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战略研究》| 台湾老龄化与语言蚀失研究一瞥&壮族老人访谈录

2019年第5期

"老龄社会与老年语言学”多人谈

编者按

戴浩一教授研究老龄化与语言蚀失多年，成果与经验颇丰。同济大学老龄语言与看护研究中心黄立鹤博士在台湾访学期间专门拜访了戴教授。此处摘登部分访谈内容，以飨读者。以下摘登内容未经戴教授本人审阅，若有误，由整理者负责。

台湾老龄化与语言蚀失研究一瞥

台湾中正大学 戴浩一（口述）

同济大学 黄立鹤（记录整理）

中国台湾地区人口中幼年、青壮年人口持续下降，老年人口持续上升，老龄化与少子化现象并存。根据有关部门统计，早在1993年9月，台湾地区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率超过7%，正式迈入高龄化社会；截至2018年3月底，台湾65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超过14%，进入高龄社会；预估于2025年后将达到20%，成为超高龄社会。

随着老年人口的快速增长，慢性病与功能障碍流行率呈上升趋势。脑自然衰老或疾病引起的认知能力下降、性格改变及人格退化，致使具有包括认知障碍等功能障碍或缺乏自我照顾能力者人数持续上升。因此，老龄化与语言蚀失及其认知机制等研究成为老龄化程度不断加剧背景下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之一。

台湾重视高龄者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对老年医疗、老年福利等方面的探讨，并已上升到“老年学”的学科高度，研究成果较为丰硕。研究机构与学会突出的有台湾老年学暨老年医学会，发行《台湾老年医学暨老年学杂志》。2010 年，开设老年课程或系科的高等院校达34所，主要集中在医学、护理、管理等学科范围。同时有专门授予老年学学位的培养单位。中正大学研究团队是台湾研究老龄化与语言蚀失问题的主要代表。学校于2008年设立高龄社会研究中心，由副校长戴浩一负责推动；2016年成立“高龄研究基地”，由副校长郝凤鸣担任总召集人，戴浩一担任共同召集人；2018年5月在高等教育深耕计划资助下，成立了“高龄跨域创新研究中心”，由副校长郝凤鸣任主任，戴浩一任副主任，与心理学、脑神经科学、临床医学等领域的专家学者合作，围绕高龄生理、心理、认知与运动健康促进等议题，特别探究母语为汉语的老年人语言衰退问题，通过计算词汇量、平均语句长度、概念密度及语法复杂度等，力争建立能够分析早期智退症的语言标记，并希冀通过语言训练延缓认知老化过程。同时培养了一批从事老年人语言研究的研究生。团队成员还承担了包括“建造计算汉语高龄者语言能力流失的基准”“汉语高龄者沟通能力研究、老化对手语与口语传达效率之影响”等多项“科技部”计划项目。

从台湾学者在语言学范畴内部对老年人语言蚀失现象的研究视角来看，老年人认知老化与言语感知及理解的相关研究是语言蚀失研究的主要阵地。同时，探索老年人特别的语用与话语现象是台湾学者开展语言蚀失研究的重要方面。高雄大学教授赖怡秀主持了“阿兹海默氏症患者于不同语用情境言谈运作之研究”“阿兹海默氏症患者描述与叙述性言谈特征之研究”等项目。

还有学者关注老年人同辈间及与年轻人代际言语沟通情况。在话题选择方面，台湾老年人与同龄人及年轻人沟通时倾向选择与之匹配的话题，前者包括健康、锻炼及儿孙成就等，后者包括工作、婚恋等。同时，同辈与代际沟通体现了老年人对自我身份的构建与管理。相比之下，从社会语言学视角对老年人言语交际进行的研究显得凤毛麟角。陈锦慧教授从社会文化角度观察了老年歧视或刻板印象在情境对话中的体现，力图促进乐龄学习效果及高龄友好环境的构建。

编者按

老人，对老年语言学来说，一方面是研究对象，另一方面是要时刻咨询的“首席专家”。鉴于此，我们专门采访了一位壮族老奶奶。她的老伴儿已经走了多年，她现在和儿子住在一起。老奶奶虽然是文盲，但表达还是清晰流畅的。我们遵循叙事医学耐心倾听老人倾诉的原则，对她的叙事没有做任何刻意的加工，尽量保持原汁原味。倾诉不到千言，反映老年人面临的许多问题，如丧偶、看病、出行、择居、饮食、子女关系、自我评价、日常情感、人际关系等，真实感人。

壮族老人访谈录

我是广西人，壮族，今年74岁了，患有尿毒症，每周两次血透，周二和周五自己搭公交车去医院做血透，做完自己回家，我儿子要上班没空送我。以前（一年前）做完血透会头昏，现在不昏了。除了这个问题，身体基本没有别的毛病，就怕咳嗽，咳嗽就辛苦了。我这段时间精神还不错，前段时间精神不好，医院前段时间药不够，现在才有进口药回来（可以给我用），用了就好多了。睡眠不好，白天午休睡一个小时，晚上一般十点多睡觉，有时凌晨三四点就醒来了，三四点醒来就难受，白天醒来还可以下楼走走（晚上不能下去走）。一般五点就醒来了，在家里走来走去，六点半七点就出去走走，八点多买菜回来，儿子中午不回来，在单位饭堂吃，我早上煮自己的（分量），一个人的量少不好煮，我就连中午的一起煮，晚饭儿子回来一起吃。买菜很近，超市也有菜卖，很方便，想走远点（买菜）就走远点，江边那里也能买菜。

这个小区还没什么人住，我也不认识其他人，都是自己一个人，闷也没办法。以前（一年多前）在学校租房住时散步还可以看到熟人，在这小区没什么人，没有老年人，都是中年人。我散步都是出小区外，不在小区内散步，下午四五点出去走个把两个钟头就回来。我愿意回老家，但儿子不让回去，回老家有熟人多，老人多，村上的老人差不多走完了，还剩两三个了。上周跟儿子回老家，回老街那边玩，他们问：“你这老奶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见你。”我来这里（跟儿子住）两年多了。

手机只是用来打电话、接电话，其他功能不会用，也不会电脑。打电话也只是打给（儿子的）两三个姐，他姐比较忙。

我也不特别喜欢看电视，要看就看打仗片。

对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家里穷，八姊妹，我排第四，还有一个老弟，三个老妹，大姐最大，82岁了，阿哥60多岁就不在了。我们姊妹多，家里很困难，我们不愿读书。14岁就跟生产队老一点的（大人）去挑土方、挖排灌沟啊，辛苦啊，我们挑，老一点的（大人）就挖。以前大姐是老大，她要洗衣服啊挑水啊煮吃啊，阿哥就去读书。我们不愿读书，都做生产队的工。以前有人去读书，回来进水泥厂工作，有工资。

我20岁结婚，21岁生老大，有5个孩子，只有最小这个儿子愿意读书。

我可惜没得读书，如果得读书今天不会这么困难，没有办法。

（访谈人　温颖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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