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在美国当陪审员(下)
当人民认可一个体制的时候
案件审到第二个星期,二号陪审员的丈夫因疝气动腹部手术。我以为她会请求退出陪审团,回家服侍丈夫,但是没有。其实,她可以回去的。在十二个正式陪审员之外,还有两个候补陪审员。但是她认为,她家情况没有那么紧急,不必动用候补陪审员。她真的一路坚持到底。
陪审员规则也很有意思:只要有一个陪审员缺席,就不能开庭,所有人都得等。规定很有效。如果迟到要罚款,或许还有人迟到。但如果迟到会导致所有人等待,这样的惩罚其实更严厉。所以,三个星期下来,从没有一个人迟到,更没人缺席。有一个陪审员因害怕交通堵塞,每天提前四十分钟到。开庭后,陪审员也有权随时要求到法庭外休息或上洗手间。不过同样,只要缺席一人,整个法庭就要停顿。所以没有一个人动用过这样的权利。大家都很克制,尽量少喝水。腰酸背疼也忍着。
其实好多人不愿意当陪审员,因为影响正常工作,有的人还会损失工资(政府机关和大公司会照旧支付薪水,但也有很多公司不付)。可大家明白,这是公民责任。大家都不当陪审员,美国的法律体系就崩溃了。
当人民认可和尊重一个体制时,他们是愿意付出代价来维护它的。
法院是公共建筑
午餐时间,我去九楼的法院餐厅,恰巧和原告律师及原告一同进电梯。原告律师挡住电梯门,让后面的人进入。我笑着问她:
“我被允许跟你说声谢谢吗?”
按照法律,在庭外,陪审员不能和原告、被告及双方律师,还有法官等,说话、打招呼,甚至不能眼神接触。原告律师听了我的问话,赶紧把头低垂到胸口,避免眼神接触,但是吃吃笑着,迅速摇了一下头。
陪审员是随机抽取的,既不知道电话,也不知道地址,而且根本不准陪审员和原告、被告、律师、法官有任何接触。一般很难发生贿赂,贿赂陪审员是刑事重罪,发现会被严惩。
早晨还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情。我排着队,在法院门里面等待安检。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位男士。他端着咖啡,笑容满面地侧身,请我站到他前面,还说:“女士优先啊。”我觉得他的语气、动作的协调程度不太正常,仔细一看,原来是流浪汉。进安检门时,门卫伸出右拳,和他轻轻相击:“嘿,伙计,今天怎么样啊?” 显然很熟。
我问了才知道,这个流浪汉每天早晨到法院大楼来梳洗。
难怪他整整齐齐,身上没什么味道。
流浪汉可以自由进出法院吗?门卫回答:
“法院是公共建筑,我们不能禁止任何人进入,不管他是谁。”
今天准时啦!
当陪审员几天后,我学了一个词——Jury Nullification,陪审团的拒绝,就是陪审团故意拒绝接受证据或拒绝适用法律。这有各种原因:
一、陪审员集体任性。据说曾经早年有一个美得倾国倾城的女人,谋杀了丈夫,证据确凿。可是十二个男性陪审员(当时陪审员全是男的,女性无权担任),啥理由也没有,硬是判她无罪。后来,案件上诉,法官命令将这个女人的脸蒙起来受审,才最终判以绞刑。
二、陪审团认为,相关法律本身不公正,违反了自然正义,是为“恶法”,陪审员可以按照良知拒绝。“陪审员不需要懂得法律,只需要按照常识和内心的良知来断案。”所以陪审员可以听从良知召唤,拒绝恶法。
三、陪审团要对某些超出案件本身的社会问题传达某一信息。
四、歧视和偏见等等。
有一天傍晚闭庭时,我对法官说:
“法官大人,如果法庭每次能准时开庭,律师能不重复问问题,我们陪审员会很感激。”
陪审员不能私下和法官交谈,所以我是在法庭上当众说的。法官有点尴尬,回答:“我尽量。”走出法庭,陪审员都围过来,哈哈大笑。有人说:“真勇敢啊!”还有人说:“干得好!我喜欢!”原来,每个人都对法庭连续几天不按时开庭、傍晚又拖堂,忍无可忍了。
第二天早晨,时间一到,法庭的书记员就开门,出来迎接陪审员。大家一阵欢呼:“今天准时啦!”刚坐下,法官就把脸转向我,笑着说:“谢谢一号陪审员昨天提出要准时。开庭前,我有时候要和律师讨论问题,所以导致延误。以后会尽量准时开庭。下周三是结辩!”我笑着向法官敬了个礼。大家听到法官给出了结辩日期,高兴得几乎要欢呼。
那天下午质询证人,没有激情四射的场面,陪审员昏昏欲睡。为了保持清醒(如果有一个陪审员睡着,那段审判过程就得重来一遍),大家各出奇招。我前面的男士开始在笔记本上画小人,然后给小人加上眼镜、胡子、皱纹。大家还记得小时候上政治课吗?小朋友无聊,于是在政治人物的头像上画胡子、眼镜,然后被老师骂。
休息的时候,边上的陪审员问我:“你怎么样啊?”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挺着呢!”他回答:“我也是!”
