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争论中,才能重建思想主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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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所有的民族和国家都有它的传统与现代,没有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国家毁灭传统,然后另起炉灶,如果那么做的话,它就会带来整个社会的动荡,整个人心的动荡以及整个文明的毁灭。所以说近代中国的反儒思想是人类文明中的一个异数。很多海外汉学家都感到非常的惊讶,怎么会有这么一种情况,有这么一种现象发生,对自己的文化恨之入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本文文稿根据老师语音整理。
儒家思想主要以经典诠释的方式展开。儒家思想是中国的主要思想,即使在今天哪怕很多人反对它,它对我们也有很深远的影响,可以说我们不自觉地受它影响。
现在很多人也开始传播儒家思想,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有一种传道的热情,希望把它传播到大众当中;还有一些人是做一个普及工作,让更多的人了解儒家思想的内容,而不是建构一个思想体系,也不是表达自己对儒家思想的信仰;第三种人可能比较糟糕一点,他们是想借助儒家思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做法住在会妨碍我们去接受真正的儒家思想,他所告诉你的,往往是他自己不正确的理解,不是一种思想上的建构,他们连四书章句集注都没看过,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断章取义地诠译儒家经典,然后把他自认为正确的东西传授给你。
学院派所讲的是作为一个学术研究的对象,提出理论问题,这也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儒家思想虽然是中国文化的主体,但它现在要向反儒者、西方人和大众证明自己的合理性,所以从现代新儒家开始,他们主要是对儒家思想进行学术研究,从而完成思想理论上的创造,但是他们的问题就在于比较脱离我们当下的存有情境。
晚明兴起的这个讲学,符合从阳明先生到龙溪先生的传统,但由于个别民间儒者没有受到过学术上的熏陶,思想深度比较肤浅,甚至会犯一些低级错误。那么我在参加一些民间的国学团体时,就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它一方面需要学术成果的下行,从精英走向大众,另一方面,民间儒家必须抱着学习的态度与研究儒家思想的学者展开交流,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获得它的深度与高度,广度与厚虔,不然双方老死不相往来,中间永远隔着一道鸿沟,那么儒家思想就没有生命力,不管它有多大的合理性都难以为继。就像余英时先生说的,我们需要觉民行道,这也是阳明先生及其后学的传统。
但普及化不是庸俗化,不是我把它讲得特别庸俗就好,那反而是很糟糕的。普及是把这个人的深刻思想传播给大众,这当然会遇到一些问题,因为大众由于他自己的认知可能理解不了,但我们的责任就是教授给他们,而不是避重就轻地讲一些风花雪月,不痛不痒,隔靴搔痒的东西,然后说这是在普及儒家思想,这是瞧不起大众,也把学问带坏了。
很多问题在学术界怎么讲,在民间也要怎么讲,这个不能讨价还价。可能有人说大众接受不了,我们把它变得简单一点,或者不讲,或者因为有争议而回避,这个是不对的,因为道理越辨越明,如果观点是对的,思想有道理的,为什么害怕别人的挑战与质疑呢?为什么不敢讲给大家听呢?为什么不敢面对争议呢?靠独裁垄断,并不能维持一种思想的主体性地位。在这种自由的争论中,才能重建儒家思想的主体性。
其实我们在历史上就会看到儒家思想本身就是在思想的争呜论辨中成长起来的,先秦时期的儒墨之争、儒道之争、儒农之争、儒法之争,儒家思想最终胜出,仁爱还是兼爱?有为还是无为?社会分工还是平均主义?以人为本还是以君为本?
后来佛教传入以后就对儒家构成挑战,儒家知识分子从韩愈到宋明大儒就反对佛教鸠占鹊巢,因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所有人都信仰外来的宗教的话,那么你的文化就断裂了,所以那时就提出了道统的观念,这个思想源于孔孟学说,然后韩愈朱子等以后大儒一脉相承。
基督教进入以后就产生了儒耶之争,到了二十世纪又有儒马之争,四九年之后以马列为主流思想,现代新儒家开始回应二十世纪的一些问题,参照借鉴西方哲学的一些成果,重建儒家思想。这是儒家思想的一次起死回生。
所有的民族和国家都有它的现代,没有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国家毁灭传统,然后另起炉灶,如果那么做的话,它就会带来整个社会的动荡,整个人心的动荡以及整个文明的毁灭。所以说近代中国的反儒思想是人类文明中的一个异数。很多海外汉学家都感到非常的惊讶,怎么会有这么一种情况,有这么一种现象发生,对自己的文化恨之入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承古萌新才是人类文明由传统走向现代的常态。西方也在进行从传统到现代的演变,它走的是宗教改革的道路,我们从明末到现在走的也是一条儒学革新的道路,先素儒学孕育了宋明儒学,宋明儒学又生发出了近代化的启蒙思想。
任何意义上的批判都是认同基础上的批判,我批判你,但前提是认可你,如果不是,那就不是批判,直接打倒直接毁灭就是了。任何意义上的继也是创造性的继承。孔子有孔子的时代问题,朱子有朱子的时代问题,我们有我们这个时代的问题,他都是根据自己当下的情境继承自己的文化。
