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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英短送上火星后,它们毁灭了地球 | 科幻小说

潘靳然 不存在科幻 2021-02-06

12月,不存在科幻的小说主题是「冬日暖阳」

上周,我们阅读了一个关于在宇宙各个星球上寻找春天的故事,和一个在其它时间线上租房子的故事:这个族落,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春天 | 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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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我们继续给大家带来适合冬天看的小说。今天这篇《生命幻觉》是一系列优美而感伤的短故事集合,让我们在不同的小世界中,用不同的方式感悟时间和生命。

潘靳然 科幻作家。曾游历30多个国家和地区,著有长篇小说《恒少年》。


生命幻觉

全文1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26分钟

Robot Dance

机器人约翰每天喝一杯零下3度的可乐。

喝完之后在K城的废墟上跳爵士舞直至落日。

一些路过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到来,又毫无兴致地离去。

春天空荡的城市高楼里爬满了青藤绿苔,冬天冰冷的水泥砖瓦间灌满了冷冽的狂风。

 

唯一不变的是在废墟上跳爵士舞的机器人约翰。

 

很久之后,零下3度的可乐终于被喝完,只剩下难以下咽的变质牛奶。

机器人约翰开始满地球寻找零下3度的可乐。

从南极到北极,从太空城废墟到海底两万里。

机器人约翰意识到,原来只有K城才存在零下3度的可乐,而它们都已经消失了。

 

他困惑,但是无人询问,人类已经灭亡数千年。

所有的城市都和K城一样,变成了钢筋水泥的幽灵城,飞禽野兽的栖息地。

他搜索自己的记忆,却发现所有关于记忆的数据流都已经丢失,他唯一知道的,便是每天喝一杯零下3度的可乐,然后跳爵士舞直至落日。

而现在零下3度的可乐已经在地球上绝迹,那爵士舞呢?

他想了想,在他的逻辑序列中,虽然少了一环,略显尴尬,但却找不到不跳爵士舞的理由。

于是他回到K城,不再喝零下3度的可乐,只跳舞。

 

一百万年之后,来自半人马座旋臂的碳基生物来到地球时,监测到一具特殊的“尸体”。

这具“尸体”似是智慧产物,体内却流淌着零下三度的某种体液。

他还活着!他们中的一员大喊。

约翰确实还“活着”,在电量耗尽之前,他便进入了待机状态。半人马座的碳基生物的到来将他激活。


你们有零下3度的可乐吗?约翰直直地看着他们,如此说道。

 

The End.


Detached

她在希腊,我在中国。

每日早起,暖阳入帘,风吹铃铛,我便开始写信。

从晨白至深夜,从早春及凛冬,一天未落。


她从未回过信,那些信件远度重洋,送到她手上,或是被置于淋着雨水的信封箱内。对面或许住着一位独居的老人,每日翘起二郎腿在前院听广播,手里拿着某一期早报。

我从未期冀过什么,只要哪天她来信让我滚蛋,我便会停下这一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三年后,我收到一封信。

信很短,用希腊语写的。


我辗转找到了希腊语专家,让他告诉我信里说了什么。

“别再寄信了,姑娘嫁人了。”专家说。

“啊?”

“唬你的。”这专家还挺幽默,搞悬念,转眼又说,“你的姑娘坐飞船走了,别再写情书过来了。我们镇上有很多待字闺中的希腊女孩,很中意你的痴心,都想见见你。”

“坐飞船走了?”我吃了一惊,全然没注意句子的后半段。

“信上是这么说的。”

“去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既然是坐飞船,那自然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信能寄到吗?”我问。

她乘飞船在太空深处,我骑着自行车游荡于希腊的海岸线。

我在不久后来到了希腊,询问她的去处,大家都说不知道,只知道她来自很远的地方,然后又正去往更远的场所。


她总是先人一步。


我在这里很受欢迎,遇到了很多美丽的希腊姑娘。

她们虽然口口声声说爱慕我的浪漫,却都不约而同只是想同我睡。

我通通拒绝了。

而后有一天其中一位姑娘同我说,“你这傻瓜,你喜欢的姑娘天天都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呢!”

我不在乎的。我这么跟她们说。

当晚我住进了她住过的地方,做了一顿海鲜饭,不知怎的却有点咸。



她在冥王星,我在地球。

她到冥王星的时候,发来一条电磁波信号。


这条信号我是从网上看到的。


“从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地球了,连太阳也只是无尽虚空之下的一盏若隐若现的灯。这里充满危险,却幽美得令人动容,当然了,地球也美不胜收,只不过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魅力。船长说现在已经是公元2040年了,对于我而言,离开地球却只是一个多月前的事。目前冥王星正处于远日点,因为时滞的关系,在这里跟四个小时之后的你们问好。我们要去往更远的地方了。再见,大家。”


她没有提到我,也没有提到一千多封信。她可能忘了我吧。

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她却还是二十多岁的姑娘,还可以和很多男人约会。

好消息是,飞船上大概没有多少男人,能打动她的,或许只能是外星人了。


“哈尼,你不是还要去和你的老伙计钓鱼吗,别让他等久了。”我的妻子在楼下喊道。

“来了!”

