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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潜重洋(六) | 长篇科幻连载

房泽宇 不存在科幻 2019-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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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城市的人在灾难来临时变成了魔鬼,你对得起你的誓言吗?



| 房泽宇 | 未来事务管理局签约作者,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上件黑色幽默,在舞台上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梦潜重洋

六  地位之战

(全文约8000字,预计阅读时间20分钟)

——宝贝儿,我们的家能浮起来。

窗外夜色下,街道、屋顶、那棵高大的酸伞树——现在全没了。只有一截光秃秃的台阶裸露着,从门口一直延伸进黏得像鼻涕泡儿一样的雾里。

雾跟着海水一起来了。

她曾以为父亲的那句玩笑是玩笑。

她看着窗外这不现实的世界。

令人毛骨悚然的白雾近在眼前,而脚下的颠簸也在告诉她,城堡确实在漂浮着。

诗迷雅感到一阵晕眩,桑象在她身边一直解释,“我用绳子试过了,雾下面是海水,这层雾和海上一样,十五米高。”他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但诗迷雅听不进去,桑象的话和大厅内的嘈杂声一样是混乱的。

城堡大厅里这些人显然刚从水里出来,他们的身上和地板上全是水。这些人有的在叫,有的在呻吟,有的则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大厅和走廊全是人,有上百人,大部分都靠坐在墙边,也有的伸着脑袋向窗外看;咸涩的空气里夹杂着祷告声;有人走了几步就躺下了;有人扶着海怪的雕像不停的呕吐。

即使是不想露出惊慌神色的诗迷雅也在为此而颤抖,谁看过这样可怕的景色,死亡之雾近在咫尺,而城堡变成了唯一的屏障。

几名巡逻队员也在大厅里,他们已经集合在了一起,把地上的人扶起来。但他们的脸上也无一例外写满了迷茫与恐惧,几个人围着他们胡言乱语,每句话都以‘预言’和‘毁灭’结尾。

是预言,雾鸣岛的末日来了?

诗迷雅不得不这样想,古老的预言预示了这一天,她还以为那是雾缓缓靠近的结果,可谁也没想到能来得这样迅猛。

诗迷雅悄悄地打量着大厅里的人,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刚刚这些人还高喊着要杀人,可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倒下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进到了城堡里,那么危机就没有结束,他们依然能杀人。

她看到了马革本,他是巡逻队的队长,此时和那些巡逻队员一起站在围住他们的人群里。这个马革本诗迷雅打过交道,只是相互不怎么理睬,马革本性格暴躁,身体长得像头肌肉过剩的公牛,他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在贵族和平民之前,他更会关照后者,此时他就在一言不发的倾听那些人的话,他看到了诗迷雅,但他没有走过来,对他来说诗迷雅可能是无所谓的,但这个信号提醒了她,马革本可能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放眼望去,巡逻队有十来个人,这些人都是马革本的手下,而这些人都有武器,刀子很快,宰畜牲的时候诗迷雅见识过,况且此时他们还能提供人们需要的帮助。几个人从诗迷雅身后匆匆走过,其中一个可能就是个医疗官,他会蹲下用嘴唇触碰他人的额头,也会捶击一些人的胸口,让那些人的呼吸变得顺畅。

诗迷雅是一个越在紧张的情况下越会冷静的人,在紧张与害怕的时刻她的大脑就会飞速思考,人们需要医生,此时巡逻队的人是这些人的希望,那自己呢?她不由地想,从她出现就没人理会过她,那她此时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头儿!有一个发烧的!”那名医疗官摸着一个躺在地上的红脸人的额头,他擦了把脸上的汗,对走廊那边大喊。

马革本从人群里探出头来,“找找退烧药!自己想办法处理,把能用的全找出来!”马革本就像一名指挥官,他本来就是指挥官,但应该说他现在变成了个将军,说话的声音响彻大厅,他喊完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继续低下头对围在面前的人说:“谣言,你们说的这些都是传说……”

