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 | 梅长钊：日本导游竹内真子
作者简介
梅长钊， 1947年出生，1966年武昌实验中学高中毕业，后经历文革 、下放、招工、高考，1982年武汉师范学院物理系毕业，任中学高级教师。1989年起，除发表专业论文外， 在《长江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瞭望周刊》《南方人物周刊》《新民周刊》等报刊发表多篇作品。
原题
日本导游竹内真子
“我是竹内真子，是你们在日本的导游。”
闸口外，一位手里拿着字牌的瘦个中年女子快步走上前来，弯腰鞠躬对我们说道。我们航班最晚到达大阪关西机场，旅游团出闸口又最晚。闸口外，就只剩真子一人等候在那里了。
“ 我们日本很小，路小，庙小，房子小，” 第二天旅程清晨的旅游车上，日本导游竹内真子向我们介绍，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小日本嘛！”她最后的一句话引得大家哄笑。
后几天看到的日本，确实处处房小，路小，有一个地铁站，竟挤在普通街面的人行道上，和其它商铺并列，就一个普通铺面大小。后来我们在东京见到浅草寺，也比杭州的灵隐寺小多了。
但也有规模宏大的建筑，大阪城公园内城里的天守阁就是一个例外，气势壮美与武汉的黄鹤楼，南昌的滕王阁相同，不同的是，天守阁公园不收门票。
真子到过中国的西安，会开玩笑说她的家是豪宅 （“好窄”），她在家里是贵妇（“跪妇”）。她的话语不停，讲解沿途景点风景之余，还将个人情形，日本人的日常生活向我们介绍。
“我丈夫的家在竹林里，所以我叫竹内真子了。“
她给我们解释日本女子向回家的丈夫弯腰低头说的“嗨” 有哪几层意思，说她在家一天要“嗨”上百次，还说我们团的年轻人若娶个日本媳妇回家，一天也可听上百次“嗨” 了。
“ 日本女人结婚后多数不上班，” 真子告诉我们：“日本老人是不带孙子，孙女的。”“ 日本老人有钱，他们到国外旅游，辛苦了一辈子，自己消费掉。”
汽车驶过一个路口 ，车窗外，十几个低年级小学生在等过马路。“小学生是不准接送的 。”真子指着窗外，她又接着说道：“ 学生的衣服，书包，午餐统一，避免从小贫富比较。 ”
“你们的考试和运动会重视个人成绩，”看来真子对我国国内情况有所了解，“我们则是集体成绩比个人成绩重要，想方设法为集体争荣耀。”
在日旅游期间，我寻看日中差异，感受异国风貌。城市高楼间，常可看到乌鸦黑黑的身影，它们体型硕大，快速掠过天空 ，一边“ 哇！哇！”大叫。
高速路上，没见过堵车，过收费站，不停下递卡缴费，只略略减速，就驶过去了。一应处置，当是无线信号。
我们抵日的时间是三月下旬，穿着厚衣，天气还属寒冷，那大街上的日本女学生却穿着短裙，光光的腿露在外面，她们怎么不怕冷？真子的解释是：“ 习惯了。”
大阪新斋桥，料峭春寒里穿短裙的女生
怕冷的是日本的樱花，我们来日本想看樱花，但来得稍早，偶尔遇到少数盛开的几株，都被大家围拍当宝。
真子说日本也有早樱，这有幸被我看到。汽车驶过一座水泥长桥时，桥下河水浅断，而宽宽河床两边，沿岸竟盛开着粉红色的樱花，那樱花的花枝都齐齐向河心倾探，蜿蜒数里至极远，如云如霞，亮人心眼，时间虽只短短十多秒，但美景已深深入脑，久久难消。
日本的人口密度很大，可除了东京的银座，大阪的心斋桥等地外，我们旅游车经过日本城市的许多地方，街上的行人都如国内城市过年时那般稀少，
“学生都上学了，上班的工作了，家庭主妇在家里操劳。”真子这样对我们解释道。
在日本，第一印象是“干净”，比美国还干净，比欧洲国家还干净，不论大街小巷，大城小镇，路面干净得象刚被雨水冲洗过一样。日本人不乱丢垃圾，曾在新闻上看过：广岛亚运会开幕式结束，六万日本人退场后，坐席没有一张丢弃的废纸，令世界吃惊。 “这习惯不是一代人能够养成。” 真子望着我们坦然地说道：“我们做到了垃圾不落地， ” “ 一个饮料瓶，都要分为三部分回收，” 站在车厢里最前面的真子从前排团友手中接过一个饮料瓶举起，指着说： “ 瓶盖是一部分，外面的包装纸是一部分，瓶身是一部分。我们的主妇在家里成天做这样的事情。“
