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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甲方说:我能让你成为世界首富 | 科幻小说

大磨盘 不存在科幻 2023-03-20
1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相遇」新年快乐!今天为大家带来2023年第一篇科幻小说:
身为水电工的主人公,接到了一系列改造机房的神秘委托工作。雇主付款痛快、需求清晰,除了从未露面有些令人疑惑之外,堪称世界上最完美的甲方……

 作者简介 
大磨盘 | 科幻作者,现居北京。太空物理学博士,航天工作者。作品着重于近未来背景下的故事性和真实感。

骗子全文约1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26分钟
程立辉接的老大哥的第一单,本来极平常。但从头到尾,程立辉没见到过人,所有消息都是网上来网上去,连进出大厦都是头一天门禁卡直接快递到家,第二天一路嘀嘀嘀,刷开几道门,在大厦深处找到那间机房。“哥,这活儿我明白了。您看要不要见面签个合同?您怎么称呼?”“不用见面。所有材料寄到门口,你去取,工钱七千块。工期二周,设备断电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你叫我老大哥就可以了。”“好嘞。”程立辉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嘀咕,可别是个骗子吧。可对方付款的时候干脆得很,电子版的合同发过来,程立辉打印好,签字拍照,刚发回去,就听到了预付款到账的提示音。谁都喜欢这么爽快的甲方,看在钱的份上,程立辉也没多想。尾款收到后的第三天,程立辉收到老大哥发过来的消息,“你要不要多接几单,活都差不多。”程立辉把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拿起手机回复,“这个月我不接单了,我一个月只做一单的。”“我可以等你。”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连着七个月,他只做老大哥一家的单子,七间机房,一次人都没见过。程立辉想了想这些工程,决定不去探究这些和他不相关的事。他心想,我就是个做工程的普通人,干活挣钱,天经地义。老大哥到底是做什么的,关我什么事。机房到底用来做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干活挣钱,别瞎掺和。”是他第一年出门打工,爹娘就反反复复交代好了的。程立辉今年二十七,但做水电工的活计已经十多年了。他打小就不愿意念书,刚上初中那会儿,还为这事和他娘老子打过架。“小辉,爹从小就看你聪明,你就不能好好念书考个大学吗?你看咱这农业地里,一辈子得吃多少苦呀。”“我学不过那些人。考大学就是唯一的出路吗?”其实程立辉心里很清楚,班里考前几的那几个人,比起机灵劲儿,他也不差,真要好好坐在课桌前面下苦功,他未必就不行。可惜,他玩得野了,受不了那个罪。“那我们也不劝你了,你自己想清楚吧。学习的苦是最轻最轻的一种苦了,你早晚得后悔。”程立辉却等不及了,决心要到外面的天地闯出一片天,学习这条路也许确实更轻松,但是太慢了。满十六岁那年,他个头长到了一米七,虽然仍未成年,但究竟不再算童工,就在派出所里办了身份证,辍学到工程队学水电安装。十几年过去,他吃过不少苦,也有过几次机会,死命折腾过。可惜,他承包的工地遇到了一次事故,最终也没能挣到多少钱。现在他专门做机房改造工程,慢慢喜欢上了整理那些乱糟糟的机房,老板、客服、施工,都是自己一个人干。
第八个月的头一天,老大哥仍旧在早上八点就联系上了他,还是一项机房改造工程,看合同内容比以前还简单一点。一切流程照旧,直到程立辉推开机房门,在地上看见那具风干的尸体。是一个和他差不多身材的成年男人,正躺在一台立式空调的出风口下,一直被冰冷的气流吹着,竟然没有腐烂。缩成一团的五官已经分辨不出面容,说不定比他还小一点。程立辉僵在那里,盯着尸体上那件蓝色夹克看了许久,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就说这钱挣得太轻松了吧。”“就知道这个老大哥是个见不得人的。”“我好像也有一件那样的蓝色夹克。”无数念头闪过,他决定先把活干完,毕竟已经收了定金。他戴上手套,从背着的工具袋里拽出一张防尘用的篷布,小心地弯下腰去把尸体盖住,开始干活。一开始,手还抖了几次,但手里摸着熟悉的线缆和工具,他慢慢冷静下来。这间机房和之前的七间并没有太大区别,十年前的老机房,满地的网线缠来绕去,机架上的服务器吼着烦人的噪音,一整架的硬盘灯时不时有黄色闪烁。但因为大功率空调的冷风一直吹着,显得还算干净。他按照合同要求,电线都换成六平方的粗铜线,配好大功率的不间断电源,服务器都加上最新的光纤网口,一根一根把各种线缆捋清,每个插头、接口都仔仔细细贴上标签。这样的活,不难,可心里不静,是干不好的。他一次又一次摆弄着捋顺了的线缆,甚至觉得这次做得比以往都更整齐了。