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居家令一周年｜纽森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封锁加州的决定的？
责任编辑：Shelley
来源：洛杉矶时报
美西时间2021年3月19日，距离加州州长纽森(Gavin Newsom)由于疫情而下达全州范围内的居家令已经过去整整一年。
一年前的一个傍晚，在首府萨克拉门托外的加州紧急指挥中心，州长纽森在二楼来回踱步。最后，他走进了他的核心顾问所在的一间办公室。在一个电影院大小的屏幕上，可以看到显示加州因新冠死亡人数的统计数字，当时只有675例确诊病例，16人死亡。
但政府模型预测，如果病毒继续传播，将会出现灾难性的结果：在几个月内，加州一半以上的人口可能会被感染。
纽约传来人们纷纷涌向医院的报告。在意大利，医生必须当场决定该救谁。这些警告迹象表明，如果纽森不采取严厉措施，最糟糕的情况可能会摧毁加州脆弱的公共医疗体系，而且这会来得很快。
“他走进来，没有停下，也没有坐下。他站在门边，问了我大概两个问题，”加州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马克·加利(Mark Ghaly)回忆时说，“然后他做出了决定。他说，‘让我们开始吧。’”
几小时后，纽森将站在新闻摄像机前，身后是繁忙的指挥中心，他将宣布加州现代史上最重要的政府行动：加州全部4000万居民被命令呆在家里，等待进一步通知。
4000万加州居民被命令呆在家里，等待进一步通知
这意味着世界第五大经济体的停摆，也给纽森带来了巨大的政治风险，并标志着纽森和加州的一个分水岭时刻。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一命令似乎是一个绝妙的举措，因为与美国其他地区相比，加州首波新冠疫情的致命性要小得多。纽森赢得了全国的赞誉，他的领导能力经常被认为与前总统形成对比。
但最初的居家令标志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健康和政治危机的开始，这场危机将使纽森的决策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他的支持率也将下降。停摆造成了毁灭性经济损失，再加上冬季的新一波疫情，让加州部分地区成为了全国流行病的震中，让加州不再是全国模范。而现在，随着纽森正在策划快速重新开放经济，他可能在今年晚些时候面临罢免选举。
尽管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但专家们认为，纽森的全州居家令达到了他设定的目标：通过防止加州医院系统超负荷运转来拯救生命。这个全美首个全州范围内的居家令也开创了其他州效仿的公共卫生先例。
“这是在正确的时间做出的正确反应，”哈佛大学陈曾熙公共卫生学院(Harvard T.H. Chan School of Public Health)卫生政策与管理系助理教授托马斯·蔡(Thomas Tsai)说，“它真正开始了全国对公共卫生干预和公共政策干预的意识和对话，这在当时对拉平疫情曲线，并开始着手应对疫情是必要的。”
纽森在去年拒绝了《洛杉矶时报》的多次采访请求，包括讨论他在健康危机期间的领导能力。纽森的六名现任和前任助手接受了采访，以更好地了解导致决定实施这一历史秩序的事件。州长的许多工作人员没有被授权公开发言，他们要求匿名报道。
他们回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州长在向公众宣布居家令的几个小时前，做出了封锁决定，而在缺乏联邦政府领导的情况下，加州政府官员急于想出如何制定和实施这些全面的限制措施。
“实际上，我们是在创造加州模式，”加州卫生部长加利说，“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但我们做出了尝试。”
加利表示，他从2020年1月初就悄悄开始应对疫情。假期结束回到工作岗位后，加利开始着重与美国疾控中心（CDC）交流，讨论中国武汉的情况，以及计划遣返美国人的航班——其中第一个航班于去年1月29日抵达加州。
纽森1月份的日程表显示，他与卫生部门高管和比亚迪公司负责人举行了会谈。比亚迪后来拿下了一份有争议的合同，为政府生产数百万个防护口罩。
但在公开场合，纽森没有给出任何暗示他是否知道新冠肺炎很快就会演变成一场危机。官员们后来得知，2月7日，加州圣克拉拉出现了全美首例新冠死亡病例。次日，纽森前往迈阿密观看超级碗比赛，然后前往华盛顿参加全国州长协会会议。
他在2月19日发表的年度州情咨文讲话几乎完全集中在无家可归问题上，他称无家可归危机是“我们中间最有害的危机”，没有提到病毒。
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太久。2月底，官员们报告了加州第一例在索拉诺县的潜在社区传播病例，这是加州的疫情危机开始显现的第一个明显迹象。
2月27日，纽森在他首次就冠状病毒问题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们正在开会。”他试图安抚人们的担忧，并让人们相信政府会做好准备。
当时担任加州公共卫生官员的索尼娅·安杰尔(Sonia Angell)博士建议，“公众面临的风险仍然很低。”加利称这是一个“迅速演变的局势”。
几天内，一艘公主邮轮(Princess Cruises)的客轮上发现了病毒，这艘客轮先是前往墨西哥，然后返回旧金山让乘客下船，之后再次出发前往夏威夷，这件事成为了媒体报道的焦点。
3月4日，纽森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并几乎每天就集体活动和娱乐赛事发表新的州指导意见。
3月，加州的学校开始自行关闭，纽森紧随其后发布了关闭学校的指导意见和确保学校资金充足的行政命令。纽森的一名助手表示，学校的关闭标志着一个关键时刻，这表明，如果像学校那么重要的地方也关闭，那么将有更多的地方会关门。
3月14日的周末，州长和高级助手们聚集在加州紧急指挥中心，查看数据和世界其他地区的情况，以研究如何保护加州最脆弱的居民。他们敦促纽森指导老年人和弱势群体呆在家里，他在3月15日宣布了这一点。