出发的时候,妻子递给我两份培根鳄梨三明治,一瓶酸奶。

“饿了吃,你最爱的。”

“辛苦了宝贝。”我亲了亲妻子的面颊。

出门后我抬起头,除了一轮早升的弯月外,什么都看不到。

 

The End.


Cat Pajamas

人类将英短送上火星的时候,谁都没有料到五百年后拜访地球的外星人竟是它们。

它们的样子与五百年前无异,脑部构造却是翻天覆地。


英短们创造出了相位门(用于超距的时空传送),在太阳系搭建了一条系统的从水星至奥尔特星云的引力走廊通道供平民日常在太阳系的旅行。

它们来到地球时看地球的人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猴子。

奇怪的是,科技如此发达的文明,却有着一个君主。

英短的君主和其他英短的区别,便是它身上穿着的黑色睡衣。

没人知道其原因所在。

英短们虽然掌握着人类无法触及的科技水平,来到地球却丝毫没有架子,它们甚至和地球上的原住猫们混在了一块儿。


地球上的首领们虽然感受到了英短的威胁,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凭借它们的科技实力,毁灭全人类就跟吹个口哨那么简单。


有一天我鼓起勇气问常在我家屋顶小憩的英短,“你们到地球来做什么呀?”

英短没有理会,看都没看我一眼。

于是我又问了一遍,依旧毫无反应。

“你是傻子吧,那是原住民。”路过的一只灰毛英短说。

“哇,你也太可爱了吧。”我忍不住想摸它的头,转念一想手迅速缩了回来。

“蠢。”它说。

“对,我们人类都是傻子。”

“看来你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傻子。”

“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呢?”我问。

“多少地方算是很多地方。”它说,“最远到过阋神星(柯伊伯带体积仅次于冥王星的矮行星),相比于其他猫,我已经算是足不出户的宅猫了。”

“果然厉害!”我叹口气,“我连这座小岛都还没出去过呢!”

“井底之蛙。”它露出不屑的神情,“地球人就喜欢待在一艘小船上,连向宇宙汪洋大海进发的勇气都没有,一群懦夫。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迟早会在太阳系灭绝!”


它显然没有了再和我交谈的兴趣,甩甩尾巴消失在了巷尾。


后来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个地球商人卖起了英短国王的同款睡衣,生意竟格外得好,一时间地球上无数的英短都穿上了英短国王的睡衣。

这可把英短国王气坏了,它下令英短撤出地球,并且带上了地球上全部的猫类生物。


一时间地球成了一颗无猫的星球。


仅仅过了一年,地球鼠疫泛滥,传染疾病爆发,他们把那个卖英短国王睡衣的商人抓了起来,不断折磨他,试图挽回猫们的青睐,让英短来拯救地球。

对那商人的折磨被放在赤道观光区持续了三天三夜。

没能等来救援,却等来了一颗足以毁灭地球的反物质炸弹。


The End.


Stone Girl

某一天,她说她曾是一座山。


山下溪流缓缓,山顶云雾漫漫。


那座山没有名字,是砍柴人与动物的家。


大概有一万年的时光里,她只有阳光雨水星空作伴。


那你是怎么变成人类的呢?我问。


我也不知道,有一天下着雨,我打了盹儿,醒来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山消失了?


没有消失,山变成了人,这个人就是我。


我伸手捏她的脸颊,柔软似七月海风。


是山好玩,还是人有趣?


山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切都是慢镜头。而现在,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脉搏的悦动。


她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死亡才是所谓有趣的源头。


The End.


