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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 一所之长(上)

泸州公安文艺 泸州公安文艺 2021-05-21




一所之长


文/孙文斌



人要是不走字,喝口凉水都塞牙。一大早,金山派出所长张大年就不顺,刚起床,媳妇江爱萌就跟他唠叨个没完没了,说:“别以为当个破派出所长就了不起了,天底下就你认真,就你执法严明,能不能学别人那样活泛点,大不见小不见罚两个钱得了,弄个两头乐,咱们也有便宜占。”张大年气火火地说:“你给我少掺和,我的事儿不用你管。”两个人你来我往好个吵好个闹,末了谁也没服软。江爱萌恨铁不成钢地说:“呸,瞧你那熊样,吃一百个豆知腥。”张大年就带着一肚子恶气上的班,屁股还没坐稳,县局就来电话了,说是县局政治处主任和县纪委的人马上就到,有要事找他谈。就有人偷偷给张大年通风报信说,开游乐厅的向东生把他给告了,告他干涉人家的婚姻自由;告他利用职务之便勾引人家的女友。张大年听后心里更是堵得慌,照这个狗东西这么一说,我简直就是欺男霸女的土匪了。前些日子,听说开游乐厅的老板向东生竟跟在饭店里当服务员的国多多扯上了,张大年委实吃惊不小,国多多这个孩子真是苦命,摊上那个大吃二喝的爹可倒血霉了,国多多的妈生生被不争气的爹给活活气死了,无奈,国多多只好辍学支撑着那个穷得直掉渣的家。一个刚失学的女孩子干啥行啊?为这,张大年没少费心思,跟那些开饭店的老板好个说小话,还算是人家给面子,就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有个谋生之路。那个开游乐厅的向东生是个什么东西?纯牌是个混混儿,坑蒙拐骗的事儿没少干,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秀秀气气、不满二十岁的国多多跟这个满脸杀气、胡作非为的小子站在一起,张大年就感觉到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说法和说道,就找国多多好个深谈,开始的时候国多多红着脸什么也不说,后来,张大年有些火了,说:“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往后你有什么事儿我也不管了。”国多多吱吱唔唔地说,这事全怨她逢喝必多、逢赌必输的爹,没钱还掂记着赌,跟向东生借了一笔钱,三分利,连本带利欠人家3万多。向东生天天拿着刀子找她爹逼债,国多多的爹哭哭涕涕地说,没钱,我连肚子都填不满哪有钱还你呀?向东生不怀好意地在鼓鼓溜溜的国多多身上扫描,就说,没钱可以,得用国多多顶债,就让国多多给我当媳妇吧。国多多那个不争气的爹跪在国多多面前:“我的好多多,可怜可怜爹吧,否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被逼无奈,国多多只好点头答应了。得知这些张大年立刻火了,说:“这小子简直成了黄世仁了,太无法无天了。”就把向东生好个训,当时向东生一点不服,还振振有词地说:“张所长,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这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犯哪一条啦?”张大年说:“放高利贷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事儿,用赌债逼人家国多多跟你成亲,那就是违背妇女意志,违背妇女意志你懂吗?那就是变相的强奸。”谁想,这个不是人的东西竟到县里把张大年告了。县局政治处主任和纪委的那两个人听完张大年的陈述之后,又找向东生核实了一下情况,说:“张所长,虽说那小子说得挺蝎虎有些添油加醋,但你也得接受接受教训,别让人家左告右告的,影响太坏,再说了,婚姻上的事儿归人家法院受理,你这个派出所长是不是手伸得太长了点儿,管得太宽了吧?照你这种干法干脆人家法院、检察院没事可干了。”张大年听后气得鼓鼓的,但没敢发作,他知道这个时候发作肯定没什么好结果,这股火没必要跟这些人发。这些开网吧开游乐厅的老板们个个都是活祖宗,人人都来头不小,手眼通天,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捅到县里市里去,张大年常常被市局、县局的领导们损个鼻青脸肿。张大年刚把政治处主任和纪委的人送走,县局局长老熊就打来电话了,让他火速到县局一趟,有要事跟他谈。局长老熊跟他谈的事儿,是姚万金的事儿,进了局长老熊的办公室就被县公安局长老熊好个熊,张大年心里牙根不服,这个姚万金算什么东西?这小子过去是金山矿的普通矿工,典型的地痞子,东游西逛,无所事事,动不动就惹出一把事儿,五十出头的人了,也没个正形,却沾了在台湾叔叔的光儿,摇身一变,也能成为重点统战对象,打着台湾叔叔的旗号,没少坑蒙拐骗,也没少蒙那些青春靓丽的少女。姚万金便跟县里、市里大小官员好个谈,口气挺大,要在金山地区建一个规模宏大的焦化厂。呼呼拉拉地包下了金山地区最豪华的酒店,天天领着一帮狗男狗女神吃海喝,却一分钱也不给,开店的老板哪能经得起他这番胡造,就去催账,这个姚万金真赖,说是跟县里、市里合作,还能黄了你了?人家不见兔子不撒鹰,就说,不给钱,你就不能再住下去。姚万金真胆肥了,竟让手下那几个打手把人家给打了。张大年就把姚万金抓了起来,也没把他怎么了,只是教育教育,写个保证,限期让他把欠人家的钱给还上,就把人放了。可这条赖狗,却把张大年好个告,说是这事儿不处理明白,他就撤资,不跟县里、市里合作了,反正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招商引资,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呀?上面怪罪下来,也不分个青红皂白,就把张大年叫到县里好个骂好个撸。张大年气得直跺脚,心里暗暗地骂,指望这号人物给咱们县里市里投资,别做梦了,听这小子的话连裤子也穿不上,一屁三谎。他更替县里市里那些官员们担忧,这号人物说的话,也敢相信?迟早栽在这小子手里不可。熊局长还算是挺给他张大年面子的,县里主抓招商引资的副县长发完脾气,走了后,示意张大年坐下,心平气和地对张大年说:“大年,现在干咱们公安的,最大的本事就是什么气都能忍,在忍耐中生存。