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师录 |刘宇：历史是条长河，我愿做摆渡者

刘宇

中学历史高级教师  吉林大学史学硕士

人物名片：

从教以来，耕耘于佛山市南海区，2018年加入南外高中。连续在德育战线奋战16年。曾荣获“南海区先进教育工作者”、“南海区优秀班主任” 、“南海区高中优秀历史青年教师”、“南海区教育系统优秀共产党员”、“佛山市优秀教师”、“南山区优秀教师”、“南外高中党支部优秀党员”等荣誉称号。

题记

好的历史课，是教你何以为人。

——刘宇

01

如果没当过班主任，

老师会错过许多美好风景

刘宇老师是带着新教材一起出现的。当天新的历史教材刚到校，他手里翻卷着新鲜出炉的教科书，仔细一看，不少地方已经字字句句做了笔记。“新教材这届高三还没有开始上，但是以后要改的，我现在就要开始学习了。”

刚坐下聊没五分钟，一位家长来电话，要接身体不舒服的孩子回家休养两天，电话那头他和家长交代完请假手续，说起学生近日的状态，嘱咐起注意事宜。

作为高三年级级长，这样的场景几乎每日都在上演。和学校每一个部门合作，和学生家长打交道，面对不同个性的学生，充分考验着年级级长的组织能力、协调能力、应变能力、沟通能力……而在此前从教的十六年里，刘宇有过多年当班主任的经历。

“老师实际上有两块工作，一块叫教育，这是一个很大的词，另一块工作叫教学。在我看来，老师的本分不是教学，老师的本分应该是教育。从这个角度讲，班主任的辛苦劳累是本分所在。虽然很多家长会感谢我们对学生的悉心培养，我心里也会有那种小得意。但从更深的角度，我也认为这是所有老师应该要做的一件事情。”

班主任工作比起单纯的知识传授要复杂、困难得多，既无现成的教材，也无具体的模式，而且周期长，见效慢，往往辛辛苦苦做了许多事，也很难立竿见影。然而正因为如此，班主任工作也为一切有事业心的班主任提供了勇敢探索教育内涵的广阔领域。

“如果年轻老师工作三年了都没有当过班主任，那么我认为这错过了很好的职业发展机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正是家庭负担最小，多半还没结婚或者还没孩子，最富有精力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不学会如何跟学生沟通，更待何时？”

今年高一年级由诸多年轻老师勇挑大梁，课间里，时常能看到新班主任到班的身影。毕业于全国顶级名校，教学经验尚有待时间积累的新班主任能行吗？作为过来人，刘宇有充分信心，“良师如良医，不能只以年龄、经验来衡量，更要关注其人品、素养、才华。我们的年轻新班主任德才兼备、青春阳光、富有爱心，又有经验丰富的老班主任、省级名班主任引路、助力，我相信他们一定行。”

“作为一个老师，不能把教学等同于教育，教学是教育当中很小的一部分，教学更多的是你的专业学科的方向，而教育是最难做的，因为你在真真正正地影响一个人的成长。人们喜欢教育比作园丁，这个比喻还是很恰当的，你在帮着花花草草往上长，还不能长歪长斜了，一旦偏离得太远，你得让它回到原则里成长。同时你又不能矫枉过正，不能够把它变成僵硬状态的盆景，你得尊重它的个性成长。”

02

什么才是好老师？

回顾始知真假

当被问到近16年教学生涯，什么事情带来了成就感时，刘宇对各种奖项荣誉只字未提，而是说起了一个教了两年的学生。那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学生，他和老师之间开始采取的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抵抗态度。当时他对整个社会的认知是灰色的，偏激的。认为人很坏，对学校也很抵触，没什么朋友。

有一次自习课，我到班上去转，发现他不在座位上了，我就到处找。那时的学校很大，有两百多亩地，后来找了半天，终于在乒乓球台那儿找到他，我没发火，只是告诉他爱好乒乓球是好事儿，但不能违纪私玩。这事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记却得很清楚。毕业后，他在一封信里说，‘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你对我的尊重，我和你是平等的。那一刻是真诚，没有谀笑、欺诈，我感受到了你的真诚与我的一丝丝内疚流出在那一段时间，我就问自己，我是对的吗？……’信里还提到一件小事，说后来学校举办运动会，我让他代表班级去参加乒乓球比赛。他说，这两件事让他感觉到了我对他的尊重。下定决心要改变。在两件事之前，他说他对我的印象很差，因为我是教历史的，他觉得我是个老古董，纪律抓的紧。他说，每次他成绩真有一点进步，他都能感受到我对他的肯定，不是那种例行惯事的肯定，是真实的肯定。

