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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映西方哲学古今3:现当代哲学概况(学习记录)

lamsir 蹲坑沉思
2024-09-28

Photo by Michael Schiffer on Unsplash

科学愈发有用,哲学愈发可疑

上一讲陈老师从希腊化讲到科学革命,几组不同的文化脉络冲突碰撞,文明在明暗间交融变化,呈现出西方思想并非一马平川的生长脉络。彼时科学革命刚刚发生,哲学还在很大程度上跟神学问题互相纠缠,笛卡尔、伽利略、莱布尼茨、牛顿还被认作哲学家,科学还尚未成为社会普遍承认的独立概念。

一直到康德的时代,科学跟哲学分化的比较清晰,此前哲学跟科学基本是同一批人在做,18、19世纪之后,科学共同体建立,实验手段复杂化,科学杂志面世,研究成果通过发表文章获得承认,这些科学研究能够干什么人们会有一番争论和思考,但是终归是某种确证性的成果,可以解释现实世界,可以用作技术实现,可以推动理论发展,接下来的四五百年,科学不断进步,它的身份合理性不受质疑,反过来哲学能干什么的问题就变得越来越突出,身份危机摆到眼前。

而这样的问题从上一讲笛卡尔对世界的主客观两分开始就有了,通俗的说,世界被划分为物理世界和心灵世界,物理事物有长宽高,有形状,有软硬度,笛卡尔将这类性质称为广延,可以用广延解释所有物理现象。而心灵世界在笛卡尔那里就不是由物体构成,而类似心灵、意义这类不是物理事物的部分就无法由广延规定,对这类事物的探究就不能通过物理学的方法来进行。

到了休谟,知识分为两类,一类是有效的,包括根据我们经验,概括得出的规律,还有一些分析的,譬如数理知识,不完全是经验概括,譬如a>b,b>c,因此a>c这样的数理分析,其他的,也就是以前的哲学书,没什么用,甚至可以烧掉。休谟认为哲学的任务在于研究我们今天称之为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内容,但是它无法达到跟物理科学那样的客观性。

而康德对于哲学何为的回答在于他提出的一种新的划分方式,他认为世界分为等待我们去认识的现象,包括我们看到的红花、高墙、沸水等等,但是我们之所以能识别出这些现象的事物,在于我们有某种先天结构,我们是透过这个先天结构去看这些现象的,这个结构包含了时间、空间、因果关系等等。我们之所以能看明白石头砸过来把杯子砸碎,是因为有一些先天的认识结构,这些现象通过我们先天结构的解析成为我们可理解的样子。于是,科学研究我们看到的世界,哲学研究的是我们借以看到世界的先天认识结构。只是这里的困难在于,既然我们是通过先天结构去看世界,去理解事物,它像一副摘不下来的眼镜,无法跟物理现象那样作为一个纯粹客体进行研究。

在19世纪下半叶的时候,围绕着学科的性质,哲学家做了很多探讨,有很多命名方法,其中有一种把所有文科都称为历史科学,这点在当下比较明显,比如说学习物理学、信息技术的学生,多数不会去读学科历史,而是学习前沿知识,但是像哲学、历史学,就关系到不同时期人们对学科本身的理解,因而就像哲学,学习过程很大程度上就在理解过往思想家的思想。而这个问题的讨论本身就意味着哲学研究和人文学科存在的合理性、必要性遭到极大的挑战。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20世纪,陈老师借用当下的流行分发进行说明,把20世纪西方哲学分成英美分析哲学和欧陆现象学。

英美分析哲学

Photo by Saad Ahmad on Unsplash

分析哲学的一个主要源头是德国数学家弗雷格,他本人作为数学家研究数学原理,因为在19世纪末高等数学的分支变得特别多,数学学科整体变得不可控制,今天我们可以去了解的非欧几何、多维几何,就不像我们学习的基础几何那样可以直观认识,于是它的可靠性,可理解性就成为一个问题。因为我们在科学研究中大量引入数学,一方面数学让研究变得精确可靠,但另一方面“数学凭什么能够让我们相信”这个问题始终没有得到很好的解答。于是当时的学者像,康托尔、弗雷格、胡塞尔他们都有很好的数学训练,都希望弄明白数学的基础到底是什么?

弗雷格所代表的派别,在数学中叫逻辑主义,主张数学是在一些最基本的逻辑定理或公理的基础上推论出来的,整个数学学科建立在逻辑的基础上,罗素和怀特海共同研究写就的《数学原理》成为那个时代最重要的哲学著作,而后来非常重要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也正是通过《数学原理》和弗雷格的工作进入哲学世界。就在那个时候,有一部分哲学家认为经由经验进行推论的知识属于科学,那么真正哲学家能做的是逻辑这部分,维特根斯坦之后,出现一个逻辑实证主义学派,也叫维也纳小组,成员大多数既是哲学家也是科学家,他们把这个主张推得很远,认为传统哲学所讲述普遍原理,也就是对世界提出的解释都是胡说,是一种神学。

陈老师提到在这个过程中后来人们把它概括为20世纪的语言转向,这个思路可以借由康德得到理解,康德提到我们是透过先天结构来认识世界的,而我们用语言描述事物,用语言说理,语言在我们的认识过程中,也像一副摘不下来的眼镜,我们理解事物透过概念,而概念本身却捕捉不到,陈老师举了警察的例子,我们通过警察这个概念理解到的永远是警察这个人或者是一个职业,而“警察”这个概念本身不在世界上,我们透过概念去理解的那个世界,是用科学来研究的,但这个概念本身不在我们所身处的世界里。哲学家是研究体现在语言中的概念进行考察。