可诗迷雅觉得不对了,这喊声提醒了她,这是她的城堡,但马革本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这种不受尊重的异样感不仅仅让她觉得不自在,也让她预感到了危险。

城堡浮起来了,被浓雾包围着,人们躲藏在这儿,城堡成了一个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会产生新的秩序,新的领导者,诗迷雅立即感觉到了一阵寒冷。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需要帮助的人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干那些暴徒的事儿了,他们现在要顾及自己,首先会想着活下去。但如果他们发现不再需要她的话,等恢复过来之后,盲目的仇恨又会点燃他们的怒火,没准这场灾难的发生也会归咎于她,那时候巡逻队会站在哪一边呢?

很显然,人们会向力量倾斜,想到这一点,诗迷雅不寒而栗。她放眼瞧去,她有什么?桑象喋喋不休的说着他做了哪些努力,他没用,他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孩子。白夏……那个女人在哪?

诗迷雅的目光在一群哭闹的孩子那儿停了下来,白夏正把这些孩子招集在一起,怀抱着一个让他在自己胸口哭泣,她在微笑,对那些孩子扮鬼脸,白夏的气质中携带着一种天然的信任感,这些孩子把湿哒哒的衣服脱下来,一起交递给她。

面对诗迷雅的时候,白夏总是冷冰冰的,可对着这些孩子,她显示出了天真的一面,但这不是什么好的特质,尤其在这样的环境下,白夏帮不上她什么,但除此之外,诗迷雅也没什么了。

她必须得找到自己的位置,诗迷雅明白,她不能孤身一人,这里是她的家,但也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这个时候,两边的人都走向了她,抱着湿衣服的白夏和那个医疗官,他们一起走到了诗迷雅的身边。

“哪有能换的衣服?”“药在哪?

这两人一块儿向她问道,那表情就像当她是一个用来回答问题的机器,一问便能知道所有答案似的。

出于这种问话的形式,诗迷雅越发觉得事情变得不对了,她确实在失去位置,她嘴角动了动,没有说一个字,她在考虑要不要回答,要怎么回答,这个回答就是保住地位的关键。

而旁边的桑象显然过于热情了,“药房在左手边第二间。”他急着向走廊一指,“我父亲带我去过那儿,可衣服我不知道在哪。”他摇了摇头,“这些我不知道,这些要问迷雅小姐,嗯,再说……应该没有小孩儿的衣服吧,迷雅。

等桑象回答完诗迷雅才想起来,对,药物,这是人们必需的东西,这可以作为她的筹码,但却被他说出来了,诗迷雅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的交给别人,不过这也倒提醒了她,还有什么人们必须的东西,她得思考下这件事,得把剩下的东西牢牢抓在手里了。

“什么都可以,毯子也行。”白夏用一个微笑报答了桑象的好意,诗迷雅躲开了她的眼神,扭头看向别处。

“那间我看到有密码锁,那么,密码是多少呢?”医疗官插进话来,他应该是之前查找过一番了,城堡所有的房门都上了密码锁,现在这些门都是关闭的,而密码则只有诗迷雅一个人知道。

诗迷雅马上意识到了,她还有一个筹码。那就是开门的密码,它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并非是门后的事物,而是门本身。

这些人需要住的地方。

可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人们可以直接把门踢开,那些门关不住什么。摆在面前的东西如果她不交出来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门肯定会被打开,她犹豫着,会打开,但不能轻易的打开。

“我不知道,你们自己去猜猜吧。”诗迷雅故意用刁蛮的语气回答道,她将双手怀抱在胸前,露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不知道?别开笑玩了,您是这的大小姐,怎么会不知道呢?”医疗官显然没查觉出她的不对,湿哒哒的手不停地蹭着衣服,像是急不可待的要准备去大干一场了。

