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五） | 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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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赵雪菲的新长篇《卵生的救世主》第5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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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卵生的救世主
第五话 五星住宿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2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商船上总流传一句地球谚语，“明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人人都用它来安慰彼此。令年幼的程卷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商船上，一个人既难判断“明天”是什么时候，又总是远离那些大小各异的太阳.....
程卷施感谢那位把林普斯的住宿安排在四层的好心人，这样他们在下楼的时候至少可以少承受几层居的异样目光，更值得感谢的是，没有人冲上来把他们扭送到月宫的调查组去，这让程卷施打心底觉得温暖——她转念想了想，或许也和月宫并没有给他们三个任何悬赏金额有关，一毛不拔的家伙们，他们对地面居民一无所知。
他们用逃犯应该有的速度抵达楼下——她抱着无人机可能要稍微慢一点，不出所料，几个结实高大——虽然没芬奇那么高大、但也足以被视作威胁的几个高大男人在门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说，”程卷施有些疲惫地问道，“你们应该有备用的家伙对吧。”
芬奇解开外套，从里面的夹层中掏出一把很小的武器，小到让程卷施怀疑它的实用性。
“月宫不会给你们任何报酬的，朋友们，”弗兰克首先开口，他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中也有一丝倦怠，夜晚的确令人疲惫，而今天的确又非常难熬——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我们就试过，这么做不值得。”
他说完，软硬兼施地举起手里武器，猎人小队的装备好认且威力不凡，激光武器尤甚，程卷施即使对所有看起冰冰冷冷的都行都不那么擅长，但也能够分辨出弗兰克手里仿双管猎枪，和它那些地球上的银身木把的祖先一样笔直漂亮，唯一不同的是发出射出来的内容并非金属子弹而是热激光。
似乎这东西真的有一定的威慑力，那四个阴影中的男人短暂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几秒——但好像也没那么有威慑力，他们短暂地停了几秒之后又离程卷施他们和光源都更近了一些。
直到程卷施看到他们举起的双手，她才松了一口气，免于成为杀人犯的感觉过于良好，她都开始感叹事情总是有和平的解决方法了。
“我们没有恶意，弗兰克，大家都是来帮忙的。”为首的男人这么说的时候努力让自己显得很诚恳，可他脸上长长的疤痕还是让程卷施心里一凉。
“原来是你，苍星，你要把我吓死了！”弗兰克也一下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甚至还要和为首的男人握手表示相熟，“情况如你所见，我们现在是逃犯了。”
“那就只能为你安排最适合逃犯的五星级住宿——”
一瞬间，只有那么一瞬间，程卷施以为自己真能住到什么带热水又干净整洁的安全屋里。但通过将近十余年漂泊的经验，程卷施马上推断出，这是完完全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宇宙边缘的殖民地和星港缺少令人满意的基础设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冒水只喷热蒸汽的花洒、铺着黄褐色床单（原本是白色）的星港单人间，就连月宫的消毒闸门也充满了锈蚀的痕迹让人只能有极小的活动空间——这些印象都根植在她的记忆中，令她对面前这个长疤男人将要提供的信息没法产生一丝一毫的乐观念头。
“矿井里的工房。”
漆黑、湿冷、伴随着幽暗恐怖的传说——
好得不能再好了，程卷施叹了口气，一心只想给他们当下的境遇鼓掌。但她转过头，发现弗兰克和芬奇看起来倒是心满意足，这让她有些好奇起两个人之前的有趣经历。
坐在驶往矿井的工业用悬浮器上，夜晚冷冽的风不停地钻进程卷施的衣服，让她感觉到莫名的疲惫和挫败，她眼下唯一想做的是找到办法证明自己和朋友们的清白，搞清楚十六号营地爆炸的真相——至于什么未来、回到家乡，都只能再做打算了。
可话又说回来，程卷施想道，她又有什么清白可言？月宫是操纵信息的老手，如果他们想要一个无辜的普通员工成为替罪羊，谁又能说“不，她是无罪的呢”？
自从在法条上完全独立之后，整个殖民星球的运作都掌握在月宫手里，他们既是整个伊洛星生产出的产品——藻石和本地纤维、生物荧光染料这样的初级产品最大的批发商，同时也是伊洛星唯一的代理人，没有人可以对他们说，“让我们再考虑考虑，或许正义比几十万地面居民的生计还要重要”。
月宫对地面居民进行的是一种变向的政治统领，隐藏在月宫交易所数字背后的，是难以被忽视的贸易舰队，没有它们——伊洛星就如同被弃置于汪洋的孤岛，而掌握了它们就等同于拥有了这颗星球。
唯一能撬动这一切的，程卷施告诉自己，只有更多的信息，这既包括她知道的秘密，还包括那些等待被揭露的......