车行途中无事时，真子还谈到了日本钞票。 “你们猜钞票上头像印的是谁？” “ 不是天皇。” 她停顿了一下。“ 一万元的是福泽瑜吉，教育家；五千元的是位女作家，一百元的是位医学博士，得过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这就令人感慨了。
一万日元钞票，头像为福泽瑜吉 ，教育家
旅游车行驶在东京，一次汽车转弯后，真子告诉我们：“若不转弯，前面过去一点就是靖国神社。”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前面有人接话道。 “不行，不行！”真子忙摇手道：“我们没有这样的行程安排。”车里顿起嘈嘈的议论哄笑。
我默默想起多年前把日本战犯送上绞架的东京审判中国大法官，我的伯父梅汝璈。
真子的工作，除了讲解当日行程，介绍沿途景点风景外，另一工作当然就是按规定行程带我们去商店购物，介绍日本产品了。 “我们日本是个很自私的国家，”真子向大家大声说道：“我们最好的产品不卖到外国，先自己用。丰田的新流水线投产了，再将不用的流水线卖到国外。”看起来真子是在批评自己国家，实际是在说在日本买到的产品最好。
“上次我带团去了北海道，脸上有点冻伤，”她指指自己的脸颊，那里有一小团浅浅的红块。“昨晚擦了马油，你们看，是不是好多了，”她现身说法，然后详细介绍起日本马油和其它种种护肤产品了。
我对购物不感兴趣，但团里人并不反感，一次次他们听得认真，特别是那些做好准备到日本来买化妆品的女士们，有的已在网上预先将照片拍好。男人们也有所准备，国内导游老邓就准备买十个保温杯，他也无奈，拜托他的亲友太多，推辞不掉。
这就和在香港，泰新马的购物有天壤之别了。
在那里，导游逼迫游客在指定的商店购物，对不买东西的游客，脸色难看话难听。进店后的游客，一见导游过来，马上混入人群，远远地躲掉。而这里，在车上不少人用笔记下真子介绍的商品名称，在店里，真子被人拉着去将自己要买的商品寻找。团里的女士将她视为可靠朋友，购物良师或指导。
在香港或泰新马的游客，进店购物前导游会发给每个人一张胸标，不同的团队，有着不同的颜色和编号。离店时，商店据此给各导游发放游客购物提成酬劳。一次我看见最后离店的导游边走边低头数钞票。
真子的个人收入显然不与团员购物的金额挂钩，看着她不顾口干舌燥地大声讲解，一丝不苟地认真工作，我油然想起了她说过的那句话： “你们的考试或运动会重视个人成绩，我们则是集体成绩比个人成绩重要，想方设法为集体争荣耀。”
这个集体，可以大到国家了。
东京银座免税店的楼上楼下，拎着大包小包的游客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免税店门外的人行道上，一直没有照过面的日本警察也赶来了，他们打着手势将壅塞了人行道的购物人群疏导。
我忽然想到，这购物的怎么全是中国人？美国人，欧洲人，韩国人到哪里去了？
就要离开日本了，在去东京机场的大巴上，真子由前排向后地谈到了她对相聚了六天的我们团队每个人的印象。 “ 你们是团里最安静的一对。”她望着我和芹芹说道。这时，车进机场了。
就要离开日本了，东京机场候机大厅里，真子麻利地协助邓导将相关手续办好。团友与她亲切地交谈，留电话，拍照。
“飞机起飞后不久就要经过富士山，那景色很壮观，你们注意瞧一瞧！”最后离开前，她向我们大声叮嘱道。真子离开我们，深深鞠躬弯腰，如同我们第一天晚那次见到。
地上的真子把她的导游工作做到了天上，做到了和游客离别之后。我们俯瞰了富士山，那情景撼人心魄，只看一眼就叫人难以忘掉！日本富士山的照片各种杂志刊载很多，但这样飞机上俯视的照片还从未见到。
俯瞰富士山，摄影：黄伟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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