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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渐行渐远的:中专生们!

教师文苑 2021-07-13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有风来无声 Author 操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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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栏目:一代中师中专生|教师文学|教学讨论

回首萧瑟风雨路 且为少年歌心曲

原创: 操风琴 有风来无声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四五十岁以上的人介绍自己是中专毕业,无论他(她)是下岗的自由职业者,还是春风得意的职场达人,我总是发自内心地肃然起敬:

哦!中专生!


在中国,1966-1976年这十年是没有中考高考一说的,文革后期,理论上有,但是由组织和“群众”推荐。也就是说,成绩不太重要,赵本山的铁岭老乡张铁生试卷考零分都能被“推荐”上了大学。


1977年,邓小平重新上台主持工作,拨乱反正,才有了真正意义的高考和中考,人生机遇才开始在无数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年轻人面前打开。

     1977级大学生


高考且不说,只说中考:成绩最好的,上中专,成绩次好的,上重点高中,再差的,普通高中,最差的,落榜回家。


落榜回家又分两种:农村户口的落榜,回家种地,城市户口的落榜,依靠父母的单位解决工作,或者招工招干。


有个农村出身的男同学,曾向我表达过愤怒:人人生而平等,凭什么他们(指城镇户口的人)考不上,就理所当然有铁杆皇粮?而我们农村人,非得拼命地考试,才能有个工作?!


当然,无人回答他。解答这个问题比解答数学难题哥德巴赫猜想还难。

自然,上中专就成为无数个农村和小城镇孩子们的中国梦,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人生大目标(不是人生小目标):三年毕业后,不但分配工作,而且还有国家干部的身份。


前几年,有个全身穿名牌阿玛尼服装的14岁少年,列席深圳政协会议,提议不能以高考分数一锤定终身。网上很多人叫好,认为言之有理,总算给孩子们说了话!

阿玛尼少年

可若稍有脑子,就会想一想:如果不唯分数论,平民家庭的孩子拿什么与富贵人家的孩子们拼?拼钢琴还是拼马术?还是拼家里的关系?后者的游戏,恐怕没等平民子弟整装进场,门就关上了:“私家场地非请莫入”。


中国人民大学招生办主任蔡荣生数年前因职务犯罪被判重刑,震惊一时。山西一名煤老板花巨资打通他和其他环节,14岁的儿子就通过“自主招生”的方式进了人大,平民子弟只能望洋兴叹吧?


分数,是最公平最公正的尺子。以分数作敲门砖的中专生,在城乡二元分割的体制下,为了获得本应是人人平等、生而拥有的东西,在他们还是青涩的禾苗时,就自愿被过早收割,做了青黄不接季节里的当家粮。

在他们还是未成材的小树时,就自愿被砍伐,稚嫩的肩膀做了大梁,过早承担起家庭和社会的责任。


他们一直在负重前行。就如舒婷的那首诗《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头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啊----

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

是你的九百六十万平方总和

舒婷的诗

当年的中专教育制度,是短平快,是聚农村英才而用之:改革开放后,它为当时百孔千疮的基层教育、为百废待兴的农村发展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学校、农技站、卫生院、兽医站……,都有中专生的身影。


我自己上小学时,学校里基本都是文革中完成学业的民办老师。有位洗脚上岸的民办老师,给我们上三年级语文课,讲解叶圣陶的《记金华的双龙洞》,把臀部读成殿部,全班同学都摇头晃脑地跟着背诵:“到殿部,到脚跟,没有一处不贴着船底了”。


后来,学校里来了十几个中专生来实习,才给我们带来清新之风。这些中专生,后来基本都改了行,有进了税务局的,有当了乡镇干部的,有进了法院的,基本无人再做“孩子王”。


从1977年算起,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左右国家停止分配工作、中专几乎无人问津,这15年里,每个县就算有中专生1000人,一个省就有数万,全国就有上百万人。


已成绝版的中专生,是数量庞大的群体,也是相对沉默的群体。


时光流逝,中专生们已步入人生的中老年,他们呈纺锤形分布:失意沦落在社会最底层的,是极少数,位高权重或者身家不菲的,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是纺锤的中间部分。

有个著名的“钱学森之问”:1949年之后,培养了这么多学生,为何没有培养出民国时代那么多的大师?


一个重要原因是:相当多有才华、有天分的少年,过早失去了接受基础教育的机会,过早分流,接受谋生为主的职业教育,失去了向更高的学术山峰攀登的机会,失去了在自由王国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


在本应最需要接受基础教育、人文教育的时候,他们牺牲了自己的求学机会,失去了更大的提升空间,用自己的青春为贫困的国家、为贫困的家庭买了单。


他们是我们这个并不完美的社会的中坚,承担着社会和家庭的双重责任。


我也一直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发生在中国人民大学校园里。


那是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天很黑,没有月亮,我上完自习,照例来花园坐一坐。

突然身边出现瘦瘦的一个人,天黑,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在我身边的石头上坐下,开口说话了:

“同学,你是人大本校的吧?我是来人大参加研究生复试,南方人。今天总算复试完了!想跟人说说话。我是个中专生,家里穷,为了饭碗,就上了,可我不甘心啊。我父母都是不识字的文盲,村干部和村霸都欺负我家。我发誓,我将来一定要到国务院办公厅工作,我要让那些欺负我家的人后悔一辈子!到我家赔罪!我边工作、边准备研究生考试,真是好辛苦啊!可为了考人大,我什么苦都能吃!因为进了人大,一只脚就进了中办(国办)!”

