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为正义而战,还是在参与网络暴力?|吕频X弦子【有点田园】
二次元的信息怎么刺伤三次元的血肉之躯的?
网络暴力与校园暴力有什么联系和区别?
对“公众人物”的攻击算不算网暴?
“朋友圈”是公还是私?
网暴如何操纵大众心理?
女权主义者也会网暴“自己人”?
发声和网暴的区别是什么?
参与网暴的人是无意识的“乌合之众”吗?
遭遇网暴,道歉有用吗?该如何自保?
欢迎收听本期由两位有丰富被网暴经验的嘉宾带来的分享。
你将听到的声音:
@吕频:女权活动家
@弦子与她的朋友们:MeToo案当事人
主播:@肖美腻
墙外链接总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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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录音文字摘录
(建议搭配音频中的上下文一起食用)
00:01:00——00:04:00
(弦子和吕频近期被网暴的经历)
00:04:30
吕频:我是见证女权主义怎么从小众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的,我感到很尴尬,女权主义者也可以网暴别人了,也可以网暴自己人了。
00:06:00
弦子:网上很多骂人的都是小号,看不出来到底是谁,拉黑了之后ta还可以注册一个新的账号。遇到现实生活中的暴力还可以想办法去制止,遇到网络上的暴力就算求饶我觉得也不一定有用。
拥有相同的女权观点不能让ta们做朋友,但是先去把一个人骂了,秉持一个共同恨的立场,这样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们一起去骂“婚驴”,这个情感更激烈一些,更像一个更具体的行为。
要谈例如像性骚扰这样的具体话题,首先比较依据具体的案子, 其次它不是一个每天可以反复说的事,它会让你付出很大的成本,例如你需要去分析它之类的。
但是骂人不费什么脑子的,只要我觉得ta是不对的我情感上道德上也不会有什么压力。
00:08:30
肖美丽:共同去骂一个人而团结起来,现实生活中的暴力也有这样的特点。
00:09:00
吕频:我觉得你这个类比挺有意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校园暴力和网暴相类比。
青少年在学校里有个特点,人们是被迫待在一起的,大家不是朋友,但需要非常紧密的捆在一起。而且大家的环境也是一个高压性的环境,自主性会受到很多限制,自主性和情绪没有办法得到处理。空间是被压缩的,时间是被控制的,人们是有很多自我伸张的需要的。
这种自我伸张的需要,在这种被压迫的环境下就有可能投射给身边的人。你没法选择谁待在你身边,以及你能不能选择离开这个环境的时候,我觉得这是这种集体暴力发生的可能的前因吧。
校园暴力让无权的人感受到一种权力感。青少年自我意识在成长, 但极度缺乏权力,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是一个被主宰的对象,所以他们可能通过暴力其他的同学来实现自己的权力。
00:11:00
在青少年逐渐习得社会规则的过程里,他们可能很容易就会发现暴力身边的人是比较安全的。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知道老师、家长是不可能被自己欺负的。
小孩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小孩要经过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才知道,成年人有权力的人是不可被触犯的。青少年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他们在试探这个社会边界,但未能建立起这样的道德自律。
你的比喻很有意思在,参加网暴的很多人都是成年人,他们并非没有道德观念,但是他们不再受道德的约束这和互联网的匿名性有很大的关系。
电影《少年的你》截图
00:11:50
吕频:网络上的暴力为什么会对人形成一种持续的伤害?就是因为人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网络,今天人们没办法离开互联网。你的最亲密的和最疏远的关系,私人的和公开的关系,都建立在互联网上。这也让互联网上的攻击一定会有方法渗透到你的手机里。