第二天，旧金山湾区的7个县联合发布了让居民“就地避难”的命令，纽森要求加州所有的餐馆关闭，称这些县的行动是他做出这一决定的主要动力。
当时，纽森和他的许多助手认为加州还没有做好全州关闭的准备，一些县没有报告任何病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预测感染、传播速度和潜在住院情况的数据不断恶化。
3月19日下午2点10分，州长办公室公布了纽森前一天写给时任总统川普的一封信，请求派遣一艘美国医院船前往洛杉矶港，帮助缓解加州医疗服务系统的负荷。
纽森写道，过去24小时内，加州新增病例增加了21%，一些地区的病例数每四天就翻一番。信中的一个警告在全州引起了轩然大波:“我们预计，在8周的时间内，大约有56%的人口——2550万人——将会感染这种病毒。”
媒体对这一数字进行了广泛报道，引发了人们对这种病毒可能造成的损失的恐惧和质疑。
纽森的至少一名高级助手表示，公众对这一预测的反应，帮助推动了居家令。这一命令在这封信公布于众大约四个小时后宣布。他们说，如果加州人对这种预测感到震惊，那么纽森和助手可能已经对数据有点儿麻木了，因此现在是时候采取更大胆的行动了。
“我的建议是，这将是我们能够采取的最果断的行动，这是为了争取时间和确保不失控，”加利说，“这可能是最艰难的一条路，但也是为了拯救生命最合理的一条路。”
“你可以理解，这是一件大事。坦率地说，令人恐惧，”当时担任纽森首席经济和商业顾问的伦尼·门东卡(Lenny Mendonca)说，“你身处一个危机之中，试图用不全面的信息做出决策，而这又会产生重大后果，这个决定对个人的负担是难以想象的。”
3月19日，纽森举行了一系列会议，包括与经济顾问的电话会议、关于居家令和其他议题的简报会，下午还有关于“食品安全供应链”的会议。
纽森当时的幕僚长安·奥利里(Ann O'leary)在下午5点主持了一场简报会。根据他的日程表，居家令被列为讨论的问题之一。
“我记得他（纽森）有一次问，‘这样做是对的吗？’”州长紧急服务办公室发言人布莱恩·弗格森(Brian Ferguson)说，“医生们说：是的。他说，‘那我们就得这么做。’”
纽森的一些助手说，当他们得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时，他们大吃一惊。其他人则几乎没法立即作出反应。事情进展得太快了，他们来不及反应。纽森的员工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准备向公众宣布居家令。
“我们当时的担忧和讨论都是关于公共健康的，”门东卡说，“但我们也有一些真正的问题，比如人们如何获得食物、出行和上学，许多人在学校吃饭。在你的大脑中，你知道它将会对经济产生巨大的影响，但这不是你首先要考虑的。你必须先考虑拯救生命。”
虽然助手们对当天的回述并不一致，但有一件事是相同的：一旦州长做出了决定，即政府需要居民待在家里，他立即果断地采取了行动。纽森认为，先发制人比之后后悔要好。
纽森做出这一决定并不容易。他的员工知道，他担心他的命令会对经济、企业和工人产生影响。前州长阿诺德•施瓦辛格(Arnold Schwarzenegger)的幕僚长苏珊•肯尼迪(Susan Kennedy)说，当时纽森别无选择。
“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肯尼迪说，“如果你是一名公职人员，面对着如果不采取行动100万人可能会死亡的可能性，那就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了。”
3月19日下午6点05分，纽森新闻办公室向记者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将在下午6点30分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布就加州应对新冠疫情的重大声明。
纽森在讲台上说:“我一直相信，未来不仅仅是要体验的东西，它是要体现的东西。我们的命运和未来就在我们心中。决定命运和未来的是最终的决定，而不是条件。”
州长表示，现实情况要求加州调整思路，减少活动。他说，在宣布禁令时，2130万加州人已经受到了限制。在州长宣布居家令这项命令时，许多细节都没有解决。他的几名员工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况通报会上，外界团体提出的问题他都无法回答。
专家表示，这一命令最终起到了作用，尽管其他限制远没有那么严格的州最终也出现了类似的死亡率——例如，佛罗里达州每10万人中有151人死亡，而加利福尼亚州每10万人中有140人死亡。许多专家表示，加州的这一命令降低了感染高峰，并保护了加州的医院系统。
纽森的失败在于重新打开了他经常提到的“调光开关”。蔡说，纽森和其他州长解除限制的速度太快，而随着病例数量的增加，政府重新施加限制的速度不够快。他说，这些选择让加州的病例数量在夏天和冬天激增。
蔡说：“我无法想象纽森州长的政治压力。”
在5月份重新开放之前，沮丧的人们在州议会和橙县抗议这些限制。要求重新开放教堂和商业的诉讼越来越多。
纽森的助手承认，随着疫情的消退，经济压力加大，关闭活动变得更加困难。但他们表示，尽管有些人可能认为这种犹豫是出于政治动机，但这也反映了加州人民的艰难处境。
加利说，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考虑到他现在对病毒的了解，他会以不同的方式重新开放经济。“我会在夏天放慢重开的步伐，”加利说。其他人说，他们希望能够更好地传递病毒传播的危险性和警告。
加利认为，加州意识到并试图提前减少冬季的高峰，但与去年3月份的最初关闭相比，在人们在假期疲惫不堪、渴望见到家人的时候，改变人们的行为要困难得多。
由于缺乏联邦政府的领导，纽森和他的助手们不得不规划自己的道路。他承认，不断变化的指标和指引让人困扰。
“关于新冠肺炎没有剧本，”加利说，“我们每天都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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