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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天门七屋岭的菊娥

杨柳 鸿渐风 2023-04-30

七屋岭的菊娥

 

杨柳

 

 

严伍台白龙沟,一泡尿到七屋岭

 

七屋岭没七屋。东南西北一大窝坨,第一回去得晕。

 

我不晕。我爱的就是七屋岭,当然爱的是七屋岭的戏。

 

七屋岭有个戏班子天门花鼓唱得好。那戏绍发教的。绍发姓汪天门汪场的。一家老小都教戏,戏唱得很有名堂。他的弟绍四绍五也教,青山湖徐家大湾的戏就是绍四教的。那里有美丽的杏儿,也是我的喜欢。

 

人们说绍发的戏是高腔,又说天门花鼓有高低腔之分。我这人爱看热闹,从没摸着门道。想必那彭秉玉兄是知晓门道的,他嘛,天门文化馆里个带把的。想必刘文清兄是知道的,他嘛,天门的文豪。

 

总之高腔,尾音射起老高,好远都能听到。

 

泰儿是戏班里的小生,生相标致,扮起小生来便风也在流倜也在傥,弄得偌些个大姑娘小媳妇总是不安分。一回他唱个《雷打张继保》,偌多的女人们泪眼婆娑。

 

不过我从来都不看泰儿,我就看菊娥

 

菊娥好看。脸好看眼更好看。大人们说那眼总在说话,往台上一站,人们就看她眼里说话,嘴巴里唱的什么倒是无人记起。不过我看菊娥总不看她嘴巴的,我的想象是和她一起去青山湖摘莲蓬好不,去大禾场里躲了猫猫又会怎样。

 

菊娥有双好看的眼,满满的都是青山湖里的水,看得人甜。我喜欢她看我。

 

去看戏时,在泰儿屋里搬条长板凳,台子下摆了与小青、黄万荣(国立某汉大学教授)一起坐。

 

讨厌的黄万荣就叫起来:“菊娥看我了。”

 

我最是见不得黄万荣,脸上总有好些个坑,一棵莲也不见长,长年日月辉煌,于是接腔:“才不看你她看的是我。”

 

“是我!”

 

“是我。”

 

小青便一边喊起:“都是你们好不好!鬼吵!”

 

于是我便不和黄万荣一块去,只和小青去,也搬条长板凳,两人靠得近近,小青不会和我争菊娥的。

 

有时也一个人去,那就不去泰儿家弄条长板凳了就依靠着戏台柱子看,那柱子上拴着几根竹的枝,横横的一个杆上悬着夜壶灯,昏昏黄黄的,与天门花鼓的拖腔一个模子磕的,不能多看。

 

但那里离菊娥近,她小手上的纹络都能见到。

 

菊娥唱《绣盒包》,唱情呀我的哥,往年的鸡子少,今年的鸡子多,杀打这个有偌个,单单杀你这个麻家伙呀儿

 

黄万荣总怕这一唱,一唱他就是个猴子屁股,可惜这天他未来。台下别的广林哥们忙着以手遮住额,紧紧地走出场子。

 

她唱:哥呀你轻尕下啊,一下水直撒啊,等到明年看桃花,我就给你添个小娃娃

 

唱这个时她离得我好近,还一手指来便顶着了我的额头。指我的手指是第二个指头,最小的指头翘起老高。好多年后我孩子的外婆说那啊兰花指。看来兰花指一般不碰人的。这时台下便传过訇然的笑,我便很不自然地埋下头。虽则不自然但那晚一定是好半夜不睡的。

 

有一晚上菊娥好久地未出台,我便去了后台。菊娥还没扑粉,素面的她更显好看。她见了我,“泰儿,看你的亲戚好有味!”我听了便快快地跑回到台柱子下。闭了眼盼菊娥上台,未知过了多久,待我睁了眼,四周竟是黑黢黢的,菊娥不在泰儿也不得见,甚至连台下那卖杨大发糕的也不晓得哪去了。夜壶灯何时熄了,自然不晓得。我便跳下戏台,紧了裤腰带,开始往严伍台走,一路有些怕鬼,便大呼:哥呀你轻尕下呀,一下水直撒呀。过了薛友台,竟是一脚下进路边水沟。这不算什么,菊娥说我好有味了。

 

有味好啊。

 

有一回菊娥未来,我以为是当晚没她的戏,便溜到了后台也不见人,只听见大人说菊娥相亲去了。

 

那晚回家竟然嘤嘤地哭起。祖母问,我哪些好意思说为什么。

 

过了好久后菊娥找了个当兵的,是桔子湾的。自她嫁走我就再也未见菊娥,我就再也未去七屋岭看戏,我就再也未去过七屋岭了。

 

只是到了好几十年后的而今,却还念起,不晓得那菊娥过得好不,那男人疼她不?不晓得能不能还见到她?

