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可以是三毛
读初中的时候,我拿到了一本红色封面的书,书名大概是《滚滚红尘》,右下角早已破烂并且稍有腐烂,书里还透露着一股南方特有的霉味。但后来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读过三毛在90年出版的《滚滚红尘》,而且《滚滚红尘》里的故事和我读到的书籍内容完全是两码事,那时过了很久也完全不知道谁是张爱玲谁是沈韶华此类的事。照现在推断那本书应该是盗版的或者是我记错了书名。
2022年,一位印尼朋友在我的介绍下开始阅读三毛的作品,她于2022年4月在新加坡购得一本《撒哈拉岁月》三十周年纪念版书籍送给我。我又再次游览了一遍三毛的一部分足迹,书中还有她弟弟和家人的寄语,以及提到几十年后去往了西班牙见到了荷西的家人。
尽管离我青年时期阅读的沙漠中的故事已经过去十几二十年了,里面的内容我却清晰的记得:有个中国女人在沙漠中偷看人洗澡,那些人洗澡时用类似于瓦片的东西刮身体,而且他们很久很久都不洗澡;这个人会做好吃的,什么竹笋炒肉这个那个的,读着就觉得好吃又觉得这个人很浪漫;还有就是她自己描述的关于自己的爱情故事,“如果我不喜欢,百万富翁也不嫁;如果喜欢,亿万富翁也嫁;如果是嫁给你,够吃就行,还可以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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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的我很喜欢躺在床上看书,尤其是夏天,我躺在凉席上一遍又一遍翻看那本书;觉得这个人太有趣了,太不可思议了,聪明睿智还幽默;但是当时我一直想西班牙是什么呢?大胡子的意思应该是指那个男的留了很长的胡子,他为什么不刮掉呢,看着好老啊。有时睡觉之前我还一直在想象这个人描绘的书里的情景,当时觉得太神奇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很多年后才知道那个我认为很老的“荷西” 其实比三毛还要小八岁,插图上的他看着好似呆呆的,愣愣的。同一时期我也看过《三毛流浪记》的电影,我总是糊涂的将两者结合起来;以为《三毛流浪记》里面那个小孩就是《滚滚红尘》里面那个主人公童年时代的样子,可是我经常一拍脑袋又想,三毛不是女的吗?那时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手机,也没有人可问,经常这么想不通就放弃了。但还好这本书在童年时代留给我的是新鲜、激动、快乐的记忆,因为当时我并没有读到“荷西”去世的篇章,我以为这个女孩子一定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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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后的生活中,金庸、琼瑶占据了青年时代的整个版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的女性爱情观、“英雄被美人环绕”的男子气概、“男人与咗女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虐心剧、“爱情的悲观主义”中女性无条件的牺牲 、不咗不死、“女人就该纯纯的、傻傻的” 才受欢迎等不幸的价值观影响了整个青年时代;当时读过的三毛完全被抛到了脑后;一部《还珠格格》差点让我第二天考试没考好,现在想想里面的咗女人还真不少;《情深深雨濛濛》里面的咗女人还是不少……金庸也没干啥好事,看了那些武侠剧后我当时也想找人拜把子练功夫,一直以为那些打来打去都是真的,从山上飞下去也是真的……好几次都想从高处飞下去试试,幸亏没跳……不然金庸毁掉的不只是我的爱情观,还有半条命;当然“九阴白骨爪、一阳指、内功、逼毒” 等事没少练过,我肯定不是当时唯一一个练功的,我看到我邻居也练;当时没有什么精神生活,金庸和琼瑶算是在生活中增添了“文化”的氛围,但现在我后悔自己在青年时期的情绪被他们左右了,他们所教的某套价值观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但是在日后的现实生活中它并不适用,而且我发现了许许多多与我类似的女性半生都因此纠结,只是他=她们自己没有发现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变成现在这样。
(图片源自澎湃新闻)
之后过了很多年,我离开家乡后三毛又开始在我的生活中被人提起,我才通过互联网了解了她的故事,那时才得知她已经去世了。那时才知道她早年间在西班牙、德国等地留过学,丈夫也去世了。再过了很多年我已经开始工作了,不再喜欢金庸和琼瑶了,通过一个湖南外国语学院的西班牙语老师得知了一件事——他的学生学习西班牙语大部分都是因为三毛;我才开始认真的分析了一下为什么人们都喜欢三毛。
对于一个男性西班牙人甚至是一个男性华人,三毛是有影响力的,但他们很难理解为何三毛那么受欢迎;三毛对于女性的影响力和冲击力是极大的;她是第一代真正的“文艺女青年”;在大陆物质和精神都缺乏的年代,三毛却走出去看了世界,而且冲破世俗跟随了自我做了一些让人惊叹的事,她让女性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她无比勇敢,至今来说她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勇敢的人;她也是一个自由的人,她没有说“我父母不愿意” 我就不做;“那个地方有点远、事情有点难”不会成为阻挡她脚步的原因,至今“我父母”这一点大概可以阻挡80%的人的脚步,稍微一点困难都会让年轻人绕道;另外,她选择了与比自己小8岁的西班牙人结婚,而且没有彩礼。几十年已经过去,年龄仍然是阻挡世俗爱情的一部分,但48年前的三毛就会自然的跨越世俗自由的生活。“自由精神” 对于女性生活的冲击力是极大的,女性的一生大概都被禁锢和约束;生育的压力,父母的压力,工作的压力,兄弟姐妹之间的压力,世俗责任、情绪压力等让女性更加倾向于围着家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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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三毛出版了那本著名的《撒哈拉故事》;如果我是1984年左右苏童笔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巩俐,如果我读过《撒哈拉故事》,我肯定把电影里那个没露面的老头子甩了,拿点吃的一路乞讨下南洋重新寻找生活。
三毛去世三十多年了,关于她的故事没有消逝;甚至越来越热烈;西班牙人并不知道为何在西班牙荷西的坟墓旁总是摆满来自亚洲世界的花朵,曾经居住的现今摩洛哥附近的小镇也总是有中日韩游客到访寻找三毛的足迹,当地旅游局还在荷西出事之地建立了纪念碑,西班牙旅游局也开展活动纪念三毛;导演王扬拍摄了纪录片《三毛不在的日子 Without you ,Echo 》,但是我没有找到这部纪录片;2021年三八国际妇女节,北上广的塞万提斯学院播放了西语短片电影《沙漠中的新娘Sanmao, la vida es el viaje》;谷歌也在2019年首页纪念三毛——“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 。
在日后的成长时间里,我也读过王鸿人的《再不旅行就老了》,我用她发布的旅游信息游览了约旦;还有王子川猫力的旅行故事,以及陈嘉倩早期在人人网和豆瓣发表的帖子;她们身上都有自由的影子,对我也产生了影响;以及日后别人都说我有三毛的影子,但我觉得我完全不能与三毛相提并论;她可以影响一个时代,一整个性别……我们不必强求追求与她一样的生活,但是每一个向往自由的人都可以称作“三毛”,她也是一个标签,一种文化。
两千多年前,“我是罗马人civis romanus sum ”是一种对自由的赞誉。
1963年,肯尼迪的“我是柏林人Ich bin ein Berliner "也是一种对自由的夸耀。
无论何时,“ 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 也不会过时。
从前,三毛在英语、西语、德语等世界并不出名,但是现在,不同国家的人们都对这个女孩津津乐道——再次证明了“自由精神永不死”。
每一个向往自由的人都是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