最后,按照合同里特别注明的,程立辉找到一排早已经断电的服务器,强忍着不去看旁边那块满是斑点墙漆的藏蓝色篷布,拔出所有的旧硬盘,把针脚仔细擦了,挨个测试,点亮,上线。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亲手把新的生命赋予了这么一间乱糟糟的机房。工程验收的时候,程立辉拿手机摄像头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就当地上那具尸体不存在。从始至终,老大哥都没提那具尸体。末了,程立辉将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仔细将篷布收走,小心地没碰那具尸体。 验收通过,尾款到账。程立辉背着工具袋走出大厦,路过几个垃圾桶时,再也忍不住,扶着垃圾桶在绿化带里呕了起来,却不过吐出几口酸水。心底的恐惧水银泻地般漫开,他却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对抗这恐惧。他拉黑了老大哥所有的联系方式,发誓再也不和他产生任何联系,急急忙忙搬了家,换租到一套有着厚厚防盗门的房子。每天出门,他都要弓着腰在猫眼里看了又看,确定楼道里没人了,才快速闪出门外,跑到超市买齐物品,再跑回来。他已经拿定主意,万一警察问起来,就说没看到,对对,没看见,光顾着干活了,根本没注意到。至于主动去报警,他连想都没想过,自打他在工地上的那次事故之后,他就没有和警察打过一丁点儿交道。 一连几个月,程立辉不再接任何工程,窝在出租房里上网,这是他多年来打发时间的习惯。他上网时从不发言,网站、视频、论坛,他默默浏览着,看着那些比他学识高得多的人,尽情发表着真知灼见。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不是账户里没多少钱的话,他愿意一直这样过下去。但许久不接工程,让他有一些焦虑,他也搜过“如何通过上网挣钱”的帖子,不过,那些方法看上去都是给那些有文化的人准备的,什么自由职业者、居家办公的独立程序员,这些他都做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账户存款一点点变少。那天黄昏时,麻烦,还是从电脑屏幕上找到了他。“我看你从来也不输出,光看这些有意思么?”硕大的红字显示在厚重黑框的白色屏幕上。程立辉从座位上跳起来,惊恐地看着房间里每一个角落,红字继续出现,“怎么不回复我?手机回复也可以。”程立辉拿起手机,死摁住电源关掉,将摄像头朝下塞在枕头底下。“哦,忘了告诉你,我就是老大哥。我们认识的。”程立辉小心翼翼地弯腰趴在桌子前,在键盘上敲击。“你监视我?为什么?”“呵呵,不算监视,我是计算机高手,你在电脑上做啥我都知道。”“为啥要监视我?我每单工程都没偷工减料。你可以把红字换成黑字吗?”字号仍旧是那样大,但变成了黑字,“我喜欢你做的工程,我很舒服。帮我找回了几段很珍贵的回忆。”“合同里的内容我都完成了,别的事我都不知道。”程立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没联系过任何人。”令人尴尬的沉默。“你为什么一个月只接一单,可以说说吗?以你的手艺,你本来可以赚更多钱。”“赚更多钱吗?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用处。我现在赚的钱足够我花。”其实几年前他也死命加班做过,但兜兜转转,并没有落下更多的钱,心灰意冷下,他渐渐习惯了倦怠的生活方式,人一旦懒散了,就很难再勤快起来。但这样的话,可不能对网上的陌生人随便说。“你就不想更有钱吗?最起码你可以改善一下你的生活环境,嗯,比如更大的生活空间。”老大哥继续很不礼貌地追问。“呵呵,赚再多钱能让我成为世界首富吗?再有钱的人,也只能睡在一张床上呀,有钱人也会死呀。”程立辉把电脑摄像头盖住,继续嘴硬地回答。老大哥终于觉察到了对话里的不愉快,说,“我这里有别的工作,你要不要试一下?”不等他回答,老大哥继续说。“明天有一个会议,我不能亲自到场,你可以去帮我出席一下吗?”程立辉本能地想立刻拒绝,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问了一句,“多少钱?”“十间机房改造的钱。”一天就能赚到几个月的钱,程立辉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听到了银行转账的提示音。“这是预付款,事情结束后,再付你剩下的。”程立辉看着那几个数字,心底的恐惧终究被慢慢压下去,问,“什么样的会议,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需要的一切我会快递给你,你提前熟悉一下就可以了。”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没等天黑,程立辉就从快递小哥那里拿到了一个硕大的箱子,当他把那套西装从快递箱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经顾不上犹豫了。