“你倒是知道我是大小姐,怎么?难道大小姐就非得知道?”诗迷雅眼神中流露出一道刻薄的光。

“啊?嗯,是啊……怎么……”医疗官看着她的眼睛结巴了起来,他挠着腮帮子,像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白夏这时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诗迷雅的肩膀,她似乎是在提醒她别这么倔强,可诗迷雅知道这可不是倔强,她在给思考留出时间,她往边上闪开一步,扭过头去。

气氛忽然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局面。

但诗迷雅其实这时候正在飞速地思考,她不能随意妥协,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新的战争,另一种形式的战争,她就在战场上。

可在这样的僵持下,她并没有一下就想到主意,反而这种思考让她产生了痛苦,一种落差感带来的痛苦,在一天之前,她还在研究着裙子上扣子的位置,等待着庆典上的烟花,可一天之后,晶石号遇难了,海雾来了,城堡浮起来了,到处是鬼哭神嚎的人。她担心着远方的父亲,担心着城堡和自身的安全,在决定寻找父亲之后,她心中本来升腾出了一股强烈的责任感,这责任感是从父亲那儿继承而来的,冲破海雾,寻找外面的世界,这是望雾庄园祖辈而来一直都在做的事,现在已经延续到了她这儿,这和雾望岛上的所有人都息息相关,而她也落在了这梦想的实现与毁灭的关键之处,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个判断都会影响到这千年大计的走向,她现在的每一句话都很关键。

所以她必须要想出主意来,不光是为她自己,还是为了整个家族。

可是现在,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她答案,甚至连关心她的,拥护她的人也没有,唯一了解这件事儿的人此时还在不知哪个地方等着她呢。她知道灾难确确实实发生了,也已经死去了很多的人,她也知道要建一艘船就得需要很多人,需要现在的这些人,所以这样来说,她也应该帮助他们。

但是,以往这些人看到她就得弯下身子,用卑微的语气与她打声招呼。可现在呢?这些人的眼神都已经不对了,明明有的人已经缓了过来,但一发觉诗迷雅正在瞧着的时候,却又开始呻吟起来,仿佛这痛苦是由她的眼睛带来的。

如果这个时候毫无保留的帮助他们,那施舍就变成了真正的施舍,这施舍就变成了一种责任般的施舍,一旦这种施舍结束,纽带就会断开,他们就会自己来拿需要的东西了。

当然,这只是她痛苦中最表层的部分,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些,诗迷雅也许就会像其它贵族中的人一样,大声向他们发火,竭尽全力地显示自己的高贵了。但诗迷雅并不是那些寻常的贵族,她看过太多有关战争的古籍,早就被耳濡目染了。曾经她只是喜欢些大部头书中紧张刺激、充满勾心斗角的情节,她会读着读着不时的想,如果自己身处当时,会做怎样的决定呢?而此时此刻,她正处在了这样的一片漩涡里,她明白,这里将变得一片泥泞。

诗迷雅有一种天然的批判性思维,她会下意识的分析此时的处境,这让她预感到了危险,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被种种的糟糕事冲晕脑袋,这些事反而她变得更加清醒,她知道,这时候靠发火,靠尊贵是没任何用处的。

她很清楚之前人们为什么会尊敬她,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因为望雾庄园,是因为她家拥有数不尽的晶石,也是因为只有他们在为冲出迷雾而做出努力。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父亲不在,晶石在这里也没地方可花,而荣誉感呢?那更是抽象又不值得一提的。现在最重要的东西都不是那些了,生存的必需之物成了最重要的,也是必争的资源。