Horoscop

我们花了三十六个小时爬到几乎触及天空的塔顶。

到塔顶的时候下起了丝一般的白雪。

可以看到地平线尽头如死去甲壳虫般的巨轮,蓝色的海洋在氤氲的雾气中逐渐失去轮廓。

我们静默无声地在塔顶的风中四望脚底下的一切。


害怕吗?我说。声音很快被风带入浓厚的云层中。

裘未开口,只轻点头,然后将半张脸埋入围巾里,露出眼睛。

会很快。我说。但她大概什么都听不到。


不久后,雪停了,云散了,头顶露出星光四溢的完美夜色。

见过的星星,或是从未见过的星星。

其中一颗星星跳了出来,在视线里逐渐扩大。

靠近了才知道星星的丑陋。身上的斑点和条纹宛如一位绝症病人。


它砸下来之后,硕大的蘑菇云以冲击点为中心四散开来,宣告一切的终结。


我正要握住裘的手时,她亲了过来,带着我一起纵身跃下。


某个下雨天裘给我送了礼物。

用巧克力做成的星星。

我拿到手,却来不及说谢谢。


星星会融化,这星球上的雨大概会一直落下去。


她96岁。

起床的时候,发现时钟指针不动了。

她颤巍巍地拿起时钟,四下看看,大概是电池没电了。

于是她在床底下的罐头中拿出两个硬币,拄着拐杖,准备去街对面的小卖部买两节电池。

她站在街边的时候,吓坏了,两边的车流像是来回穿梭的子弹,根本给不了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她向前挪动了一小步,彼时又向后退了三步。

她对着似乎近在咫尺的小卖部一筹莫展。


怎么了,老阿婆。有个高个子小伙问,说的是吴语方言。

我想去对面买节电池,我的腿不行,走不动了。她说。

没事,我帮你去买吧,你要几号电池?

几号电池,我不知道是几号电池啊,是给我的钟表用的。她说。

是不是跟这个手指这么点大小。小伙指了指自己的无名指。

差不多。她点头。

好,稍微等我一下啊老阿婆。

等下,钱给你啊。她叫住小伙,把两个硬币放在他手中。

他笑了笑,没有拒绝,一个箭步嗖地就跑进了小卖部里。


他出来的时候,拿着手里的两节电池朝她挥了挥手便小跑过来。


老阿婆,喏,我买到了,是这。


接下来的话她没能听到,声音被炸裂般的鸣笛和撞击声盖过。


两枚带血的硬币在地上转了一圈,滚到她的脚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做这个梦。裘说。真实到让我怀疑我现在的现实。

说不定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个96岁的你的回忆。我说。

那个男孩也太可怜了吧!

为什么我觉得96岁的你会更加让人怜爱。

因为我连买电池都需要人帮忙。


后来我去裘家,在她床底下找到一只企鹅。


我从上衣口袋拿出两枚硬币,塞进企鹅肚子里。


The End.


2020

2000,外星人来访。

他没有五官,脸上飘着黑洞。

我没有惊恐,只是充斥形而上的诧异。

他是什么。我只是想,但他大概听到了,黑洞中荡起涟漪。

还在做那个梦吗?他没有说,但我“听”到了,我知道他在说哪个梦。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夜晚便一直都是那个梦的领地。


抽象的,虚无的,没有时空感的梦。


我时常为此梦游,在午夜做出鬼魅般的举动。

所有人都怕我,后来我睡觉的时候,房间被封闭起来。

“你梦到了什么?”

“不知道。”

“害怕吗?”

“害怕空房里的钟声。”

“为什么?”

“不知道。”


这样的对话重复数次之后,身边的大人放弃了。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外星人“说”。

属于哪里?

这是个秘密。

你来的地方吗,还是那个梦里。

2020年庚子年始,我会来接你回那个地方。

没有空房,没有钟声,那样的地方。2020年,还有三个多我活过的岁月那么长吗。


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是多久?


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你有飞船吗?

什么都有。

2020年庚子年始,你会带我回那个地方。


脸上是黑洞的外星人离开后,我搬着凳子站上去看镜子,里面的孩子圆圆的脸,那个小孩就是我吗?


2010年的时候,我爱上一个女孩。

我爱你。我说。

我也爱你。她说。

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说。

为什么?

2020年的时候我就会离开,外星人会开着飞船,来接我回家。

为什么是2020年?女孩的思路也很清奇,果然我爱对了人。

就是2020年。

那影响你和我2010年的时候在一起吗?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个预言家,因为我们在一起三个月,就分开了。


所有的故事都留在了2010。


我一直做那个梦,睡觉时把灯打开,房门紧锁。

为了支付多出来的每晚电费,我在便利店打工。

便利店的老板娘穿着火辣,时常拿着盒装的安全套在我面前晃悠。

后来我主动选了夜班,天黑时醒来,天亮时睡去。

梦渐淡,老板娘也穿得越来越少,在午夜没人的时候带着浓重的香水味蹭过来,说是体察优秀员工。

我说谢谢,却无动于衷。


一周后她就把我这个优秀员工辞了。

操你妈。她在我离开时对我说。


我不懂。这个世界都是怪人,我不属于这里。我更加确信这一点了。

午夜的时候我站在天台抬头看星空。不是睡不着,而是怕做梦。

你在看什么。有个女孩问。

我没在看什么,我在等一艘飞船。我说。

好巧,我也在等一样东西。她说。

什么?

等一片尘埃云,无数的陨星砸下来。

什么时候?

2020年庚子年始。

巧了。

怎么?

我的飞船也是那个时候降临。

谁开的飞船?