00:13:00
弦子:它可以变成一个密度非常大的攻击。
吕频:而且在互联网上可以调动的人远远超过校园或者任何现实生活中的可能会被调动的人,这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大的动员。
肖美丽:可能在网上被骂比现实生活中被骂更难受,现实生活中可以分析对方有什么问题,被网上很多不认识的人骂可能更受伤。
吕频:我不太同意。
00:14:00
弦子:当面攻击长相这种还挺难遇到的,骂得特别脏,或者说“你活该被性侵”这种……被网暴不我来说是一种新体验。
吕频:这是因为人们在现实生活中人们都受到人际关系的约束,最直接的规则就是你可能被回击,或者被报复。在网上是没有这个问题,人们感觉是安全的因为人们匿名的躲在大众当中。
所以人们心里是不是纯洁善良其实没有很大关系,取决于环境和条件能激发你什么样的心理。人们的心理、人们的行为、人们的道德呈现可能都是建构性的。
00:15:00
吕频:现实生活里,成年人的生活是分为不同的空间的,工作、家庭、朋友……的空间。人们是很注意把不同的空间分开的。这有个好处就是能够帮助人保持心理的平衡,在一个场域里遭受攻击,可以躲到另一个场域里消化和舒缓。
但是在互联网,平台之间是没有界限的,微博、微信、豆瓣……这些信息都是可以非常快速的流通的,而且都和你的手机连着,你不能躲避。而且所有互联网的功能都是尽量的联通起来,尽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网络的运作机制它让人们无处可逃,这也是会形成暴力的原因。
00:16:20
弦子:在现实生活中如果遇到暴力的话,可以选择做一个物理距离的隔离。但是网络暴力,就算选择彻底不待在网上了,都没法阻止别人继续骂你。
网络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没有办法隔离那些东西。它既不以你退不退出,也不以你在哪个地方为停止,可以在所有的角落持续下去。
那种恨意也不是因为和你有具体的利益关系,比如辞职之后和上司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网络不是这样,它没有成本,ta可以持续性的骂你。你退出了之后,就像鞭尸一样的,ta骂你就更没有心理负担。
00:18:00
吕频:在网上做这样的事,你付出的成本很低,第二可以很容易的到达对方。为什么能够到达对方,这就是社交媒体对人们生活的不同领域的联通和溶解,对生活无时无刻的围绕。
社交媒体是你的工作,是你的公共生活,是你的私人生活,社交媒体联通这三种属性,最典型的就是微信。这不是社交媒体的常态,有一些社交工具其实不是这么全功能的,比如说钉钉,或者年轻人只和同学用QQ,或者邮件是正式的工作。
在中国的互联网上,互联网的巨头打造的这种超级网络工具,它取消了人们不同生活的界限。实际上也取消了你自己可以为自己画的安全区。
如果不用微信你没办法生活,只要一打开微信,你没有办法阻止所有的信息涌向你,非常困难。这跟超级社交媒体对人们的围困有很大的关系。
00:20:00
弦子:如果在微博上讨论一个比较具体的议题,在微博上会形成一个人格,相当于有个电子人格。我也有小号,对我来说就是很轻松的东西,也不太能看出一个具体的人格。
前段时间有个人的微信被封号了,ta就跳楼了。所有的东西被绑在微信上面之后,那个东西其实变成了ta的人格,所以被封掉后,ta会觉得自己的整个人格被封掉了。
那个账号因为输入了你太多的观点,你又花了很多时间在上面,就好像它是你的一部分,但其实那个东西是一个特别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真正的你。
就好像你把很多应该放在三次元真实生活中的心血放在了二次元上面,它是非常容易让你被攻击的。你越像一个人,就越容易激起对方攻击你的兴趣的。
00:22:00
吕频:如果我们是一个不上网的人,不在网上留下痕迹自我袒露,和其他人对话,不参与网络生活的人,其实很难成为网暴的有料的对象。网络暴力需要素材,这些素材还是要依赖互联网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些小透明一旦开始在网上求助的时候,就成为了网暴的对象,因为求助的时候需要自我袒露,别人也会要求ta自我袒露,证实自己的真实性,这就成为了网络暴力可以侵入的入口。
00:23:00