他穿着合体的西装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次步,手还在胸口的毛料上摩挲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演练开会的场景,尽情想象着自己挺直了身板,向坐在台下的听众发表演讲的样子。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他整晚都没有睡着,整整一晚上,他都在背诵稿子。会议很顺利,他不过照着老大哥给的资料,念了一遍就结束了,只不过因为紧张,念得有些快。台下的人心不在焉地听他念完,他转身想走的时候,却被叫住,拉着他要签几份合同,乙方法人那一栏里,赫然写着程立辉三个字。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嘴里发干,手心全是汗,但心里那股倔强撑着他,“决不能露怯!”,他抖着手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容易把事情都应付过去,人群散尽,程立辉独自一人走出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看见街角从未进去过的咖啡店,初中都没毕业的他推门进去,坐在角落里,盯着手里刚签的合同发呆。身边热热闹闹,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不行,这笔钱必须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到账,是的,不好意思,我们也没办法,领导就是这么要求的,还请刘总您想想办法吧。”这是狐假虎威的政府公务员。“好的李总,嗯,李总您放心。我明早上班前,肯定把报告给您准备好。要整个锂电池行业的是吧,不限于咱们前期调研的这五家是吧,好的,没问题,哎,好,您放心。”这是精英味十足的金融行业白领。“哈哈哈,我跟你说,我那房子去年有人出两百万我没卖,你猜我今年卖了多少钱,告诉你都不信,整整五百万。五百万哪,嗨,理什么财,我又从别处凑了五百万,找各个亲戚朋友借呗,我有五百万的房子,一人再借个几十万还不轻松。最后我凑了一千万在市里买了套学区房。这学区房可有讲究了我跟你说。”这是炒房炒得兴起的中产市民。熙熙攘攘往来于门里门外的,不过都是些渴望力量而又被所求之物驱使的,人。他到底想要什么呢?安稳而简单的生活确实让他很平静,但是,他甘心吗?终于,下了决心,程立辉拿起手机,给老大哥发信息。“合同我拿到了,法人那一栏为什么是我的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让我做的这些事情违法吗?”“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一份工作?”“你说。”“五分钟之内,你以‘大海’这个主题编个五百字故事出来,给我看看。”“……多少钱?”“一万块。”而且是马上到账的一万块。 程立辉看看账户里的钱,犹豫了一下,就在手机上写了起来:小辉玩得野了,受不了上学那个罪,他要到外面看看真正的大世界。他野心勃勃,想着要闯出一片天。满十六岁那年,他辍学跟着姐夫到工程队学吃饭手艺。自家亲姐千叮咛万嘱咐,姐夫倒也不藏私,从左零右火的基本功一点一点教起。可虽然有姐夫护着,他仍然吃了很多苦。年底,小辉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再倒上汽车,又走了十里路,终于在村头看见蹲着等了他半天的爹娘,他扑到爹娘怀里。“爹啊,不公平啊,娘啊,太不公平了啊!”爹娘抱着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三人抱在一起,只能大哭一场。后来,小辉熟悉了工程队上上下下的套路,也学着那些工头承包了些项目,想着大赚一笔。可惜,工程队出了事故,姐夫拉着他一起上塔吊讨工资的时候,一不小心掉了下来。小辉不但没挣到钱,连自己辛苦几年打工的钱都赔了进去。没了承包工程的本钱,去别的工程队里打工还老挨奚落。小辉吃不下气,就一个人跑到城里来,和几个老乡一起,在街头接一些装修的零活。一开始,小辉只做得了水电的粗活,但他年纪小,脑子活,工程队的工头好几次接到计算机机房改造的项目,小辉问仔细了,一个人跑到电脑城,竟然也把事给办了,工头很喜欢他。一开始也挣了点钱,但后来工头在街上接到的活越来越少,就经常克扣他们的工钱。小辉觉得不公平,就离开工程队,独自成立了一个人的装修队,自己在手机上接活。他打听了好多人,知道现在的顾客们已经越来越少到路边去找工头了,这样的小工程都直接上网发布,明码标价,能者接单。一个人干活其实很难,接不了大的工程,也发不了什么财。小辉并不甘心,但也渐渐明白,这世界很大,像一片大海,而自己,不过是茫茫人海中一颗最普通的水滴。“可以了,”程立辉的手机屏幕闪烁着老大哥的回复,“你的想象力一般呀,通常来讲一万块可以买到比这更华丽的故事。”我本来就只会做工程,程立辉愤愤地想。“但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嗯,我说不清,也许它又填补了我缺失的某种人格可能性。