传统的承古萌新用梁启超先生的话讲叫以复古求解放,以这种方式不断刷新传统,不断地思考当下的问题,从而建立起来新的传统。我们在传统面前也不是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历史上流传下来什么就继承什么,也不去反思不去分辨,如果那样,那真是万劫不复,只能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剩下精神荒漠,再去谈什么从头再来,谈所谓的创新,那就等于让自己重走一遍人类文明的历程。它从方法上没有必要,从现实操作上不可能,从文明演进本身讲也没有道理。
很多人也在感叹有些东西失去了断代了,或者有人是非不分,学习外国为什么不学人家好的东西本质的东西,只能学到皮毛,甚至可能是外国人自己所反对的批判的,或者是非主流的东西,我们却如获至宝,倍加珍惜,其实问题出在你的文化主体性上,你打倒自己的文化以后,失去了自我评判的标准,所以很多人追求西方最后出现一个很糟糕的结局,就是因为他没有评判标准。
可能有人批我说你一方面死抱着传统不放,一方面追求西方,他不是不放,他有一个标准,根据传统的标准衡量究竟学什么,学习他的科技,借鉴他的制度,与他的思想展开交流,我了解他的思想,我不是什么都拿来,或者我应有尽有,只要是西方的,我全部排斥,不管是器物制度还是思想全部不要,这就非常糟糕。
他们的问题就是不能把西方文明和西方的侵略分开,要么就特别崇拜人家,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洋人,甚至信他的宗教。你可能觉得同性恋是好的,甚至可能觉得只同居不结婚都是对的,那你要接受吗?
我们也懂得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但精华是什么糟粕是什么就有一个标准,标准不是符合当下,有些东西可能不符合当下却是对的,他经过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二百年之后才知道他的意义。
中国人学外国肯定要按照自己的标准,外国人学中国文化也按照他的标准。这就涉及到了传统,什么是传统?这个问题谈得最多,传统文化如何如何,要对传统怎么样,传大家都理解,历史上传承下来的东西,统是什么?不是统一不是统治,这个统就是端绪,我叫统绪,想想看,就像珍珠一样,我们需要一条线连接它们,这根线就是统。
我们也说要用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方法研究问题,历史是由一个一个人物事件情节组成的,但它们呈现出来还没有统绪,没有思维就不能形成体系。所以有这么一根线穿起它才是一个美丽的项链。这就是统。
你不能说历史上流传下来的我们都要继承,都是好的对的,都是真的善的美的,很多东西是有问题的,所以要有个统。这个统就是一个标准,在儒家看来就是道统,儒家的核心中国文化的核心就是道统不是什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个道统是儒家发现的,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曾思孟周张程朱陆王一脉相承,这个是文化核心。这是儒家自觉继承夏商周汉以来的文化,它后来开创了不同的形态。这个才是传统的真正的含义。你有这么一个主线一个标准去衡量去贯穿就知道继承什么怎么继承。
对于儒家思想而言,我们也是要继承其普世性的那部分,有些东西具有一定的时代性或历史性,比如三纲在现在就很难继承。有些东西有争议,就要拿出来讨论,然后赋予它一个新的含义,你不能直接拿来。比如女性问题,一方面是现代女性的解放,但另一方面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怎么解决,在这个问题上,它提供的资源非常有限,那怎么应对?亲子关系这方面的资源也不多,它只讲了你应该怎么对待父母,但很多问题非常细致非常具体。
不能说不认同现在出现的一些现象就要进行道德批判,这不是能解决的,对一个道德对象展开道道德批判必须建立在对这个道德对象及其道德行为的理解上,而不是什么也不让问上来就说要怎么做,这本身就不符合忠恕之道。你自己的这个评判根据自己的认识自己的感觉哪怕是道听涂说的一些见闻,就说别人这么不对那么不对,根本就不合理。
所以我们要重新思考周围所遇到的人、所发生的事、所面对的物。不管儒家思想往后演变出多么复杂的形态,产生多么复杂的效果,但它最根本最基础还是经典,后期大儒们的思想也是根据经典形成的,最基本的还是读好经典,经典读好了我们才能在此基础上走得更远。
儒家从先秦到宋明有很多经典,不可能每个时期每个人都看,我们的时间精力也不允许,但最基本的是四书章句集注,它虽是朱子作的,但四书是先秦时期的《大学》《论语》《孟子》《中庸》,朱子是宋朝人,给先秦作注,会不会背离原意,我想朱子是当时的思想家,他的理解不会背离原意。当然你可以不同意,可以说他理解得不对,可以去质疑,学贵有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但不能否认它本身的意义。我们也不是把朱子的那个奉为权威,只是参考他的诠释。有很多人主张十三经版本的,但十三经侧重于字义章句训估,不注重思想义理,朱子更全面更注重思想义理。因此我们用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来讲授儒家经典。
陈骏
中国哲学专业硕士。学术方向:先秦儒家、宋明儒家与现代新儒家。主张从从作为人与世界关系的天人之际所展开的人禽之辨、义利之辨、王霸之辨、华夷之辨来关注儒家思想形成主体与本体的关系问题,并以此观照血脉、民族、文化、历史、道统、圣贤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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