别说是你了,就是我这个当局长的,也是天天受窝囊气。”张大年气呼呼地说:“局长,这话我可接受不了,这样天长日久的忍下去,咱们当警察的还不成了忍者神龟了?”熊局长一听也笑了:“真没看出来,几天不见,你小子水平见长了。”继后又说:“现在姚万金可不是一般人了,是县里市里的香饽饽。现在都在讲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你知道不知道,去年咱们市里从新加坡请来一个外商,就是因为找了个三陪小姐乐呵乐呵,被市局抓了现行,结果人家一气之下走了,好几千万的投资也就泡汤了。气得市长、市委书记把市局局长好个骂,本来说好了,给咱们公安口拨点款改善改善办公条件,那事儿一出就没影了。”张大年说:“别说是姚万金了,就是天皇老子也得守法呀,照这样下去还了得?我这个派出所长还有个当啊?”熊局长说:“干什么都得讲究个机动灵活,尺度你自己把握。”从县局回来时,天已暗了下来,局长老熊本来要留他吃饭,张大年一肚子恶气没处撒,根本没那心思,就跟司机往回赶,那台破桑塔纳实在太破了,走到青远镇,息火了,司机小杨鼓捣了半天也没弄好,张大年激激歪歪地说:“你小子行不行啦?一到叫劲的时候就掉链子?”小杨有些委屈地说:“所长,咱们这台破车早就该大修了,净是毛病,可是你早就跟我说,能省就省,能跑就行。”张大年听后不再吱声,所里穷得叮当响,哪都得花钱,这事儿也赖不着人家小杨。正好跟前就有一个修理铺,张大年就让小杨修车,自己到不远的青远镇自由市场逛去了,散散心,张大年穿着便衣在卖古董的地摊上蹲下了,卖古董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小伙子,那小子油嘴滑舌挺会说,好一阵子呼悠,张大年拿起一个小泥人问道:“这东西是出土文物吗?”那小子说:“若是有半点假,我跟你一个姓。是明朝的。”张大年看了看就要把小泥人放下,突然那小子猛地往张大年身上一撞,那个小泥人掉在地上摔个粉碎,那小子立刻变脸了:“这个小泥人是我花一千块钱收来的。”显然张大年遇上一个赖主儿,张大年故意说:“你想讹人呀?”那小子抡起胳膊握着拳恶狠狠地吐出:“讹你咋的啦?实话告诉你,不拿一千块钱,别想走出我这个摊位。”这时又有两个小子也围了过来,不用说,肯定是一伙的。张大年压着火,没有发怒,只是淡淡地说:“我没带钱。”“看来你小子是个土财主,不给你点厉害,是不出血了。”那小子就要动硬的。张大年指指上衣兜说:“钱有点,不太多,你自己拿吧。”那小子可没客气,三下五除二就往张大年的上衣兜掏了起来,当那小子把张大年上衣兜里的那个警官证掏出来时,立刻傻眼了,张大年笑了:“你小子太没眼光了,竟讹到我头上了。”说着就把那小子一把抓住,然后打电话给青远镇派出所所长关太明,说是在你们镇上遇到两个毛贼赶快来人接走吧。关太明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跑到我地盘上撒野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张大年说:“你老关这里的社会治安太混乱了,我来帮你治理治理。”把人交给关太明,张大年说啥也要走,临走时张大年问青远镇派出所所长关太明:“伙计,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小子。”关太明小声对张大年说:“大年,不瞒你说,这小子是镇长夫人的侄子,还能怎么处理?教育教育得了吧。”张大年说:“你要是为难,就交给我吧,还反了教了?”关太明把脸一皱皱,忙说:“这可使不得,你这个当所长的还不清楚?抓人也不能乱抓,属地管理,再说了,把人交给你事就大了,镇长还不得拿我煞气?往后我的日子还有个过呀?”张大年想想也是,他们这些基层派出所在人家眼皮底下干事儿,不给自己留点后路,真就没个干。一桩接一桩的闹心事儿,把张大年心里堵得更满了,这时小杨已把车修好了,张大年说:“赶紧回去吧。”爱人江爱萌打来电话问:“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死到哪里去啦?”张大年这才想起来,中午爱人江爱萌就对他说过,今天是他们结婚十三周年纪念日,两口子得好好过把瘾,重新找回当年热恋的影子。想到这些,张大年的心情就顺畅了许多。正好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了,好长日子没跟媳妇江爱萌乐呵了,今天就开开荤吧。张大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天底下最难干的差事,也许就是他们这个基层派出所了,成天到晚婆婆妈妈,净是烂事儿,一刻也不招消停,始终把弦绷得紧紧的,始终处于一级战备状态,稍有半点差错就会酿成大错,弄不好这碗饭也就吃到头了。好不容易过个周末,刚跟媳妇江爱萌结上火,手机就响了起来,张大年不得不停下身上的活计,没有好气地嘟哝道:“真他妈的扫兴,好不容易乐呵一回,又来事了。”妻子江爱萌也没好气地说:“这辈子我真是瞎了眼,找你这个破警察,比受活寡强不了多少。”转过头来又不满地说:“我看你简直比联合国秘书长还忙,离开你地球还不转了呢?”江爱萌说这话的时候仍双臂缠绵着张大年光溜溜的身子,张大年急火火地将江爱萌扒拉开,麻利地穿上衣服,边穿衣服边说:“出大事啦,那个开歌厅的一夜情老板娘秀秀被人杀了。出了人命案子,我这个派出所长不到场,还不得被人家刷马勺呀?”江爱萌满不在乎地说:“刷马勺更好,省得咱们那点活也顾不过来干。”“别哆哆了,我得马上去。”“瞧瞧你,对那个烂货比我还上心。”张大年顾不上跟江爱萌打嘴仗,急火火地走了出去。“哎,长点心眼,别傻虎虎地往上冲,别出个一差二错。”江爱萌疼爱的叮嘱道。张大年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派出所里乱哄哄的,副所长兼110报警服务台台长罗青山和管片民警小许早已等候在大门口,张大年疾步来到派出所后,简要地听了听这二位的汇报,不禁皱起了眉头,又是一起难缠的无头案,一点线索也没有。张大年坐着破桑塔纳,来到出事现场,一个废弃的小立井边的煤矸石堆旁,仔细地查看了被人捅得面目皆非的秀秀老板一番。没过一会儿,县公安局主管刑事的年副局长以及法医一行全来了,又是拍照又是记录的,忙乎了两个多小时。