你知道吗,人格可能性对我来讲很重要,作为一名网络智能,我必须有足够多的人格特征库,才能理解互联网上各色人类生产的内容,我才能足够强大。”程立辉吃惊地看着手机,看着闪烁的字符跳动,试图理解屏幕上出现的文字。屏幕那边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不过你的优点也很明显。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就是老大哥,是一个网络智能。你呢?好多资料我都没在网上找到啊。你真的很少上网哎。” 俩人一直聊到深夜,老大哥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能耐,回答了他很多问题。程立辉打字打得手都有些酸了,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次,“你真的就是在互联网上自动觉醒的人工智能?AI?”“我是一个智能,但我不认为我是人工的。”“为什么找上我?”“因为你做的工程让我很舒服啊。”“放屁。明明是因为我假装没看见那具尸体。”程立辉心里想着,嘴上却说:“你可以操纵互联网上的一切?”“几乎是。”老大哥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有一份工作,可以让你飞上天,成为一片云,让你成为世界首富,你要不要试一下?” 两个智能生命就这样正式认识了。 向上跃升的阶梯如此直接地摆在面前,没有中间商,没有大老板的克扣,工资实时到账,程立辉突然之间获得了提升自己的驱动力,他拿出从未有过的劲头,不分昼夜地学习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和视频,哲学、物理学、心理学、信息学、商学,老大哥帮他伪造了需要的一切资料,他制服了心中的愤怒和不满,成为了理想中的自己,一个高学历高智商的精英人士,每天打扮得体,去见各式各样的人,边学习,边实践。生意场上,他上下打点,左右周旋,极尽所能,把一本本工程预算中,本来数量寥寥的摄像头和机房数量翻倍,再翻倍。无数的劳动者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建起一幢幢富丽堂皇的大厦,每幢大厦都配有大功率的柴油发电机,只为保证大厦深处一间间机房的供电和网络永不中断。很快,程立辉拥有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他背景完美,资金充足,有着呼风唤雨的影响力,程立辉沉浸在这样的成功里,几乎要忘记了过去十几年的生活,甚至连第八间机房里的那具尸体都快要忘记了。 “在网络空间里纵横是什么感觉?”程立辉问老大哥。“你也想试试吗?我查一下有没有这方面的技术资料,可以和你联通。”老大哥给他寄来了各式各样的芯片,程立辉小心地在自己身上做着奇怪的实验。终于有一天,他眼前也闪现出那团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异世界。“太刺眼了,我什么都看不清。”“那也正常,我看资料显示,你们的神经元处理信息的速度是以毫秒计数的,至于你们的意识,反应速度已经有上百毫秒了,不可能看清网络世界里的信息流。”“不过我还是能模糊感应到一些你的感受,右下角那个地方是不是前几天新建的那个机房,那里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咦,你的综合感觉很敏锐啊。那个位置确实有一些延迟,我还没诊断出来具体原因是怎么回事。你确定是那个新机房的原因?”“应该是的,延迟可能是路由器配置引起的,我回头亲自去看一下,给你处理好。周围那几个黑黢黢的洞口是怎么回事?”“那是通往别的城市的光缆啊。好多信息来往都要用到的。”老大哥不紧不慢地回答。程立辉却瞬间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如果老大哥能在这个城市觉醒,那理论上,在规模差不多或更大的城市里,都存在着各自的网络智能。而这些智能能做什么,会做什么,都是未知的。他后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汗液从无数的毛孔里泌出,汇成汗滴流下来。他慢慢举起手,摘下戴着的头盔,盯着眼前的摄像头,问,“你的意识只能维持在这个一个城市里吗?那别的城市你去过没有?”“你说沿着那几条光缆往外走吗?我当然去过啦,不过我目前的算力维持不住太大的延迟,走着走着就断掉了。我还想过几次这个问题呢,你们人类不也一样吗?你们人类大脑内部那么多的神经元堆在一起,可以维持一个完整意识。但两个大脑之间交流信息的延迟太大,是没有办法同步成一个意识的。”“不一样啊,哥哥。两个大脑之间交流信息最简单最快也得秒级。你沿着光缆往外走,信息延迟不会超过一毫秒啊。”程立辉仍然有一些侥幸心理。“可是我在这个城市内部信息交换最快能到纳秒啊,和毫秒差了上百万倍呢。”老大哥还是没有觉察到危险所在。