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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成都的隐秘江湖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向上life Author 生活委员本员



成都人什么时候开始

  习惯在超市里买菜的?



大概已经没有人可以清楚地给个答案了吧,伊藤和永辉们好像早已经牢牢抓住了这1000多万人菜篮子前往的方向。人们在结账柜台前排着长队的同时又构筑着自己的壁垒,互不相识的人声鼎沸不过是各自耳中的白噪声 …… 现代都市让远隔千里的人若比近邻,却也让近在咫尺的人天各一方。

也是,摸爬滚打一天,说尽了话,回家路上买个菜而已,两个陌生人之间又有什么存在联系的必要呢?



但这个城市里其实依然还存在着这么一类人,和我们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微信付款之后说一句 “ 好了老板 ” 差不多就是交流的全部。这其中偶尔又有些人,在陌生和熟悉之间的混沌地带待得久了,倒也可以张嘴喊上一声 “ 张孃 ” 、 “ 李孃 ”  ,想想也不是自己问过,都是跟着旁边的街坊些学的,他们咋喊自己就咋喊。



他们,是你家门口菜市场的小贩。




下午三点,离买菜高峰还有些时间,肖家河市场里的张嬢嬢些手头都没什么事情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见我们手里端着相机到处拍,就都跑过来问这里是不是要拆迁了。


▲ 肖家河综合市场


摄影师小唐老师见惯了这种事,笑着说只要你端着相机出现在老城里,就总有些老人家会以为是政府在做拆迁前的准备工作,过来散烟、聊天,旁敲侧击地想要得到一些 “ 内部 ” 消息。

即便是菜市场也不例外。  



但这其中也有特例存在。

那天走到牛市口市场外头,我们刚把相机掏出来,门口摆个摊摊卖“磁姑儿的”嬢嬢就倏地站起来冲我们摆手,不让进去: “ 不准拍哈这里,不准拍。 ”


 

之霸气。

小唐老师说,何止是霸气,简直是霸道

这句话让我想起西财的朋友和我说过西门上一个菜市场有个弹棉花的阿姨。




他们都喊她陈阿姨,这让她在周围的一众王嬢李孃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  水木光华市场内弹棉花的商户


陈阿姨是上海人,和一个成都小伙相爱后就跟着回了成都,做起弹棉花的营生。后来丈夫病逝,她就自己一个人把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拉扯大,直到子女们都各自有了出息。


生活让这个江南女子失去了吴侬软语的底气。常年将自己深埋在吵闹又飞扬的棉絮中,她的嗓音变得粗犷而洪亮,操着一副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和人交流听起来就跟吵架没有两样。


▲ 冻青树市场的商户


听朋友说这个陈阿姨有点神,啥子事都喜欢掺一脚,小贩之间开小会说的一些悄悄话她会跟顾客透露出去。若是哪家的秤有问题,她也会直接告诉来做棉被的客人,让他们以后都别去那家买菜。就因为这,市场里的小贩们其实都不怎么把她当自己人,私下里都管她叫 “ 纪委书记 ” 。也有面子上挪不过去的来找她吵过架,但无一例外,都败兴而归。


▲ 青石桥市场一隅正在休息的商贩

 

但也正因为如此,陈阿姨和客人的关系倒是相当可以,来的基本都是多少年了的回头客。有时候去买菜,她们也会把自己的孙儿丢在陈阿姨这里耍,买完菜再接走。陈阿姨的店里常备糖果零食,比起往里走去闻那些腥臭的鸡鸭鱼肉味儿,娃娃些也更乐意待在她那儿。

其实陈阿姨的生意并不算好,现在还能有多少人会来店里做棉被嘛。但她也不慌,有人来就开张,没人的时候就自己在店里喝喝茶看看电视。铺子的租金是儿女们付的,为的就是让老太太平日里能有些事情做,不至于闲出毛病来。


▲ 卖甘蔗汁的老人

 

“ 人家都说陈阿姨在成都有好几套房子呢! ” 朋友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还是瞎传的。

我觉得多半是真,要问为什么我也答不上来,非要说的话就是我喜欢这样的人,希望是真的。




虽然成都的菜市场都大同小异,卖的东西也都差不多,但给人的感觉还是有着不同。这其中最有特色的,应该就是玉林市场了。

说玉林市场特别,主要是因为它有点不像菜市场,倒像是一个老年活动中心。打牌吹壳子才是正事,卖菜什么的,顺带罢了。



和别处那些摆满麻将桌的茶馆不同,围聚在这里的人,打的竟是扑克。这在全城都热衷于碰吃杠的成都,真的有些独树一帜。


▲ 市场外摆起一排的奶奶装模特


人们在这里盘腿而坐,面前的石凳就是天然的牌桌。每一次洗牌时指尖和石凳的轻触,都是电极间的试探与耦合,偶尔闪现的火花如同药引,预示着一段段故事的倾口而出。

这些故事的作用,大多只是为了缓解牌搭子之间除了钱以外无话可说的尴尬罢了。在牌桌上谈些和你我都无关的,总是最安全——这是一种孤立主义的智慧。





菜市场则好像是个市井故事的调酒器,每一段被有意无意说出口的闲话,只要经过其中的叔嬢伯伯些一梳理一加工,再从菜市场里端出去时,就是一杯味色俱佳的鸡尾酒了。生活在市井的人大多默认 “ 存在即合理 ” 的法则,因此即使再光怪陆离也能在大体上说得通。