张大年让秀秀的家人把尸体暂时停放在医院太平间里,跟县局的人回到派出所了。查来访去,线索仍是不算太明朗,只知道昨天晚上,秀秀老板在自己开的“一夜情”歌厅里一连陪了三伙客人,又是跳又是唱又是喝的,究竟跟谁走了,什么时候出去的,谁也说不清。作案那小子挺地道,没留下什么明显痕迹,戴着手套,就连鞋也是用布包裹着的。副所长兼110报警服务台台长罗青山和管片民警小许倒是满不在乎地说:“嗨,少了这么个惹是非生的烂女人更好,若是再死这样几个人物,咱们金山地区社会治安就会彻底好转了。”张大年所在的镇叫金山镇,是全县最大的镇,比县城小不了多少,仅常住人口就有六万多,还有两万多流动人口,县里的人把这里都习惯地称之为金山地区,所辖区是以矿区为主还有周围十来个村屯,大大小小的煤井有五十多个,产权的性质也五花八门,有国有的,有股份的,也有个体的,自然而然,涌来了好多外来流动人员,用社情复杂、点多线长、案件频发来概括金山地区的社会治安状况一点不为过,是全县的各类案件重点区域。若是光有这些矿也没什么,关键金山地区还是县里私营经济的重点试验区,什么歌厅、舞厅、餐厅、网吧应有尽有,外地人就把这里戏称为县里的“红灯区”,这下子可热闹了,动不动就出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案件。秀秀老板三十岁的样子,模样挺受端祥,该鼓的地方全鼓,该塌的地方全塌,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实在有神,总是那么水汪汪的,先是在一家歌厅里坐台,煤黑子的钱没少划拉,后来就开起了歌厅当上了老板,这小女子别看年纪不大,但能力却极大,只要能挣钱,什么样的男人都跟,究竟有多少男人跟她相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前些日子,两个混混儿为了她,争风吃醋,竟动起刀来,结果那个膀大腰圆的小子把那个瘦小的小痞子一刀捅成重伤,至今还没出院。这回秀秀老板被人家捅死了,也算是自食其果,也算解了好多不安份男人的媳妇和整日为秀秀老板那些烂事儿忙昏头民警们的心头之恨。张大年看着兴灾乐祸的罗青山和小吉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别不知哪头炕热乎,这个烂货一死,咱们今年的抵押金算是拿不回了,弄不好,这碗饭也吃到头了。”县局在年初就下达了各项指标,什么八类发案率,什么刑事案件破案率等等,都有明确的指标,从民警到所长,人人都上缴好几千块钱的抵押金,只要指标一超过,那些钱就算是打水漂了。那几个人一听立刻眼珠子长长了,咬牙切齿地骂:“这个骚娘们儿,死的真不是时候,转过年死还不行吗?非赶到这个时候死。”案情分析会整整开了一上午,也没弄出什么眉目,但大致意见一致:肯定是情杀。这个分析是有根据的,秀秀身上的手机和项链完好无损,一样不缺。年副局长提出把秀秀老板那些相好的全都弄来,逐个过筛子。肯定是他们这些狗男人干的。副所长兼110报警服务台台长罗青山没等张大年说话,就哭丧个脸说:“我的局长大人呐,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抓人好抓,放人难放啊,前些日子,矿上电机被盗,咱们抓了两个现行,那两个盲流子死活不承认,最后不得不放人,可是放了之后,人家就告咱们非法拘禁,又是要精神损失费,又是要赔偿的,不满足人家的条件,就不时的上访上告,可把我们折腾赖了,直到现在这事儿也没平息了。再说了,秀秀老板社会关系太复杂了,有据可查的相好就有三、四十个,你能把这些人都抓来查吗?”年副局长一听也没了辙,就语气轻了许多,说:“命案必破,是上面的死规定,什么政法委、综治委全都盯着哩,弄不好咱们被市里、省里一票否决了,捅到县长、县委书记那里可就不好办了。”张大年说:“年副局长,道理我们都清楚,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把这起案件侦破了。”年副局长说:“发动发动群众,搞些明查暗访,也可利用利用内线特情。”在场的人都点点头。
案情分析会结束时已是中午了,张大年陪着年副局长吃了个便饭,就一头扎在值班室里倒下了,身子刚挨上床,手机就响了,是媳妇江爱萌打来的,江爱萌在手机里急切切地说:“大年,你赶快来我们矿上一趟,我们矿要出人命了,多带几个人,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张大年说:“出什么事啦?”江爱萌说:“你来了就知道了。”张大年说:“你不说,我就不来。”迫不得已,江爱萌只好实话实说:“我们白矿长被一帮矿工扣人质了。”张大年极不情愿地带着罗青山和民警小吉匆匆向江爱萌所在的煤矿---金山煤矿赶去。金山矿是金山地区最大的煤矿,年生产量近五十万吨,过去是国有煤矿,大前年才改为民营股份制。那个年纪不大,道道不少的白矿长倒是挺敢想敢干的,依仗着当常务副县长哥哥这棵大树,胡作非为,有关白矿长乱七八糟的事而引发上访上告的事件海去了,名声挺臭,矿工们一提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话又说过来了,对于张大年还算是挺够意思的,派出所穷得就差要饭了,平时用个油,帮助报点餐费什么的,白矿长还算是挺大气的,从没难为过张大年他们派出所,这全缘于张大年在金山矿当会计的媳妇江爱萌左右逢源。其实,张大年打心眼里不愿意这样做,张大年是前年春才竟聘上岗担任派出所长的,在此之前,张大年只是跑腿干活的副所长,他是被硬拉去陪榜的,谁想,呼声很高、当了十多年所长的老孔落选了,他却意外的被选上了,当时参加竟聘所长大会的有一百来号人,除了他们所里这十来号人以外,其它那八十多号人都是各个矿和农村选来的代表。张大年深知,若不是这帮老百姓把票投给他,肯定到不了这个位置上来。后来,张大年细细一想,他当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这个老孔呀,算是老公安了,二十刚出头就干公安,一干就快三十年了,熟能生巧,胆子也越来越大,再大的案子也能摆平,那些灰色的钱没少挣,不光好多摊事的人有反映,就连派出所里的干警也议论纷纷,私下里没少议论他这事那事的,正好遇上了这回千载难逢的竟聘上岗的机会,就一呼百应的把票投给了他张大年。