幸福来得太突然啦!
一天上午,毫无预兆地,案件进入了结辩,就是律师做最后陈述。
一开庭,就“子弹”横飞,尸横遍野,中弹的有被告、原告、双方律师、原告的护士、清洁公司的经理……全都被律师“骂”得惨不忍睹。法官曾经告诫过陪审团,结辩是“声明”, 而不是“证据”。所以双方律师可以不讲求证据,随意发挥。
果然,原告律师说:
“你看原告公司的副总经理B,他得意洋洋地走进法庭,声称自己是专家。结果你们看到了,他什么都不懂……你们再看看地区经理S,一个简单的问题,我要问四遍,他才回答‘是的’。这样的人品,能信任吗?……再看看部门经理M,没有任何理由,他就给员工捏造罪名……”
被告律师:
“你们看看这个原告,他一面要医生开证明,说他不能工作,另一方面却要求公司赔偿他,因为公司不给他工作。这样的人有信用吗?你们能相信他吗?……”
挨骂的人就坐在法庭里,被骂得脸色发白,但是一声不敢吭,免得被赶出法庭。
结辩之前,法官首先给出了法律引导说明,分两部分。
第一是普遍性的法律知识,比如什么叫做“观点”,什么叫做“证据”,什么叫做“直接证据”,什么叫做“间接证据”——证人看见飞机坠落到地上,就叫做直接证据;看见飞机坠落时划过天空的白烟, 那叫做间接证据。
第二部分则和本案直接相关:在本案中,原告需要证明什么,被告需要做到什么……法官告诉我们,他会给我们十六个问题,我们必须逐项讨论之后,才能做出判决。
结辩的程序是:原告律师先讲,被告律师后讲,最后是原告律师做简短回应。
原告律师在大屏幕上展示了法官即将给陪审团讨论的十六个问题。像老师讲解题目一样,她逐项给出“正确答案”(其实就是她希望陪审团选择的):
“问题一,你们应当选择‘是’,因为……
问题二,你们也应当选择‘是’,因为……
问题三,很明显的,应该是‘大大的是’!”
她以非常夸张的表情,连说带表演,加强陪审员印象。
法官则提醒我们:
“律师所讲的,是她的观点。既不代表事实,也不代表证据。”
讲解到最后一道题,原告律师眼中流出了泪水,她走到原告身后,扶着他肩膀,哽咽着说:
“你们看看这个可怜的男人,他自年轻时候起,在这个公司工作了十八年!他什么也没做错,只因为受了工伤,公司就毫无怜悯心地把他踢走,甚至对他说:你可以换一份工作;也许,你可以去上学进修……多么可怕的说法啊!……”
灭绝师太在一旁大叫:“抗议!”
法官裁决:“抗议有效!”
原告律师收起眼泪,用力擤了擤鼻涕,面对陪审席说:
“陪审团,接下来,被告律师会力图证明清洁公司是对的。请不要被她愚弄。我相信你们的智慧。我把当事人交在你们手中,只有你们能给他伸张正义!”