肖美丽:被网暴的时候经常有人会说你是一个“公众人物”,要对自己讲的话负责,哪怕是发在自己朋友圈,别人也会觉得没关系就截图发到微博上,“公众人物”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身份。
弦子:我还挺少被当作一个公众人物的,但是我经常被想象成一个远超我实际力量的人。觉得我背后有势力。
但是没法不注意自己的朋友圈,就是会被人发出去。
当我只是朱军案的当事人的时候,我不太觉得有人会对我有具体的恶意,反而是在微博上发表了一些观点,有人关注了之后,我会比较担心有人会对我有具体的恶意。这和公众人物……大家可能觉得你不能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比较担心我的朋友圈被截图出去,给我扣一个政治立场的帽子。当你被很多人看到的时候就是会受到非常大恶意。
要说明星是公众人物我可以理解,ta可以通过你的目光赚一些钱,但是像我们更多是在网上一种无偿的情感付出。大家可能会说你是个“公众人物”,我觉得它只是让我感觉到了非常大的恶意,然后让我在现实生活中变成了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00:25:00
吕频:有个社会学家叫Goffman,他写了一本书叫《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里面有个比较经典的理论,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表演的成分,为了做好这个表演,人们会把生活分为“前台”和“后台”,这其实很容易理解。
你可以想象如果你的生活没有后台只有前台会是什么样子?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异化的状态,人将无法维持心理的平衡。
为什么我们今天这个语境下讲的“公众人物”是一个强制性的话术呢?因为它要求你取消你的后台,它不允许你有私人空间,它用对待公共空间的同等标准来对你的私人空间进行审视。
《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
00:26:50
公众人物暗示你是被大众所期待的,其实暗示你是有权力的人,因为你有权力所以你有责任,所以你就要接受大众的监督。
但真正的公众人物,真正有权力的人,ta们的后台远远要大于普通人。有人围绕着ta在帮ta建立这个后台。权力者的后台,普通人是穿透不了的。
这种话术所摧毁打击的到底是什么人?其实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因为我们没有权力来保护我们的私人生活。
00:28:20
吕频:“朋友圈”就是搭建在你的公开生活和私人生活之间,而以这样的搭建,以两种生活的流通来作为卖点的社交媒体。它不是公开的,但是是半公开的。
它给人的感觉是安全又不安全的,这会给社交和沟通带来很多问题。在朋友圈衍生出的矛盾很多,这不是偶然,因为朋友圈的性质不稳定,即是公开的又是不公开的。至于它在多大程度上是公开还是不公开,每个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所以就为什么发展出了分组,人们想更清楚的把握前后台之间的界限。
00:30:00
弦子:这让我想起苑苏文的事情,她是财新的记者,在朋友圈说李星星和鲍毓铭的关系是sugardaddy的关系。
我问了其他的记者朋友,说在朋友圈这样半公开的地方这样去评价你的采访对象其实是一个非常不妥当的行为。
在朋友圈做了一个不妥当的行为,是不是应该发到微博,一个更公开的平台去接受针对这个行为的批评?这是非常难有一个统一的想法的。
如果要把这个事情分析清楚,需要一个道德边界,但是当网络边界变得非常模糊,道德的边界也跟着变挺模糊了。
00:32:00
吕频:互联网的特征让人可以无限的审视别人的言论。私人的言论可以被发到互联网上供几千万人审视,昨天说的一句话,被审视的时间可以超过几十年。
为什么说是无限的审视,第一它是夸大的审视,它把这句话是抽离了语境也抽离了特定的受众范围。网暴本来就建立在夸大和升级的基础上。
我们所说的网暴必须是大规模的攻击,是超级多人对极少数人的现象。攻击是指它是对你的一些行为的错置的和超级不相称的规模的惩罚和报复。
00:34:00
吕频:网暴为什么能形成?第一它必须要诉诸几种操作,当然必须要有一个成熟的互联网社区,在这个社区里有潜在的情绪,情感和道德的共识。不管我们对这些情绪和道德持什么观点,它是有这些暗流的。网暴之所以能够形成,就在于它能够成功的把这些暗流调动起来。