金山派出所跟其它乡镇派出所不一样,这里是各类案件的高发区域,人口多,社会情况也相当复杂,因此配备的警力多,功能全,人家别的镇派出所只管治安案件,不管刑事案件,遇有刑事案件,就交给县局刑警大队办了,就算完事儿,顶到头配合配合,提供提供情况罢了。可是金山派出所不同,各类案件都得他们自己去管,他们自己去办,上面授予的权力也挺大。这几年上面的政策说变就变,说改就改,变来改去,把他们这个金山派出所也弄得乱哄哄的,所长老孔就像是钻进钱眼里去了,只要拿钱来,就胡整一气,原指导员魏国是个一身正气、敢说敢管的直筒子,顶看不上老孔这套作派,平时两个人就没少干,没少吵,干来吵去,上面也没把老孔怎么样,顶到头批评批评拉倒。魏国更是气得鼓鼓的,一气之下摔爬子不干了,泡起了病号,当传出派出所要搞什么公开竞聘消息后,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就摆出一副架势,非要跟老孔争个高低,还说,这一回非当所长不可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端端的派出所,毁在老孔的手里。那一阵子派出所里可乱了套,两个人公开拉帮结伙,谁也没有心思干正事儿,就在这个时候,金山派出所出了件在全县都震惊的丢人现眼事件,派出所门前的大牌子不知被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给偷走了。查来访去也毫无下落。县局领导一看照这样干下去非出大事不可,就把两个人调整开了,把指导员魏国调到县局督察大队当大队长。老魏依然没消停,又把希望寄托在张大年身上,没用张大年出面,就好个做工作,不但跟所里的人做工作,还做那些基层矿井和村屯的工作,起初,张大年并没想报名,即使想干,也不能在金山派出所这个破地方干,再干也不可能干明白了。魏国瞪着牛眼珠子对张大年说:“大年,你小子太不成气候了,连你师傅的话都敢不听?”魏国是张大年的师傅,刚当警察时,是魏国一手带出来的。再加上县局的领导经过三番五次考核,觉得在金山派出所,只有张大年才能挑起这个大梁了,张大年只好硬着头皮报名参加应聘了。连张大年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派出所长太难当了,刚上任,就被那些要账的,历史遗留问题以及违纪违法的乱事儿弄得焦头烂额,若是老孔不在所里任职,这些事情处理起来还能顺利点儿,可是叫他一搅和,什么事情处理起来都相当的难,相当的劳神费劲。县局领导不止一次地点过张大年,说是:“以团结为重,千万别搞什么帮派小集团之类的东西,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不饶你。”可话又说过来了,那些烂事儿都是与老孔有关,能不触及老孔吗?张大年真是太难了。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张大年带领着那些民警们又是公开承诺的,又是开展献爱心活动的,又是想尽一切办法还人家欠款的,工作做了一大堆,总算是见点成效了,去年春节前,不知是谁把那个藏了好长时间的派出所大牌子又扛回派出所立在门前了。张大年挺欢喜,暗想,不错,这说明老百姓对他们的工作认可了。可不怕乱子大的老孔却阴阳怪气地说:“真他奶奶的行啊,看来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不知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就要立案侦查,非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说,那个大牌子上一定留下指纹,以此为线索,肯定会查个一清二楚。为这,两个人好个吵,吵得扬儿翻天。老孔还把这事儿捅到县局那里,把张大年弄得好下不来台。两个人一直就这么别别扭扭地配合着。张大年委实不愿意管江爱萌她们那个金山矿的乱事儿,这样做实在于心不忍,难免执法带有感情色彩,再说了,上面三令五审强调公安部门不能干预经济纠纷,若是老孔以此做点文章,给你上点眼药也够你喝一壶的。可实际工作中却不是这个样子,他们这个县是贫困县,县财政开资实在有困难,连工资都保不住,更谈不上拨经费了,因此一切开支全靠他们自己凭面子化缘。张大年几乎快成了要饭花子了,张大年总觉得伸手跟那些开井口的矿主要,实在不好意思,好在这几年煤价一直看好,呼呼地往上涨,外来流动人口也呼呼地来,张大年把上头的文件查来查去,就有了主意,收些暂住人口管理费,每月一人一块钱,以补贴经费不足,张大年美美地想,暂住人口有两万来人,就是按一半人口收费,一年下来也能收个十万八万,往后的日子就有指望了。谁想,刚一收钱,乱子就出了,不知是谁把这事儿捅到县委去了,县里就派纪委的人把张大年好个查。其实,过去他们金山派出所就收过流动人口暂住费,只是前几年煤矿不景气,收也收不了多少,就把这个收费项目取消了,现在捡起来却摊事了,县局局长老熊就把张大年好个熊,好个损,还恨铁不成钢地说:“大年呀大年,你小子太能胡作了,现在上面紧着喊不能乱摊派乱收费,你小子还敢顶风上,你是不是想干到头了?”张大年解释说:“局长,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收费的,再说了,我们以前也收取暂住费的,也不是我新发明创造出来的。”熊局长更来气了,说:“你好好瞅瞅,那个收暂住费的文件是什么年月印发的?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去年就被取消了。”张大年无言以对,只是在心里恨恨地骂:上面一分钱不给,还得让我们破案,搞好社会治安,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痛。但不满归不满,张大年还是把那个收费项目取消了,又嗑头作揖地给人家赔礼倒歉。后来,派出所就有人私下里跟张大年报信说,这档子事不是别人干的,就是过去的所长、现任的指导员老孔干的,这老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张大年顶他的位怀恨在心。张大年恨得咬牙切齿,但没有流露出来,他知道,这事若真的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往后他们之间就没个配合,就是打到上面去,他张大年也不在理儿。