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伟：猜测“拉闸限电”的各种原因，不如谈谈如何补偿限电者！

拉闸限电：看你们猜测各种原因我很累（厌倦）了，能不能干点正事？

 文|张树伟

过去的一周，新闻热点频发，而陆续发生在很多地方的拉闸限电也不断发酵，呈现范围、时间与频度加强的趋势。各种消息来源显示：甚至，一些传统上认为经济长期不振、电力需求不足、装机严重富裕的地区（比如东北），以及挨着诸多大水电具有地利优势的云南都无法幸免。百度指数（附图）显示，截止上周六（9月26日）放假结束，“拉闸限电”主题的热度已经直追加拿大晚舟事件以及恒大危机。

图1 拉闸限电问题的社会关注度不断上升，直追孟晚舟回国与恒大

来源：百度 https://index.baidu.com/v2/main/index.html#/trend/拉闸限电?words=拉闸限电,晚舟,恒大 

人们已经进行了很多猜测式的探讨，并带有强烈的暗示，比如：

·  有文章题目叫“全国多省拉闸限电，中央叫停，为何地方政府仍“一刀切”？”。这板子已经非常明显了。

· 有的叫“拉闸限电，为什么我们要限制工厂的生产？”这显然完全不再是个问题（“problem”），而只是个“事情”（issue），甚至有些兴奋。

· 有的叫“谁在幕后操控煤炭价格，让燃煤电厂陷入两难境地”。已经开始“深挖”始作俑者，大帽子等着呢。

·  有文章打比方，一些地方“早早就看到红灯，非要等冲线时猛踩刹车，考虑过乘客感受吗？”。这开车的与乘客到底是谁虽语焉不详，但是这比喻成功地避开了讨论责任与补偿问题——“惯性晃一下而已，小菜一碟”。

·  有的说：“煤价高企、火电陷入成本倒挂，电力企业天花板或将打开”。这明显是来推股票的。

看你们这些猜测式的“算卦”，我已经很累，厌倦了。算卦起码算的是未来，理论上还未发生，处于随机状态（虽然宿命论者，包括“上帝不扔骰子”的爱因斯坦不这么认为）。你们对着已经发生、理论上已经不可改变的过去进行推测，无聊不无聊，能不能干点正事？

拉闸限电的事实发生了，广大电力用户蒙受了经济（停产）、资产（设备损坏）、心理（不安全感）、或者福利（正好冰箱有只10块钱买来，但是给1万块钱也不卖的土鸡臭了）等多方面的损失？为啥不补偿限电者？谁限电谁倒霉？这是正事！

无论你解读出何种原因，是小行星撞煤矿的天灾，还是电力生产激励没有或者无法随市场环境及时调整的人祸，抑或新冠疫情反复人们预期彻底乱了的无助（大起大落而又急剧缩短的经济周期），或者“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的法不责众，都不影响这一点的正当性！

我是认真的！！ 

补偿限电者可行条件之一：成立电力用户联合会

电力竞争性市场贯彻“消费者永远是对的”理念，往往是非常彻底的。这根源于电力市场的产品对消费者高度均一的特点。电力市场可以说是最早的人造人工智能市场，它的设计更多的是基于算法，而不（仅）是人在不同情境下的自由选择与意志。从算法上，“消费者永远是对的”理念得到了非常充分的贯彻。并且，这其中不存在人类社会广泛存在的模糊性问题，比如有些商家“为消费者服务”的说法缺乏界定，口惠而实不至。市场的价格算法不存在任何模糊的空间。

这在我国远远还不是现实。在我国，似乎调度仍旧永远是“对”的。它凌驾于整个体系运行之上，而不是像开放竞争市场那样，只是整个市场的一个参与者与系统剩余负荷（需求与各种出力误差、突发情况）平衡的负责者。的确，这种方式的系统是很安全的，因为它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地慷别人之慨保证系统安全。当然，最终成本的承担者往往是消费者。这一点急需改变。

作为政府机构的决策支撑部门，近期建立中国电力用户联合会是作为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CEC）——电力供应行业游说与卡特尔的互补型组织，是更好体现消费者权利的制度途径之一。

补偿限电者可行条件之二：给发改委装上“牙齿”

“可怜兮兮”的发改委，完全起不到管理与监管职能。这似乎是个很令人不堪、不快，甚至有些讽刺的主观认定。请允许我的进一步论述，根据实例来说明——所谓的电力中长期交易中的现象。

发改委组织电力中长期交易，要带上曲线。高分辨率小时级，其实从理论上这是完全不必要的，属于把两个分立的问题“中药铺子化”了——机组的平衡责任与机组的电量财务结算。因此需要参考过去的负荷曲线。

