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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暑假转瞬既逝?因为有人在偷走时间!| 科幻小说
作者简介斯蒂芬∙科塔维奇,加拿大科幻作家和编辑。他是2007年未来作家大赛的大奖获奖作家,两次入围加拿大最高科幻大奖极光奖。他的作品发表在科幻期刊和多种选集中,已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
虽然她拿出了计时器,但凯拉更愿意凭着感觉穿过街市,希望自己的朝向就是文森特的去向。她从基线中发现了常有的波动,但那没有什么不寻常。凯拉坐到公园的长凳上,按一下计时器把它关上。她需要凝神静息,集中注意力。她长长地深呼吸,放空她的意识,专注地体验时间的流入。凯拉等待着……一些东西,一些暗示文森特可能逃往哪里的线索。 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灯火通明,就像是玻璃、钢梁和灯光组成的一根根微微发光的手指,照亮了整个城区。西装革履的人们从大厦里涌出来,挤满川流不息的大街。他们每个人都赶着要去某个地方,焦虑不堪,心思早已不在这里。城市的繁忙侵扰着她的意识。她从来都不用细想从这些鼠辈中可以收集多少时间。不需要核对计时器去确认,她就能看出这里有大把唾手可得的时间;她从他们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到,从自己的骨子里就能感觉到。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很难找得到文森特。洞悉时间的真正本质——它是真实的、可以感知的东西,就像火一样强大,又像风一样无形——是一回事。看岁月无情催人老,历代遗迹尽荒芜,一切都不言自明。但洞察人们使用过程中不曾留意的点滴时间涨落与流动,通晓如何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取走这几秒或几分钟,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她具备这方面的技能,比公会招募的好些人要强,她发现自己的直觉往往跟计时器收集的数据一样好。于是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向他们伸出手去,像舀起沙滩上的沙子那样取走他们不必要的时间。瞬间、秒、片刻滑了过来,每一个的感觉都不同,就像沙子落在皮肤上。她无法保留全部。熵总会拿走它的一份。但她可以挽回一些。什么东西似有似无地扯着她,就在那儿,她右肩的上方。她的注意力转移过去。那是一种很分明的压感,很熟悉……文森特!她跑进公园,冲入黑暗中,想都没想会有什么潜藏在那里。他离这儿很近,她确信,这才是最重要的。当压感增大时,她放慢了脚步,那压感星星点点遍布她的皮肤,像沉睡的肢体那样麻酥酥的。应该就在她面前,就在……然而什么都没有。凯拉在一丛树林边踱来踱去,感到这边压感大些,那边弱些,像是一个泡状体的边界。凯拉和文森特在一起的那时她就知道有这种空间。她闭上眼睛,准备好,然后穿过了屏障。那段日子多么令人神往。和文森特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少次,她不知不觉就对他让步了。她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叠加在一起的世界。白昼与黑夜扭曲着、推挤着,双方都试图强行压制对方。凯拉仍站在同一丛树林里,但是突然这里出现了孩子,六个孩子,九岁或者十岁,在八月末金色的斜阳下玩耍。凯拉的每一寸意识都在掌控眼前的情状,就像那些忽隐忽现的黑夜和白昼一样。两个时刻同时存在:一个是他们的,另一个是她的。她明白,他们的时刻对她来说是一种映射,是他们经历时光的闪现。孩子们围着她转,互相追逐着。他们看见她了吗?她真的在那里吗?凯拉双眉蹙起。公会特工使用时间的方式不同于常人,用工会的说法,是更加“在时”。他们更密切地观察基线,无论环境如何,都以相当恒定的速率使用时间。但即便是他们也会有不经意的时候。每个人,即使是计时者,也会无意中走神漏掉几秒,就像掉了几根睫毛,或者脱落几个皮肤细胞那样。那些孩子们,却并没有浪费丝毫时间。他们支配着每一秒钟。凯拉根本找不到缝隙插进去取走片刻。她感觉到他们在充分利用和享有这每时每刻,毫无瑕疵,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怎会这样?他们不可能都这么自然而然的“在时”。直到那天下午她出现在他家门口,凯拉几乎一整年没见过文森特了,他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但现在他希望她能找到他。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文森特不知用什么方法给了这些孩子时间。他知道她会辨别出这种奇特的感觉并追踪而来。这些孩子是一个标记,是他踪迹的一部分。文森特把她引到他们这里,还会把她带到他的身边。但这是为什么?她周围的时间开始加速移动。凯拉转过身,看到夕阳落在城市天际线下,建筑物长长的影子掠过她,将公园全部遮蔽,她感到皮肤上泛起凉意。与此同时,她看见了升起的月亮,没有星星的城市天空,以及灯火辉煌的写字楼。当两个时间移到基线位置即将重合时,它们之间的闪烁更剧烈了。她意识到,这是由于她的存在,她对这种奇特的滑动时间的观察,把它们带入到如此迅速的二者同步状态。现在又瞬间进入了夜晚,这是凯拉的时刻。孩子们互相道别,约好第二天再来玩,向着不同方向跑散。一个年幼的男孩撞上了凯拉。也许他之前没看见她,她想,因为他脸上露出碰到陌生女人的表情,他觉得这女人刚才并不在那里。他没有道歉就跑开了。凯拉也开始了奔跑,朝着另一个方向。文森特现在离得很近了,她敢肯定。而且他希望被她找到。