只好把这口恶气咽了。金山矿矿部热闹非凡,足有二百多名矿工把矿部大楼围个水泄不通,白矿长那个宽大的办公室门前聚满了人,一伙矿工正火冒三丈地跟白矿长理论着什么。几个火气冲天的老头子看来实在憋不住了,撸胳膊挽袖子把白矿长推得象球似的来回地转动着。看到这阵势,张大年忙喊了两嗓子,让那些愤恨无比的矿工闪出一条道出来,有话慢慢说,但那些矿工们根本不理他那个胡子,反倒说:“你来顶屁用?又不能给俺们开工资,又不能给俺们救济的。”张大年笑笑说:“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一个胆大的矿工就追问道:“能解决啥问题?除了抓就是罚,罚就免了吧,干脆都把我们抓进去得了,还有个吃饭的地方。”张大年仍不急不火。总算是说服了这帮矿工,让出一条道,张大年挤挤擦擦地进去了。对于类似这样的群体性事件,张大年见得多了,前几年里企业改制转轨换形,几乎天天都会发生类似的事件,因此处理这样的事件太有经验了,就暗中给白矿长使了个眼色,转过头对那些矿工们说:“你们有啥要求尽管提,都冷静些,我看白矿长也是性情中人,会理解你们的,一定会尽全力解决你们的问题和困难。”这帮矿工就气不打一处来的说,白矿长这小子太不是人了,咱们矿上煤炭呼呼的出,每个月都出好几万吨了,却分文见不着,硬是压了我们三个月的工资。那个说,这小子真他妈的贪得无厌,矿上实行股份制以后,我们全都集资入股了,两年多一分回头钱不见,他们那几个当官的却在背地里大把大把的分钱。还有的说,这小子早该杀了,把我们的血汗钱全都挥霍了,据说还在市里给他那个小相好买别墅。张大年听着听着,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们的话头,说:“咱们干什么都得讲究个事实,没根没据、扑风捉影的事儿就别说了,咱们就说现实点的事吧,你们最低要求是什么?”“先把压了我们三个月的工资给开了,然后再把集资入股分的红利兑现了。”“若是他再不给我们发工资,不给分红,我们就一直上告,一直告到党中央。”张大年就软磨硬泡连说带劝地逼着白矿长答应十天内,先给矿工们发一个月的工资,其它问题再一步步解决。继后又陪着笑脸对那帮矿工们说:“理解万岁,理解万岁。”才算把这起头疼的群体性事件平息了。等人群渐渐散去后,江爱萌才一扭三晃地不知从哪出来了,一听这个结果,就把那个秀气的脸拉个好长,怕是一宿也摸不到头,极为不满地说:“你可真是的,你可真是的,真没王法了,他们无理扣押矿长,还使用武力手段,跟绑架差不了哪去,不但没抓他们,还要给他们发一个月的工资?”张大年强压着火气说:“我们派出所也不比别人多一个脑袋,得依法办事才是,也不能动不动就抓人,再说了这二百来号人,光靠我们几个人抓也抓不过来呀。”站在张大年身旁的白矿长看样子也不太满意,说:“大年呀,让你费心啦,不过这帮矿工越来越不象话了,无法无天的,简直跟当年的造反派没什么两样,稍有不满的地方就打砸抢,照这样下去,我们连个人身安全也没有保障,还谈什么为企业保驾护航?”张大年听着就有些不太顺耳,这分明是对他指指点点,张大年就想发作,但却底气有点不足。说良心话,这些年来,张大年没少沾他白矿长的光儿,在他没担任所长之前,是所里的副所长兼110报警服务台长,人家白矿长用得着他的地方不少,诸如类似的事件大都是张大年给平的,反过来人家回报他的也不少。自从前年金山矿从国有改为民营股份制以后,那些普通的矿工没得什么实惠,但身为金山矿会计的江爱萌却没少占便宜,当初金山矿改为民营集资入股时,江爱萌跟白矿长入得一样多,五万块钱,那时张大年心里胆突突的,生怕积攒的这点钱全都打水漂了,可江爱萌却信心十足地说:“你呀你,太胆小怕事了,就凭我在矿上当会计,别人的钱瞎了也瞎不着咱们头上,更何况你还是派出所长了,就是借白矿长十个胆子量他也不敢呀。”江爱萌说得真对,看得真准,白矿长瞎了别人的钱也没敢瞎了江爱萌的钱,这三年来,每到年底江爱萌都拿回来不少分红钱,头一年就拿回来五万块,去年又拿回来四万八千元,今年刚过十一又拿回来三万多,据江爱萌说,到了年底还能拿回不少,这些钱拿得多少有些摆不上桌面。张大年就是靠着这些分红的钱买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楼房。若不是借了白矿长的光儿,怕是奋斗到退休也不可能住上这么宽敞明亮的楼房。刚开始的时候,张大年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白矿长挺够哥们儿,挺仗义的。可是日子久了,张大年却渐渐地感觉到愧对于良心,心中隐隐作痛,更何况所里人际关系挺复杂,老孔前年改为指导员以后,一肚子怨气,对张大年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年前,情缘歌厅色情服务曝了光,白矿长也被牵了进去,张大年哪能见死不救?就明里暗里做了点手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白矿长给放了。为这,老孔没少给他散布,也造了好多无中生有的谣,弄得张大年好被动好难看。其实张大年挺恨白矿长,恨铁不成钢,按理说,这小子有点能耐,跟上面整得挺明白,也挺有头脑,可就是臭毛病太多,贪财、贪色、贪杯,反正男人身上的臭毛病这小子占全了。张大年曾暗暗地想过,真是没人了,怎么用这号烂人当矿长,照这样干下去,那个金山矿非毁在这个败家子手里不可。
