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市场的理想与现实（日更day16）
日更半个月开始有人出题了。
小强是我大学同学，最近发了这样一段话给我。
小强也是一个凡事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这次他希望我能写一篇论证严谨的文章，讲一讲自由市场经济到底为什么是好的，说服他。
其实「说服」二字是痴心妄想，人从来都是自己想通的，获取信息是辅助思考的手段，而写文章最多也就是提供一些信息。文章的信息相对书籍来说是零散的，看一本书都未必能有多大改变，更何况短短一篇文章。
所以本文跟以前的文章一样，讲来讲去还是那些道理，写不出什么花来。
1
既然要评价好坏，就要有一个好坏的标准，不管是对小强还是其他读者来说，这个标准我们就默认为是「人的福祉能否得到更好的实现」。衣食住行、书籍影视等等生活资料和精神消费品是否丰富且容易得到，未来是否可期，安全是否有保障。说白了，人的目的是否容易达到。
人的有意识行动总会有一个目的，能够帮助达到这一目的的手段也就有了价值，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将其称为财货。主观价值不能以数计量，不能跨主体比较，这个不难理解。
度量需要有单位，你无法给某种财货对你而言的意义定一个价值单位，比如这部电影为你带来的欢笑感动值多少（某种单位）。既然无法计量，很显然，这部电影对你和对他的价值也无法比较。
无法计算和跨主体比较，那么价值有何意义？
当然有意义，无法跨主体比较不等于不能比较，同样50块钱的票价（现实好像不同），你喜欢《哪吒重生》胜过《李焕英》，当然果断去看《哪吒重生》。这里的比较就涉及到取舍，也就引出机会成本的概念，这50块钱对应的机会成本可能是那部《李焕英》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
总之价值虽然无法度量，但是行动可以体现一个人的价值倾向，你选择的是那个你当时认为更能实现你的福祉的选项。
也因此自由选择有更大概率改善一个人的处境，为什么是「更大概率」而不是「一定能」，这涉及到人的能力问题，本文后面会讲。而市场中的自由交换就是一种自由选择，所以市场交换就是一种增进双方福祉的行为。
2
价值传递和生产过程的方向正好相反。
消费品因为人的需求而有了价值，生产要素（半成品、劳动等等）因为消费品的价值而有了价值，直至最原始的生产要素，也就是土地和劳动。但是生产过程要从原始要素开始一步步进行到消费品被人消费，也就是需求得到满足。
生产结构如何才能更好地和需求相对应？那就需要价值的正确传递。如何才能正确传递价值？当然还是自由行动。
行动过程的本质是价值取舍，在市场中取舍也就是选择买卖什么，以什么交换比率进行，其结果就是形成各种商品的价格。价格则会指导生产，说白了就是哪里赚钱，生产要素就会涌向哪里，而最能赚钱的地方，往往就是消费者最迫切需要的地方。
这样，生产要素包括劳动力、资本、资本品，都会最大程度上被分配到更能满足消费者需求的地方去，这就实现了生产结构与消费者需求的匹配。
3
为什么一定要让生产结构和需求相匹配？因为稀缺。
需求放在那里，但是资源不是无限的，包括自然资源的物理性有限还有人的劳动和时间，说白了，浪费不好。
就比如，本来不需要那么多钢铁，但是我们在别人的统一号召下，把做饭的锅和铲子都拿去炼了钢，结果搞得饭还没吃饱就把做饭工具浪费掉了。那么这个炼钢的行为就是典型的生产结构和需求不匹配，而这当然也是价值没有正确传递的结果。
同样的原理适用于国家战争和福利，它们的共同特点就是生产资料脱离市场，接受一个中央调配机构的统一分配。
但是其实，生产过程本身就是分配。
分配在人与人之间进行，前面说到自由交换给双方带来福利增进。在商场中，消费者花钱「分配」到了商品，商家卖出产品「分配」到了货币；在企业中，老板花钱「分配」到了打工人的劳动，打工人用劳动「分配」到了货币。
更能满足老板需求的打工人得到更多回报，更能满足消费者需求的企业所有人也得到更多回报，这些得到回报的人同时也是消费者，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会把赚来的钱花到别的地方。整个过程高效而合理。
4
以上所讲的就是一个自由市场经济的大概模样，这里的自由体现在人的行动权利中，而包括小强在内的很多人之所以把自由与混乱挂钩，就是因为对这个自由的理解有所偏差。
自由行动实际上等价于自由支配私有财产，而这个私有财产包括自己的身体和他先占或生产或交换得来的财货。实际上前面讲了一大堆什么生产交换，这一切的基础就是对私有财产的掌控，没有财产哪来的交换？
而这个意义上的自由显然不是制造混乱的因素，恰恰相反，侵犯财产的行为，谋杀、抢劫、偷盗、奴役、税收、法币，也就是自由的反义词们，才是混乱存在的根本原因。或者说，混乱的本质是侵犯，而自由恰恰站在混乱的对立面。
5
最纯粹的自由市场经济从来没有实现过。
小强对自由市场「有所感悟」，但是「不看好」，这个不看好实际上是对人的信心缺失。对这一点其实我没有看法，或者说，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混乱当然会存在，也看不到消失的迹象，就算今天实现了零犯罪，你也无法保证明天出生的某一个人他不是天生的连环杀人犯，十几年后就能搅得一方不得安宁。
其实这种意义上的犯罪，自由市场也可以对付。安全是人的需求之一，安全也需要生产，需要利用稀缺资源，那么也就遵循市场规律。在市场中，更能解决人们安全需求的生产者得到更多回报，获得更多消费者的青睐。
所以真正令人担心的是安全防卫生产的垄断，这种情况下消费者无法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适合自己的服务，也就不是价值传递的正确方式，显然也无法形成符合市场需求的安全防卫生产结构。当然，这正是整个地球的现状。
现状是人的行动造成的结果，而行动的决定因素之一是人的观念，权力的根本来源正是人的观念。当天下人都不相信天赋皇权，最后的王朝一夜覆灭。当天下人都正确理解并认同私有财产，「纯粹」的市场经济自然开始运转。
观念二字说得轻巧，改变观念却是全天下最难的事，就像我今天写这么多也未必能说得动小强。
观念也有竞争，有时候正确的占一些上风，有时候错误的占一些上风。大部分人的观念和行动决定社会现状，观念倒退有可能带来历史倒退，所以如果有人告诉你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要知道这是信口胡说的神话。
也就是说小强对自由市场的前景不看好，这个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观念的问题并不影响经济学的正确性。
常听人说「奥派世界永远实现不了」，我非常讨厌这种说法。
第一，没有什么「奥派世界」，所谓奥派只是为了方便区分遵循主观主义的经济学和其他经济学，经济学只是在揭示人的行动的因果规律，并不创设什么「理想世界」。
第二，实现不了又如何？改革开放就是一个市场化的过程，市场多一点，人的普遍福利就增进一点。哪怕是为这一点点的改善，行动就是值得的，何况改革开放这样的变化何止翻天覆地。
改革开放实现纯粹的自由市场了吗？没有。值得吗？不要睁眼说瞎话，一边吃市场的饭，一边砸市场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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