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越无知的人越自信？
“这套公式，是我花了大半年的心血，总结出来的——每个月的单数周，3和11必选；每个月的双数周，双数和单数各选一半……”
牛师傅振振有词地说，在他脚下，彩票散落一地。
凭着所谓的周易数术，以及彩民之间的小道消息，牛师傅“研究”出一套“彩票秘诀”。
靠此“秘诀”，他中过几次小奖，对此“研究成果”倍加深信。
牛师傅把越来越多的钱，都用来买彩票，满心期待着以小博大、赢得千万大奖。
半年下来，十几万元打了水漂，但每月花在彩票的钱却有增无减。
上中学的孩子，用概率统计知识，反复告诉爸爸：中大奖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尤其是，每次摇出来的数字都是随机的，根本没有规律可循，无法预测。
牛师傅根本听不进去，还不耐烦地责骂孩子：“你懂个屁！谁敢说比老子更懂彩票？”
老婆和他闹离婚。他反而怪老婆不理解自己：
“你为什么不给我更多钱，这样我就能把中奖概率很高的数字组合，一次覆盖到更多，很可能我早就中了不止一次大奖，咱家早就发了横财，资产上亿……”
既可笑又可悲的牛师傅，成为大家的笑柄。然而，我们有时候，恐怕也难免与之如出一辙。
这也令我们想到了一本书: 当代心理学大卫·邓宁的名作《为什么越无知的人越自信》。
早在古希腊时代，一些学者就从“即使站在高耸入云的山上，眺望大海，为何依然看不到远方的船只”这一问题入手，提出了“地圆说”的猜想。
几百年前的大航海时代，一次次环球航行，都表明大地确实是个球体。地球一词，从此流传开来。
当代的太空探索，各种证据都支持地圆说，无一反例。
然而，你也许想不到，时至今日，依然有数百万人，坚持认为“地圆说”是错误的，笃信古老的“地平说”。
其中不乏社会名流，例如出生于1992年的NBA明星凯里·欧文。
打开地平说支持者的“学术网站”，你会看到他们振振有词的雄辩:
“地圆说违背常识！住在‘地球’另一面的人，到底是头朝下、脚朝上，还是跌入宇宙的无底洞？”
“地圆说的谬论，是大航海时代流行的。麦哲伦等航海家，也是帝国殖民的开路先锋，其行径无异于强盗。强盗的话，你也相信？！”
“据统计，支持地平说的人越来越多了，包括某外星人研究家，和某星座命理学家……这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伟大的地平说，终有一天会传遍世界，真理必胜！”
还有不少阴谋论的“脑补”:
声称科研机构被资本巨头所操控，从地圆说，到疫苗、转基因等，都是愚弄民众的洗脑，其心险恶；至于从外太空拍摄的地球照片，以及登月，无一例外都是虚假的……
本书作者邓宁，在访谈了其中一些人之后，慨叹道:
其中很多人，习惯于简单的是非判断，对复杂的事物，包括科学和逻辑，都难以理解。在他们眼中，科学就像一个难以捉摸的“大怪物”。
他们往往也“博览群书”，但阅读内容往往简单、煽情，并非出自专业人士之手，其中不乏对科学的丑化，和各种五迷三道的无稽之谈。
这与他们对科学的恐惧感和不信任感，一拍即合，很容易被他们吸收，深信不疑。
于是，较之科学，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传统的“地平说”，更符合他们的直观感受。于是，他们将此视为真理。
其他人越是反对和嘲笑他们，越会让他们在倍感孤独的同时，把以“地圆说”视为“洗脑大众、迫害自己”的谬论和仇敌，竭力向更多人传播“地平说”的“正道”……
互联网的普及，更让这类人“相互找到组织”，聚集在一起，形成信息茧房，谬误认知在彼此强化之下，变得更加顽固。
除了一声长叹，还能说点啥好？
“吸烟有害健康”，已经被各种量化研究，反复验证，按理说，早已无可争议。
然而，一直有不少烟民，否认吸烟对健康的损害，有些人甚至相信“吸烟者更长寿”。
“我们村里有个百岁老人，成天叼着烟斗；那么多不抽烟的，反而死在了他前头。”
“很多长寿的名人都抽烟，比如爱抽雪茄的丘吉尔，活了九十多；成天叼着玉米芯烟斗的麦克阿瑟，也活八十多。古代皇帝、国王没烟可抽，平均寿命才三十出头。”
“烟草是一种古老的草药，玛雅人用它治病、养生。只要抽纯天然无污染的烟叶，就有益无害……”
——这些内容，有些的确是实情（比如一些烟民活到高寿）。
但是，“实情”往往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多元、多样的。
这需要概率思维，也就是“什么样的事实，更有可能出现，或者更具有普遍意义”。
就像有的人，酒后开车也没出事故，有些人没喝酒，却出了车祸。
但这并不意味着酒后开车更安全，因为从概率上讲，如果喝了酒，神志不那么清楚，开车时的风险就会显著提高。
然而，我们往往更会“选择性注意”自己喜欢的事实，忽视自己不喜欢的部分，哪怕前者概率很小，也难免自行“脑补”、夸大。
爱抽烟的人，难免对“吸烟有害健康”的常识，内心深处颇多抵触，同时，对“某些吸烟者很长寿”的个案，颇为关注。
将低概率的个案普遍化，意味着“即使我一直吸烟，也大有希望如此长寿”——这样就能让自己抽烟抽得更加心安理得。
甚至，还会在此基础上，脑补出很多“支持性的论据”，比如认为烟草有保健特效。
就像热衷于赌博或者彩票的人，往往也会无视客观的数学概率，总会盯着“哪些‘同行’由此发了财”，并且，还会设法探寻各种五迷三道的“诀窍”。
你如果劝说他们，他们就会摆出很多“无可争议的事实”，例如张三李四王麻子的很多个案，作为挡箭牌。
为此，本书的作者大声疾呼：
脱离概率谈事实，基本就是“耍流氓”——很容易钻牛角尖、自欺欺人。
相比之下，古希腊最著名的智者苏格拉底，有一句发人深省的名言：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
两千多年的他，深刻地洞察到客观世界的无限，和自身经验、个人认知的极其有限，时时刻刻不忘记这个基本事实，提醒自己不要被“迷之自信”所蒙蔽。
而苏格拉底，也是在当时知识最渊博的人之一。
他教导出了很多杰出的弟子，包括堪称百科全书的柏拉图，和同样博学多闻的再传弟子亚里士多德。
每个人的经验和认知，都注定是有限的。
就像前不久，网上吵翻天的《孟子》古文——到底是“天降大任于斯人”，还是“天降大任于是人”？
其实，两种说法都是同一个意思，不同的版本，文字略有不同是很常见的。
不同时期、不同版本的中学语文教材，有的采用“斯人”，有的采用“是人”，都没有错。
于是，大家当年背过的课文，在此略有不同——而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继续研读古文献，没见过和当年所学课文不一样的其他版本。
仔细想一想，如此争吵，充满滑稽，但也可以成为我们自我反思、自我觉察的一面镜子。
在气咻咻地狂敲键盘，面红脖子粗地和对方争吵之前，哪怕百度一下，也不难搞明白上述情况，很快心平气和下来。
唯有承认自己的知识，难免不够，难免有偏差，才会主动探究更多，让视野和胸怀都变得更宽广；
也唯有如此，才能少一些由无知带来的迷之自信，少一些愚昧的偏执，多一些理智。
图片/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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