县公安局年副局长在金山派出所蹲了一个星期也没蹲出什么结果出来,草草地带着一班人马撤兵了,临走时下了死令,把秀秀老板被杀案件交给金山派出所办了,限期年底之前务必破案,熊局长还打电话再三强调说:“此案不破,你们金山派出所的人愿意干啥就干啥吧。”张大年好上火,就在心里嘀咕着:“真他妈的能整事儿,你们县局都没破了,让我们去破,太拿人不识数了。”但光有火没有用,谁让人家比咱们嘴大了呢?张大年思来想去就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副所长兼110报警服务台台长罗青山,别看罗青山脾气涨,嘴臭,但绝对是把好手,在金山派出所侦破能力比罗青山强的可以说没有,这些年来,罗青山漂亮的案子没少破,出生入死的,功也没少立,但却坏在了臭脾气上,典型的骡子卖个驴价钱,最为典型的是在前年张大年刚刚应聘上派出所长时,县局征求他意见,谁跟他搭班子最得力,张大年不假思索地说,罗青山。上面经过一番考核之后也认可了,就在罗青山即将走马上任之前,罗青山的老毛病又犯了,起因是县局为他召开的庆功会上,他借着酒劲儿把局长、政委好个得罪。罗青山是在侦破了一起绑架案立的功,一个盲流子用两包炸药把一个矿主的老婆和儿子绑架了,罗青山闻迅后第一个赶到案发现场,面对着手持炸药包的绑匪,罗青山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与之周旋着,经过一番长时间的说服开导,终于使那位企图铤而走险的绑匪心动了,渐渐地打消了继续犯罪的念头。罗青山抓住时机,迅速敏捷地将炸药包从手中夺下,终于将这起绑架大案圆满告破。县公安局大喜过旺,为罗青山请功,又专门给他召开一个庆功大会。然而,在庆功大会上罗青山却喝过了量,当电视台记者采访他时,人家问他:“在与绑匪周旋时,你为什么会舍生忘死?是不是与县公安局领导英明指挥、果断决策有关?”罗青山就实话实说:“当时咱们县局的领导根本就不在场,是我把绑匪劝降后,他们才赶来的。”记者又问:“你现在最想说什么?”罗青山说:“我最想说各级领导多多体谅一下我基层干警苦楚吧,不瞒你说,我是打出租车赶赴到案发现场的,我们派出所里连加油钱都没了。”这几句话不要紧,可把政委、局长鼻子都气歪了,局长、政委本想借着侦破这起绑架大案的光儿,也能立功受奖,叫他一句话全都毁了,另外一句话分明是在变相的贬低公安局的高大形象。局长、政委一气之下,把金山派出所指导员的人选给换了,让老孔接任,罗青山继续当110报警服务台台长兼副所长。罗青山一听把秀秀老板被杀的案子交给他办,不禁叫喊起来:“大年呀大年,你可饶了我吧,万一破不了,我被拿下不要紧,别连累你也回家抱孩子。”张大年说:“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别人想干我还信不过哩。”“别给我戴什么高帽了,我这扶不起来的天子,这辈子是看不到后脑勺了。”张大年也委实为罗青山打抱不平,亲切地拍拍罗青山的肩膀说:“青山,啥也别说了,我理解你,这几年你没少给大哥卖命,不,给百姓卖命,可我实在有些无能为力,对不住你。”在所里这十来号人当中,顶数罗青山这个人最出活最卖力气,说归说做归做,从来不藏半点心眼,相比之下,张大年最信得过的人就是罗青山了。罗青山看着眼圈发红的张大年立刻就软了下来说:“大年哥,啥也别说了,别怪我嘴臭,我就是这个直肠子,想说就说,想骂就骂,否则就得把我憋死。但绝对服你大哥,为人正直,没啥歪心眼,跟着你干,累死也心里舒服,得,这活我应下,再为你当一把大头。”张大年紧紧地握着罗青山的手,好久没有说出话。那天晚上张大年在所里值班,恰在这时,五井矿主齐大海来报案了,说是刚刚从那个四海酒家吃饭出来,新买的手机就没了,吃饭的时候手机还在,还给朋友打电话呢,走出饭店没有一百米远回头去找,就没了。张大年打电话让民警小于带着齐大海重新回到那个四海酒店找当事人核实,没过一会儿,小于就跟齐大海回来了。齐大海一肚子不满地说:“你们警察太面了,和风细雨的,就这么办案,没个审出来。若是给他们点厉害尝尝,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小于委委屈屈地说:“齐老板,你别不生孩子不知肚子痛,现在可不是过去了,万一抓错了人,搞错了案,我就得丢饭碗了。”张大年听后也说:“现在办案得讲证据讲程序,千万可不能胡来。”齐大海一口咬定,那个新买的手机肯定是落在吃饭那个单间里了,肯定是被四海酒店的人藏起来了。张大年说:“你也不能这么说,自己再好好想想,好好找找。”齐大海一甩袖子,气愤地吐出:“得了吧,我是看透了,给你们报案狗屁用没有,还是用我自己的邪招吧。”说完气呼呼地杀出了派出所,张大年冲着齐大海的背影猛喊:“哎,大海,你可别胡来。”第二天中午,那个齐大海又来到派出所,趾高气扬的,好气派,说是自己就把案子破了,原来,齐大海弄了几个不要命的哥们儿,把四海酒店的老板拉到了北山坡上,挥舞着拳头威胁道:“是要手机还是要命?”四海饭店的老板就问:“这话怎么讲?”齐大海说:“你若是痛快地把手机给我拿出来,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若是不把手机拿出来,我就立刻让你站着来倒着走。”四海饭店的老板真就被齐大海这一手吓住了,不得不把手机交出来了。张大年听后心里恨得不行,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他们派出所的名声还能好了吗?更何况那个齐大海在金山地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本想套套近乎,让齐大海把那张没有把门的嘴闭上,可转念一想不妥,他这个堂堂正正的派出所长跟一个个体户低三下四求情,实在掉价。
越忙越添乱,那一阵子,金山地区一直不招消停,一连发生好几起矿井电机被盗案件,张大年带着民警们又是设防又是布控,忙得脚打后脑勺也没忙出个头绪,那些矿主怨声载道,个个牢骚满腹,见了张大年的面像是见了仇人似的,分外眼红。民警们也是个个士气低落,说,这帮祖宗真是太难侍候了,好像咱们当警察的就该死,当警察的天下所有的案子都必须破,破不了就把咱们骂个一无是处。这个时候张大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对手下的人马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听兔子叫还不种黄豆了呢。就在他们疲于奔命之时,偷电机那两个小子被抓住了,不过不是被张大年他们抓住的,而是被附近的青远镇派出所关太明他们抓住的。敢情那两个偷盗分子脑袋瓜子也算够用,坐地销赃太明显,容易露马脚,就跑到青远镇去出手了,谁想人家控制得挺严,货还没出手,就被关太明他们抓个正着,这一审不要紧,十几起案件全都是在金山派出所管辖区域作的。案子报上去后,县局局长老熊又冲着张大年怒吼了半天:“你小子行不行啦?我看你们金山派出所那十几个人都是浓包、熊包加草包。”一气之下就把这起案件交给青远镇老关他们办了,让张大年他们积极配合,还说,你张大年没能耐破案,就出出血吧,所有的花销全由金山派出所负担。张大年有苦说不出,只好认了。