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北路颍川寄庐主人考
日前，位于四川北路武进路的公益坊完成修缮，吸引了众多上海市民前往打卡，其中的“颍川寄庐”更是成为网红景点。
▲ 颍川寄庐修复前后，图片来自美达严杰伟
一、兴建时间
“颍川寄庐”的建成时间，从门楣上的石刻可见一斑，“光绪丁未年秋”即1907年。
东侧入口门楣上的“安且吉兮”，出自《诗经·唐风·无衣》中“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原本形容衣服舒适美观，后来引申指“平安吉祥”，浙江名城安吉也来源于此。
据1911年6月1日《申报》记载：
寄申江美界北四川路靶子路南公益坊口新昌烟纸号内熊松南便是，寄馀姚周巷邮政分局专递本祠馀姚熊家街。孝友堂啓
其中一处的落款就是“北四川路靶子路南公益坊”，由此可见早在1911年前，公益坊就已经有了。
▲ 清末老靶子路北四川路（今武进路四川北路）口，纵向是老靶子路（今武进路）
▲ 1913年上海地图，公益坊位于四川北路西侧
另据1912年11月15日《申报》记载：
二、房屋建造者
在1919年8月6日南洋兄弟烟草改组招募书中，陈辅臣、陈炳谦兄弟赫然在目，其中：
陈炳谦英租界二马路祥茂洋行账房
▲ 居中者为陈炳谦，时任闸北总商会会长
1924年11月27日，陈辅臣的夫人过世，讣告落款地址也是北四川路公益坊。
1936年7月陈炳谦的原配吴夫人过世，讣告里面所提到“幕（灵堂）设老靶子路三百九十三弄三十号本宅”，地址即公益坊30号。
这篇讣告里面还有两个古代丧葬礼仪，“杖期夫陈炳谦”和“生慈侍下”，“仗期”是旧时服丧礼制，指丈夫的父母已经逝世，丈夫为妻子服丧。“生慈侍下”，古代汉语的书面语，父亲称“严（厉）”，母亲称“慈（爱）”：古代一夫多妻，庶子（妾）所生子女，称“大母（大老婆）”犹如亲母，即“生慈”，“侍下”是客套语，犹如“膝下”、“殿下”、“陛下”之类。这里的“生慈侍下”是指小老婆所生的子女，不是死者亲生子女。（解读来自上海史专家薛理勇）
相对哥哥陈辅臣（Chun Fu sun），弟弟陈炳谦（Chun Bing Him）名气更大，据1936年的《上海工商人名录》：
姓名：陈炳谦
凭借在洋行做买办的便利，陈辅臣、陈炳谦通过英商祥茂洋行等挂号道契，积累了大量财富。
据说陈炳谦是买办中投资房地产最多、置产最广的房地产大业生，申达经租处经租的包括大楼、公寓、仓库、里弄等房屋845幢（座），几乎全部是他所遗下的产业（《上海房地产志》）。大部分由其长子陈其炜经营，解放后，陈其炜留在上海，并出任上海市房地产同业公会副主任委员等职。
1936年11月30日的一份催租法律函，也明确了公益坊是由祥茂洋行经租的。我们从上海档案馆查到一份“行政院分配上海各机关房屋委员会处理四川北路公益坊、三新里、福德里、新绿里”的记录（档案编号：Q30-1-180），1946市政府会计处职员吴立峯向行政院反映，自己向祥茂洋行租借的北四川路1227号公益坊房屋，被他人占住，寻求帮助。
▲ 1918年上海地图，公益坊、扆虹园清晰可见
在1929年6月27日的一则报丧信息中，我们发现此时陈辅臣已经搬到西摩路6号（今陕西北路80号），西摩路6号登记为陈炳谦住宅。
陈敦仁堂大宅谨报丧居西摩路六号
陈氏二代表兄弟热衷网球，经常组织各类比赛。1935年9月8日，陈炳谦儿子陈其浩，陈辅臣儿子陈其均、陈其泽与从澳洲归国的魏氏姊妹花进行了一场友谊赛，场地设在海格路（今华山路）357号陈氏私第融圃。这个“融”字就是来自陈辅臣（名燕融）、陈炳谦（名灿融）的名字。