第一要有一个成功撬动大众愤怒的杠杆。一定要契合某一个相当大规模的社群里的公众的心理,不管这个心理本身是正义的还是不正义的。
00:35:30
吕频:为什么公众的正义的心理也可能会形成网络暴力呢?第一个关键词是“愤怒”的话,第二个关键词就是“话术”。“话术”就是大话,把空话和一个具体的情节联系起来,或者用一个过去的词叫做“上纲上线”。
其实我们都是人微言轻的,那怎么才能到让成千上万的人关注的程度呢?必须要通过这些话术把这些片段的谈话、言行里面的是非给无限的升级放大。为什么必须得是大话呢?如果它很细微很审慎的话它是没办法调动起情绪的,这话术必须得是粗陋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使它调动的是女权的话术,这个调动也是反女权的,这个调动背后的价值论、认识论是反女权的。女权主义最反对非常简单的认识逻辑,但网络暴力永远都在调动最简单的认知逻辑。
还有一个就是要搞情感的双标。要把大众的情感引流到一个被设置为需要特别关注的对象身上,而对另外一些人又完全剥夺ta们的情感和ta们作为人的立体性。
看那些通过示弱来发起对别人的网暴的人,是非常典型的。ta们谈自己永远都可以通过诉诸情感正当化自己,但是对于ta们网暴的对象,他们拒绝也不允许大众提供任何的理解和共情。
英剧《黑镜》截图
00:38:00
肖美丽:大家网暴别人的时候看上去都非常的正义,但这种正义又是非常简单粗暴的。追求正义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要花很多心思去看去分析才能做判断。网上很多人太容易就正义了,更多的是一种宣泄和表演出来的正义感。
00:40:00
弦子:在线下去聊例如代孕这样的话题,大家都会非常没有压力的说自己的看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线下明明可以那么没有顾及的去讨论一些问题,但是在线上讨论的时候恨不得在每一句下面加上“防止抬杠,我坚决反对代孕,但是我想聊……”这是非常严重的双标。
之所以会认为那个是暴力,是因为我们在生活当中我们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标准去衡量自己或者衡量其他人,但是我们在网上我们会用一个极其严格的,或者莫名其妙的标准去要求一个我根本就不喜欢的人。
00:41:40
吕频:为什么网暴可能,还有一点就是公共生活的极度缺失,造成人们的关切过剩。
情绪和关切过剩无处表达,急需一个出口。不能不承认这是网络暴力的土壤。所有的纠正机制是缺失的。很多时候网暴就是有权力的账号发起的。即使不是有权力的账号发起的,一旦它的影响力被无限放大后,也没有一个纠正的机制。
这个社会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有公信力的人、平台或者是机构能够平息和裁决是是非非。很多人不再相信权力者,也不再相信媒体,也不再相信普世价值。
00:43:50
吕频:人们在网上所扮演的角色和在现实生活中是有差距的,这个当然很正常。差距之一是,人们在网上总是倾向于把自己塑造得绝对道德、正义。而且在互联网上会采用比现实生活中更苛刻的道德正义来要求其他人。
从这点出发,会导致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我设立了一个苛刻的道德标准,我就可以自我正当化我的所有行为。因为这些都是从我完全正当的公理出发的。
互联网的道德形象的绝对和刻板,这是人们上网时想得到的心理满足。从这种心理出发就会无限的苛责其他人。其实是错觉和幻觉——那就是你在为正义而战。
这是个单方面的战争,只有你战别人,别人无法战到你。你已经投身于一个不公平的游戏了。
为正义而战这个错觉和幻觉必须建立在对方一定要是一个有权力的人, 第二对方要是一个有错的人。如果你把对方建构成有权力的人,就可以赋予你正当性,因为你在打倒一个权威。
是不是真的有错,当你参与到大众的洪流的时候,你就不需要去考察了,你的行为的正当性和无数人都是相互担保的。无数人之间也是相互掩护的——你的行为是不会被惩罚的。
00:45:40
网络暴力好像是一个大众的行为,其实这么说不完整,网络暴力是有结构的,网络暴力是一个威权性的现象。
网络暴力总是有一些处心积虑的刻意的心理操纵者,和很多很多被操作的人。我说这些被操纵的人,好像对ta们不公平,好像不承认ta们的自主性。我指的是,ta们在这种事件里反应的是ta们心理的渴望。