 

若是见到,我就给她一个鸡蛋。那是我的一份她所不晓得的相思,已被岁月熬成一个人造蛋,摔也摔不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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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留言精选

 

《因荷藕然:线上交流之浅谈》的留言


网友飞鱼:

我和你最遥远的距离,是你我相伴而坐,却各自玩着手机。 看似更热闹宽泛的网络交流,其间参与者,在看不到的肢体语言后,还暗藏着,更深的自我和孤独。


网友小小:

因何大群文无味,偶然妄议也屏敝。

线上交流网监控,推心置腹且无畏。


《曾凡义:天门的票友(上)》的留言


网友小熬浆糊:

以我可怜的知识记忆,"玩票"之风以清末民初为甚。此风从八旗子弟刮起,连皇帝也乐此不疲,玩得好的如京城四少之张伯驹,还有袁世凯公子袁克文 ,玩得真的如孙菊仙、言菊朋竟玩下了海,成为一代名家。孰料故乡民间的票友也曾玩得风生水起。原来那时候的人,也自有他们的手机电视,他们的微信圈群,他们的偶像粉絲。时代不同了,玩法不一样,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对文化艺术的迷恋何曾改变分毫,这不,早年间的马甲依旧活色生香啊!


网友小小:

看了曾老先生的文章,有条有理,内容详实,句句真切,弥补了我一段不曾知道的细节。特在此对曾先生表示感谢!再感谢!!

我和你最遥远的距离,是你我相伴而坐,却各自玩着手机。 看似更热闹宽泛的网络交流,其间参与者,在看不到的肢体语言后,还暗藏着,更深的自我和孤独。

记得有一次,七十年代未,八十年代初,郭长茂先生和天中黄校长到九真(具体地方不明)去钓鱼,那时天皂公路很差,有很多上下坡,回来时被一个正在下坡的手扶拖拉机撞倒在地,翻了二圈,开拖拉机的吓的要命,连忙扶起伤者,背后满身是血,当时郭老还很清醒,要那人把他扶起来走几步,腿还好,可以走动,于是要那个开手扶拖拉机快走,没有要任何赔偿,自己慢慢地步行回家,足足走了5个小时。

我在这里还补充一个小故事: 文中郭长茂于1993年汉口新华路坐长途汽车回天门,自已有个座位。后来上来一个大约5O岁的妇女,身体不怎么好,郭先生当时也有8O多了,主动把座位让给那个女人,自已站着,他个子又高,眼睛高度近视,一直站了近四个多小时,到天门后,由于大累,腿不能弯曲,回到天门就一直起不来了,不久就去毛爷爷那里报到了。


网友遐龄:

在我们天门,天门一词在以前往往说的是天门县的城关镇。曾先生所说的天门的票友,指的也多半是城关和周遭的人。其实我们岳口也有顶级的票友,痴迷花鼓戏的程度和造谐,一点也不亚於曾先生所提到的那几个人。此人住在岳口保安桥一带,擅长花鼓戏刀马旦一角。男性,丰乳肥臀,兰花指,娘娘腔,一摇三摆,口中念念有词。十足的伪娘一个。一颗硕大的金牙齿,被我牢牢的记住了,小时候总想把他那颗金齿弄下来收为己有,当然那是痴心妄想了!票友有一嫂嫂,本身就是花鼓戏剧团明星花旦之一,票友对嫂嫂也是迷恋之极,以致神魂颠倒,不能自拔。记得一次有人和他打赌:嫂子洗澡的时候,你敢连人带一脚盆水,一古脑儿端出门外吗?结果惨不忍睹⋯⋯后来票友进了精神病院。 岳口人叫他笑声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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