外星人。脸上是黑洞的外星人。

哦?她挑起眉头。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2020年庚子年始地球毁灭,我坐飞船回到另一个世界。


这成了我们的默契。


我爱你。我说。

我也爱你。她说。

你和几个人说过这句话?我问。

记不清了,很多吧。她说。

每次做完爱之后,她抽着烟说,生命是个循环的幻觉。

我只是吮吸她的乳房,烟雾在房内缠绕。

她在我睡着之后依旧在我身边。

睡着之后我在做什么?我问。

不知道。我只要睡着,就跟死了一样。她说。

我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2020年庚子年来的时候,我们依偎在天台。


午夜时刻,地球没有经过尘埃云,没有陨星降落,也没有飞船。

我们在天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不见了,和2020庚子年之前所有的岁月一样被抛在了身后。

那天之后我不再做梦。

梦也消失了。


我想起2000年那个夜晚,那晚窗外下着雪,飘着北风,宇宙从未如此寂静。


一瞬间是多久,我想我明白了。


The End.


Mere Hallucination

你在看什么?她光着脚丫走到身边。

看星星。我说。

那有什么好看的。她撇嘴,嗤之以鼻。

说不上来,就像是在孤岛上注视着天边若影若线的大陆轮廓吧。

都是石头。她说着,从后面搂着脖颈靠了上来。

可能还有数不清的其他生物也隔着这条海峡正望向我们。我说着,将她双手搂入怀中。

你想多了。地球人类是可观测宇宙里唯一存在的物种。她的声音贴近耳畔,轻柔似风。


你是说930亿光年直径内的宇宙只有一万多千米直径的地球上存在着生命?


听上去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她说,外星人不存在。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始终没有告诉我答案。

在那之后,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可见宇宙中,茫茫星辰里,空空荡荡。

只有这个偏僻乡村的矮房子里,有个角落,蚂蚁在这里安家。

数日之后,情绪检测仪显示我得了重度抑郁症。

不久,我便被强制冬眠。


醒来时,时间已然过去五百年。

人类飞出了地球,整个太阳系充斥着绚烂的商业光圈,热闹的场景一直延伸到了柯伊伯带。


而我成了一只猴子。


适应这个时代用了我整整两年时间。

两年内我去遍了整个太阳系,每一天都是史诗般的太空漫游。

天王星一千零一座太空城,卡戎夏季的海底盛景,冥王星绵延的红色赤道海。

我的症状在外部环境的巨变中几乎要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奥尔特星云的观察站,我才重新想起那个问题。

外星人呢?

我辗转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没见过。

我询问这个时代年长的天文学家,他说。


外星人的话,你只能在电视剧和音乐作品里看到了。哪怕凭借着我们这个时代的观测技术,也没有任何关于非地球物种的消息。


于是我决定再一次冬眠。冬眠前我设定的苏醒前提是:找到外星人。


再次醒来是在一万三千年之后。

冬眠仪将我唤醒之时,正直日落。

天上没有太空艇,没有光电圈,只有一缕淡淡的夕阳划过琼宇。

我看了一眼冬眠仪,上面显示着能量已耗尽。

我四下望了望,自己处在高地,周围被茂密的绿植覆盖。

人类文明大概已经消失了,文明走到最后都没有观测到外星人。

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大概是对的。

宇宙中只有石头。地球人类只是偶然中的偶然。

而现在,这个偶然也业已终结。

我是最后一个见证者。

我费力地从冬眠仪里爬了出来,花了些时间站在绿色的新土之上。

我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对着缓缓下落的太阳久久地深呼吸。

我是地球上最后的文明见证者,不,是宇宙中最后的文明见证者。

宇宙只我一人。

那种孤独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释然。

我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女孩在我耳边的低语,她的手臂被我捂着,软软的胸部紧贴我的后背。

那晚已经是一万三千五百多年前的事了。

夕阳沉入远山,于是黑夜来临。

但没关系,还有星星。


The End.


Gaze upon the Light

她的头顶长着金色的向日葵。

但没有人见过。

在这个视线能致死的世界里,“看”就是谋杀。

这里没有镜子,人们厌恶阳光,但不知为何,她头顶的向日葵却金光闪闪,常在日光下翩翩起舞。


人们用藤蔓或是五彩的布料遮住双眼,拿着拐杖出门。

奇怪的是,她似乎不需要拐杖。

在这个镇上,人人都知道她有着一双雷达般的耳朵,能够判断出镇上所有物件所在位置。

其实不然,她只是记性比常人好些罢了。


在这个世界僻远的小镇里,每个人都有着独自外出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所有住户都会紧闭门窗,只有规定的某个人能在镇上闲逛,在此时间段里,那个人是不用遮住双目的。