诗迷雅这种充满远见的判断力也和她读过那些书有关,这种故事在书中记载过很多,她读到过一个故事,几个困在海上的人,最终为了生存,强者杀掉了弱者。她不认为这是人的残忍,而是力量的法则。她现在就是弱小的一方,尊贵不过是空虚的玩意儿,那些巡逻队的人,她此时并不觉得他们是保障,相反,别说他们会不会因为这种虚无的荣誉而保护她,他们本身就是有竞争力的一方,也是最有实力的一方,本来在追求生命的面前,人人都会只顾自己,这些人如果任他们行事,最终这里便会成为他们的天下,他们具有天然的暴力优势。人们最容易被这样的暴力所左右,如果是那样,她将会任人宰割了。

诗迷雅感到此时的处境对她来说十分不利,开门的密码是她可利用的价值,但它是脆弱的,那些门抵挡不住男人的一两脚,她得尽快找另一种东西来控制局面。

诗迷雅望着窗外那颗孤零零的龙启星,它仿佛正挂在天空流泪,在它下方,和她的心境一样,那雾是虚幻、沉浮和无一实物的。

她在这片茫然中沉思着。

在没得到她回答的情况下,医疗官默默地走开了,诗迷雅看到他走到马革本那儿,在他耳边在轻声说了些什么,他说的时候马革本向诗迷雅看了过来。

马革本,这个名字让她害怕,他此时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贵族的势力,可能在以前他就能称霸一方了,从他以往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他对贵族的不屑,而现在,他已经处在了食物链的顶层,这里没人能阻挡他了。

也就是说,此时是争夺王位的时候了,谁能战胜这个人,谁就能做这里的首领。

诗迷雅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来你是不打算帮什么忙了。”白夏把衣服放到地上, “随你的便吧,反正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

“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诗迷雅继续沉思着。

“你想你的,我走我的,再您的见。

“再见?

“再见。

“可……你哪也去不了。

“为什么去不了?”白夏笑着摸了摸她那条透明的腰带,

诗迷雅立即发觉到,原来在满是浓雾的海面,白夏还是能走的。她本来以为她做不到了,但既然她能做到,说明她那潜水艇能抵挡住雾,也就是说,她不怕雾里的毒。

对,她肯定知道雾里有毒。

这件事儿所有人都知道,虽然大多数人知道的只是传言,但传言更可怕,雾能让进入的人融化,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死法。

不过诗迷雅知道传言说的太夸张了点,雾鸣岛海面非常短,由于海里的物产不丰富,仅有几类不太好吃的鱼,所以几乎没人冒险去海上捕鱼,也极少有人误入而被雾吞噬,再加上曾经进入过雾的人从没回来过,传言就被渲染得诡异和恐怖了。但她知道雾的确有毒,因为她曾亲眼见过父亲拿海鸟做过实验,当鸟笼从雾中勾出来时,那些鸟死了,但没有哪只融化,它们的身体还是完整无缺的,所以雾不会让人融化,可确实有毒。

不过这个时候,诗迷雅认为不能轻易放她走,这个女人藏着太多的秘密,找到父亲她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等一下,你忘了那件事?”她忽然灵机一动。

“哪件?”白夏问。

诗迷雅没有立即说出来,她瞪了桑象一眼,向他甩了甩头。但桑象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眼睛转了转,等着诗迷雅继续说下去。

“让开点,我要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听到诗迷雅这么说,桑象的脸上瞬间就浮出了一层自卑似的灰色,他的身子像被震到了一样,哆嗦了一下,下巴上一圈漂亮的赘肉颤了颤。紧接着,他的眼角向下一垂,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支吾着离开了。

诗迷雅向白夏挪近了一些,“你现在走,难道不是很危险吗?”她说。

“为什么会有危险呢?”白夏没理解她的意思。

“别忘了,刚刚有人袭击了你。”诗迷雅瞥了一眼大厅里的人,她说话时故意用了一种阴森地语气,让声音听起来有些吓人,而她的眼神仿佛正在寻找那些坏蛋,不过她当然找不到,因为袭击白夏的那个坏蛋正是她自己,“他们会不会在海里等你?海底深渊的人,你说过他们能下海。