她转过一个拐角。另一种什么东西就在附近。时间从她这里涌出,就像从决堤的水坝里冲出的流水一样,把她往涌流的方向拽过去。他一定在这里,在人行道两旁某个餐馆的露台上。凯拉感觉到一阵绝不会弄错的激动,转身看过去。那不是文森特,她站在了另一个踪迹标记面前:一对无比幸福的年轻人。他们品着咖啡,尝着甜点,手牵着手,沉醉在彼此深情的对视中。“我在这个城市度过了我的一生,”文森特说道,突然出现在凯拉身边。“也许其他地方的人会不太一样,我不清楚。但在这儿,看着人们总是匆匆忙忙,总是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意识到我们需要做的不仅仅是确保明天来临。我们需要确保的是,当拥有这时日的时候,人们要用好他们的今天。不然维持时日周转的意义何在呢?”“你怎么做到的?”凯拉惊叹地问道。“你在干什么?”“现在你看到了我用取回的时间来做什么。在我们——在我——为我们取用时间的时候,我已经应用了同样的原则。”“你偷时间给他们?”她困惑地问。“他们为此付钱给你吗?”“他们不付钱给我。”他的声音尖锐地对抗她的指责。“他们甚至不知道我给了他们什么。你知道他们眼里看不到我们。”在别人不在意的时候行动通常不太会被那些人看到,就像公园里的孩子们,或是餐馆里的那对恋人。即使站得那么近,近得伸手可及……这是这工作的一个特点,凯拉知道自己永远都没法习惯。“我借时间给他们,凯。公会以后会从他们身上取走其它的瞬间,我只是预借出去抵消的部分。我从你说过的话里得到了启发,当时我们……”那天晚上她从他家走出去的时候,说过很多话,其中一大堆都是伤人的,而且是有意的。她不去看他。“你说我自私,”文森特继续说,“事实上,你曾经说偷时间这件事,即使是为了和你一起度过美好的一整天,也是你听说过的最自私的事情,我记得你原话是这样说的。”“要知道,”他悄声地说,“有些女人会发现那其实是非常浪漫的事情。”她不用看都知道他在微笑。她也,笑了。“你的话真的困扰着我,”他说,“让我感到很受伤。我想,多半是因为这是真的。我很自私。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把时间还回去呢?我们知道当我们取走时间会发生什么,但是如果我们把时间交还人们,又会发生什么呢?如果我们让他们去利用那些秒或者分钟,而不是被我们掠走而后储存起来,那会怎样呢?”“你能做到那样?”凯拉问道。“我做到了,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而结果就是,凯!这就是生命本来该有的样子!它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在我们变得具有自我意识之前,我们所有的原始人祖先就是这样体验生命的。拥有完美的现在。而我们却过着如此短促而脆弱的人生……”凯拉是不是看到他眼里闪着一滴泪?“难道我们不该有个机会让一切慢下来,让我们有限的生命得以扩充吗?当他们得到那些时刻,只要让时间涌向他们,人们就知道如何把握它,就像新生儿在水下就会屏住呼吸一样——这是本能!”“你知道我会找到你。你留下了踪迹。这是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看到这些。你是唯一能找得到我的人。你不会真的认为他们派你来跟踪我,就因为我们以前约会过,你觉得是吗?”凯拉把否认的话咽了回去。文森特摇着头。“哦,凯。这么天真。他们派你来是因为我开始偷时间的时候你就在那里。你知道这是有可能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知道如何感知它。委员会知道我能够借用时间,但他们之中谁能像你这样追踪得到呢?“这是对忠诚的考验,”文森特说道,转身面对着她。“委员会想知道你站在哪一边。他们想知道你是会告发我,还是我俩会联手?”凯拉掂量着这种想法。委员会怀疑她的忠诚吗?也许他们怀疑是对的。当她认为文森特是在抢劫时间据为己用的时候,她觉得毫无疑问要举报他,但是现在她不敢肯定了。如果她把他交给他们,他们会把他怎样?如果她不举报,他们又会把她怎样?“你怎么做到的,文斯?”“我会告诉你的,但是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然后你再决定你还要不要举报我。”他拉起她的手,一起跑进了黑夜。他边跑边向她解释。