“说起来，你们答应我，要解释清楚一些东西......”程卷施忽然想到。
远处的山坳在金色的月光照耀下清晰可见，如同一双巨手环抱着矿井口和它周围的建筑。
“如果你是说‘射杀平民’，”弗兰克低下头，“我可以解释清楚。”
“但我们不保证解释清楚后，你会理解。”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程卷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句话并非出自弗兰克。花了一点时间，程卷施才确认是芬奇在说话。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芬奇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悲伤，她有预感，这是一个值得被讲述的事件。
“好了伙计们，你们可以到矿井里面再讲，我们到地方了，弗兰克来过这儿，他就能带你们下去，明早上工时候见了。”疤脸男人拍拍悬浮器的外壳提示道。
穿过被映照成褐色的山前空地，远远地可以看到矿井口，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金色的环光二号沉入天空的另一边，而铁褐色的新月亮取而代之，它庄严而可怖，一如盯着所有地面居民的监牢，如果仔细看去，人工的平直纹理细小却清晰可见。
藻石矿井并不是竖直的，而是如同古代墓道一般斜着深入地下，漫长而安静，让人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一些什么，弗兰克也毫不意外地这么做了。
“事情发生在我们还在猎人小队的那段日子里。有时候，猎人小队会让派遣一些秘密任务，他们不会把这些事情公开在简报中说明，执行任务的人也不会提出异议。一方面，只要是肖叔说的事情，没有人会说不；另一方面，任务越糟糕，回报有时也就越丰厚，”如果条件允许，面前这个家伙一定会点上一根烟，程卷施知道很少人能在诉说自己过去时抗拒这种诱惑，尼古丁带来冷静，也和酒精一样，短暂的让人逃离自己的身躯，用一种面对客体的方式审视过往。在程卷施模糊的记忆里，导师和师兄也这么干过，不过那都是很早的事情了。程卷施挥挥手，把过往从脑海中挥出去，她是个不错的听众，很快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演讲者身上。
“我们负责押送一批货物，我和芬奇是第一班的押送者。这个任务真的很奇怪，我们通常把物资从任意某个边缘营地运到丛林里，边缘营地的意思是说这些地方运输流水量大，但是相对属于月宫监控比较少的地方——比如三号营地，它靠近丛林边缘又接近我们的哨站，不过外围居民都不知道，可能你也是......”
程卷施在适当的时候点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些货物之后会从哨站运往前线，你可能会奇怪“前线”指什么，这些我们可以晚点再说。总之，那一次，我和芬奇非常反常地要把什么东西从哨站往边缘营地运，不过反常也是特殊任务的一大特点嘛，我们就没有在意。
任务过程中，我们在一些非营地的临时据点停留。这个“临时据点”不是指是猎人小队设置的临时据点，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而是伊洛星上那些没有营地的凄惨家伙们设立的临时聚集地。这些地方都十分危险，精神不正常的人、犯过罪案的逃犯都聚集在一起，一些正常营地的居民会出钱让他们到丛林里带回一些木材，伊洛星没有煤炭可烧，再冷一点太阳能和潮汐电站就不那么管用了，尤其是潮汐电站就会被冻住，那些建在港口或者高纬度地区的营地会需要木材供暖。”
说着，他们已经抵达了工房，仅作短暂休息的小屋子潮湿阴冷，但程卷施安放好自己的无人机之后很快就把注意力又转回到继续矿道深处走去的弗兰克身上。
“他们就能提供那么多东西么？”程卷施的确有这个疑问。
“他们的确有一些不错的好装备，但可以想见这么群脾气暴躁的家伙们工作效率不会太高。反正，他们都是一些拿着电锯的危险家伙，酗酒成性，意志散漫——别那么看我，好吧，十六号营地多少和那些酒有些关系，林毅不可能傻到连他们那么好骗的家伙的钱都不赚——反正，我们借宿在那里，肖叔知道这么做的危险性，但还是让我们这么做了。”
“通常他不会这么鲁莽。”芬奇语气沉重地为弗兰克补充。
“然后呢？”
“或许和我们送的货物有关，或许不是；或许和月亮有关，或许没有；或许是因为酒精，也可能和酒精关系不大。总之，当天晚上，大概是后半夜吧，我先是听到谩骂的声音，以为他们就像平常那样，又因为谁拿错了谁的锯子而拌嘴，没想到忽然听到了有人启动电锯电机的声音，接着更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群家伙们就像疯了一样，拿着电锯冲向彼此！”
“还有我们。”
“我到现在梦里还会偶尔听到电锯锯断骨头——一般锯到一半的时候骨头就会碎裂开，连带着血肉的那种声音，恶心又吓人，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兄弟两个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弗兰克露出手臂上的伤疤。
“那是我听过弗兰克叫得最惨的一次。”芬奇也非常适时地为他的朋友担保。
“这就是所谓的‘枪杀平民’。”弗兰克终于把自己整个过程中一直攥得很紧的双手松开，他们漫长的行进似乎也走到了终点，“不过第二天起来，我们发现现场的确有些血腥就是了。”
“你们就躺下然后接着睡了？？？”程卷施被他们的行为和对这种行为云淡风轻的描述彻底震撼到了。
“没有办法。”
“毕竟是后半夜了。”
在那之后，所有人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就是你总是让我少喝点的原因么，弗兰克？”程卷施恍然大悟地想到，“可是我并不会用电锯。”
“还能是歧视么？认为一个女士举不动电锯，可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弗兰克回给她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作为挑衅，扭了扭矿灯的开关让整个工房里暗下来。
“不好意思，朋友，你还是太高估我了，”她拍拍弗兰克的胳膊回礼，然后离开这间屋子，往隔壁更小的一间屋子走去，临走的时候忽然问道，“我们会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对吧。”
“可能、或许。”她听到弗兰克小声说着，看起来对此并不是很抱希望。
而芬奇已经进入了梦乡。
作为一名逃犯，程卷施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可以学习的地方，比如在任何环境中都能睡个好觉。她想罢动了动身子，好让自己在隔间里被抻得十分坚硬的化纤布上躺得更舒服一些，并且腾出空间捂住耳朵忽略远处滴答的水声——还有墙的另一头传来的呼噜声。
地球，她忍不住想到那颗蓝绿色的星球，她其实在短暂的童年生活中，并没有见过很多次地球，但却唯独对它印象深刻，她隐约记得有一位远亲，作为归还者在地球上工作，“丛林中有各种各样的声音，猴子、鸟、鸣虫，每个晚上都可以安心入睡。”
她记得小时候，那位远亲如此告诉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这些，她也可以安稳地阖上眼，短暂的忘记自己的糟糕的一天——爆炸、逃亡、失去朋友、朋友的遗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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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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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电影《异形3》（1992）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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