“是噩梦深渊。”白夏纠正了她,随后满不在乎的将短发向后一梳,舒展了下脖子,“别担心。”白夏说,“他们需要潜行器,但潜行器不是潜水艇,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他们不能长时间在雾下面行动,所以他们不会在海里,那是我的地盘儿。

诗迷雅记住了这一点,所有的信息对她来说都是有用的。

“至少先等一会儿。”诗迷雅说,“我现在有危险。

“我没看出你有什么危险。

诗迷雅向外瞥了一眼,她看到马革本带着几名巡逻队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向她这儿走。

“你马上就知道了。”诗迷雅深吸了一口气,关键的时刻要到来了。

马革本有力地迈着步子,他双手叉腰,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他的眼睛直视向诗迷雅,带着不屑的表情来到她身边。他身材高大,如巨人一般俯视着她。

“知道我来问什么吗?”他的声音低沉,像埋在云层中的闷雷。

诗迷雅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马革本那严肃沉默的表情让她紧张不已,仿佛她在面对着一只大兽,她张开嘴,虽然在极力控制,但她的嘴唇还是在颤。

“是……是密码……对吗?”她的言辞左右躲闪,强忍着与那如火烛般的目光对视。

“别嘀嘀咕咕的。”马革本歪了歪脖子,颈骨发出轻脆的响声。

“密码……这个密码,我不能告诉你。”诗迷雅攥着裙子的手瑟瑟发抖。

“嗯?”马革本曲起了眼睛,那眼神对这个答案充满疑惑,“是吗?那好,那就别说出来。”他直起身子,手向后挥了挥,“你们两个。”他指点了两个巡逻队的人,“把门都踢开,这位大小姐还在梦游着呢,不劳烦她了。

“是!”那两个立即答应一声,转身准备离去。

这个时候,诗迷雅知道,一旦他们这样做了,那就无可再避免了,门会一个一个被踢开,她也就再无用处了,她意识到,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了。

诗迷雅咬着牙,运足了一口气,“站住!”她放开喉咙对那两个人大喊了一声,而这喊声莫名的让她产生了一股勇气,像把所有的痛苦都释放出来了一样,它像一根绳子,牵扯出了她的愤怒。

“你们知道这儿的主人是谁吗?”她大声问道,“你们不懂规矩吗?

那两人被这喊声吓得一愣,他们回过头来,呆呆的看着诗迷雅,但是很快,其中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一边笑一边眯着眼睛看诗迷雅,好像把她当成个小丑一样了。

这眼神让诗迷雅再也无法抑制了,她提起裙角,后退一步,就像父亲教过她的那样,抬起腿用力向他踢了过去,她的脚一下蹬在了那人的肚子上,他表情僵住了,踉跄地倒退了几步,身子向后一倒,扑通坐到了地上。

这一下巡逻队的另外几个人一同板起了脸来,他们向诗迷雅靠近,纷纷围住了她。

但诗迷雅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她此时的愤怒也不允许,她反瞪视向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桑象钻了进来,他一脸慌张地挡在诗迷雅和那些人的面前。他的肩膀在抖,但两臂张开,做好了准备迎接拳头的架势。

可这不是诗迷雅所想要的,她知道一旦拳头落下,那也是一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她立刻将桑象推到了一边,挺起她那不高的身板,直面巡逻队的人。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如一个真正的王者一般,诗迷雅伸起一只手,用手指指住这些人的首领,指住了马革本的脸。

“你是土匪了吗?”她像训斥孩子一般地对马革本喊道,“变成野兽了?也不在乎规矩了?是不是法律也无所谓了?那好,接下来所有人都应该任你们摆布了吧?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厮杀吧,反正早晚都会这样,来杀了我,再一个一个的来,等我父亲回来的时候,把我的头交给他,看看他会怎么表扬你。