”因为你不认识我,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敢对你说这些心里话。明天太阳升起,你就会永远忘掉我这个人,忘掉我说的话。”说完这些,他就消失在黑暗中,我呆呆坐在花园里发愣。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忘记黑暗中的这个人,没有忘记他的话。衷心祝愿他梦想成真,也更祝愿:他若如愿以偿进了大内府,能放下心中的纠结,以德报怨。

我身边的一些亲朋也这样:先上中专,落袋为安,等毕业有了国家干部的身份和饭碗,再考大学或研究生,曲线救国。

但说易做难。毕业后,大多在基层,起点低,又面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有工作压力,光是高深的外语,就不是一般人靠自学能啃下的骨头。很多人都在遗憾中被迫放弃了这个梦。

一位农校毕业的中专生,41岁就当了县委书记,堪称出色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因为家贫而没能上大学。

中专生这代人,风雨半生,几乎所有点“背”的大事都赶上:

出生于物质和精神双贫困的六七十年代,长身体时吃不饱穿不暖,普遍没有现在的孩子高大健壮,更别提成长时文化科学一片荒漠;

努力考上中专,放弃梦想工作了,可开始讲学历要文凭了,至少又要耗费好几年的业余时间接受继续教育。成人高考也好,自考也好,电大也好,党校也好,你总得努力再弄个学历吧?

待到学历到手、尘埃落定,一波又一波的职场小鲜肉又如潮水般涌上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一不留神就留在沙滩上,后生已可畏,焦虑感顿起;

结婚生子了,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下,只能生一胎。中国世世代代根深蒂固的生育观、子孙观在这一代断崖式断裂。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等到工作生活稍为安定些,一些分到计划经济单位的中专生,又面临企业改制,下岗分流,甚至“干部身份”也改没了,在下岗分流潮中自生自灭;

即便部分人幸运转行,可是,跨界到银行税务部门的,得财政会计知识ABC从头学起吧?跨界到公检法部门的,得玩命学习、通过天下第一难的国家司法考试吧?否则怎么安身立命?

总算挺过了一关又一关,人到中老年,盼着退休之后规划人生的第二春,退休年龄又要延长了……

中专生,抢占的社会先机变“后机”。

他们一张张鲜活的脸在我面前闪动、一颗颗沧桑的心在我身旁跳动,让我想起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的那首诗:《未选择的路》----

金色的林子里有两条路,

很遗憾我无法同时选择两者

身在旅途的我久久站立

对着其中一条极目眺望

直到它蜿蜒拐进远处的树丛

我选择了另外的一条,天经地义,

哦,我把另一条路留给了明天!

明知路连着路,

我不知是否该回头。

我将轻轻叹息,叙述这一切

许多许多年以后:

林子里有两条路,我------

选择了行人稀少的那一条

它改变了我的一生。

弗罗斯特的诗



是啊,“它改变了我的一生!”一位大姐说,她至今记得当年母亲拉着15岁的自己去中专学校报名时,母亲那张不甘心的脸!

中专,成为他们中许多人一生无法突破的瓶颈。

一位中专毕业分到某国有银行的农村小伙子,人极其聪慧,他说,虽然后来也有了第二学历,但总感觉头上有个去不掉的紧箍咒,又像有个玻璃天花板,平时看不见摸不着,可关键时刻向上发展时,它就悄悄出来了。

中专生,就好比当年的黄金,很多很多年前是两三百元一克,现在拿出来兑换,基本还是这个价,可问题是:现在是物价飞涨的年代啊。

这些以前的尖子生(现在叫学霸),给自己打气:宁可笑着流泪,也不哭着后悔;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日连着夜,路连着路,可是,没有回头路。

理智让他们把酸甜苦辣埋藏在内心深处,为了生活日复一日奔波、奔走,只在某个夜深人静时,悄然浮上心头。


哦,那些让人分外怀念的当年的中专生啊!

江湖夜雨十年灯,桃李春风一杯酒,中专生,愿你们半生风雨,仍有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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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出生于安徽安庆,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国际政治系,新闻人,伊拉克战争期间长驻中东做记者。军人后代。

致敬芳华已逝的一代中师中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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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简介

醉卧蘭亭: 男,70后,1993年毕业于民权师范学校,做过三年乡村中学教师,现供职于南京某高校。

收稿邮箱:

zhongshisheng2018@163.com

稿酬说明:

请联系微信(Yf131125)领取。具体参见本刊《征稿启事


本期编辑:醉卧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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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我们曾是中师生】: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到1999年完成最后一届中师学生招生,据统计全国共培养有400多万中师生。毕业后,这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向中国最广大的农村,扎根三尺讲台,撑起中小学教育大半个天空。

“中师生”,共和国教育史上一个灿烂的群体,支撑起祖国基础教育的半边天,他们中的大多数如今都已过了不惑之年,甚至知天命的年龄。然而,如今大多数中等师范学校都已经停办或者改制,几十年后,'中师生"将成为绝唱!

为了重温当年的岁月,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这一代中师生群体,《教师文苑》特开设“我们曾是中师生”专栏,希望希望能成为咱们中师生的温暖家园! 

各位曾经的中师生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我们拥有共同的“中师生”身份,怀揣共同的“中师生情结”,欢迎大家踊跃来稿,分享自己当年的中师生活以及毕业后自己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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