语言和概念考察所联系的内容一般说是“我们的心智是怎么工作的”,语言哲学家通过对语言的研究来了解我们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我们对世界的好多看法最后凝结在我们的语词当中,凝结在我们的语法结构之中。后来语言哲学逐渐转向心智哲学(Philosophy of Mind),成为这十几年来青年哲学家的一个潮流。

欧陆现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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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支欧陆哲学,源头是胡塞尔,与弗雷格同代且同是德语哲学家,也是数学出身,同样要解决数学基础的问题,但走的是不同的方向。胡塞尔最早的著作是《逻辑研究》,更多是接受笛卡尔、康德的讲法,他也是想为科学奠基,希望借由人的意识结构来寻找认识的根基,否则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这样一个世界,我们意识到自己在做研究,那我们有必要弄清楚我们的意识是怎么回事。

陈老师在这里提示意识研究的一个危险——心理主义,就是把自己脑中浮现的东西扒拉出来看,因而容易陷入主观性,无法做到人人都能重复进行实验。但是到了这个局面,哲学家就非常容易跟心理学混同,因而比较硬派的哲学家就特别警惕心理主义,弗雷格就批评胡塞尔有心理主义,因而胡塞尔也非常谨慎,尽量避免自己的意识研究落入自省圈套,而是提供出意识的客观结构。譬如研究的虽然是自己的感情,但是给出的是感情的客观结构。

在胡塞尔那里,感觉给予我们的东西是研究的起点,譬如我们看到一个绿色的点,我们不确定这个绿色的点是存在于物理世界中,还是我们视网膜成像的结果,这个事情可以研究,但是我们所能意识到的是绿色的点这个事实,我们从这个地方开始构建对象构建世界。胡塞尔的学生海德格尔则认为,我们对事物的认识不是从绿色的点这样被识别出来的“感觉与料”开始的,而是“整个生活世界作为整体”给予我们,然后我们从从中识别出一个绿点。而且给予的世界还是历史性的世界,有来由,有动向。

而真正的哲学家始终不是止步于知识层面的满足,他们的研究始终指向人的生存,每一代哲学家都因为面对当时的生存问题而产生自己的研究重点和问题意识,但是在知识的传承过程中,前辈思想家的成果成为可以被抽离出来的外在之物被学者进行研究,仿佛学习这些可供摆弄的“尸体”就是哲学,因而这些知识失去了应对生活的鲜活性,甚至慢慢固着为某种学术传统,而海德格尔认为应该打破这样的传统,让这些学说重新鲜活起来。

海德格尔的思想传到法国,兴起了存在主义流派,在二战后产生巨大影响,在国内改革开放后存在主义思潮涌入中国。存在主义的突出特点在于将问题的思考跟个人的状态联系起来,更偏向一种为己之学。但这里陈老师强调要区别于自由主义的个人主义学说,因为个人主义学说经常是从个人利益的角度来考虑人,而存在主义者认为利益一点不重要,类似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存在主义者强调不该贪执于大千世界,而只关心跟个体生存有关系的那部分。存在主义基本上是无神论的,它不相信康德所说的有一个客观的道德体系给我们做担保,于是我们可以安心遵从高贵的道德律令生活,在存在主义那里,自我就是最后的担保。

存在主义哲学的路线与文学艺术的联系紧密,对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艺术家产生不小的影响,他们不太在意自己在社会艺术评价体系中的位置,而更为在意他的生存感受和生存状态,因而也容易突出个人的孤独感,借用当下流行的轨道旷野隐喻,存在主义者不管是否是艺术家,因为更亲近于旷野而导致不存在一个稳固的结构可以依循,因而生活应该怎样因而这么活着有意义就变得十分犹疑。

二战以后,西方思想有点把存在主义的人性强调跟马克思主义结合起来的趋势,认为整个社会结构在很大程度上是个人精神解放的问题,资本主义的坏马克思更多讲的是对我们心灵的一种内在控制,生产消费模式对每个人的控制,在消费与满足的循环中消弭自我。

机制理解和人文理解

Caught Hand 阿尔贝托·贾科梅蒂 1932年

20世纪初科学成为影响生活的主轴,但更集中于理论研究,到了21世纪,科学家主要是在做技术,或者说科学研究的进一步扩展没法离开技术了。而哲学热闹的是技术哲学和未来哲学,但陈老师对此不太支持,因为哲学思考不太可能参与到技术发展中,因而对其理解有限,对于技术的影响容易落入虚幻。相反,陈老师认为概念考察更接近于哲学的正宗,但他也坦言很难做出什么东西。

但是我们作为人类,出于本性希望知,或者说求理解,这是陈老师引用亚里士多德的一句话,我们唯有明白自己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之中,明了自己在其中的位置才能安宁,而哲学干的就是让我们活得明白。

科学革命所带来的变化在于,把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分成了两类,一类是对世界运行机制的理解,一类是人文理解。掌握事物的运作机制因而我们可以利用它,与古人相比,他们把理解的重点放在人文理解,放在活明白,而今天我们把更多的比重放在了机制研究,我们持续保持了一种认识的兴趣,知识的兴趣,而且基于这些机制的认识形成许多造物,这些造物反过来重塑着我们的生活,人生似乎变成一个执行过程,不能停,不要停,甚至经不起细看。各种纷繁的科学箴言和生活观念,带来互不协调的困扰,我们迎来的不是哲学已死而是思觉失调。思想要承担的是尚未如科学研究那般有章可循的问题,虽然显得飘忽,在当下却越发变得重要而急迫。


相关内容:

陈嘉映西方哲学古今1:古希腊(学习记录)

陈嘉映西方哲学古今2:苏格拉底到科学革命(学习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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