海宁路的融光大戏院也是他们家的土地，有说是由广东商人梁湘甫、梁海生出资向祥茂洋行租地建造，也有说是祥茂洋行地产部安泰地产公司自行出资兴建。
四、陈其泽
网上很多信息说，公益坊是陈其泽的。我们在1929年7月15日的家属答谢中，找到了陈其泽的信息：
后人居父母丧时，自称“棘人”。陈辅臣育有6子，各家都分得不菲资产。陈其灼英年早逝，死于1933年仅40岁，遗有英古达除（Anglo Dutch）橡皮等公司股份。陈其照等分得青云路空地21亩之多。陈其均曾担任江西路398号济业银公司、江西路406号泰山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陈其泽可能分得公益坊。
▲ 陈其泽妻女，图片来自1933年《妇人画报》
五、陈炳谦与澳门
很多地方都提到，陈炳谦出生于澳门、病逝于澳门，但是没有展开。正好在The North-China Herald（北华捷报）1928年7月28日的一则有关澳门富商陈席儒的祝寿新闻中提及陈家兄弟二人。
陈席儒系夏威夷华商Chun Afong（陈芳）的次子，后随父亲陈芳回国定居，在澳门、珠海梅溪老家等地广置产业。新闻中提及，陈辅臣、陈炳谦是陈芳的侄子。不过此处存疑，虽然两家都是来自珠海梅溪，不过陈芳是陈福志堂，祖上生活在东莞，而陈辅臣为陈敦仁堂，追忆颍川陈氏，叔侄关系更多是同村同姓而言。
据《香山县志续篇》记载：
梅溪陈辅臣、炳谦兄弟拨出沙田十一顷五十二亩
相对陈辅臣，陈炳谦的子女更多（至少3子9女），在1947年5月14日的一份法律诉讼新闻中，因五亿元财产出售问题，陈炳谦的长女陈桂铲将陈其浩、陈其海等兄妹10人告上法庭。可能由于陈其炜早年被绑架过，抑或两人关系较好，陈桂铲并未将经营房地产大权的陈其炜纳入被告。
广东旅沪富商陈炳谦，生前曾任祥茂洋行买办，南洋烟草公司总经理，太古怡和洋行买办等职。娶有妻妾六人，生下不少子女，近有其大女儿陈桂铲因一部份这产处理权利纠纷，具状地院民庭，控吿其兄弟姊妹行，计陈其浩、陈桂秀、陈桂运、陈桂姸、陈桂颐、陈其海、陈桂珮、陈桂琼、陈桂授、陈桂兰等十人。据悉：原告因其母吴太夫人名下有价值五亿元之一部份财产，未经其同意，由被吿等十人擅自出售，损害其共有权，该案曾经其亲友和解，但双方坚持已见，遂致涉讼，昨日开庭，双方当事人均未出庭。经被吿代理律师之求，宣吿改期再讯。
陈家兄弟虽为富商，但重义轻财，热心公益，比如创办中国公立医院，消灭鼠疫，平调大米拯救广州四乡米荒等。1919年，在陈辅臣六十大寿期间，其子女遵嘱父命，将礼金捐给同德医院、粤侨商业联合会等；1929年病逝后，其子女遵嘱父命向闸北三段救火会捐赠救火机。
“颍川寄庐”的陈家与“扆虹园”的赵家，同样来自广东，日常多有交际。关于“扆虹园”的故事，我们在《虹口武进路扆虹园》有过介绍，扆虹园目前还在修缮中，预计明年对外开放。“扆虹园”的赵家主人，为赵灼臣（1860-1935），父亲赵岐峰也是著名粤商。陈辅臣、赵灼臣还同时担任过广肇会所董事，共同参与闸北慈善公益活动。1923年顾湘泉在上海办画展时，陈辅臣和赵灼臣同时登报帮忙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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