这下子青远镇派出所长关太明可牛姓了,带着一伙子人风风光光地跑到金山派出所办案来了,张大年事先联系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小旅店,说:“关所长,实在抱歉,我们经费也不太充足,将就着吃住吧。”关太明筋了两下鼻子说:“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得了,用不着你张罗,我们自己找地方去。”这小子就跟手下的人跑到最豪华的四海大酒店里住开了。关太明手下的人齐喊:“关所长万岁。”张大年心疼得不得了,这一天下来得花多少钱呀?可是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他恨恨地想,这帮小子哪是来办案的了?纯属是来享受的。张大年陪着他们吃过一顿饭,吃的是顺风火锅,望着那血红血红的羊肉片,张大年就像是自己身上的肉,好心疼,好难受。张大年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找关太明谈谈为好,别让这小子胡作大劲了,到时候他一拍屁股走了,留下一笔烂账还不得他收拾呀?可这话刚一出口,关太明就火了:“什么?我们吃点喝点你小子就心疼了,我们拼死拼活的替你们破案你咋不说呢?”张大年就憋了一肚子恶气,倒是罗青山挺能给他开心,说:“大年,别上火,他们这样做也是有情可原的,那个青远镇穷得就差卖老婆卖孩子了,好不容易破把案,不抓住这个机会开开浑还等待何时呀?”好不容易盼到老关这伙人打道回府了,关太明领着四海酒店的老板来到派出所,把那些烂账往张大年桌子上一扔,说:“兄弟,给你添麻烦了,这些账你处理吧,到此为止,就没我的事啦。”张大年看了看那笔账,吓了一大跳,这小子真能胡吃海造,十几天的工夫就花了他一万多块钱。就有些恼火,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真行啊,你小子可真行啊。”关太明倒是挺有风度,没跟他吵也没跟他闹,却把这事儿捅到县局局长老熊那里了,老熊火了:“张大年,你想干什么?案子破不了,花你几个钱就哭爹喊娘的,有能耐你也替别的所破案呢?”骂得张大年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张大年被局长臭骂一痛之后,吃不香睡不着,这股火没有别的地方可发,只能冲着手下的民警发泄,把手下的民警骂个淋漓尽致:“真他妈的丢人现眼,再这样干几回,咱们金山派出所就得黄铺了。落后就会挨打,破不了案子就会挨宰。从今以后你们个个都给我精神点,用点心,多破几个漂亮的案子,到时候咱们也扬眉吐气一回。”大伙就说,所长说得太对了,有道理。就在大伙谈论得热闹之时,小许放个响屁,大伙直喊臭,小许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晚上吃的牛肉馅包子,吃多了,消化不良。”会场热闹起来,小许说:“真是邪门了,现在市场上什么都涨价,就是牛肉不涨价,我媳妇贪图小便宜买了好多牛肉。”“张大年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是不是那牛肉里面注了水或是死牛烂狗的破烂东西充数?”小许说:“不可能,我父亲杀了半辈子牛,亲自看过,那牛肉绝对是好的。”罗青山也说:“我那口子也没少买牛肉,还给在青远镇的她三姨家买了好多。”突然罗青山拍了一下脑袋:“哎,所长,我觉得卖牛肉那小子这一举动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你不是让我们留点心吗?这算不算一条线索呀?”张大年顺口说:“也算是吧。”“那好,明天我带几个人查查去,或许能查出点名堂,若是真查出个大案,也让你出出恶气,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些,省得你小子天天跟我们损损搭搭。”张大年笑了,说:“别胡扯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就散会吧。”这句玩笑话不要紧,真就牵出了大案。罗青山跑到卖牛肉的摊床上好个打听,卖肉的江老板就说,给他上供货的是邢二哥俩,这哥俩也不知从哪弄来的牛,价格真便宜,比谁送的货都便宜。邢二哥俩是前年才跑到金山地区做生意的,靠倒腾小买卖维生,什么挣钱干什么,怎么挣钱怎么干,挺有经济头脑。罗青山就产生了疑问,这两小子满打满算到金山地区没有两年,哪有那么广的路子干起了倒腾牛的买卖?就暗中盯了几天,发现行迹十分的可疑,半货车上堆放着好多撬棍、铁链子,还有好多肉包子、馒头之类的食物。时常深更半夜开着车出去了。便让小于和小许偷偷跟踪。邢二哥俩是在深更半夜时被小于和小许抓了现行的,当时他们跑到一个偏远的屯子里,把一家养牛户看家护院的大狼狗毒死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人家的牛棚里牵出两头牛,正往半货车上装的时候,被小于和小许抓个正着。这一审不要紧,大发了,这哥俩这两年作案七十多起,盗牛总数竟达近百头,作案区域涉及五个乡镇,盗牛最多的镇就是老关他们的青远镇,将近四十头。罗青山乐得手舞足蹈,说:“他奶奶的,我看那个关太明这小子还狂不狂啦?”张大年也兴奋地说:“这一回我得让老关这小子好好体验体验受气的滋味,否则这小子不知道自己姓啥啦。”熊局长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说:“不错,不错,大年,这个案子破得挺漂亮。”小许说:“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回咱们也让那个老关难受难受。”张大年却把眼珠子一瞪:“别给我胡整一气,你们只管把案子搞明白了,其它的事儿用不着你们操心。”关太明这小子到底鬼,主动来到金山派出所,态度极为诚恳地说:“前一阵子在你们这儿办案,把你们折腾得够呛,实在不好意思,这回你们到我们那里办案,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你们侍候明白了。”张大年推了关太明一下,说:“兄弟你说啥呢?照这样整下去,咱们之间的感情不整没了吗?不管咋说,我们金山派出所也比你们青远镇日子好过些,拉倒吧,所有的费用还是我们自己负担吧。”老关喜出望外,连连告谢。罗青山和小于、小许他们几个好大不满意,这个说张大年太记吃不记打了,那个说,张大年耳根子太软,两句好话就弄得他不知东南西北了。张大年有些恼火:“都给我消停点,他们不仁,咱们不能不义,你们懂个屁。”一句话把这几位全都造没了电。
