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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 卡通胡子第1集 | 李跃儿专栏『生活与教育』

李跃儿 李跃儿芭学园 2021-01-11




你有多久没能静下来听一个故事?


上个月有一天,小芭和李跃儿老师面对面坐着,她眼睛里闪着光,对我说:不要老写教育的帖子嘛,咱们大家来讲故事,故事都是人的生活,生活滋养人的心灵了,心灵才能去把教育做好。


这么说完,她就真的开始给大家讲故事了。


现在,邀请你走进李跃儿芭学园的「生活与教育」频道,听见真实生活里的故事,看见故事里独特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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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李跃儿。今天开始呢,我们播放《生活与教育》频道,一起来从生活看教育。


今天播放的主题是《卡通胡子》,胡子是我的先生,他的名字叫徐晓平。


在刚开始办芭学园的时候,有一个自闭的孩子给我的先生徐晓平起了名字叫“大胡子老爹”。一开始,我们都管他叫“大胡子老爹”,后来呢,我们都管他叫“胡子”,因为他的胡子不大,所以没有人好意思管他叫“大胡子”。




1.

拼命努力,被选拔上大学


那大家知道,我跟胡子是夫妻,又是同学。在1978年的时候,我从宁夏师范学校毕业以后,当时叫做知识青年的“舍来舍去”,就是你从哪儿来还是回哪儿去。


那么我来的时候,是在宁夏的一个沙漠中间的建设兵团,也就是一个农场,上山下乡在劳动。


我是在我们的24个知识青年中被推荐上大学的那4个之一,我想可能被推荐上大学的原因之一是我特别刻苦地练习画画,每当休息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躺着在聊天,只有我在努力地练习画画。因此呢,我们知识青年的同伴很多人说很讨厌我,因为我太努力了。

 

那这样的一个努力上了美术系之后,又被派回去拿着锄头开始锄地,心里升起了无比的难过,觉得这两年在美术学校里作为一个美术系的学生,去学习我所喜爱的专业的时候的那种快乐,觉得有希望。


大家知道,虽然我们住的城市很小,但是下到15公里的沙漠中间的时候,在那个沙漠中间小小的农场里住在建设兵团的集体排房里,每天早上下地晚上回来。那个时候我记得我才16岁,我就趴在我们宿舍的大炕上难过地大哭了一场。


我记得我有两次由于绝望而出现的这种大哭,一次是我们家从城里被用牛车拉到了农村,到了看着村子里借给我们家的半间村民用来放粮食的房子,我们家当时是有六口人去住,那年12岁,我记得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但是这一次比那一次的难受还强烈。所以这一次就拼命地努力劳动、努力画画,想着有一天有机会能够出来。


两年之后,我们第一次被选拔去上大学,我们也是最后一批知识青年被选拔去上大学,我就是四个被选上的知识青年之一。条件是第一我劳动好,第二我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成天造谣生事说闲话,第三可能是我特别老实,据我们连长说我是特别老实。


被选上大学之后你想想,又回到那个让我特别失望的地方。中国第一次的改革开放招生就开始了,我就是第一批通过考试上大学的年轻人,那年是78年。



2.

画出最好作品的徐晓平去哪儿了?


考上了以后呢,有一天我们班老师就带着我们,说让我们去参观一个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宁夏画家的版画创作班。那个时候学校哪有车啊,没有车,我们步行走了7公里。


走到了离我们学校比较近的地方,叫做贺兰县,走到那个地方又走了很远才走到贺兰县的一个村子里,有一个房间,我们就进去。那一排房子当时看上去是很洋气的,是碎石头抹的那种墙面,不是土的那种。我就在想,我什么时候能被选上作为一个画家到这样的一个创作班里去画画。


那个房间里大的案子上面铺着一张一张的被刻好的板子,有一张一张的被印出来的画夹在那个绳子上。大家知道,一个热爱绘画的人进到这样一个房间里,看到别人创作出来的版画一张一张地挂在绳子上,那种羡慕和崇敬就像一个具有朝拜心理的人到了一个可朝拜的地方的那种心情,就是朝拜的感觉。


我记得当时我们宁夏最有名的一个老画家,我看到他的脸就像看到神一样。当时他指着一张画说这是这次我们觉得最好的一个作品,就是一张黑白的版画,说这个年轻人特别有才华。


我们就到处找这个年轻人。他也到处找,说:咦,徐晓平去哪儿了?他就头扭来扭去地在找。


我们也跟着他扭来扭去在找。他说他不在房间里,可能在外面。

 

一会儿呢,参观完了,我们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有人就悄悄地说墙边站的那个就是徐晓平。我扭头看过去,墙边站着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3.