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下午两点半,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法庭一侧墙壁上,像魔法一样,突然开了一扇门——门上挂了一个牌子,陪审团室。我们十二个正式陪审员,走了进去(可怜两位候补陪审员,不能进入,只能坐到法院的过道里等待)。
陪审团室有一条长方桌,十二把椅子,有男、女洗手间,有饮水器。居然还有一张床,供躺下休息……
总之,满足陪审员一切生理需要,就是不准离开这个房间。
送我们进去的法庭书记员一向搞笑,她说:
“在你们开始讨论之前,需要吃心脏病药的,赶快吃。曾经有陪审员因为争论太激烈了,心绞痛和脑溢血发作。医院离这儿可远。你们要出点什么事儿,我会先来急救,做点儿人工呼吸、心脏挤压什么的……”
陪审员们看着她貌似四百磅的体重,想象着她来给自己做心脏挤压术,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于是大家纷纷表决心:
“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离开房间、把房门关上后,陪审员开始了闭门研议。
我们每人有一叠文件,是法官给我们的十六道题,就像是一份考卷,要我们按顺序回答。另外,桌上有一本法官给出的指导,以及两大本被法庭确认为证据的资料。每位陪审员自己还有一个笔记本,是法庭笔记。陪审员要藉着这些材料,凭着“证据、常识和良心”,做出最后判决。
法官给的第一道问题是:
以原告的身体状态,当时他能否完成基本的工作?
陪审员斯哥特首先表达意见:
“医生认定原告不能屈膝、不能弯腰……他怎么可能完成清洁工作?答案当然是‘不能’了!”
另一位陪审员马修马上反对:
“医生已经在法庭上证明他不是不能做这些动作,而是要有限度地做。”
第三位陪审员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
“伙计们,咱们先看看法官的指导是什么。”
翻到第一题,说明是:
原告求偿的是2010到2015年,所以陪审员要考虑的是原告在这段期间的身体状况。
于是大家赶快翻开“证据”,找到了医生在2010年开的证明,说被告健康状况有好转,可以回清洁公司试试,看能否继续担任清洁工作。
斯哥特马上又发表意见:
“按照医生的证明,即使到了2010年,原告的身体状况还是百分之五十二残疾。怎么可能继续当清洁工?”
马修皱眉说:
“的确,如果当时KBM公司允许他回去再试试,大概也是会发现他做不了清洁工了。问题是,KBM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我也发言:
“重点在于,我非常不喜欢清洁公司对待他的方式。他二十岁来到美国,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这个清洁公司里当清洁工。十八年后,他受了工伤,公司却一心想把他踢出去,不在乎他能不能生活下去,甚至还羞辱他!”
我右边的陪审员马上赞同说:
“是的!任何公司这样对待自己多年的员工,都是可耻的!”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烈争论,直到法庭下班时间,陪审团中的“Yes”派,仍然没能完全说服“No”派(主要就是斯哥特老兄),还有几位是中间派。
根据本州法律,民事案需要九位陪审员同意,才能达成决议。刑事案则需要十二位陪审员一致同意。如果达不到要求的人数,陪审团就得日复一日地讨论下去。如果最后实在达不成一致,就变成了Hung Jury(失审),那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这算啥理由啊?
第二天,一进入陪审团室,就对前一天讨论过的第一题,进行了举手表决。以十一比一的绝对多数,决定答案为“能”。
这第一题其实非常关键。因为,如果此题答案为“不能”,就表明陪审员认为原告身体状况不适合当清洁工,原告就输了,后面的问题也不用讨论了。陪审员会直接到文件底部签字,然后法庭宣布原告败诉。
既然第一题答案是Yes,那么接下来当然要讨论第二题。
第二题举手表决的时候,斯哥特老兄突然声明:“我不必投票!因为第一题下面写着:如果你第一题回答No,你不用再回答下面的任何问题。”
大家都怔住了,是这样的吗?好在有一个人以前当过陪审员,赶快解释:“哥们,这个you(你),不是指你一人,指的是投票时的多数人(英语中you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你们’)。也就是说,如果大家都投了No,那就不用回答下面的问题了。”
“But it says you!”(“但是题里面说的是‘你’!”)斯哥特老兄坚持。大家纷纷劝他:“这个你不是指你一个人啦,是大家啦。你必须投票啊!不然这个案子审不下去了。”“可说的是‘你’!”他老兄就坚持。大家劝他劝得口干舌燥。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按了墙上的铃,把书记员叫了进来,请她解释,这个you到底是谁。
书记员像一座巍峨大山(大家没忘记她的体重吧),矗立在斯哥特面前,对他说:“这个you是指majority(多数人)。如果第一题多数人投了Yes,你就必须继续投票。”斯哥特屈服了。
第二题其实是一道很明显、很容易回答的题,大家都选择了“是”。但是,但是,斯科特老兄又选择了否定的No。“斯哥特,为啥呀?”大家纷纷叫起来。他回答:“我第一题选了no,第二题我也得选no。我不能一会儿选yes,一会选no。”这算啥理由啊?
