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 家门口 雪地里 突然被人截住 打了新冠疫苗
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18岁的里卡多·谢勒（Ricardo Sheler）是纽约大学工程学院的新生，第二学期开学这一天，他碰到了做梦都无法想象的情景：有人突然在宿舍门口拉住他，问他要不要接种新冠疫苗，一直到真的打上疫苗前，他都在疑心这是个骗局，或者自己被人绑架了。
1月初的一天，谢勒的父母开车把他从华府送到纽约大学的宿舍去办理入学手续。按学校的安排，他要先做个新冠筛查，然后开始在宿舍里自行隔离。他刚刚下车活动了一下胳膊腿，40秒后，一个人突然跑进他宿舍旁边的小巷。他走过来问谢勒一家：“有人想接种新冠疫苗吗？”
谢勒的父母都已经感染过新冠，而且对疫苗不太感兴趣，谢勒自己当时半信半疑，但这个拉人打疫苗的人实在太疯狂了，一个劲地催促他：“我们只剩下一剂了，你一定要来！”
于是，谢勒跟着这个人沿着黑暗的小巷狂奔。一路上，谢勒在想：这是一个骗局吗？他要绑架我吗？
并不是。他中了大彩。
谢勒被领进了一个疫苗中心。在看到一群安保人员和医护人员，他才意识到这竟然是真的。在社交媒体主页上他形容说， “我真的欣喜若狂。这东西跟金子一样值钱。”
他顺利打上了疫苗，并预约了28天后的第二剂。此时，他得知带他过来的这位工作人员叫贾斯汀，贾斯汀解释说，过去几周他不断看到有疫苗打不完被浪费，感觉非常沮丧，于是开始随机寻找接种对象，在拉到他的那个晚上，他已经在附近的街道上狂跑了一阵子了。
谢勒的情绪十分复杂。他解释说，他知道自己十分幸运，也知道还有许多符合接种条件的人至今没有排上队。但他愿意分享自己的故事，因为他希望人们从中看到疫苗分配的系统性问题。
谢勒的经历是美国目前疫苗分配中的一个插曲：各州都在争抢更多的剂量，而无数沮丧的老年人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尝试通过网站或热线电话预约，许多人仍然在徒劳地等候着。但是与此同时，由于现有的疫苗将在解冻6小时后失效，而有时准备的疫苗会超过预约人数，一些相对年轻、健康的人幸运地获得了原本可能会被废弃的疫苗。
这种现象正变得越来越普遍，华盛顿特区的药店外排起了长队；数百人聚集在布鲁克林和洛杉矶的疫苗接种点，就像音乐会的观众渴望抢购门票一样等着剩余疫苗；西雅图的老奶奶凌晨刷新社交媒体获得疫苗讯息……
这也引发了一些程序方面的讨论：美国大规模接种新冠疫苗已经进入第六周，可是至今对于如何处理接种点剩余的疫苗，许多地区仍然没有统一的标准，这导致一些人因为有人脉、一些因为有时间，而一些人只是因为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方，幸运地获得了疫苗。
认识几只锦鲤
在为人们接种了一天的新冠病毒疫苗后，迈克尔·韦伯(Michael Weber)和他的团队于周二返回俄勒冈州格兰特帕斯(Grants Pass)，准备注射最后一批六剂莫德纳（Moderna）疫苗时，交通突然中断。由于发生车祸，当局关闭了这条被大雪覆盖的高速公路，距离恢复交通还需要几个小时。
韦伯有了一个主意：如果他不能按时赶到诊所，他可以把诊所带到高速公路上。
在与他的团队商量后，韦伯和四名员工在雪地里跋涉，挨个敲开车窗，寻找六条幸运的胳膊。
一名小组成员携带一个装有疫苗、酒精、纱布和其他医疗用品的垃圾箱。韦伯负责疫苗接种的文书工作，他把表格放在外套里。其他人带着一个容器收纳用过的针管。