2018年全年曲线尚能看出按天或几天的数据分辨率

https://www.ndrc.gov.cn/xxgk/zcfb/tz/201912/P020191230336066090861.pdf

2020年曲线时间分辨率大幅下降

https://www.ndrc.gov.cn/xwdt/tzgg/202012/P020201202546044875868.pdf

发改委公布了2年的分省负荷曲线，其中2018年的全年曲线分辨率还比较高，看的出来应该是1天或者几天几个点堆积出来的；但是到了2020年曲线，时间分辨率大幅下降，很多地区甚至是1个月一个水平（点）然后连在一起（因此很不平滑了）的，而福建省的负荷曲线单位（万千瓦还是MW）明显是错的。

相同的是，公布的都是pdf文件，图片分辨率很低，似乎故意给人使用造成困难。这种工作的粗糙程度，明显是故意的，而发改委能就这么凑合用了！难以置信！

如何给发改委装上“牙齿”，必须公开及时的讨论。  

补偿限电者可行条件之三：足够时空分辨率的供求信息公开

明确“调度运行数据”透明化的基本目标，调度机构应该及时上网公开小时级负荷与各种电源出力数据，接受社会监督。这是对拉闸限电问题形成共识性理解与正确“药方”的前提。

这种信息不公开，所有的猜测都是靠不住的。电力系统的供需平衡涉及生产与消费端、电源与电网、价格与物理约束等多种因素。即使是专家，单纯具有专业性的分析框架，往往并不会对结果的质量产生任何影响。Teltock教授对专业与非专业人士的预测长达30年的研究清晰的表明了这一点。基本上，对于社会问题，专业专家的预测，并不明显比“黑猩猩扔飞镖”强。专家强在对涉及专业问题的时刻关注，而不是她的关注具有何种“权威性”的幻觉。 

补偿限电者可行条件之四：取缔名不副实的国家调度中心

按照网上公开渠道的说法，国家调度中心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国家电网的调度运行，直接调度跨区电网及有关电厂；负责国家电网公司所属及直调大型水电厂的水库调度；负责各区域间电力电量交易；编制国家电网运行方式；依法对全国电网实施调度管理，协调各局部电网的调度关系；负责全国电网调度、运行方式、水库调度、电力市场、继电保护、自动化和电力通信等专业管理；参与制定电网二次系统规划。

在国调中心职责中，这里的“调度”一词，似乎是“确定计划”的意义更确切。而其所谓的“负责各区域电力电量交易”的职能，往往成为各省调度平衡的“边界”。也就是说，这个机构不负责系统平衡，还可能通过计划专门制造不平衡。过去的电力监管报告，也明确反映了对这一问题的关切。不随供需形势变化，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如何个变化法，同样存在着巨大的自由量裁空间。事实上，不考虑供受两侧高时间分辨率的快速的变化，这一所谓调度中心的计划是影响整个系统经济效率的重要障碍，完全属于没有必要的制度性特权机构。

大部分人可能知道美国竞争性开放电力系统中有7个地区电力市场与调度ISO，欧洲各国有超过50个调度TSO，德国有4个TSO，但是应该没有听过有类似美国国家调度中心、欧盟调度中心以及德国国家调度中心这样的机构。不存在！

优秀的调度人才不是在创造性的提升调度运行水平，而是在搞“计划”边际条件造租寻租。这是严重的资源优化配置错误。 

补偿限电者可行条件之五：补偿费用打入输配电价，全体消费者承担

限电的发生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因此，为它买单也应该是所有电力消费者的责任，因为是他们的集体用电行为造成了这一总和上的问题。相比“谁限电谁倒霉”这种抓壮丁，补偿限电者不仅关乎效率、公平，还有道德。

补偿的钱哪里来？那自然就是全体电力消费者承担。怎么承担？输配电价里面包含，——给定电网公司是“收入中性”的要求——支出等于成本，零经济利润（非会计）的企业。  

小结

最为重要的是：我们不仅需要年度视角（view），还需要天、小时视角。必须告诉我们：某个省区发生限电的那一刻，需求多少，各种机组的铭牌出力多少，而实际出力又是多少？系统备用率是多少？请停止猜测！

坚决反对大而化之的讨论！我们需要以各种名义，补偿限电者！CWEA

作者：张树伟博士  卓尔德环境研究(北京)中心（DE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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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财新》张树伟专栏，经作者授权转发。原标题《拉闸限电，如何补偿被限电者》。

https://opinion.caixin.com/2021-09-28/10178101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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