要说人家斯哥特老兄,还真有骨气。后来在整个讨论和投票过程中,他坚定地和所有人作对,以每次一比十一的勇气,坚持到结束。
幸亏这是民事案,假如是需要全票的刑事案呢!?
怎么下手计算赔偿啊?
一路“是”、“否”地做下来,碰到了一个指示:如果你第一题和第二题选了“是”,并且第五题或第八题选了“是”,接下来请跳去回答第十二题。
大家翻到第十二题一看,原来是要陪审员计算被告应当赔偿原告多少钱。大家面面相觑:这怎么算呀?
仔细一看,这题目下面,又分了四道小题,要陪审员决定:
一,原告过去的金钱损失;
二,原告过去的精神损失;
三,原告未来的金钱损失;
四,原告未来的精神损失。
还是不知道怎么下手啊!我问那个当过陪审员的人:
“如果我们随便填一个赔偿额上去,法官会问我们这个数额是怎么来的吗?”
他回答:
“不会。陪审团决定了是多少,就是多少。”
一个陪审员弱弱地说:
“要不我们凭感觉填一个数额上去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确实,三个星期下来,陪审员每天直挺挺地坐七八个小时,早就腰酸背疼,腿也肿了。坐在我前排的陪审员,脚背肿得像馒头一样,一按一个坑。
然而,就是她,一个脱口秀主持人,对大家说:
“We've come so far, we got to make it right”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们得把事情做对,善始善终)
大家都同意了。
看看面如苦瓜的美国同胞,身为理科生出身的我,认命地翻开了自己的法庭笔记,看了看当初做的记录,向大家建议:
“我们可以计算一下,2010到2014年底,原告由于没有工作,损失了多少工资。再减去他打零工赚来的钱,应该就是他这五年的金钱损失了。”
大部分人都表示同意。
我掏出手机,转到“计算器”一档,边说边计算:
“他最初的时薪是每小时十三点五五美元,每周工作四十个小时,因此每周的薪水为五百四十二美元。每年五十二个星期,因此年薪为两万八千一百八十四美元。再乘以五,就是他的五年工资损失了……”
“等一下,”
有一位陪审员突然叫停,“
考虑到通货膨胀等因素,公司通常每年都会给员工涨点薪水。我们应该把这部分考虑进去。就按每年薪资增长百分之三,如何?”
大家都回答:“Fair!”
于是我们算出了2010年到2014年每一年的工资。把这五个数字加起来,再减去原告这两年打零工赚的钱, 等于十四万九千八百八十六美元。
我们把这个数额填进了第十二题的第一小题。这就是我们陪审团认为原告的金钱损失。
第二小题是精神赔偿问题。精神损失值多少钱呢?
有一位陪审员,是菲律宾移民,说:“哪有精神损失这种东西啊!”
陪审员亚伯拉罕则说:“应该按年薪的百分之五十计算精神损失。”
我说:“百分之五十太少。百分之百才比较合理。”
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陪审员,对我的话表示反对,说:“我虽然同情原告,我不会把全世界给他(意即我不会给他太多)。我认为应该给他薪水的百分之二十五。”
亚伯拉罕问我:“你同意吗?”