凯拉上一次进到医院里的时候,也是在文森特的身边,那时正在她的训练期。对昏迷病人的巡视是训练的一个必要部分。从病人身上可以得到整整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有一些计时者会专门盯上昏迷的病人,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溜进病人的房间……这是搞到配额的一个简便的方法,但这让凯拉觉得特别残忍,就像抢掠无助的人一样。当她和文森特再次走进医院大厅时,阴冷的气氛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回忆起那一切。文森特找到了他要去的房间,他们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一位老人躺在一张连满了各种电线、管子、显示屏以及设备的床上。剧烈的咳嗽使他枯朽的身躯颤抖着;他的声音单薄而嘶哑。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他们低声说着话,老人有时会顺从地微笑,有时则轻声地哭泣。“詹姆斯快要死了,”文森特静静地说,“医生说,他活不过今晚。那是他的儿子德里克,是来送终的。”凯拉什么也没说。她能感觉到她周围所有时刻里面的刺痛,让人十分难受。她控制着自己。“当今世界不会让孩子们长期保持童真,” 文森特说,“公园里的孩子们值得拥有一个永远铭记的金色夏天,所以我连着几个星期给他们时间。“露台上的那一对?今天是他们坠入情网的日子。嗯,你懂的,恋情会怎样发展。”凯拉意会到,仅在几个小时之前,她会把他的话当成含沙射影。现在,她点了点头,明白了。不管他们的恋情将来会如何发展,这一对都会永远记得,他们如痴如醉地堕入爱河的这一天。这是文森特给他们的。正如,凯拉领悟到,他也曾经试过要给她。她不愿意让他为了她偷时间,但她错怪他了吗?她仔细想了好一会儿,也许是第一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那他们呢?”凯拉问,把注意力重新转向老人和他的儿子。“这种时候‘在时’,真是糟糕透了。”“并不是这样的,凯!是你让我弄明白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试着让所有快乐的,轻松的时刻更长久。我不想要那些难受的时刻。谁都不想要。”他变得非常平静。“我的父亲去年去世了。”“文森特……”凯拉起他的手。文森特的父亲病了好多年,凯拉和文森特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疾病缠身。文森特不想在他康复之前让他们见面,说他父亲不希望人们把他看成是个废人。现在一切都太迟了。“那时候跟这太像了,”他说道,眼睛望着病房。“我坐到他身旁,握着他的手。我以为,我们很亲近了。我们一周聊上几回;我会去看望他。但随后他就那么走了,我才意识到有很多话还没有说。我本来可以多花些时间,和他一起,‘在时’地度过好几个星期……但我没有。那时觉得这太沉重,太可怕。而现在…现在已经太迟了。”他擦去眼泪。凯拉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她握紧他的手,感觉到他也回握她的手。“那一刻,你说我自私的那些话全都讲得通了。即使我们不愿经历那些时刻,即使它们让我们害怕,我们仍需要它们。它们让我们看到自己不喜欢的那一面;让我们清醒,让我们去改变。 “看看这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再告诉我他没有被剥夺过他最宝贵的财产——时间。他得的是肺癌,但很可能也有某个公会特工‘适当’地夺去过他的时间……我无法勉强他说出口,但我可以给他时间,时间可以给他机会,让他去说从未说出的话。时间会为他的生命,还有他儿子的生命带来平静,在一切结束之前。”他转身看着她。“如果你想为此把我关起来,那好吧,请便。”凯拉倾身向前吻他,像从前那样得踮起脚尖。当他们两唇相触时,她感到她的抵触全都化解了,她让步了。每秒——每一秒!——像温暖的雨水淋在她身上。她在这里和文森特一起,还有那位老人和他的儿子,在此时此刻,正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这一瞬间。她无法忘却这种感受,还不仅如此。这就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当意识到床边轻声的谈话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停住了热吻。凯拉能感觉到投向她的目光。老人看得见她,他正看着她!她早已适应了不被人看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老人脸上疑惑的表情。“对不起,”文森特说。“我们一定是弄错了房间。”他一把挽住凯拉。他们走进大厅,回到基线时间。有人在护士台旁等着他们,是斯特朗维,那个身材高大的公会特工老头子,就是他让凯拉去追踪文森特。“不要动,”斯特朗维说。几个男人出现在斯特朗维身边,另外几个堵住了可逃跑的通路。他们是图书管理员不懂得如何雇佣的那种人。凯拉感到脊背一阵发冷,斯特朗维正盯着她看。他知道了,不是吗?他知道她纵容文森特从公寓脱身,知道她现在不打算把他交给公会。