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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东海 | 天人同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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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民本三原则之一
《易经》序卦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云。《系辞下》云：“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
上述经言都可以得出“天人同源”的结论。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大人与天地合其德，意味着大人之德与天地之德合一，天人同德。天地之德即天地之性，大人之德即大人之性，代表人之本性。天人同德即天人同性，天地人现象不同，本性相同，可以合一。故古人称“周易为天人合一之书”。 天人合德、天人合一是易经大义，散布于易经诸卦。陆宗舆先生说咸卦：“动而能静，则是刚而能柔，阴而能阳，外而能内，大而能细，则是不和者得其和，不平者得其平，则是情复于性，性复于天。天人合德，而后人可继天，人道可以配覆载，致位育，斯即易下经首咸，以明人道之微旨。”（《易经证释》）
不仅易经，四书五经都有此共识。《四书大全》引蓝田吕氏曰：“性与天道，本无有异。但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蕞尔之形体，常有私意小智挠乎其间，故与天地不相似，所发遂至乎出入不齐而不中节。”（明胡广《四书大全》之《中庸或问卷上》）性与天道，本无有异，即两者本来没有差别。
陆世仪先生说：“中庸一部书句句言人道却句句言天道能如中庸方始是天人合一。”“不是天人合一如何能尽已性尽人性尽物性”云（《思辨録辑要（清）》） 对此，孔子证到了，说吾道一以贯之，说天人合德；孟子证到了，说尽心知性知天，说形色天性也，说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朱熹证到了，说万物统体一太极，一物各具一太极；陆九渊证到了，说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王阳明证到了，说良知生天生地，成鬼成帝……
这一性天妙理，乃是儒家诸经大义，历代圣贤共识。天人合一就合在这个性上。
不明性即天道，不知天人同性，勿论天人合一，否则只能是妄论。 性天其小无内其大无外，无迹无相，非意识所能把握。意识形下而性天形上，意识有限而性天无限。欲以意识把握天性，无异于以手捉天。不仅意识心，连潜意识也是性之所现。牟宗三以无限心称之，庶几近之。 人之天性即天地之性，天地之心即人之本心，即无限心。无限心是一是多？既是一也是多。一就是多，多就是一，一多不二，一多相即，此理妙绝言诠，不可思议，非思议所及境界。兹勉强作个比喻如下： 我是唯一，又有好多。在家，或父亲，或儿子，或丈夫，或兄长；在外，或诗人，或儒家，或学者，或行者；竖看，有童年、少年、中年、老年和前身后世之别。说一，唯有一个我；说多，又有很多我。每一个我都是完全的东海，没有丝毫欠缺。就像每个人的天性与天地之性完全同一。
道及性天，语言文字局限性特别大，但也并非如老子所说完全不可道。证之者必能言说。上述不同说法，所说无非天人合一之旨。真正证得性与天道，自能明此性天正义也。
明白天人同性、性即天道、天人合一之精义，才能真正不惑，才有望优入圣域，也才能更好地为人传道解惑，更好地言传并身教。
在孔孟时代，对于性天正义不必多言甚至不必明言，既无现实必要，又难取信于人故。但后世佛道兴起，深论性天而又不得其正，惑乱天下人心，误导朝野三界。
到了宋朝，反本开新，依据四书五经，将性天正义进一步精微化体系化，就是儒家的历史责任。程朱高举天理大旗，畅发性天奥义，实属礼所当然而不得不然。
性天问题是人类最高问题和最大难题，中华文化核心问题。
儒佛道三家都有天人合一的共识，但对性天所见不同，遂形成三大体系，大同大异；展开三条道路，殊途殊归。在这个问题上，即使孔老释尊同在，也无法相互说服，只能求同存异。
即使儒门内部，不同派别和人物，对性天所见往往同中有异，无法一致。故此问题，全靠自悟。即使父兄师长，也应顺其自然，待其自达。勉强则揠苗助长，或对牛弹琴，或导致虚伪，皆无益有害也。 绝大多数人必须学而时习之，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下学到深处，才能积累上达的资粮，取得上达的资格。下学不够，根基不稳，不足以接受和承担性天大义。吾于客厅阐发此义，并无任何针对性，更不针对不能认同者。面向天下后世，以尽先觉责任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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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东海
儒者，本名余樟法，男，西历一九六四年生，原籍浙江丽水，现居广西。出版过旧诗、新诗十余册，学术著作有：《儒家文化实践史（先秦部分）》（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大良知学》（贵州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儒家大智慧》（上海三联书店2014年版），《东海先生丛书》（中国友谊出版社2016年版），《仁本主义论集》（知识产权出版社2018年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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