他浑身都聚集着痛苦,太奇怪了


现在只记得他的裤子补着大补丁。他穿着一条蓝色的裤子,那条蓝色的裤子褪了颜色变成灰白色,屁股上补着大补丁,是用更加褪了色的布,是旧布,不是灰颜色的新布的大补丁,补得皱皱巴巴的。膝盖上也补着两个大补丁。在那个年代,我们已经不穿补丁衣服了。


那看到一个画出了这么棒作品的年轻人,穿着这样的大补丁衣服,就感觉到好奇特,现在那个打着大补丁的裤子在我眼前还是清晰得就像直接看见一样。


我跟他结婚大约三十五年了吧,那一刻的确印象很深,但是大家一定要知道,我当时没有爱上他,我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被一个老画家所赞赏他的作品是最好的,而他当时的样子像是要自杀了。


我看到他低着头,指头是咬在嘴里的,就是马上要哭出来的这种表情,浑身都聚集着痛苦,太奇怪了。


现在我都搞不清胡子当时在那个墙角所做出的的那个表情和那种身体语言,到底是在思考,还是对他的作品不满,还是有别的事情痛苦得不行。



我们结婚之后很长时间我都在询问他,我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站在墙角那种痛苦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是对你的作品不满,还是想自杀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他说我忘了,所以到现在我的好奇心都没有得到满足。

 

我之所以讲大胡子老爹,是因为在跟他结婚以后,跟他生活的三十五年中,他的很多做法、很多行为是完全超乎我对人类的认知的。起先的时候我对他出现的这些情况和状态感到极其受不了,所以我经常会试图教他或者是改变他,当然我肯定是失败了。


在我们的人群中,我们能改变谁,实际上我们连我们的孩子都改变不了,我们如果试图改变他,他可能就会受到伤害,是不是。我们能做的就是理解他、包容他、慢慢地影响他,帮助他把感觉到痛苦出现的表情和行为改良了之后,我们就不那么难受了。那在我的先生大胡子老爹身上,经过了我们三十多年的奋斗之后,我终于发现了这个真理。



4.

头上顶着个“黑碗”


我当时很注意了他的状态,一直到回到学校我都在想,这个年轻人遇到什么事情他会痛苦成这样子,他是不是没有饭吃了,他是不是没有钱了,他是不是在这个地方创作的时候妈妈爸爸出了什么问题他又回不去又不舍得回去,才使他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过了不久,大约一个月左右吧,这个年轻人到了我们班,成了我们的同学,大家好像都在议论他,我也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是一个又臭又硬的有志青年,就是从来眼睛不会前后左右旁顾看别人,一心只扎下头来学习。我可能入校不久就是全校最有名的勤奋的学生。当然现在回想起来我有为了用功而用功的嫌疑,为了我的用功被赞扬,而不是为了从倒数第一名变成班里前三名被赞扬。


所以我可能是因为被赞扬勤奋就在任何地方都做出勤奋的样子。实际上我也确实很勤奋,也是全校有名的成绩好的学生,所以班里就选我做了副班长和学习委员。


那我看到班里来了一个学生,正是我感觉到奇怪的这个年轻人。人真的是很有缘,之后我就开始注意我的先生徐晓平。我们班里有谁我都不太注意,注意他是因为有一次我去买了一块香皂,从学校大门走进来,看到前面有个人迈着很奇怪的步子,他那个腿就是像原地踏步一样抬得很高、跺着地面走路的这种方式。


你远远地看着就像是他在出洋相,他剃个光头,头上顶着一个当时民窑里烧出来的那种“黑碗”,从后面看上去他穿着一个大补丁的裤子,这次也是一个褪了颜色的灰白布裤子,这次他的屁股上一个方方的大补丁,但是一个新的蓝色布的补丁,而且是用白色的线缝在上面。


