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sse Ball | 与这个不再接受美国媒体采访的骗子小说家聊聊

美国新锐小说领军人物Jesse Ball喜欢在Twitter上画小狐狸。他画画的才华从幼时展露，不过，那会儿他更喜欢画怪物，直到上小学时被抓去接受心理辅导，“大人们觉得我画的怪物非常可怕。” 于是，“可爱”代替了“可怕”，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像那回事，便很少有人发现是另一回事 —— “人们总试图让我保持缄默，我反而从中受到鼓舞。我的画也是如此。”

“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狡猾小狐狸是你对自己的人格投影吗？” 

“我就是那只小狐狸。”

Jesse Ball是只年仅41岁的小狐狸，留着短而乱的头发和胡须，并允许一百只小蜜蜂“停靠”在他的手臂上。在2004年以诗人身份发表处女作《三月书》（March Book）后，很快（又4年），凭借小说《早逝的吕贝克、布伦南、哈普和卡尔》 （The Early Deaths of Lubeck, Brennan, Harp & Carr）在美国文坛赢得了一个位置。你可以通过他于今年全新出版的三部中文小说“领教”这个看起来像个街头滑手的家伙如何斩获 “美国新锐小说领军人物”头衔：它们分别是《回不去的旅人》、《自杀式疗愈》，以及最受欢迎的《为何，以及如何谋划一场火灾》（含一本《纵火指南》）。

Lucia（谁？）吸引了远比Alyssa（《去x的世界》女主角）更广泛、更成熟的受众，同时，作为新世代文学界的青春叛逆Icon，终结了 Houlton（《麦田守望者》主人公）前王朝。此外，Lucia是《为何，以及如何谋划一场火灾》（How to Set A Fire And Why，2019）的主人公：父亲离世、母亲住进精神病院，不得不与姑妈寄住“慈善”车库的问题少女，最终的纵火士。“我的朋友和我说，快去看《为何，以及如何谋划一场火灾》，这本书里头有个小姑娘，说话方式和你一模一样。我相信有一万个读者对你说过类似的话了。所以，为什么我们可以在Lucia身上找到强烈的共鸣？”， “我认为，是因为我们中的有些人想要对这个墨守成规的野蛮世界进行反抗。”

全书如此开场 —— “有些人讨厌猫。我却不。”，不含任何宏大叙述和深刻哲思。这并非来自三流作家的拙劣笔杆，而是对于这位才华早已被市场验证的普林顿奖（Plimpton Prize）获奖人，美国国家图书奖（National Book Award）提名家，以及哥伦比亚大学文学硕士优秀毕业生来说，“第一句永远没有错。你可以以任何一句屁话开启一部伟大的小说。”

还是孩子的Jesse在阅读《柳林风声》（The Wind in the Willows）时第一次感受到文学的魅力。现在人们赞誉他是 “当代美国作家中最接近Italo Calvino的那一位”，更多来自他与这位享誉文坛的前辈对“荒谬”如出一辙的深刻洞察。Jesse的小说，一个主要的特点便是以简单明了的笔触勾勒世界无处不在的荒谬性，这让他写的东西看起来很奇怪，甚至模棱两可，“我以为世界的本质便是模棱两可。” ——  “这个世界很荒谬。它非常饥渴。它既贪婪又放荡。我们所居住的是一个混乱的地方，这你肯定同意吧？我们（因此）不应该把事情太当回事。如今我们荒谬的皮肉和骨头在大地上飞溅，四处都是腐烂与溃败，无论我们走去哪儿。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也会得癌症，他对此也无能为力。不有趣吗？”

Jesse这段回答堪称一个虚无主义者的经典发言，但他是否甘愿坐实这一身份？狐狸回闪了 “飞镖” —— “我想人们会认为我是（一个虚无主义者）。”至于审美倾向，“我的审美是荒谬的，因为这个世界便是如此。中国也有荒谬派文学 —— 从8-12世纪发迹的禅宗之源（Cha’an Buddhism）”