其实这两件事我真没印象，他不说，早忘了。我从没想过一个老师对学生会产生这样的影响。那时我感觉非常自豪，因为我让孩子成功的缩小了他心里灰色的阴影面积，看着他慢慢的有了笑容，而且慢慢的也愿意跟别人进行深入交流。如果当时我跟他只有一年的师生缘分，可能也没有这个效果。恰好是有两年的积累，慢慢的接触才有后来的转变。他是开开心心地、满怀感谢之情毕业的。”

在刘宇看来，校园是一个能包容学生的不够成熟的地方，“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是一次盛开，老师用心去守候，用爱去等待”。学生之间萌发的爱慕或争执……老师其实什么都能看见，这些问题，以规约为据，处罚处分的处理方式最为简单。“但是，不忍心呀。任何规约的有效度，最后都取决于根植内心的认知”。老师追求的是引导学生拥有自律的理性自觉，而非那一声听似响亮其实收效甚微的阻止之音。“我们的根本出发点，是为了教育孩子，不是用来惩罚孩子，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怎么才算一个好的班主任呢？他说，“你做班主任究竟成不成功，不在于现在学生对你有没有好感，而是他高中毕业之后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等他长大了，知道的更多了，眼界更开阔了，自己对好坏对错有了良好的判断力，反过来回看当年，他想起某个老师，说我感谢他当年对我的关心和栽培，这才能算是好老师和好班主任。”

03

“力行，知耻，好学”

是我对学生的期许，也是对自己的要求

“分班前看刘宇老师的履历，我以为他是个严肃的人。听过他一节课后，我发现他讲的历史是活的。”这是学生对刘宇的评价。刘宇教学有一套自己的特色。他说：“历史里有兴衰荣辱、有古今沉浮，了解历史，看看前人走过的路，人才能活得明白。” 

40分钟课堂是有限的，如何“把教材读厚，把课文教薄”，最见老师的心血。他努力带学生纵观古今、览略沉浮，将课堂的厚度增加。课堂上，他放手让学生去领略历史，不去刻意地评价历史事件，而是让学生在主动感知和深入思考中学有所获，自辨是非。“我们都知道光绪皇帝是慈禧的傀儡，但如果我直接说这么一句话给事件定性，学生不会有印象，但我给学生补充了相关的背景。我就告诉他们，光绪被囚禁瀛台之后，他总要找点事打发时间。他是怎么做的呢？他就向掌管宫廷演出活动的升平署要去了锣鼓，在瀛台敲打，以此打发时光并发泄心中的郁闷。据丁汝芹《清代内廷演戏史话》记载，说清宫档案中曾有这样的话：‘以后皇上如若要响器家伙等，先请旨后传’，‘万岁爷那不准言语’。学生一听立刻就明白，光绪帝活得有多憋屈。“力行，知耻，好学”，这六个字是我对学生的期许，也是对自己的要求，看似简单，做到很难。力行，顾名思义，光说是没有用的，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知耻，因为知耻近乎勇，希望学生能从挫败中获得前进的勇气。好学，是希望学生不论学习多么枯燥，也要在过程中找到乐趣。”他相信有好学的老师，自然就有好学的学生。