网络暴力是由一些操纵大众心理的人,和一些因为某一种心理的渴望或者缺失而愿意回应这种操纵的人组成。
00:46:30
吕频:不管你是什么遭遇,我们不能再重复这个结果,我们不能再做操纵别人心理的人。
MeToo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情况,我发现有些人研究了MeToo很多既往受害者的诉说,变成了一种他们可以代入的话术了。把MeToo当作一个话术去操纵别人了。
操纵别人其实很容易,因为大家都很善良,大家都缺少足够的信息,以及大家都有无法满足的心理的渴求。操纵别人是个极大的诱惑,不要操纵别人。
00:48:00
吕频:背后的网络环境是,人们非常的极端化,非黑即白,这种认知是很简单的,一旦陷入这种逻辑,你是很容易被掌握的的。陷入非黑即白的态度,你就必须得站队,你就没有中间态度了,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
其实很多时候,如果你不是很清楚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晚一点站队,或者保持一点余地这是非常有必要的。但很多时候人们没有意识到保留余地的重要性。
我经常告诉自己如果我对一个事情我不能完全的内心确认,我就不会参与。这不是我爱惜羽毛,这是我不希望自己的言论对别人造成影响。不能不假思索地参与一个快意恩仇的游戏。
00:48:50
弦子:我观察的很多次网暴,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对撒谎完全没有负担的人做开头。在很多议题上ta明明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话,但是ta会把它当作一个非常正确的东西去说出来。
转发的人很容易相信对方说的话,当你对互联网上的信息如果你不反思的话,其实也蛮容易被骗的。
00:50:00
吕频:我觉得人们对女权主义真的要去做功课,如果只是满足浅尝则止,把它当作一个非常简单声讨性的工具,这其实真的是一个挺大的遗憾,错失了很多女权主义可以提供给你的思想的营养。
现在我们终于到了我们可以深入的谈一谈MeToo的经验以及MeToo给我们提出来的这些没做完的功课的时候。
发声和网暴之间是什么区别?人们说自己是在为正义发声,到底是发声还是网暴界限是什么?我们怎么能察觉?
00:51:00
弦子:我觉得很重要的是取决于你做这个事,它到底有没有肯能让你付出代价。
当你的发言可以给对方造成伤害,但是你自己又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的时候,就得想一想自己的行为到底是正义还是在网暴。
00:52:20
吕频:当人们在跟男权社会沟通和协商绝望的时候,人们就必须要转向更激烈对抗的方式。通过声势的竞争来跟男权的代言人较量。网上很多对男权分子的批评都是通过人多势众来实现的。
大家一起骂李国庆这是不是网暴?大家一起骂吕频这是不是网暴?这其中的区别在哪里?
00:53:10
弦子:包括周杨青当时说罗志祥群P的事,大家骂罗志祥的时候也会说群P好脏,又给大家带来关于群P这样事情的污名。就算你去骂李国庆、罗志祥这样的人也不意味着你的所有言论是全然正确的。
经常可以看到针对男性的攻击就会说他们jj很小,让我的感受很复杂,看到有人被这样骂会觉得很爽的,但是又知道这样骂的背后涉及歧视、有可能在加深偏见。
哪怕是对刘强东“两分钟,两分钟”的确实是非常爽的事,也可以看到这个辱骂背后是很无力的,因为没有办法伤害到刘强东,所以只能采用人身的羞辱。
身体羞辱,身材歧视等等可以助长人在暴力中获得的快感,也可以从攻击女性身上获得这样的快感。
00:54:40
吕频:看到李国庆服软,柯洁退网我也会很开心。这个社会对这些男权分子没有任何制裁,如果能让他们付出这么一点代价的话我庆贺都来不及。另外一方面,我确实不会参与。
我警惕快意恩仇的人,我警惕因为我可以宣泄自己的情感,可以用比别人更狠毒的词,因为我这边有更多帮手去战胜了别人,这是我不想参与的。
这也是我们的发声和网暴的区别,当你去批评李国庆的时候你是在讲道理,是在有节制的,还是只要无限制的从他的言论上升到他的个人,而你的目的已经变成了要把他这个人摧垮。
如果我们跟男权社会的搏斗陷入只有这样一种工具,或者主要依赖这样的手段——集体大规模的无限制的超级愤怒的声讨,才能取得一些暂时的胜利的愉悦的时候。首先说明这个运动已经变得匮乏了,其次就是这个运动会被反噬。
00:55:30
