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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哈驾崩 是对日本的最大讽刺︱刘德科

刘德科 德科地产频道 2021-10-24


安藤忠雄向去世的扎哈致歉:

「如今的我却说不出任何话」

刘德科AM5:00,Apr.2nd,2016


 

文︱刘德科

 

1st

 

前两天,「女皇」扎哈·哈迪德突然驾崩了,因心脏病,在迈阿密的医院里。人类有史以来,扎哈恐怕是最扎眼的一位女建筑师,她的作品总是有一种不可一世的气概。

 

一个女人在艺术上如此不可一世,难免惹人讨厌,尤其是在那个几乎被男性统治的建筑师行业。她一生遭遇的最大「羞辱」,大概是日本人给的。

 

去年七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公开废掉了扎哈的中标方案。


早在2012年东京申奥时,扎哈就赢下了其主体育馆设计的残酷竞赛。不久后,东京如愿赢得了2020年奥运会的举办权,但是日本人却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一大波日本建筑师开始公开声讨扎哈,在申奥成功仅仅一个月之后。

 

而且,都是日本德高望重的那些建筑师。他们的声讨理由无非是,扎哈设计的建筑太高,太大,造价太昂贵,与周边环境严重相悖。

 

但是,「女皇」扎哈一直坚信的理论是,她不相信建筑物之间存在和谐,她认为这个时代应该允许多种理念的共存,允许人们用不同方式去解读城市化。她曾经用一句极端的话来强调这个理念:「你旁边有一坨坨屎,你也想跟它们相协调?

 

最先扛起声讨大旗的,是八九十岁的日本老牌建筑师槙文彦。他撰写了一篇冗长的檄文,其中最激烈的一条反对理由是,扎哈设计的体育馆方案会对「明治神宫外苑」形成视觉压迫。



▲明治神宫外苑与扎哈设计的体育馆


「明治神宫外苑」有一幢西洋风格的象征性建筑——「圣德纪念绘画馆」,里面有大量赞颂明治天皇事迹的壁画,它距离奥运体育馆不足70米。扎哈设计的体育馆最高点为70米,远远超过了那幢32米高的西洋建筑。

 

槙文彦认为,那幢西洋建筑是「近代日本留下来的文化遗产」。他在媒体面前非常有策略性地撩拨了日本的民族情绪——引用了日本的著名俳句来声讨扎哈:「张口欲有诉,秋风吹齿寒。现在吹的也正是这样的秋风,我作为一个老建筑师,如今不得不拿起笔来写这样的文章,是为了守住我们的建筑文化与风土……」

 

你没有看错,槙文彦把那幢西洋建筑当作是他们日本人的「风土」。



▲扎哈:东京奥运会主体育馆方案


2nd

 

不只年事已高的槙文彦,他的晚辈建筑师也气势汹汹——有70多岁的伊东丰雄,也有40多岁的藤本壮介。

 

伊东丰雄与桢文彦一同发起了网上请愿活动:「保卫神宫外苑的银杏树天际线」。「明治神宫外苑」有一条300米长的银杏大道,是东京的一大公共景观,也是他们声讨扎哈的一件道具。

 

这两个人都是「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兹克奖的得主。伊东丰雄还是东京奥运会主体育馆的竞标者,但是输给了扎哈。一个「战败者」,用这种方式声讨「战胜者」,不知道日本人会不会因此而尴尬?

 

加入声讨队伍的,还有矶崎新、隈研吾等一众享誉全球的建筑师,他们用尽了各种办法——研讨会、电视访谈、网络直播等等。没办法,谁让日本有那么多大牌建筑师呢?中国只有一个人获得过普利兹克奖,但日本已经有七个,是世界上获得该奖项第二多的国家,仅次于美国。

 

更让我们这些外国人觉得尴尬的是,混迹其中奋力声讨的日本建筑师隈研吾,最后拿下了东京奥运会主体育馆的设计权。



▲扎哈为德国造船商设计的超级游艇


其间,扎哈做过一些妥协:把建筑最高点由70米降至50米,整体规模从29万平米缩至22万平米。但最终日本人还是抛弃了她。

 

日本人的那些理由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奥运会的选址和建筑体量,都是日本政府事先规定的;至于造价太高,并不是设计的问题,而主要是因为东京的建筑行业由于材料及人工的供求失衡而价格飞涨。真实的原因大概是,日本人不愿意让一个外国人来设计他们的奥运主体育馆。

 

现在的日本,也流行这样一种怪异的舆论:东京不能沦为外国建筑师的试验场。

 

最后,他们用了日本建筑师隈研吾。隈研吾的设计方案显然有悖奥运会传统:无法在主体育馆点燃奥运圣火。

 

日本人根本无所谓,他们要的其实是:奥运主体育馆必须由本国建筑师设计。

 

他们的首相安倍晋三在宣布废掉扎哈的方案时,离原定的开工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月。

 

狭隘的民族情绪,让日本人不惜背信弃义,国际舆论哗然。扎哈只能感叹一声:日本人「向世界关闭了大门」。

 

受辱的虽是扎哈,蒙羞的却是日本人。

 

现在,扎哈驾崩了,不知道那些日本人作何感想?