他们只是在利用时间来——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吗?是那感觉把他引来了这里?斯特朗维手下的两个男人走到文森特两旁,一人一边粗暴地扭住他的手臂。“嘿!轻点!”文森特说。那把枪。凯拉想起来,还在她的包里。她能在被他们摁住之前取出来吗?她垂下肩膀,试图让肩包带子从胳膊上滑下来。“你们抓人抓的晚了一点,”文森特说着,自己正被那两个男人往斯特朗维那边推。“凯拉正准备把我送回去。她已经说服我去自首了。”凯拉真想大叫那是不是真的,但她瞥见文森特的眼睛,他的眼神阻止了她。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那眼神在说。不要拦着我。“干得好,凯拉,”斯特朗维说。“我知道我对你的看法是正确的。”凯拉很反感这言外之意。“要知道,”斯特朗维说着,逼近文森特,“我们所做的事情的就像在建造一座石桥。除了我们之外,所有的人类正踏上这无尽延伸的桥面。我们抢前几步走在最前面,不断铺设下一道砖,下一排石头,这样所有人才能在下一步找到可靠的立足之处。你所做的事情,是骇人听闻的——那就是从人类同胞的脚下偷走砖头!”他点一下头,那些人随即把文森特带往通道,穿过一连串来回摆动的门,从视线中消失了。当她作势要跟过去的时候,凯拉感觉到一条胳膊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强忍着想要甩掉它的冲动。“你能站在我们这一边真是可喜可贺,凯拉,”斯特朗维说,“这对你来说不容易,我敢肯定。现在你该明白,这可不是公会指派的一个简单任务。”凯拉琢磨着他这句话的圆滑,里面的多层意思:在暗暗提示她,他其实私底下知道她的罪行;同时对她通过了考验并弥补了过失表示赞许。她心里清楚,这是文森特会用来贬低这番话的方式。他是对的——她曾是那样天真。但再也不是了。“我认为所有尚存的疑虑都已经得到解决,”他说道,一边慢慢地领着她往走廊走去。“你最终做了正确的选择,这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必要去讨论你的,唔——青春的冲动?——就我而言,再没必要。”凯拉喃喃地说着感激他的谎话,强迫她的注意力停驻在此刻。心灵的创伤会使人很容易忽略几秒,当你感到震惊的时候意识会关闭。她决心拥有这每一刻的痛苦,感受这一切,记住它。就像文森特说的,最艰难的时刻会促使你改变……“很明显你是一个特殊的人才,”斯特朗维继续说,“一个不会满足于停留在第一线,永远只干收集时间那种活儿的人,是吗?我对人才有相当好的眼力,你有着远大前程,我敢肯定。我毫不怀疑你最终会和我一起坐在委员会里。在你晋升的道路上,有一个身在高层的朋友会对你有好处。”她容许自己为这样的认可而暗暗骄傲一下。在文森特说出她的任务其实是个考验之后,整件事就变得清晰起来。斯特朗维当然是站在公会委员会那边:知道可以把时间变成为个人目的使用的人,还会信任谁呢?“与朋友密切,与仇人更密切”的想法在凯拉心里闪过,她强迫自己顺着斯特朗维的意思,对他给予的照拂曲意逢迎了一番。他的脸上似笑非笑,穿过那一连串摇摆的门后在过道尽头消失不见。凯拉朝电梯走去,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涌出。
凯拉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到斯特朗维,他的到来并不太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以为他会等上更长时间才会来找他的新门徒。这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又敲了敲门。她看着他,从猫眼看过去既奇怪又扭曲,他越等越不耐烦。他查看了一下手表——而不是计时器,凯拉注意到了这点:这是个好迹象——他再次敲了敲门,然后转身沿着过道走远。凯拉等着,耳朵贴着门,直到她听到电梯门开了又关上。她长出了一口粗气。她竟一直憋着气吗?她扣好门链并决定多装几道门栓;她已经见识过门链的作用多么有限。她关上客厅的百叶窗——那是她给文森特做窗帘的时候给自己做的,然后回过身去弄她的计时器。斯特朗维没有怀疑吗?他有没有拆开文森特的计时器,有没有看见里头的齿轮和秤锤、石英和线路都已经改动过?文森特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曾经解释了一下他借用时间的基本原理。计时器是其中的关键。简单的改动就能把它从一个时间的测量器变成一个可以分配时间的分流器。有多少人,在公会的漫长历史中,曾发现过这个秘密?那里面又有多少人也被委员会“人间蒸发”了?她听过一些流言,当然,那只是计时者学员之间口口相传的坊间传闻。敢跟公会作对,他们说,你会被送到昏迷监护病房;你的身体还活着,而公会特工会偷走你余生中的每一刻……她一直觉得没理由相信那种传闻,直到今时今日。她会在那种地方找到文森特吗?——一个远在他方不知何处的躺在昏迷监护病房里的无名氏?她会找到其他像文森特一样修改了计时器的计时者吗?他们有他一样的愿景吗?当她焊接着她计时器里的线路,重新平衡好机件的时候,凯拉发誓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