我想了想回答:“我随大流。”
大部分人都同意络腮胡子的意见。于是我开始计算。结果为三万七千四百七十一点五美元。我们把这个数字填入第二题。这就是原告能得到的精神损失赔偿。
接下来“未来的损失”,大家都认为,既然官司打完了,原告应该重新开始生活嘛。于是在未来的“金钱”和“精神”损失两个空格里,都填入了零。
把以上四个数字加起来,总额为十八万七千三百五十七点五美元。这就是我们陪审团认为被告应该给予原告的全部赔偿。
我提出了异议:“我觉得赔偿数额有点少。”
“你觉得接近二十万美金还不够多吗?”亚伯拉罕问我。
“是的。我觉得这个数额不足以惩罚这样一个有着十几万员工的大公司。”
一位陪审员说:“那么我们来看看法官怎么说吧。”
他打开“法官指导”,翻到这一道题的说明,写着:
“陪审员只要考虑原告的实际损失即可,不用考虑惩罚被告。”
我接受了。
案子判完了吗?没呢!
陪审团,你们达成判决了吗?
计算了原告应该得到多少赔偿之后,陪审团开始讨论下一道题,也是争论得情绪最激烈的一道题:KBM公司是否有意歧视原告?
激辩了半个小时之后,一位陪审员说:“我内心认为KBM是有意歧视原告。可惜,没有证据!假如有人能证明,B副总经理告诉各部门:嘿,伙计们,咱们一起把那家伙踢出公司去!那就证明了那个副总经理真是asshole……然而,原告未能向我们证明这一点。所以,这道问题的答案,我认为应该是‘否’。”证据至上!于是陪审团以十二比零的票数,认定该公司不是有意歧视(斯哥特老兄终于和大家同步了一回)。
填上答案后,看下面的说明:“如果你选择了no,不需要再回答任何问题。请到本文件的底部签字,交还法庭。”天哪,案件就这样审完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每个陪审员都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当初书记员把我们送入陪审团室,告诉过我们:
“如果你们有事情找我,就轻轻按一下墙上的铃;如果你们达成了判决, 那就死命按铃。”
我们指定的首席陪审员,就是那位以前当过陪审员的,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到墙边,死命地按铃。
两分钟后,我们十二位陪审员排着队,在双方律师团队、原告、被告和法庭工作人员的站立迎接下,庄重地走入久违的陪审席。
穿着黑袍的法官,转向我们,温和地问:
“陪审团,你们达成判决了吗?”
首席陪审员回答:“是的,法官大人。”
“那么请把判决书交给法庭。”
书记员走过来,接过判决书,大声逐项读出问题和回答。听到那一连串的yes,原告的律师简直喜不自禁。而被告律师,很遗憾,居然还没有到庭,在座的只有她的三个助理,脸色凝重。快要读完时,被告律师才姗姗来迟。她一进法庭,听到的就是赔偿数额,脸顿时黑了。
审判书读完,应双方律师要求,法官又读了一遍判决书上的所有问题,并在每一道问题之后,问陪审员:“这道问题,谁投了‘否’?” 每次都是斯哥特老兄咬紧牙关举手,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坚持到底。
我要说:我愿意!
最后,法官转脸,面问两位律师:
“律师们,你们满意了吗?”
两位律师同声回答:“是的,法官大人!”
法官放下手里的判决书,把脸转向陪审团:
“非常感谢陪审团这段时间的辛苦,你们很好地履行了公民的特权……不像太阳每日东升,不是每一个社会都有陪审团制度。这个制度始于公元前九世纪(以下省略五千字的陪审团历史介绍)……”
最后,法官以这样一段话结尾:
“并不是国会把权力赋予人民,而是权力从来属于人民。陪审团制度,使权力保持在人民手里。”
结案后,两造律师及助理在交流。
我和其他的陪审员列队走出法庭。一个不懂英文的萨尔瓦多移民,一个清洁工,在洛杉矶高等法院,状告美国最大的清洁公司,而且赢了。虽然我们纳税人为此付出了大约十万美元的代价(据我后来的一位律师朋友估计),但我要说:
我愿意!
回想着法官提到的
“我赞同托马斯•潘恩的话——爱国者的责任,就是保护国家不受政府侵犯”,
我下了火车,回到我住的城市。正遇到火车站旁每周一次的农夫市场。黑人歌手在大树下弹着吉他,人们随意地坐在草地上吃烤肉、烤玉米……
我买了一只西瓜,抱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带着微笑,内心默默地祈祷:
“God! Please hear my prayer!唯愿这个世界上,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阿摩司书》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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