▲扎哈:柬埔寨金边大屠杀纪念馆方案


3rd

 

那么,当初是谁选中了扎哈?当世日本排名第一的建筑师:安藤忠雄。他是2020年东京奥运会主体育馆设计竞赛的评委会主席。

 

当时,安藤兴奋地评价了扎哈的设计方案:「它体现了日本想传达给其他国家的讯息,我相信这个体育场将会成为未来一个世纪的世界体育圣地。

 

扎哈设计的那座体育馆,外形有点像咸蛋超人的头盔,从场馆内部看,犹如身处宇宙飞船。但是声讨者却用了更贬义的比喻:像乌龟,甚至像女性生殖器。

 

以安藤忠雄的巨大声望,也不足以压过怒火冲天的民族情绪。

 

最后接手的隈研吾,倒是做了一个颇有日本风味的体育馆。乍一看那个主入口效果图,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日本庙宇的感觉。

 


▲隈研吾的东京奥运会主体育馆方案


不知道是不是遵照东方建筑的传统习惯,隈研吾甚至在穹顶上都大量使用木材。正因如此,奥运圣火无法在现场点燃——按照日本的室内防火安全规定,这样的设计是不能点燃明火的。不知道国际奥委会怎么想?不知道全球的观众会不会有遗憾?

 

事实上,不少媒体评价说,隈研吾设计的那个体育馆,更像是一个汉堡包。

 

我们还是更愿意接受:那些日本建筑大师对扎哈的侮辱,是对一位女性天才的嫉妒,而不是出于狭隘的民族情绪。1979年普利兹克奖设立以来,获奖的一直都是男人,直到2004年,扎哈成为了第一个获奖的女人。

 

幸好,日本不是只有一种声音。《朝日新闻》报道说,扎哈逝世第二天,也就是昨天(41日),安藤忠雄向扎哈公开致歉:「扎哈的设计案可以作为一个新的象征,同时我想以这种形式来表达内心的歉意。与她前后大约有30年的交往,如今的我却说不出任何话。」

 

或许,最不需要道歉的那个日本人,就是安藤忠雄你应该能感受到,他对扎哈的那份真挚相惜,那份超越国界的情感。

 


▲扎哈与歌手Pharrell Williams共同设计


4th

 

我们无意扭曲日本,也无意美化日本,写这个故事,只是努力呈现那个真实的日本。

 

有时候,日本可以是我们的一面镜子。我们的国家体育馆「鸟巢」,我们的国家大剧院「蛋壳」,也都是洋人的设计作品,虽然一度也有过日本式的声讨——例如「中国不能沦为外国建筑师的试验场」;但幸运的是,它们并没有像日本那样不体面地流产,它们最终得以大器落成,并且展现了北京作为泱泱大国之首都的那种兼容并包。

 

由于审美取向不同,我没那么喜欢扎哈的作品。但如果要给扎哈的作品打上「洋大怪」的标签,恐怕会感到更大的失望。

 

诚如安藤忠雄在对扎哈的致歉中所言:「从20世纪末开始,由于造型能力与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建筑固有的形态也随之改变。扎哈也成为了引领世界建筑界的人。技术的持续进步能在将来为世界开辟出怎么样的新领域,这着实令人期待。

 

▲扎哈作品,广州歌剧院实景


狭隘的民族情绪,不应该阻挡我们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事实上,比「洋大怪」更伤害我们国格的,恰恰是那些「土大怪」。比如河北燕郊的那个「福禄寿三仙」造型的酒店,比如沈阳那个铜钱造型的大厦,比如昆明那个手机造型的大楼……

 

审美能力的缺失,使得我们中的一些人往往把那些「土大怪」,跟扎哈的北京「银河SOHO」、库哈斯的央视「大裤衩」、盖瑞-戈达德的抚顺「生命之环」等作品相提并论。

 

至少,我们应该不分国界地去赞赏一切美的事物。别学日本,一不小心就泛起狭隘民族情绪的那些沉渣。



▲扎哈的北京新机场方案


对了,扎哈并不是西方建筑的代言人。那个真正的西方建筑在世大师——罗伯特·斯特恩,他最反感的恰恰就是扎哈这样的「后现代建筑师」,我曾听他说过一番跟安藤忠雄截然相反的话:「今天我们虽然拥有了更多高效的技术,但是我们却丧失了大量对手工艺的感受度……电脑正在杀死建筑。」

 

或许,斯特恩没有错,安藤忠雄对扎哈的赞赏也没有错,一切美都值得赞赏,美学观念可以不同,可以相互批判甚至指责,但若执意要消灭不同的美学表达,这恐怕将是这个时代的悲剧。

 

日本人做了一个令人遗憾的可怕示范。或许,我们还是值得庆幸:那个叫做“扎哈·哈启德”的英国籍伊拉克女人,在美国去世,却有幸在中国留下了几件杰作,在北京,在上海,在广州,在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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