韦伯补充说，这个团队刚好配置齐全，他们甚至具备了应对出现罕见的过敏性休克的抢救条件：早上他们出发时就带上了一辆救护车。
事实证明，虽然天降疫苗，但要找到人还挺难。 韦伯和他的团队总共花了45分钟找人。在俄勒冈州的这个地区，怀疑疫苗的人看来无论如何不愿意接受，而相信疫苗的人则喜出望外。
韦伯回忆说，当时有一个人非常兴奋，他从车里走出来，在暴风雪中脱下衬衫，让团队给他接种疫苗。另一名妇女激动得手直抖，差点没法在文件上签字。最后一个接种剩余疫苗的人说来就更巧了，她原本就约好了当天早些时候的疫苗接种，但没能按时赴约。
“这是命中注定给她的，”韦伯说。
俄勒冈的这六个人是因为路遇大雪因此喜提疫苗，而在华盛顿特区，大卫·麦克米伦(David MacMillan)是元旦那天正在一家Giant Food连锁店买菜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一位药剂师问一位老太太是否需要新冠疫苗。老人家犹豫不决，声称对疫苗不够了解。于是药剂师转向他和他的朋友说，“我有两剂莫德纳疫苗。药房还有10分钟后就要关门了。你们想要吗？”
31岁的麦克米伦压根没有犹豫，立刻接受了这个邀请，他形容说，“我们进门时只是想买点东西，出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百万美元。”
麦克米伦说，“我家里有一对早产的双胞胎，他们的肺部更容易受到感染。知道我不会传染他们新冠，这让我感到高兴。在药店，排在我前面的那位女士很犹豫，这让我想多谈谈这件事。我之所以幸运地获得了疫苗，唯一原因是因为有人害怕疫苗。我成长在一个反科学、反医学、反政府的福音教派社区。而现在我拥有物理学学位，相信科学，并且曾公开谈论过疫苗的安全性。”
麦克米伦把自己打疫苗的视频上传到了TikTok上，迅速走红。这家连锁超市连续几天被电话淹没，很多人在附近晃悠，希望也能碰到跟他一样的好事。
辉瑞和莫德纳疫苗都必须低温储存，取出并解冻后超过六小时就会失效。第一剂疫苗被抽出，施打疫苗的人就会争分夺秒地在疫苗变质前用完——对于那些渴望得到疫苗的人来说，及时掌握疫苗资讯成了关键。
1月28日晚上9点，凯撒医疗系统位于西雅图的一个冷柜出了故障，总共有800剂疫苗需要在次日早上5点半前施打完，否则就要报废。华盛顿大学西北医学中心在其社交媒体页面迅速发布通知，当地电视台则在晚上11点的新闻中做了报道。
77岁的泰森·格里尔（Tyson Greer）幸运地看到了推特上的推送，她对《西雅图时报》说，一周多以来，她每天都在凌晨1点或3点起床，希望能在网上刷出接种预约窗口开启的页面。她在午夜时分得知了这个消息，12点多赶到了华盛顿大学西北医学中心门口排队，并迅速被义工从队伍中找了出来——当晚赶到现场的多数是年轻人，长长的队伍绵延好几个街区，义工会在当中筛选出长者优先接种。在格里尔走进诊所时，人群为她欢呼加油。
凌晨1点，格里尔坐进了一个昏暗的小隔间，等待接种疫苗。
环顾四周，格里尔轻轻说了一声，“这里是天堂。”
这里的疫苗接种一直进行到了凌晨3点以后，华盛顿州医院协会(Washington State Hospital Association)表示，全部800剂疫苗均得以及时施打，完全没有浪费。所有在这一夜接种疫苗的人，无论年龄或健康情况，都将在同一家医院接受第二针。
如何避免疫苗被浪费