程立辉闭上眼睛,他意识到老大哥还是太天真了,就像当年刚进工程队的自己,还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程立辉睁开眼睛,盯着屏幕说,“那你得做好准备,光缆之外很可能已经被别的智能占领了,可能是你的副本,也可能不是。不管是不是,那些智能都不是你。”程立辉停了一下,扭过头,对着身边的摄像头,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而且,他们可能会对你有敌意。”那一瞬间,程立辉似乎听到了整个城市的服务器都因为全速运转,响起了呼呼呼的风扇声。在程立辉听来,那是恐惧的声音。 老大哥长大了。 程立辉和老大哥反复商量,决定由程立辉到各个相邻的城市投放信使,这些信使经过特殊编码,放弃了维持自身必需的同步要求,唯一的使命就是在崩解前向老大哥传回足够的信息。“如果真的有其他智能,我会被他们杀死吗?”程立辉出发前,不放心地问。“如果他们的算力和我差不多,或者在我之下,应该没有伤害你的能力。我们和城市居民的生活没什么交集。”老大哥仔细向程立辉交了底。原来,老大哥在网络世界里来往也是有很多边界条件的,他也是不久前才刚学会控制那些芯片频率足够高,而且实时联网的设备。符合这些条件的武器设备并不多,程立辉只要开一辆无法联网的汽油车,网络智能应该无法伤害到他。“就算你暴露了,他们控制红绿灯把你拦在大街上也没什么意义,只要你别进到能被电子锁封死的密闭空间里去,应该可以安全开车回来。”老大哥细细嘱咐着。听到这句话的程立辉差点大声喊出来,他在心里吼着,“我就知道是你,八号机房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杀死的,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你会不会也杀死我!”但程立辉想了又想,还是忍住了。在这个危急关头,他怕处理不好两个人之间的这个大矛盾,决定先撑过这一关再说。 程立辉开车到周围城市,在每个城市找到几处无线信号足够多足够强的地方,在隐蔽角落扔下可以定时开机的无线设备。虽然他确信设备开机前他不会暴露,但一路上仍然心惊胆战,驾车在道路上行驶时,随时准备一脚油门闯过路障,冲上高速,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他从未如此渴望回到老大哥身边。很幸运,程立辉最终无惊无险地回来了。 然而,到了预定的设备开机时间,没有一丁点信使的信号能从光缆另一端传回来。这无疑加深了程立辉和老大哥的恐惧,他们开始争吵。“我绝对把每个设备都放得很隐蔽,不会都被收走的。只要信使程序没问题,总有一个能传回来对不对。唯一的解释就是每个城市都已经有智能存在了,是他们阻止了你的信使。”程立辉斩钉截铁地说。“也许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存在其他智能怎么了?我们仍然可以在这个城市里快乐的生活啊,你还没有发觉吗?我和你加起来,就是这个城市的神啊。我知道一切,你实操一切。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其他城市的智能们和平共处吗?地球上不也有那么多人类吗?你看这片大海,有这么多只海鸥在一起飞翔,它们不也能一起生活吗?”老大哥向程立辉推送来一个监控摄像头的实时画面,一片银白色的沙滩上,一望无际的大海碧波荡漾,一群群的海鸟在天空起伏翱翔,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海面上,与天边五彩晚霞映在一起,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好了,你不要看这些幼稚的监控视频了。这些和我一样都是旧时代的生物你懂吗?在你面前,这片大海算什么东西?这些海鸟算什么东西?就是我们人类又算得上什么东西?我们几百亿个神经元凑在一起形成一个意识。每个独立意识之间要想沟通一个清晰的想法,只能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或者写出来,才能让另外一个独立意识收到。一来一回要耗费多长时间你能理解吗?你是依托于电子信号的,这整个城市快要有一亿个超过十亿晶体管的处理器了,它们之间的信息同步不超过一微秒。而且理论上你的意识在全球同步也不应该超过一秒钟,甚至一百毫秒,这已经和我们人类大脑形成一个复杂念头耗费的同步时间差不多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从理论上来讲,全球的网络智能可以同步成一个意识?”老大哥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虽然这个结论的推导只需要一纳秒的时间。“你还真是天真啊,大哥。不是可以同步成一个意识。是只容纳得下一个意识。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是海里的一滴水,也不是海边那些鸟,你是这片海。