Jesse Ball的官方网站是一片纸

Jesse Ball在芝加哥艺术学院网站上如此自我介绍：“教授坑蒙拐骗、白日做梦和走路。” ——说谎的爱好源自高中，“重点在于培养笃信这些言论的读者，而不是言论本身”，他在笔记本上写下百余页的撒谎规则，如今被因材施教在了文学课堂上。他的教学项目 —— 确切来说是教学实验 —— 还包括带领学生在街头暴走，以改善“未来作家们”受制于电视与电影的狭隘眼界，与对真实生活缺乏深邃洞察，“他们在模仿电视，但这不是文学的长处。文学能创造视觉做不到的多层次纬度。”

Dazed：这个世代的作家面临的新困难是什么呢，Jesse？

Jesse：没有新问题，老问题以新形式出现了，仅此而已。对于作家来说，有来自其他形式的媒体竞争，但没关系，重要的不是书，而是思维方式。诗人也是一种思维方式，不是吗？

Dazed：你在媒体面前公然声称自己是个“骗子”，原谅我的粗鲁（也可以不） —— 作为一个教授说谎艺术的大学老师，你是否在媒体面前撒过谎？目的不是出于夸耀，而是戏弄。类似，你曾说《为何，以及如何谋划一场火灾》仅花一周写完？

Jesse：我还没在媒体面前撒过谎 —— 不，或许我应该这样做。写掉这本书花掉了我一周时间，但我可没进行任何隐瞒，因为我没有想要取悦任何人。别人那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Dazed：“谎言”有什么好的？

Jesse：谎言最致命的吸引力是可以避免自我伤害 —— 当然，我们理应承担（撒谎）行为触发的任何后果。

Dazed：你对流行文化的态度是怎样？有什么占据娱乐头条的人物，可以引起你的注意？

Jesse：明星？我喜欢Daniel Day Lewis, Philip Seymour Hoffman, 侯逸凡, Judit Polgar, 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 芝野虎丸, Alice Oswald。

Dazed：我得知在《为何，以及如何谋划一场火灾》的初设结局中，Lucia放弃了纵火。最终，你却在编辑的建议下，改掉了结局。你的责任编辑“操纵”了这场纵火案，，我很震惊，你为什么不去捍卫自己的结局，是否觉得这样做很愚蠢？

Jesse：这么说吧，就《为何，以及如何谋划一场火灾》而言，我对现在的结局很满意。这本书很好，我很高兴见到它出版了。出版业的竞争非常激烈，如果我不得不以我不喜欢的方式去修改一本书，我会不出版。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有好几本书没和大家见面，或许在我死前，或死后，可以看到它们重见天日。但不管哪种方式，都无关紧要。人类的生活里充满了无关紧要的事。但生活还在继续。

Dazed：你通常用什么工具来写作？

Jesse：我用折叠键盘和电话来写作。我使用了一个用来写作数字和科学论文的排版应用程序——LaTex。

Dazed：你和读者之间关系如何？你们会见面吗？

Jesse：有时，我喜欢和读者见面。有时候，这种见面会弄得我不知所措，人们想从你身上讨要的东西太多啦！对我来说，书籍才是礼物，我不是。我的生活只关于我 —— 宁静又简单。

不久前，在上海接受完来自文学媒体“狂轰乱炸”的采访后，Jesse又回到了他和冰岛妻子Catherine Lacey生活的芝加哥乡下。作为一名高产作家，他大部分时间不写作，而是和一只叫“鹅”的狗在乡间走路，“思路乱想，阅读，烹饪，尝试做一个基本款人类”。Jesse特有的生活方式已经完全形成，包括一个广为人知的小游戏 —— “我和Catherine有一个早上不讲话的规矩，所以，尽管我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无论是在楼梯上或是厨房擦肩而过，我们都直到吃午饭时才说话。这让我有时间对着墙壁发上好几个小时的呆。” —— 以及一个略带东方色彩的爱好， “禅定（Sitting）是人生一大乐事。但很难养成习惯，大多数人因此放弃。但一旦你开始花费大量时间（每天三到五个小时）去执行它，便会意识到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Jesse Ball上海行

Jesse Ball的全新计划，是在他的新房子里开辟一间二手书店。此外，他告诉Dazed读者，如果你决定和一个男（女）孩回家，却发现他（她）的卧室里没有书 …… 务必赶紧逃跑。

一个历久弥新的箴言。

Dazed Digital

专题编辑：JIII

图片：网络 + 中信大方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