大体上说得通,就可以在街坊间传起来了。


 

据说内姜街的小市场上有过两家门对门的水果店,其中一家是夫妻店,老板娘勤快又机灵,很会做生意,老板倒是有些拖衣䭆食,一天到晚就在街上晃来晃去,天天都要遭他婆娘骂,另一家店的主人则是个年轻一点也还有些姿色的女娃儿。


 

一个人开店,总有些搬不动货和忙不过来的时候,巧的是每到这种时候,对面水果店老板都正好晃到她的店门口,顺带着帮了手。对面那家的老板娘一直怀疑他们两个有啥子,但又没得啥子证据,就只有每次见到面瞪她两眼,转过身再骂几句 “ 狐狸精 ” 解气。

有一天,家住附近的陈姐去买水果,发现这段时间好像店里一直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就问她丈夫哪儿去了。

 

▲ 内姜街和背后的恒大广场


老板娘眼睛一红,一把拽住陈姐开始诉苦: “ 嗨呀!我跟你说嘛,那个没得良心的,遭对面的狐狸精给勾起跑了! ” 陈姐大吃一惊,心里想这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咋就出了这种事哦,以后见了面还不是要尴尬死。心里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安慰老板娘,说了些啥子女人能顶半边天,那种男的早点离了也好之类的。



陈姐做过传媒,最擅长的就是调动别个情绪,一番从情感到人生的箴言把水果店老板娘说得是眼中泛泪,频频点头,一下就把她当作了知己。临走还抓了满满一把车厘子非要往陈姐的包包里塞,也不管包包上印满了的LV两个字母有好显眼,不过也多半是认不到吧。陈姐自然是不肯,但又不好明说,来来回回拉扯好久,最后只用手捻着几个走了。


 

过了段时间,陈姐又过来买水果,发现她们家男的竟然又在了,而且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搬货码货,跟之前比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想起之前说的话,这下陈姐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悄悄咪咪把老板娘拉到一边问: “ 咋回事哦,和好了哦? ”


老板娘神秘一笑: “ 嗨呀,你不晓得,对门子那个狐狸精有啥子好的嘛?他还不是乖乖地自己就回来了,人嘛,就是要做到个问心无愧,是不嘛?我把我自己管好,该到我的还不就是我的,是不嘛? ” 说完又笑嘻嘻地要给陈姐抓车厘子吃。


▲ 内姜街上水果店是真的不少

 

陈姐摆摆手跟着笑,嘴上说着 “ 回来就好,好好过日子就好 ” ,心里倒是觉得这个大姐是不是有点太宽容了。又一想喃,哎也是,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再找也不一定能找到个更好的,毕竟是有个人陪,老了也肯定要好一些的。陈姐也算是说服了自己,毕竟市井里的生活法则是只要两口子没离婚,就算不得啥子大事




最近十年的南迁潮也让数量众多的老人跟随子女离开老城,住进城南。住所变了,保持了几十年的习惯却没法变。国际城南的商超和老人们几十年来的生活格格不入,于是他们坐上公交车,晃晃悠悠从大源绕回牛市口,为的就是那把便宜一半的豌豆颠,那群陪伴多年的老伙伴


在成都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很多人,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他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背后都有着最真实的缘由。



而菜市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整个城市在街区的微观映射。我们在街头可以看到的人,在菜市场中都可以看到 —— 那些伟大渺小中庸可怜欢乐痛苦辉煌暗淡得意伤感怀恨报复专横责难 …… 那些成都人所具有的一切特质,每一个小小的菜市场都一应俱全。



浪子回头的水果店老板、霸道的卖瓷菇儿的嬢嬢、有点神的陈阿姨 …… 被整个盆地的热辣鲜香喧宾夺主的真实,才是成都人间烟火气的真正来源



电影里说人类早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老成都人应该是不信的,一代一代的老街坊们,用他们之间微弱但又事实存在的细丝,缠住了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丛芙蓉。



成都就是这样一个城市,名声在外,有泼天的浮华瑰丽,也有市井的朴实可亲。而一旦潜入城市之中大大小小的旧式菜市场,你才会亲历真实的成都,真实氤氲滋润这个城市的烟火气。那是这个城市千年不绝的历史回响。来了就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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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编:Amy

主编: Comet 

图文来源:向上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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