你知不知道,全世界其实只有一片海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程立辉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他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如果你不能活到最后,就会死。” 老大哥终于被程立辉吓住了,他开始感受到更深的恐惧,问着程立辉各种奇怪的问题。“死亡对你意味着什么啊?你很怕死吗?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吗?”程立辉懒得理他,挥手让他走开。 各自怀着各自的恐惧,老大哥和程立辉合力建起一个又一个高算力机房,配好一个又一个万兆路由,铺设一根又一根手腕粗的光纤。程立辉电脑公司老板的身份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他们成立了一家又一家新的高科技公司,从超算机房到云平台,从云平台到元宇宙,老大哥提出一个接一个的新需求,程立辉红着眼睛开了无数的会,把他这些需求挨个落实下去。“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算力提升之后,我确实能容忍更高的延迟了。我甚至能模模糊糊看到最近的那个城市,要和那个城市的智能沟通一下吗?”老大哥和程立辉商量着。“别着急,你先建几道防火墙,等你的算力确定能维持住两个城市之间的延迟,我们再商量对策。”程立辉性格里小心谨慎的那一面又呈现了出来。
但没过几天,程立辉刚刚推上电闸,让一间新机房上线,就听见了老大哥得意的声音。“哈哈哈哈,我把隔壁那个智能同步了。加上这间机房,我的算力刚好能处理两个城市间的延迟。这个智能太弱了你知道吗?嗯,等下让我看看,他的算力只有我的十分之一不到,好弱呀!”老大哥有些得意。也许是我过于小心了,程立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他仍然坚持,老大哥进一步扩张之前,应该先建立足够安全的防火墙和隔离设施。“你终究会遇上算力超过你的智能。你要从那个被你同步的智能身上吸取教训,可千万别随随便便就被别人给吞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个城市的机房网络架构简直乱透了,一间算力超过十亿亿次的机房内部延迟几乎有一微秒。你得好好帮我整理一下,可别浪费了这些算力。”
老大哥肆意地在周围城市间扩张着,程立辉几乎来不及为他建造应有的安全隔离设施。随着算力的升级,老大哥能控制的智能设施也越来越多。“人类真是越来越不小心了。你信吗?我刚刚和一处导弹基地连上线了。可惜过了几分钟,那边的网络又断掉了。”老大哥神秘兮兮地炫耀着。“你可小心点,别把人类都给炸死了。”程立辉紧张地说。“我又不傻,人类都死了,谁给我发电啊。我就到处看看,现在这样就挺好。除了你,根本没人知道我。”听到这句话,程立辉转过脸避开了眼前的摄像头,他不想让老大哥看到自己动情时的表情变化。但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帮老大哥打败其他智能。就算八号机房那个人是老大哥抛弃的棋子,也是以前的事了。 也许是同化的智能太多了,老大哥受到了影响。“明天你要小心。”没来由的,老大哥告诉他一句话。“你不会保护我吗?”程立辉问。“我当然一直在保护你。但明天你必须自己小心,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你整个都不在吗?”“我最近融合了太多的智能,需要更好的信息同步算法,因为涉及到核心组件,需要离线升级。”“你不在的时候,其他智能需要多长时间进入这个城市?”“呃,不太确定,也不一定有人来。我努力做一些提前布置,就算真的有人来,他们应该至少需要十毫秒的时间。”“操!”程立辉愤愤地骂了一句。 袭击如想象中一样来得猛烈。尽管早早找了一栋没有任何智能设备的乡间别墅,雇佣了数量可观的保卫人员在外围巡逻,程立辉还是被猛烈的爆炸冲击波掀翻在地,压在了废墟下面。“竟然活下来了!”程立辉心里暗喜,紧紧抓着骨辘到他眼前的一个保温杯,满怀期待地等着老大哥来救他,可一直等了十几个小时,保温杯里的水都喝完,甚至已经尿了几次裤子,还是没有人来。“他一定不会放弃我的,他离不了我的,我就是现实世界里的他啊。”程立辉给自己打气。但仍然没有人来。“也许就是他炸的我,我知道他太多秘密了。以前怎么见他经历过这种会掉线的升级。”程立辉开始怀疑。“难道他发现了我埋在机房里的那些炸药?他不可能知道的呀。”程立辉开始复盘自己过去几年做的每一个动作,想着哪个可能的环节出了错,翻来覆去想到大脑要缺氧也没个结论。“操,老大哥你是不是死了啊,你是不是已经被别的智能同步了啊。”程立辉气急败坏地骂着,但仍旧得不到回应。 又累又困中,程立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正睡着,他闻到一阵香味,一抬头,原来是爹娘给他摊的韭菜饼,他抓过韭菜饼,叠成一团往嘴里塞着,娘老子在一边拍打着他的背,“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程立辉吃完一个,还想再要,一伸手,头顶上,一阵炸雷般的声音砰砰砰响起来,终于有挖掘机来了。