他可以看晚秋飘落的枫叶,可以赏皎洁明淌的夜色,可以观察小镇奥斯皮亚式的布景,以及四处立着的诸神雕像。

而她只看过一次,就全全记住了。

她从没用过拐杖引路,她的眼罩上刻着一条蓝色的鱼。


女孩子叫塔。

她出生的时候,镇里一座神塔塌了,于是她便叫作塔。

当然了,神塔倒塌和给她起名叫塔之间,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的动物便都消失了,在人类致命的视线之中一一灭绝,唯有绿植和为数不多的人类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人类知道了眼睛的秘密后,分成了两派,遮目派和毁目派。

遮目派保留了眼睛,留在了地球。后者则将来自地狱的双眼挖去,驾着无数的宇宙飞船去往了无尽深空。


塔觉察到了头上多出来的东西,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轻轻地,时常散发清香。

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塔想。


塔喜欢收集石头。

喜欢石头摩挲脸颊时不同的触感。

她时常坐在小镇外围的山坡上,攥着不同的石头聆听着什么。

可能是风声,也可能什么都不是,万物沉寂下来,一切声响消隐而去。


小镇的夜晚时常漂浮着无数逝去动物的影子,打在墙壁上,街道间。

有人从窗洞里扔出一块石头,石头打了几个滚儿,又原路返回折回屋内。

听到这个故事后塔也照着这么做过。

但石头扔出去之后,便彻底没了声响。


那些人毁了眼睛之后去天上做什么?塔问镇上的神父。

祈求上帝的原谅。神父说。

他们做错了什么?

上帝给了我们恶魔的双眼,是让我们戴着枷锁前行,他们却直接把镣铐拆了,逃离了上帝的修行,自然要去祈求上帝的原谅。

上帝原谅他们了吗?

没有吧,如果原谅了的话,那些人类应该已经回来了。神父说。

你的眼罩上刻着什么?塔突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什么都没有,黑色的。

就是如我们看到的那样?

没错。

我的眼罩上是一条蓝色的鱼。

片刻。

塔,你身上的花香越来越浓郁了。神父说。

我头上大概有什么。塔想,但这次她选择了缄口。


很多个白昼之中,塔发现小镇上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不知为何,镇上很多人即使在白天也选择足不出户待在家中。

塔有些困惑,但这件事并不妨碍自己收集石头。


直到某日清晨塔推开门,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塔的呼吸有些加速,自己不会是聋了吧,那多么可怕啊。

于是塔用力嗒嗒嗒跺了三下脚。

清澈的声音响彻耳畔。

好在,自己没有聋。

镇上的人呢?

塔开始一家一户敲门,无人回应。

于是又来到教堂,偌大的教堂空空荡荡。

她来到镇外的坡上,朝着远处大声呼喊,只有余音缭绕不息。

不用喊了,他们都死了。身侧传来一个男声,如是说道。


十一

我把他们都杀了。他说。

你……睁着眼睛吗?塔说,她有些害怕。

不用担心,我现在没看着你。他躺在地上,目视没有云的天空。

坐下来吧,坐在我身边。他说。

塔照做了。

你身上,有向日葵的味道。他说。

向日葵?

一种随着太阳而动的植物,这一带没有那种东西。

你是谁?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是塔。塔说。

他笑,你还真是个好孩子。

你为什么要杀镇上的居民?

我想好好看看人类。

你真是个恶魔!塔抬高了音量,似乎那一小撮恐惧被升腾而起的愤怒彻底浇灭了,她已不怕死。

你不怕我现在就看你一眼吗?

塔咬着下嘴唇,没有回话。

很久很久以前,我住在一个木屋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我深爱的女人。木屋外是成片的向日葵,每到夏天,向日葵的味道就充斥着整个木屋,我们时常在那样炎热的夏日毫无保留地整日在床榻上翻腾。这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塔依旧沉默。

为了感谢你让我想起那段时光,我给你一次活下来的机会。男人说。

什么机会?

我会和你一样戴上眼罩,然后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摘下眼罩直视对方。如果你够快,死的人就是我,你杀了我,也是为你的同胞报仇。怎么样,很刺激吧,古代的人类对决,就是类似的方式。把生命放在轮盘赌上,生死由天。

良久。

塔吐出一个字,好。

男人坐了起来,塔听到他窸窸窣窣折腾了一阵,大概是在戴眼罩。

准备好了吗?我现在戴着眼罩坐在你对面。数到三,我们就准备解开眼罩杀死对方。对,现在把手放在膝盖上。

三。

屁股上坐着的那块圆圆的石头,放在脸上会是什么感觉呢?

二。

大概快死了吧,但我还有好多东西想看,想看大海,想看沙漠,想看星星,还想看向日葵……

一。

塔抬起手,拉下眼罩,在一阵刺眼的白光中,塔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坐在她面前,没有戴眼罩,他的眼窝处,是一片空洞。

在塔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便朝着右侧倒了下去,不知为何,他嘴角扬着笑意。

这是塔第一次看到人类。


The End.