04

好的历史课

是教你何以为人

历史要怎么学呢？“历史的是时空的。比方你看一幅地图，你用智能导航在屏幕里可以看到一幅中国地图甚至世界地图，但也可以精确到南外高中的西门和南门在哪里。那么我认为学生真正的懂历史，不管是看一整张中国地图，还是缩小到看南外的哪个角落，无论宏观的把握还是微观的把握，他能够伸缩自如的了解。那么，历史的基础就打好了。”学生爱读课外书，这点令他颇感欣慰，“南外的孩子很不错，很多人很喜欢看课外书，有的东西他们懂得比我还多。学明白了，自然就能考得好。”刘宇提醒学生，站在历史长河里，从不同的角度出发，就能看到不同的现象。“学历史要厘清事实判断与价值判断的区别，事实判断是“what it is”，而价值判断是“should be”。我认为教会学生价值判断更重要，如若不然，我们教出来不都是冷血动物吗？”好的课堂效果都是不断努力的结果。刘宇相信“每一堂好课都是磨出来的”，每一次备课，他都会对内容再度修订剪裁。甚至话怎么说才清晰生动一些，也会花心思推敲。每次备课都要有所改进，这是刘宇给自己的标准。经过一轮一轮的打磨，呈现出来的内容更精致充实了。“因为我读研是明清史专业，所以讲到明清史，我会跟他们讲更多一些。我们会说到标杆性的人物，比方说于谦、王阳明、杨继盛，这些人让我们‘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也会讲一些永远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千古罪人。通过这些故事，学生会分辨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这是任何其他理科无法取代的。但是历史绝不能说教，我们在教的过程中要用全面，辩证的眼光去看待某一段历史，而不是灌输。”他讲课不照本宣科，尽量让艰深的内容生动鲜活。有的学生大学毕业后还会回来听他讲课。而学生的肯定，是推动他讲好课的最大动力。“究竟什么样的历史课才是好的高中历史课？有100个读者就有100个哈姆雷特。我自己目前的认识是，好的历史课是教学生何以为人。学历史到底有用？很早就有人问过我。我的回答是，人类之能够战胜其他的动物，是因为人类能够传承自己的文明。而毫无疑问，历史是人类文明传承的最好科目之一。历史的功效没那么实用，但是它在教育我们何以为人，教我们以一种怎样的立场，怎样的一种心态，怎样的一种胸怀，怎样的一种眼光来看待世界社会，以及你认为你自己应该有怎样的担当，才是称得上一个人。”

05

死记硬背不是学历史

培养思辨能力才是

作为学生，我们都曾有过背诵历史事件的经历，但古今中外的历史悠久又庞杂，几千年连续不断，想要理清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为了高考，该抓就得抓，但不是要让学生硬生生机械地去记忆。我教学相对做得比较好的是，不断的培养学生的兴趣。怎么样才会勾起他们的兴趣？需要挖掘历史学科自身的独特魅力。

比如说，关于清末新政，我们现在教材的篇幅不够多。高三复习，就专门补充了这块。我讲到清政府改革的进退失据又很矛盾的过程，让学生发自内心的感悟改革一定不能错过关键窗口期，一旦错过就麻烦了。通过历史课，学生知道了清末新政没那么简单，清政府也不再是标签化的。我们事后诸葛亮进行分析，所看到的是现象和现象背后一点一滴的线索，辗转曲折、千丝万缕的来历……这么讲，历史才是丰满的，生动的，鲜活的。”

听过刘宇讲课的学生，对他讲的故事印象深刻。“历史，是让你了解没有任何一个现象是独立存在的。当你读一本历史书，读到书中的古人面临重要的抉择关头时，请你把书合上，仔细想一下，如果你身处对方的位置时，你会如何决定？做什么样的决定？把一切都想清楚后，再把书打开，看看这个人物是怎么做的，他最后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他的决定带来的是成功还是失败？原因何在？然后比较自己与古人，在选择和方法上有何异同之处？”刘宇说，学习历史的方法，重视的不是“记忆”，而是“思辨”。

“比方说经济史是很枯燥的。我在讲全球化的时候，需要让学生深切意识到一点，全球化应该是人类历史发展的潮流，而不只是偶尔的一瞬间而已。虽然近几年有所谓逆全球化，但要坚定相信全球化是历史的方向。通过讲世界市场的形成的过程，劳动力商品资本乃至人才、资本、又加上信息的自由流通实际证明，全球化在经济的角度能够极大地提高生产效率和提供更舒适的生活，让大家都能过得更好，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够跳出狭隘的一些东西，而在更高的角度来看待人类命运的共同发展呢？”超越学科局限，超越“井底之蛙”的一隅之见，尽可能多地了解古今中外对真善美的不同看法，辨析其异同之所在、变迁之因果，“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刘宇认为这是历史课应当给学生培养的人文素养。

他的历史课上，有古今兴衰、有家国情怀、有中外变迁、有文明更迭。他说：“人明史便知耻”，他带着学生去认识那些历史长河里漂逐着的各色灵魂，他们有的是时代的缔造者，也有的是家国的蠹虫，无论善恶是非，他们都归入了历史洪流，“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而刘宇想让学生懂得的是，人在历史中，即便微渺如尘，也要闪光发亮，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在岁月的书卷里写一个虽未必起眼，却端端正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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