朝的洋务运动,为伊朗迈进现代社会打开一个窗口。否则,不用美国动手,当整个社会的贫困和忍耐力达到一个极限时,就被自己人推翻了,如放弃改革的清末、2011年的利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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