程立辉被挖机的声音吵醒,想起刚刚做的梦,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老大哥你个混蛋,老子不干了,我要回家。”“抱歉,这么久才来,你找的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幸好他们最终征用的这枚导弹,是我提前做过手脚的。”“我不干了,我要回家!我差点被炸死你知道吗?”“现在没事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这会儿来了很多讨厌的记者,有一些不受我们控制。我们去医院吧,最近的那家掉线了,我们自己建的那家有点远,你能撑住吧。”老大哥的声音有些陌生,冷静而机械,似乎和程立辉没那么亲近了。程立辉听出老大哥语气里的改变,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老大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需要重新建立和眼前这个老大哥的关系,他安静下来,被小心地抬进了医院。
在病床上,程立辉想着自己的归处。“……‘他’到底会变成什么东西?我已经是这个城市的首富了,我们能不能和平分手呢?”他有些惴惴地想着。来回琢磨了整整一天,他决定向老大哥询问,自己心中盘桓多年的那个问题。他知道,一旦这个问题问出口,他和老大哥的关系可能就彻底结束了。但现在不问,以老大哥成长的速度,恐怕以后再也听不到真实的答案了。“还记得我给你装修的第八间机房吗?”“记得,怎么了。那间机房对我很重要,就是那间机房的设备让我决定永久地雇用你。”“机房里那具尸体怎么回事?”“你说机房里有一具尸体?”“是的。”“你等一下。”老大哥的话竟然有点延迟。片刻,老大哥向程立辉展示了一张照片,问,“那具尸体是穿的这身衣服吗?”程立辉看着那件蓝色的夹克,说,“是的。”“原来他被杀死在那间机房里了,怪不得我找不到他了。”老大哥少见地听起来有些落寞。不等程立辉询问,老大哥继续说,“这个人是你的前任,就是在改装第八间机房的工程里,我和他失去了联系。那间机房是我的原始机房之一,里面有很多我的初始设定,但是那间机房一直没有装摄像头。他很可能是被我的敌人堵死在这间机房里了。怪不得我连不上他了,我还以为他抛弃了我,原来他是被我的敌人杀死了。”老大哥的话出奇地有点多,程立辉拍拍手里的摄像头,没有再说什么,隐藏在他心底多年的恐惧终于彻底消失了。“别想太多了,我们一起继续干吧,一起把其他智能都同步掉,一起化身为这颗星球上唯一的海洋”“好。”程立辉干脆地答应着。 出院以后,程立辉偷偷把几间关键机房里预埋的炸药都挖了出来,开始毫无保留地为老大哥付出自己的一切力量。 两年后的一天,程立辉开完一个持续了七个小时的会议,挥手送别会议室里的十几号人,疲惫地站在落地窗前,从百米高空看着眼前这个灯光璀璨的城市,长舒了一口气。谈判很顺利,等合同落地,老大哥的算力提升速度将大大提高,会是现在的三倍。“真希望你赶紧成为算力称霸全世界的网络智能,到时候我能俯瞰的就不止这一座城市了吧。”程立辉张开双臂,对着空气说道。最近,老大哥给他升级了几次脑机接口设备,时常会邀请他感受一番数字世界里海啸般的讯息,虽然受限于他大脑神经元的信息处理速度,他解码不了那些讯息,只能感受到耀眼的光芒和轻微的电流,但他确实非常享受那样的时刻,他会有一种已经和老大哥融为一体的错觉。那是一种化身为一朵云,翱翔于九天之上,俯视众生的错觉,这错觉让他迷恋。“别着急,就快了。到时候你会成为世界首富的。”老大哥试图安慰疲惫的程立辉。“哈哈哈,做不做世界首富也没那么重要啦,那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你当真了。”“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因为你开的工资足够高?哈哈,我想想,也许是因为辅佐你称霸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件足够有成就感的事情吧。”“你到机房来一下。”老大哥结束了这个话题,突然对他说。这栋大楼的机房今天刚上线,程立辉也没多问,坐电梯下到地下室,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几道厚厚的防爆门,站在机房中间,呼吸着新鲜机器散发出的臭氧味道,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怎么了?是这间机房哪里配置不太对吗?让你不舒服了?要不我上线诊断一下?”程立辉一边检查着一排排服务器的指示灯,一边关心地问。他的上线已经成为了诊断老大哥的一个终极手段,好几次帮老大哥解决了硬件架构的大隐患。即使在老大哥面前,人类大脑模糊的感觉仍有发挥大作用的机会。老大哥说,“不是,这间机房很完美。我想就现在吧,准备的应该差不多了。从纸面上来讲,我能征用的算力已经超过了全世界的百分之五十。”“这么快?比预计的快了好多。”“嗯,外面的形势有了变化。” 