Nothing is There

她迷迷茫茫地说了一声我爱你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我走进一家音像店,他出了新歌,在试听架前等待的都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我靠着玻璃窗,她彼时正在窗的另一侧吸烟,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你从哪里来。我问。

她不说话。

也喜欢他的歌?

她望着我,我却无法在她的眼瞳里看到自己。

于是我不再说话,戴上耳机,任由他的世界扑面而来。


她可能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相识三周后我才得出这个结论。

在得出结论后的那天傍晚,我们睡了。

我们在灯塔下面的渔船上抽烟,CD里放着他的歌,她就在这其中的某个瞬间扑了上来。

真的是“扑”了上来,她比我高,目测188。

做完之后潮水上涌,明月露头。


那个时候的归家,相当于坠入宇宙黑洞。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一旦归家,周围便砌上了没有尽头的墙。

在那个宇宙黑洞里我听了无数遍他的歌,看了无数遍查尔斯·奥斯皮亚,在那个世纪的末尾怀念那个世纪的中叶。

时间的箭头川流不息滚滚向前,我的一部分却在过去的那片黑白色世界里永远地死去了。

这大概是我的福分。



她可能是外国人,或者是外星人,但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于我而言,其实是不大的。

她听不懂我说的话,我也从未听清他的歌声,所以这样看来,其实所谓相对关系,理解并不是必须的。


我的理想是在靠海的小城里做一名渔夫,等到我真的成为一名靠海小城里的渔夫之后,我却想回到那片来时的山林里做一位猎人。

后来我知道,渔夫和猎人,都不是我,我什么都不是。

我跟她讲很多这般类似的胡话,反正她也听不懂,只是一如既往用那空无一物的瞳孔注视我。



在那个世纪的最后两天,城边的沙滩上,飘荡着两艘山峦般庞大的飞船。

它们在地面上投下怪兽的影子,却无人在意。

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看到那两艘飞船。

它们是来接你回家的吗。我问她。

没有回应。

于是我拿出冰块,倒入纯波本,递过去。



这一年,是旅行者一号发射第22个年头的末尾,它宛如千年老龟一般的速度在太阳系中爬行着,如果那些美国佬看到这两艘飞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188的她,果然还是来自要比地球庞大得多的地方,那会是怎样的世界?

我不敢想。



20世纪的最后一晚,我带她到沙滩上露营。

月色下的飞船投出怪诞的几何影子,在影子中我们放上他的歌。

她潮湿的体内好似布满了海藻一般将我缠绕,不留一丝缝隙。

在欢愉的末尾,她抓开我的后背,内部形成一片强力磁场将我紧紧吸住。

良久,身体才松弛下来。

她似乎累了,迷迷茫茫地说了一声我爱你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那一刻我明白,她不是外星人。

于是我给她盖上薄毯,出了帐篷。

地上的影子消失了,露出皎洁的月色。

我抬起手,对着飞船轻晃。


The End.

 

Pluto Girl

某天我得到一个机器人。

白色,像熊。

女孩在一个晴朗通透的冥王星冬季早晨开着太空艇给我送来几只玛德琳蛋糕,一份培根三明治,一杯水。

“它叫什么?”

“还没有名字。”

“应该给它起个名字的,方便交流嘛。比如说Astro啦,Fray啦,或者叫它熊。”

“冬天的熊。”

“难道还有夏天的熊?”

“在地球的七月见到过企鹅。”我眯缝着眼睛吸收着外面如水滴般澄澈的阳光,“我是在七月离开的地球。”

“据说七月去太空会有企鹅相伴。”我补充。

女孩抬起脚将我脖颈绕圈亲了过来,她的裙摆在空气里调皮地划过一阵风。

我们的衣服很快褪去,说真的,这样的光线只适合全自然地裸着身。

熊在一边注视我们,歪着脑袋。像是在看九月残存着余热的冥王星海潮。



第二年的冥王星冬季,我顶着寒风在城区买了些早点回家。玛德琳蛋糕,培根三明治,一杯水。

没有女孩。但有熊。

“女孩呢?”熊问。

“走了。”我说。

“走了?”

“离去,离开,消失。”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我顿了顿,消失,对啊,对我来说就是从我人生的消失,但为了怕熊误解,我继续说,“她还活着,但不会再来这里了。”

“她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比如说予蒙啦,Kate啦。或者她就叫女孩。”

“冥王星的女孩。”

“会难过吗?”熊问。

我望向落地窗外,是个糟糕的天气,一派阴云和瘴气。

“不会。”

“真的不会吗?”