头上扣了一个大的黑碗,迈着这样奇怪的步伐在努力前进,我就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在校园里会有一个人这样地走路。


当时学校里有文学系、绘画系、音乐系,才华横溢的、在入学前就已经很有名的很多人,在我看来这可能是某个具有艺术才华的人在出洋相,因为大家知道艺术系的人经常会突发奇想地搞这种行为艺术嘛,虽然当时还没有行为艺术。


我就紧跑几步追上去,离他大约有两米远的距离,去仔细地看他头顶上顶着这个“黑碗”,结果到跟前一看我笑得立刻蹲下来。


虽然78年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洋气,但是人们已经不流行盖盖头很多年了,盖盖头就是头发从旋涡的那个地方梳下去,然后到耳朵上沿的时候把它突然剪断,而且是把底下刮成光的。上面是头发,像一个黑碗一样扣在头顶上。


我看到他是理了一个盖盖头,在努力前进,而且往下看裤子上补的大补丁是一块方方的布。一般讲究一点的话也会把补丁裁成跟裤子的破洞一样的椭圆形,而且因为裤子中间有个缝嘛,如果不把这个布裁开补在裤子上,你走路的时候那块布就会扭来扭去。


胡子的这块补丁布是没有按着中间那个缝裁开,是直接的一块方布补在屁股上,上面顶着个盖盖头,一走路就上下左右地扭。


当时我就笑得一下子蹲在他的后面,捂着脸蹲在那儿就笑。在学校的院子里嘛,有那么多人,如果我突然大笑起来,就觉得像个精神病,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所有艺术系的人都很酷,没有人会随便呲开牙去笑,都成天是沉着脸的,做出一副英勇就义时候的表情,哪能在学校院子里突然笑起来。


所以我就蹲下去胳膊捂着脸在那里笑够了,才站起来带着一个严肃的脸继续前进。之后呢我就比较注意他,当然也不是说成天盯着他。



5.

把能碰的碰了个遍,这是为什么?


那有一次,是入学不久我们班上大课,我们得把椅子扛到大厅里去上课。全班同学差不多都走完了,胡子扛着椅子从我面前走出去,结果他扛着椅子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两排桌子他把所有能碰的桌子都碰了一遍,乒铃乓啷乒铃乓啷……


我在想他出门的时候会不会最后把门也碰一下,结果他就像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一样冲出门去,这个椅子哐地狠狠地碰到门框上就出去了。当时我好奇怪呀,我不知道他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碰的。


当我成为他的老婆之后,我发现他就是这样的人。



在我们新婚蜜月的时候,他突发奇想(因为他是读了很多西方文学,虽然没有看到西方的电影,那时候还没有开放,看不到外国的电影,但是他读了很多西方的小说),他非要抱着我进我们家的卧室。


结果进门的时候先是哐地碰了我的头,我哇地叫,他急得一扭身又撞了我的脚,当时我是大发雷霆。这样的亏一辈子跟着我的老公吃了很多,包括我上了车,手还在外面没有拿进来,他就关了车门,把我的四个手指头都夹扁了。


我对我的老公经常出这样的事情是非常好奇,用我妈妈的话说是你不要难过了,你们两个人是夫妻相克的,所以他做事情经常会伤到你,他不是故意的。当然我们中间是过不下去了要离婚,由于各种类似的原因,我以后再和大家分享。


后来我搞了教育,发现我的美术班里孩子的问题之后,我对胡子也是非常好奇。我去他的老家去了5趟(当时去他老家要倒好多趟车,要在小镇住一天才能到他家),去了解这个人到底怎么了他会是这个样子。


了解之后,我对“一个童年敏感期没有过好的人到了成年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有了坚定的认知,而不是只知道敏感期却不知道敏感期没过好成年后会遇到哪些困难。不是猜测出来的,是我证得的,是证明了的。所以我坚定地认为孩子在童年的敏感期一定要帮助他过好。


好,今天我们的生活与教育频道就到此结束,感恩大家的收听,谢谢大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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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跃儿学堂APP】也可收听李跃儿主讲《关键期关键帮助》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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