在全球疫苗接种活动中，浪费是常见的，每年有数百万剂流感疫苗被丢弃。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超过一半的疫苗因为处理不当、无人认领或过期而被扔掉。但面对新冠疫苗，人们的态度更加谨慎，考虑到这种疾病的风险仍然远高于流感，理想的状态是最好不要浪费一剂。
在经历了几周的混乱后，一些地方已经将浪费压缩到了最低限度。许多一郡的疫苗站点已经修改了工作人员准备剂量的方式，减少开封剂量，并且在关门前几小时再次盘点到场人数和当天剩余剂量。一些地方在使用这种方法后，已经出现了一天结束后一剂不剩的情况。
但总有可能出现意外。除了物流或者冰柜事故，另一个问题是总有人会爽约，据媒体报道，约有10%预约的人没有来注射。此外还有剂量冗余的情况，辉瑞疫苗的小瓶里本应包含五剂，但如果工作人员技术足够好或者使用特殊的注射器，往往能从中间挤出六剂甚至七剂。
虽然看到一个20多岁的人在打针，而一个90岁的老太太还在养老院等待可能会让人不安，但公共卫生专家说，把一剂药注射到某人的手臂上——任何人的手臂上——都比把它扔掉要好。
范德比尔特大学(Vanderbilt University)传染病专家威廉·沙夫纳(William Schaffner)博士说：“在我看来，除了狗，任何人都可以接种疫苗。”
碰到疫苗多出了几剂的情况，各地似乎还没有建立一个统一的发放标准。佛罗里达大学健康流行病学家查德·尼尔森(Chad Neilsen)表示，为即将过期的未使用剂量制定计划是全国医疗机构都面临的一个难题。
一些例子表明，如果疫苗提供者在发放多余剂量时没有建立标准，就会有人想钻漏洞。据《洛杉矶时报》报道，1月初，在洛杉矶南部的一个疫苗接种点，约有100人在没有被要求出示在医疗保健行业工作证明的情况下接种了疫苗。而在休斯顿，也有一位医生因为将一瓶多余的疫苗带给家人朋友而被解雇。
一些地区已经为额外剂量建立了候补名单和行动指南。佛罗里达州的州卫生官员表示，如果州疫苗诊所的疫苗即将过期，会在几小时内被送到长期护理机构或该地区的其他接种点，也有可能向当地消防员、治安官副手和65岁以上的专员提供剂量。
印第安纳州卫生部表示，已经要求医院疫苗接种网站在创建疫苗接种等候名单，优先考虑老人、已经预约了几周的人和一线工作人员。当有额外剂量时，诊所工作人员就会开始给名单上的人打电话，这些人必须在接到电话后半小时内到场。
在德克萨斯州，休斯顿卫理公会医院说，他们不会浪费任何剂量，在疫苗接种点关闭前几个小时就会开始规划，如果还有剩余的剂量，会查看病人名单，联系他们来注射疫苗。
而纳什维尔市建立了一个等候名单，并使用抽奖系统来抽选幸运儿。 “一个护士说我现在应该去买彩票，”22岁的杰西·罗宾逊(Jesse Robinson)本周在纳什维尔的一家诊所外说，他的名字是从1.5万的轮候名单中被抽中的。
也有些地方目前仍然靠运气与等待。洛杉矶郡没有官方的等候名单，但数百名“疫苗追打者”——年轻人、整个家庭，甚至无法预约的老年人——涌向全县各地的接种点，希望获得剩余疫苗，他们甚至已经自制标牌，标出了没有得到预约的人可以排队的起点。据该郡统计，平均每周约有20人能幸运地分到剩余剂量的疫苗。
1月27日凌晨四点半，Dennis Kuan在洛杉矶的巴尔博亚运动中心门口排队，他排在了第二位。在排了一整天后，他真的得到了一剂疫苗。
洛杉矶县公共卫生部门表示，他们不建议人们这样排队等待命运垂青。但1月27日在现场的人说，这可能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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