“真的。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会消失。”

“我总觉得你像是……”熊欲言又止。

“像什么?”我问。

“像机器人。”熊说。它依旧一如既往得白。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阴霾无声笑笑。



后来某天我早上起来,没有见到熊。

它留下一张纸条。

“我讨厌同类。”


The End.


A Ship to Neptune

她睡着了。

我望向太空艇的舷窗外侧,除了舱内的投影外,依稀可以看到船底座南船五闪烁的光点。

这是我第一次去海王星。

太阳系联邦正在太阳系外部行星开拓新的太空城,我将负责海王星二号棱形太空城的设计。

坐在身旁的女生在穿过小行星带时便睡了过去。

她穿着拉夫劳伦的短裙,双腿白皙,呼吸的时候胸部像是猫踩在毛茸茸的毯子上般和缓地上下移动着。

可能是她的睡态过于安谧,配发早餐的乘务组也没舍得叫醒她。

等到午饭时她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于是我推了推她肩膀。

“恩?”她带着鼻息发出一个音节。

“可以吃饭啦。”

“恩?”她揉了揉双眼,“到了吗?”

“是到饭点了,你已经错过了早餐,让你饿着肚子跳过早餐午餐,实在过意不去,于是叫醒了你。”

她朝我笑笑,然后点了份Pancake和橙汁加冰。

“太感谢啦,好像确实饿了。”她说,“没有打呼,磨牙吧?”

“睡得很静谧,像是退潮后黄昏无人的沙滩。”

“沙滩上有冒着烟的火堆,被丢弃的人字拖。”

“有个故事。”

“恩?”她似乎很喜欢说恩。

“在人类太空艇客运史上有过一次事故。在太空艇运行到一半时候,机长发现太空艇的恒压器出现了无法挽回的故障,没有了恒压器,整个太空艇里的大气压将会逐渐下降最终完全趋于真空,所有人体内的血管,器官都将会因为巨大的压差而破裂,而后悲惨地死去。按照当时恒压器失压的速率,整座太空艇仓将在四小时内缓慢死去。但这个时候机长没有选择将这个死亡消息告诉舱内的乘客和空乘人员,他拿出他珍藏多年的三瓶名贵葡萄酒,里面兑了轻微的冬眠药剂(冬眠药剂如果没有外部设备维持的话服用人员将会死去,但不会有痛苦),然后将葡萄酒分发给舱内所有的乘客,乘务组举着这三瓶价格不菲的葡萄酒时,太空艇内所有的人都在欢呼。”

“后来呢?”

“都死了。在太空舱彻底失压之前便死绝了。”

“机长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仁慈的谋杀者了吧。”

“无知是一种幸运。”

“很难想象那时候机长的心情。”

“不过还好恒压器确实是出了问题,救援小队登陆艇内的时候,太空艇已经成了地狱。”

“恩?”她有些不解。

“故事还有个版本是,机长毒死所有的乘客和乘务组人员之后,发现故障检测机制出现了问题,也就是说恒压器根本就是完好无损,所有人都可以不死的,但认知到这点时已经为时已晚。等到救援小队到达的时候,机长在角落里抓着头发哭泣。随后他也被送人了太阳系边缘奥尔特星云的监狱,将在那里度过他的余生。”

“天呐!”

“所以说,死亡也是一种幸运。”

她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对不起。这个时候讲这个故事,果然还是不太合适。”

“没关系。”她长呼了口气说,“你去海王星做什么呢”

“画画,设计太空城。”

“很棒哦。”

“你呢?”

“去那边采访几位患有全动态症候群(见《地球人和太空鸦》)的孩子,还有写我的硕士论文。”

“有机会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You bet.”她说着,边咬了口刚拿到的Pancake.

午饭过后,乘务组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了舱前。

“各位乘客,今天是机长和他妻子三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能够在这天同乘一艘太空艇也是缘分,所以我们的机长将请大家喝他珍藏多年的苏格兰纯麦威士忌哦!”

要知道现在在合成酒精合成食物盛行的时代,这样一瓶天然酿造的上等威士忌有钱也颇难买到。

于是所有的乘客都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像是迎接盛大的节日。

太空艇在冰凉冷寂的宇宙真空中慢慢滑行着,它是冰原上仅有的温暖篝火。

只有她的手紧紧地握了过来,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The End.