诗迷雅拉开了大战的序幕,这是决定地位的关键一战,她如果此时不能树立规矩,就会失去一切。

“我觉得我会怕你是吗?”诗迷雅指着这头巨兽,“来试试吧,看看我会不会怕你。看看我这样一个女孩儿,会不会怕你们这帮男人。

“我死也会守护迷雅小姐!”桑象红着脸大声附和道。

大厅忽然变得很安静,没有人再呻吟,没有人再说话。

在星光下,巡逻队的人看着诗迷雅那可怕的目光,悄悄移到了马革本的身后,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

“真可笑,守护城市的人在灾难来临时变成了魔鬼,你对得起你的誓言吗?马革本,我现在宽恕你发过的誓,你敢现在和我一战吗?

这质问与挑衅像一把羞辱的剑,一个娇小的女子指着这高大威猛的男人,她毫不退缩,毫不胆怯,此时的诗迷雅,就像一个王者般的存在。

△质问(绘画:房泽宇)

可是马革本没有说话,他似乎有点吃惊,挠着眼睑下方一块条状的伤疤,望了眼大厅里其它的人,那些人都不再出声了,他们都在安静地听着,思考着,看着这一切。

这情景似乎让马革本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终于,他点了点头,“原来是场误会。”他幽幽地说道。

“误会吗?”诗迷雅问。

“误会。”马革本说。

“说说,究竟是什么误会?”诗迷雅继续问他。

“我只是想给他们找个睡觉的地方,无意中冒犯了你?

“不。”诗迷雅说,“该给他们安排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马革本曲起眼睛,他顿了一会儿,他似乎知道诗迷雅在意的是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那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你的城堡。

“是没错。”诗迷雅将手放了下来,“药、食物、住宿,我会提供所有能提供的帮助,而你们只需要配合我。在这个时候,不是谁的刀子快就能任凭割谁的喉咙,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马革本轻声哼了一声。

“这是您的承诺?

“当然,就是我的承诺。

马革本那冷酷的脸露出了一点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他说,“毕竟望雾庄园向来信守承诺。

“这么说你不想造反了?

“造反?”马革本又哼笑了一声,“从没有人造过反,人们推翻的只不过是失去信誉的人。”他说完又板起脸,阴沉地看着诗迷雅。

诗迷雅抻了抻白夏的胳膊,白夏正像看戏一样的看着,被她一拉,愣了一下,不过她反应很快,意识到自己此时乔装的身份了,便弯下腰,把耳朵伏到诗迷雅嘴边。

诗迷雅把开门的密码小声告诉了她,“开门的密码只能她一个人知道,她会帮你们把门打开的。

白夏迷惑地看着诗迷雅,但诗迷雅没有看她。

“好吧,谁让我是这儿的仆人呢。”白夏哼了声,“请跟我来吧。

马革本依然注视着诗迷雅,他向她弯了弯身子,接着,他甩了下衣服,转身走开了。

看着马革离去的身影,诗迷雅像刚战斗完一样松驰下来,她注意到人们看她的目光又发生了改变,那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是一种地位的象征,是恐惧与敬佩。

马革本显然不会在这些人面前难为一个女孩,而他的退让使相互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人们纷纷站起来,跟着马革本和白夏向走廊那边围过去。

诗迷雅胜利了,虽然是暂时的胜利,但意义非凡,开门的钥匙交给白夏,这样一来她便无法马上离开了。但诗迷雅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但至少她树立起了规矩,可药品总有用完的一天,食物也会吃完,到那时候要怎么办呢?这些用来控制的手段一旦失效,人们又会怎么做呢?

诗迷雅明白,马革本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她,他不会善罢甘休,他意识到了权力在此时的重要性,所以她还得想出其它的计划。

诗迷雅……诗迷雅……诗迷雅……,她在心中不停地对自己说着,请冷静下来。

此时的诗迷雅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危险的存在,她清楚的知道那危险不是在雾里,而是在这个城堡中,危险在身边的每一个地方,它无处不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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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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