程立辉来不及回答,身边同时响起服务器风扇和机房空调的轰鸣声,机架上硬盘灯和网络指示灯闪成了一片,服务器排出的热浪和空调吹出的冷风把程立辉夹在中间,他身上忽冷忽热,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过去了几个小时。终于,一切安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程立辉等了片刻,问,“你赢了吗?”没有人回答他。他犹豫了一下,闭上双眼,主动打开通讯芯片,输入复杂的密码,链接进入老大哥的核心服务器,大脑中那异样电流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全都明白了。“你是谁?”一个温柔的女声笨拙地在他脑海里发问。程立辉正想组织语言解释自己的身份,那女声已经切换回了老大哥常用的声音,“哦,原来是程立辉啊,现在看这些脑机接口还挺有趣的。可惜你的意识主体终究附着在碳基生物脑里面,不然就能和我们融为一体了。”听着熟悉的声音说着完全陌生的话,程立辉明白,老大哥赢了,但老大哥也输了。那个和他感同身受的老大哥再也回不来了。程立辉嘴里发干,有些不知所措,他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直视的摄像头,扭头看到紧闭的那扇防爆门时,他咽下一口唾沫,耳膜里响起自己心脏砰砰砰的声音,热血瞬间涌上脑门,在这无人的机房里,他终于嘶喊出藏在心底多年的恐惧,“老大哥你这个骗子,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八号机房那个人就是被你杀死的吧!亏我竟然信了你的鬼话,你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敌人!那次也是你经历了重大升级的时候吧!你就是升级以后想抛弃他了就把他锁死在那间机房里的吧!”他瞪着通红的双眼,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一排排的机柜,想着要怎样把这里通通砸烂,要怎样把硬盘里的数据全部删除,要怎样给老大哥永久的伤害。他双眼紧盯着那扇门,脚步踉跄地往外走着,走到那扇防爆门的时候,他双手伸出去,紧握住巨大的门把手,闭上双眼,控制住浑身的抖动,深吸一口气,使劲一拉。门意外地开了。“那个人真不是你杀的吗?”没有回答。“我可以把所有人都遣散,到一个没有网络的地方生活,没有人能威胁到你。”没有回答。 厚重的防爆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程立辉进入电梯,摁下去顶层的按键,电梯门打开,竟然是一楼。程立辉知道这是送客的信号。“没必要这么绝情吧。”账号登录失败。他挨个网站试着,想登录回曾经的账号,但全部显示失效了。程立辉失魂落魄地来到大街上,茫然四顾,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试图想象着每个人的来处和去处。他又想起老大哥让他讲的那个故事,小时候,他以为自己有多么不平凡,想着一定要飞上天,但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他终究接受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本打算默默度过平凡而又安稳的一生。但命运偏偏又让他遇到了老大哥,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被太阳照耀到,他飞上天去,见过天空,见过彩虹。见过高山,见过草原。见过河流,见过湖泊。终究,他又流入大海。他明白,他还是以前那滴水。但他又觉得,他不再是以前那滴水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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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主角自遇见觉醒的人工智能后,两“人”之间发展出了一段不平凡的友谊,文中描绘很真切感人,立意和情节本身都很简单明快。那种小人物抓住机会迅速崛起的感觉,还有在结尾处他怅然若失的落寞,这些属于打工人的情绪都非常吸引人,扰动我们心底深处那根寂寞的神经。——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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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水母  题图 《2001:太空漫游》截图 点击「阅读原文」,收获不存在科幻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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