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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行榜有什么我们就不放什么|专访音乐播客主持人方舟

TSUBO TSUBO 2022-10-12



关注我们的朋友大多还知道,TSUBO有一档自己的播客节目《TSUBO RADIO:The Last Table》,目前更新了三十多期。播客制作的时间越是长久,对于资讯爆炸时代底下,音频这类并不算主流的媒介,我们有一种更别样的深刻体会。

 


这也恰恰是这期采访的由来。今日采访嘉宾是我们的朋友方舟,曾经是音乐广播“轻松调频 EZFM”多年的主持人,如今创立了自身的播客节目《周末变奏Key Change》。采访方舟时,他的播客刚刚从国内目前最大的播客平台小宇宙那里,领到了一个奖励优秀内容创作者的小奖牌。

 

从方舟自身于电台广播、播客节目的主持生涯中,我们看到了音频媒介、音乐传播在更长一个时间维度的变化,这也是本期文章里,我们想要探索与记录的,数字媒体冲刷了一整个时代以后,那些我们可能已经忘却的熟悉感,以及那些年代剧变底下涌动的困惑。

 

 


方舟

曾是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轻松调频 EZFM”

Music Matters栏目主持人

2020年7月创立播客音乐节目

《周末变奏Key Change》

 

 


你是如何成为一名音乐电台主持人?

 


小时候,我零花钱都花在音乐上,当时买国内正版磁带10块一盘,国外引进版本,像后街男孩的磁带13块钱一盘,平时我还会买音乐杂志。

 

2001年左右,我上初中。那时长春有一个FM92.7东北亚音乐台,我一边写作业,一边收听这个广播,有时候听到喜欢的歌,就赶紧给它录下来。

 

东北亚音乐台有一两个栏目会分享中国歌曲排行榜、欧美流行音乐。Coldplay的第一张专辑我就是在那个广播里听到。节目里还分享过披头士的《Yellow Submarine》,而且那是披头士的正版专辑第一次被引进中国大陆。节目的主持人,是一位在双语广播界特别资深的前辈,节目风格很强烈,叫王璐,后来还成了我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轻松调频”的领导。那时自然而然觉得,做广播电台主持人太帅了。

 


上大学后,我从东北来到北京,在北京开始听“轻松调频”,大学里玩乐队,毕业后去英国接着读研究生,学了流行音乐研究。2011年回国的时候,国内音乐产业没有发展到十分细化的程度,我还担心这个专业可能找不着工作。

 

我先去了央视的英语新闻频道,那时叫CCTV-NEWS,虽然不是媒体专业出身,但是我英语还可以,领导就让我好好干。那段时间我学习了超多东西,写新闻稿、视频剪辑、跟着摄像拍片、外景主持……就这样做了5年。时间久了,人开始蠢蠢欲动,想做一档自己的音乐节目。

 


2016年,正好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轻松调频 EZFM”主持人团队换血。传统媒体机构对人的培养很小心,如果你没有成熟经验,从头开始学,到把你推到镜头前一般要好长时间。当时我的运气比较好,加上我有音乐和媒体背景,领导就让我和另外一个男生搭档做主持了。

 


当时“轻松调频 EZFM”Music Matters栏目挑选音乐的标准是什么?

 


大家先是各选各的,我当时喜欢摇滚乐、民谣、实验音乐。我搭档除了做主持人,还是个鼓手,他特别喜欢Soul、Funk、Neo-Soul、R&B……

 

我们唯一的共同标准,是排行榜有什么我们就不放什么。

 

你去听美国公告牌排行榜Billboard的曲子,比如Alternative Rock榜单,其实还是蛮同质化。可能榜上几首歌曲风格很像,或者在声音制作有很多相近的地方,喜欢突出同一音色,同一频段,Vocal大概率都是那类粗犷唱腔。如果你每天听好几个小时,这种同质化很明显。

 


那个时候我们疯狂试验,变着法放一些大家以前在广播里没听过的音乐。每周5天,每天3小时,这些时段我们自己做主,然后领导提供一些基本保障。

 

我们也会做Radio Edit,让歌曲更适合广播渠道。以前这工作都是唱片公司来做,他们会提供歌曲的Radio Edit版本,近几年,广播不再是主要音乐推广渠道,大部分唱片公司也不太在意这个事了。

 


2017年,重塑雕像的权利发新专辑,来上 Music Matters 早间直播,有一首歌曲长度12分钟,我们把它剪辑成了5分多钟。当时我心里很忐忑,问主唱华东,我们这样剪辑合适吗?华东完全不介意,说你随便剪。他自己也是从广播年代过来的人,所以能理解。他认为,我的作品在专辑里是一种呈现形态,在广播里是另一种呈现形态,这种形态交由你们来决定就行。


 


离开“轻松调频 EZFM”以后,现在你自己的播客节目《周末变奏Key Change》方向是什么?