吕频:你的正当的目的不能正当化你所有的手段,目的的正当性和手段其实是两回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管他是李国庆还是什么人。
发声所使用的手段是有界限的,而且是有自我觉察和自我约束的界限。如果你觉得你的目的正当,就可以不择手段,你就可能会走向网络暴力。直到有一天,当人们都失去自我约束,并且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无限自我无限任性的暴力式表达的时候,总有一天它会反噬自己或者你的社群。
所以和男权社会的搏斗,不管从个人还是从群体来说,不能急功近利。
⬆️遭遇网暴后的你&认识你的人⬆️
00:57:30
吕频:遇到网暴目标要明确,有两个目标是没法达到的,第一是网暴的人会认错,不,在互联网上没有人会认错。第二就是网暴的人会停下来,不,在互联网上没有人会停下来。
应对网暴的唯一有可能达到的目的就是减少这个事的影响,但是你不可能让这个事像没有发生一样。还有一点必须要承认,网络暴力一定有后果,只要你成为了它的目标,它一定会给你造成后果。
减小影响,很大的因素取决于你周围的人怎么设ta的行为边界。
00:58:20
吕频:如果你意识到这是一场网暴,绝对不要再把网暴的信息发给那个受害者了,处在风暴中心的人不需要你再告诉ta们,风暴如何演变,ta比你知道得更清楚。
既然我们知道网暴正是通过人们的没有边界的社交关系来实现它的影响的话,那我们就不要做那个传递网暴信息的人。很多人都意识不到,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被网暴,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行为。
还有人因为目睹了这样的事情感到非常不舒服,所以ta们就来向受害者寻求帮助:“天啊怎么会这样啊?”对不起,受害者需要的是照顾自己,没办法照顾你。千万不要找这个受害者来寻求解释和心理安慰。
为什么这些人会网暴?李阳家暴案的当事人Kim说过一句非常有力的话:“李阳为什么打我,是因为李阳有问题。”为什么这些人要操作对一个无辜的人的网暴?因为这些人有问题,这个世界总有奇葩和愚昧的人,并不是这个受害者做错了什么。
作为一个当事人你要非常明确的把这个信息发出来:别给我发这些东西了。不要看、不要回应、不要讨论,唯一告诉他们的就是不要发。设边界,你甚至可以把他们拉黑。
00:60:20
吕频:在遭遇网暴的时候一定要给自己设立一个安全区。安全区里人是你的支持者,但绝不是你的受害遭遇的消费者,也不是需要你给他们提供心理支持的人,只有这些人你可以跟他们保持联系。尽可能的切断你的社交媒体。
但是在这个安全区里面你不能当鸵鸟,因为这个事情会在网上永远存在下去,你要回应的。但是这个回应还是要以你为主,讲自己想讲的话,可以带情绪这完全没有错。
如果有人告诉你“不要说,不要回应”这是错的。“要优雅的回应”这个也是错的。你想怎么回应都行,但是要回应。
要明白目标,目标不是让他们认错,目标是强化你的支持群体,让能够或者愿意明白事理和真相的人明白事理和真相。这是可以做到的,这是很重要的。
01:02:00
吕频:网络暴力对人会有很大的影响,它会破坏你的安全感。你会对周围的人、对社会失去信任对自己从事的事业的正当性产生怀疑,有一种无意义感的幻灭。但我的感觉是,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往前走,如果纠结在这个事情上,那正是你敌人的目标,得放下这件事。
网暴的一个糟糕的效应是,会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大众对你产生疑惑,你没办法跟所有人谈。唯一的做法就是继续往下走,也是在给别人机会,看看他们会不会继续跟你往前走。
01:03:00
弦子:如果ta抱着一个这样的事可以说两年,ta其实已经不太正常了。如果衡量了对方的态度如果完全不能沟通的话,可以不去在意ta说什么。
我现在安慰自己是,与其想取得所有人的同意,不如去尽可能的争取更多支持你的人。
应对网络暴力安全区比较重要,你要及时的去求助,如果我情绪受不了了我会跟我的朋友说:“快来网上帮我说几句话吧。”
策划:肖美丽
剪辑:雅清 肖美丽
文案:肖美丽 雅清
排版:肖美丽
音乐:林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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