King of Galaxy

他一直跟我吹嘘五分钟能占领整个银河系,就像是在说他五分钟能把培根鸡蛋三明治吃完,或是五分钟内喝完三瓶德国啤酒似的。

等到他真的在五分钟内占领整个银河系的时候,他问我我在五分钟之内能完成什么。

我说我五分钟内能将这一切记录下来然后把他杀了自己做银河系的王。

他嘲笑似地说我做不到。

于是我杀了他。

我坐着穿梭机绕了银河系一圈,发现所有的星球都空了,成了一座座干枯的巨大骨架。

原来他不仅占领了银河系,还消灭了所有人。

后来我在每个星球上种植了些假人,假人成长起来后,都觉得自己是真的人类。

为了不让这些假人因为自己是假人而伤心,我躲了起来,于是那些假人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互相眼中的真人,

这个过程花了多久呢?好像是在午间我吃三明治的间隙完成的。

这些假人变换着姿态,像是潮水涨落般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们互相残杀,倒是变得比我更像是真人了。

我有些生气,终于在某天让小小星系中的恒星熄灭,不消一分钟,假人都“死”了。

我开始有些可怜假人,因为假人们到死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定理都是我给予的,所有的意义都是我设定的,可怜呀。

不过实话说,观看这些假人的姿态比看那些老掉牙的电视剧要有趣地多。

他们本来就没存在过,所以也不存在失去。

在这样的念头里我开始午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正好过去五分钟。

我突然间想起了说要五分钟占领银河系的他。他是谁呢?

我全然没有了印象,我开始毛骨悚然起来,因为这个宇宙中,不存在我未知的存在。

我记得我杀了他,但他的尸体呢?

不对,尸体是什么?那些“死掉”的假人,也算作尸体吗?

再想下去我要疯了,因为我完全不能理解银河系为什么是空的,就算是消灭,也不会这样彻底吧?

比如我,就算是“杀”假人,也还是留下了那么多他们存在过的证据。

他是什么星座的来着?我也记不得了。

我发现我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于是我开始记录,但是记录这东西,是给谁看呢?

我也说不上来,但我一直坚信,只要是宇宙中存在着信息,那便总会有被阅读的一天。

很久很久之后,我在宇宙中到处游走,却发现一个辨不出真假的星球,

我很难想象银河系如此偏僻的地方,竟能出现我一眼看不透的生物群体。


于是我思考,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是他漏消灭的呢,还是我漏杀的?

于是我降临在这个星球之中,出现在了某个海滩之上,远处的恒星正缓慢下沉。

有个男孩子刚冲浪完,拿着冲浪板对着海岸线发呆。

他看了我一眼,朝我笑笑,又转过头去。

男孩子黑发黑眸,海岸线上的人类却是金发蓝瞳,

难怪他对我视若无睹,他和我一样是群体里的异类。

“退潮了。”他说,然后转过头来,“再见,伙计。”

他离开之后,我坐了下来,海潮果然退了下去,大地亦陷入黑暗。


The End.


Second Moon

某天,她将所有人类变成了碎石。

碎石集合起来,浮在深空中。

于是地球有了第二个月亮。

一万年后,地球重新被绿色的植被覆盖,上面有连绵的风和成群的鸟兽。

她嫌那些飞禽鸟兽吵闹,于是将它们变成了源源的水。

那些水集合起来,汇成一片新的海洋。

这片海洋却不甘心只留在地球,于是在她打盹的间隙,一口气冲向太阳,企图将太阳熄灭。

随后他们通通化作了水汽,消失不见。

她很生气,将太阳,地球,两个月亮通通变成饼干吃进了肚子里。

“你这样做会引起众神的愤怒的。”一颗路过太阳系的扫帚星说。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她将扫帚星变成一把杆枪,射进了宇宙深渊。



她在宇宙中遨游了亿万年之后,遇到了冰雪王子。

冰雪王子美的不像话,他的冰不是冰,是时间操纵器。

冰雪王子一眼就看完了她全部的历史

他叹了口气,将冰化作水,水变成水汽,

做完这一切后,一切又回到了亿万年之前。



她盘膝坐在地球赤道的上空,

她真的很想静一会儿,但底下的人类实在太吵,吵得她心神不宁。

于是她将这些吵闹的,自相残杀的物种变成了毫无动静的碎石。

碎石集合起来,浮在空中,成为了地球的第二个月亮。


她躺在一座空了的摩天大楼观光塔仰望空中的两个月亮。

很久以前的记忆已经没有了,但这并不是什么悲伤的事。

猎户座的第三悬臂早已被遗弃,自己只是一个宇宙的幽灵。

幽灵没有未来,亦没有往事。

她看了看第一个月亮,困惑起来。

这个月亮又是什么呢?


The End.

编者按

有些时候,科幻第一时间打动我们内心的,不是具体的设定和情节,而仅仅是某种难以描述的意境。这一组短故事,每篇讲述的都是不同的人和事,但在其中,我们不难找到共通的,带着作者本人气质的诗意。

上海果阅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已获得本篇权利人的授权(独家授权/一般授权),可通过旗下媒体发表本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众号、“不存在新闻”微博账号,以及“未来局科幻办”微博账号等

责编 | 宇镭

题图 | 动画电影《爱,死亡与机器人》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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