 


一方面我会做比较多访谈,因为我觉得跟音乐人聊天很好玩。另一方面,我喜欢在各种风格、年代、语言之间跳跃,看看能不能将不同年代、不同背景、不同上下文的这些作品串联,他们是不是有一种音乐上的线索。现在我做节目就跟下棋一样,把之前广播的思路又给它放大了。

 

前几天,我的播客有一则留言,说我一边放歌,一边介绍曲目的形式真好。我说这不就是广播吗?那人就解释Ta没怎么听过广播。传统的音乐广播节目,那种经典节目形式本身绝对是有意义的,这也是我想在自己播客里面保留的部分。

 


 


从你的工作经历而言,广播与播客有什么差异?

 


做广播时,我总想着要从播客借鉴。但离开广播电台,现在做播客,我反过来会想,广播有什么是值得留下的。

 

播客这种互联网形态,意味着收听这档节目,你要先知道听的是什么,大部分人都不会盲听。凡是点开一个播客,你已经知道了节目名字、主题。但广播不是,这是一个根本区别。广播我可以不听,但是我只要拧开,它就会在,然后我也不知道会听到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个频率是什么风格。

 


所以我觉得大家对广播的信任,和对播客的信任是不一样的。对广播的信任更多是一种感觉,大家可能很难第一时间就说出广播频率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但是大家会记住,这档广播节目主持人是那个样子,他们分享的音乐是那种调调。播客的话,就会特别具体,大家对播客的信任来自于内容,来自信息量。


 


知乎上曾经有个很火的问题,为什么华语乐坛再没有出现像以前那种天王天后了?你怎么看待,大家对于国内音乐认知产生的变化?

 


 

说到底其实是资源分散了。

 

以前像张学友、周杰伦,当然是顶尖歌手,业务能力超强,但是他们能成为天王巨星,也是因为他们位于一个巨大产业链条的最后一环。工业逻辑和他们个体作为歌手的才华完全不矛盾,而且是并行的。

 

我比较认可一个观点,互联网确实瓦解了传统唱片工业,以前完整的、巨大的链条被拆成了特别多的小链条。比如以前知名音乐制作人姚谦,他看到了好歌手,他可能会想,我要按照我对这个人的理解和我对市场定位的理解,来给TA配各种资源,配出一张优秀的专辑。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独立音乐人,大家是通过五花八门的方法自己摸索出来的,其实自己就承担了企划的职责。

 


第二点,我觉得大家怀念旧事物的时候,都有滤镜。其实我觉得大家对旧时代是有些误解的。那个年代,我们很难听到所谓独立制作发行的音乐,那年代非常独立的音乐人,你说谁走红了?几乎没有。比如说90年代香港的另类音乐,现在更多的都是以一个文化标本形式存在大家记忆里边。

 

还有一点,我们现在有了更多Access去听到那些不好的音乐。你在互联网上什么都能听得到,音乐来源变得鱼龙混杂。以前我们在广播、在音像店听到的都是产业里制作精良的音乐,不说有没有艺术价值,至少工业价值是好的。但是现在你从网上获取的音乐,艺术价值和工业价值都不好说。

 



我们都知道,互联网都在使用算法机制,包括音乐平台,这种趋势会不会让大家欣赏音乐的口味变得越来越窄?

 


更准确来说,算法给你的推荐,是越推越专一。

 

一个人欣赏音乐的默认进程,应该是越听越发散,越听越开放。但是算法推荐不是将你的口味收窄,而是说它没有发散,是一个直的、专一的过程。

 

这是互联网介入音乐行业的结果,他们开始去“抢夺”以前唱片公司所做的那些工作。比如宣发,以前唱片公司有自己的宣发渠道,对接电视,对接广播,都有专门渠道,现在的渠道就是互联网。互联网音乐平台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议价资源,比如音乐APP开屏或首页 Banner 位置就很宝贵。


 


以前唱片公司要跟电台、电视沟通,你这位主持人能不能好好推荐一下我的歌?现在他们要跟APP运营去讲,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好的曝光位置?

 

但是,任何一个对音乐有点兴趣的人,我觉得TA都会想去占领一个主权,就是我要听自己想听的音乐,这是大家在欣赏艺术作品时一个很重要的心态。所以这些人不会只满足于算法推荐。

 


回到以前做广播,我和搭档也是这种想法,我们想做的节目是给喜欢听音乐的听众,你对音乐有一定好奇心,你对音乐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不管标准高低好坏,但总归有一个标准。

 

我们不希望制作一档对别人而言,只是用来填充开车垃圾时间的电台节目。这个想法到现在一直没变,我们现在制作播客,做的立场和角度不一样,挑选音乐不一样,但这个核心没变,还是希望做一档音乐爱好者真正有兴趣过来听的节目。




采访、编辑:Amber

设计排版:Mucci

影像: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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