杀人嫌疑犯耿铁子被放了出来,检察院说是本着疑案从无的原则,感觉到证据不足,就把这个案子给否了。金山派出所这下子可摊事啦,遇到麻烦了。这一放人不要紧,又是要赔偿的又是要精神损失费的,把张大年可坑苦了。张大年百思不解,耿铁子这起案子本是个铁案,根本没有半点可推翻的余地,可就是被推翻了。耿铁子过去在金山地区开出租,是个玩命的主儿。去年秋拉着一个外地来探亲的中年妇女,到县城坐火车返回,半路上把人家给强奸了,怕人家报告,便把人家推进了乌苏里江里,那条江是界江以主航道划界,江北归咱们江南归俄罗斯,尸体一直没找着。但旁证还是挺清楚的,据耿铁子上小学的侄女报告说,当天晚上看到耿铁子在家烧一个红提包还有好多女人用的化妆品,当时耿铁子的侄女还问:“叔叔把这些东西烧了干啥?”耿铁子就用那种眼神说:“小孩子家别乱问,那是跟我黄了的女朋友留下的东西,看见这些心就烦。”后来张大年他们专门走访过那位中年妇女串亲的老矿工家,说是那位中年妇女走时真就带着一个红皮包和一些化妆品。耿铁子被抓进去也承认,那个中年妇女就是他害的,是他把人家推进江里去的。当时张大年心里还挺高兴,这个小子进去了,他们金山地区就少了一个祸害。哪成想,检察机关却以证据不足,见不着尸体又没找着作案凶器,仅凭这几句口供,定不了罪为由,又把他放了出来。这一放人不要紧,事情就太难办了,今天要赔偿,明天要平反,后天要上访,从省里到市里三天两头来人调查取证,据说还要追究办案人员的刑事责任。这个耿铁子也神气了,动不动就对张大年破口大骂,办理此案的小于和小许也是吓得不轻,任凭耿铁子骂得再凶,作得再欢也不回敬一句,摊上这样的事儿谁不怕呀,若是再让这个疯狗咬上一口,实在不值得。张大年觉得这样下去还了得,工作还咋个开展下去呀?直接找政委反映反映情况,政委说:“大年,别激动,咱们公安工作也得适应新形势,新情况,这起案件主要责任不在你们那里,是在县局,把关不严,拿得不准。回去后好好做做那个耿铁子的思想工作,别让他左告右告的,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们帮他办一办,赢得人家的理解。”张大年说:“这个工作没法做,这小子真就是个滚刀肉,三天两头到派出所胡作一气,又是要钱又是要物的,稍不如意就把派出所好个砸。再说了上面说是对耿铁子进行赔偿,光喊不赔,你们倒是有个明确的说法呀?照这样下去,我们的工作没个干。”政委耐心地解释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吧,你也得替耿铁子着想着想,若是这起案子真不是他干的,也够窝囊的。”“什么?那起案子肯定是这小子干的,我敢拿人格担保。”政委摁了摁激动万分的张大年:“这可不行,法律讲究证据,没有充分的证据,咱们说破了天也无济于事,大年你可得接受接受教训了。”带着一肚子怨气回到派出所,却见耿铁子的哥哥嫂子带着那个上小学的侄女哭天抹泪地来到了所里,一见张大年回来了,就一起跪倒在张大年的面前,说:“张所长,快救救我们全家吧。”张大年不解地问:“你们这是咋的啦?你们这是咋的?”耿铁子的哥哥嫂子就哭诉道,自从耿铁子放回来以后,他们一家可倒了血霉了,耿铁子动不动就拿着刀子恶狠狠地威胁道,是他那个小侄女害的他蹲了一年班房,险些丧了命。哥哥嫂子紧着嗑头作揖也没换回耿铁子一个笑脸,无奈只好把家里那点存款全都取出来,权当给他的赔偿,谁能想到,这个混小子几天的工夫就把钱花个精光,又伸手要,不给就拿着刀子威胁道,你们欠我的太多了,差点要了我的命,让你们拿点钱还委屈你们啦?死逼无奈,只好照办,耿铁子回来不到一个月,他们家就搭进去快五万块钱了,照这样下去,这个日子没个过,连个人生安全都无法保证。张大年听完之后,安慰道:“别怕,有我们在你们怕什么?他再这样胡作下去,我非再把他抓进去不可。“耿铁子的哥嫂忙拦:“张所长,这可使不得,上次他犯了那么大的罪都把他放了呢,这点小事儿你们即使抓进去还能把他咋的啦?到头来还不是我们吃苦受罪吗?”紧接着那个受害的中年妇女的家属也来了,哭得死去活来,那个老太太说得更蝎虎,说是不把凶手惩办了,她就不活了,还没听说过杀了人,还能轻松加愉快地给放了?你们公安机关是不是收人家什么好处啦,才这样做?张大年脑袋都快炸了,忙把罗青山和小于、小许几个人都叫来,研究一下,说是这样下去,还得了,咱们金山派出所还不得造翻天了呀?罗青山说:“你别提了,早晨金山大酒店的老板找你来了,没找着你,你到县局去了,人家气呼呼地说,耿铁子简直无法无天,打着咱们的旗号在人家的店里胡吃海造,人家跟他要钱,他拍拍屁股说,你们跟派出所要去,所有的花销全都得派出所给我拿,把我抓错了,在那里呆了快一年,花咱们两个钱还有啥不行的?瞧瞧,这个赖主儿,真就把咱们赖上了。”小于说:“前两天,这个混小子竟用刀子威胁人家金山大酒店当服务员的田甜,非要跟人家谈朋友,人家不干,说是再缠着我,我就报告派出所。那小子竟说,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派出所?”张大年把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他娘的,这小子在那里呆了几天还他妈的有资本了哩,咱们盯紧点,火候到了,就再给他抓进去。”小许主动打了退堂鼓说:“拉倒吧,上一回咱们的事情还没搞利索呢,再让这条疯狗咬上一口,咱们还有个过呀?”张大年说:“得了,这个案子我亲自办,你们配合我就是了,不除掉这个恶人,咱们金山地区就没个好。”田甜被张大年叫到派出所里,张大年把杨艳叫了过去,说是这类案子最好是男的回避,小姑娘家家的不好意思开口,杨艳跟田甜好个唠,唠得田甜哭得象个泪人似的。田甜走后,张大年就迫不急待地问杨艳:“咋样,那小子的事儿够料吗?”杨艳说:“没问题,这小子实在太混蛋了,人家不干,就来硬的,把田甜的内衣撕个粉碎。”又说:“所长,最好是再从县局抽调一个女民警配合,一个人办案不合法。”张大年就给县局熊局长打个电话请求支援,熊局长不无担心地说::“大年,你可得整把握了,别再整得翻来覆去的。”张大年说:“局长你就放心吧,就冲我现在掌握那些事儿,就足够让他在里面呆上几年的。”熊局长说:“那是再好不过了,只要把这小子送进去,以前那些烂眼子事情全都会迎刃而解了,这一阵子被他闹腾得实在受不了了。”张大年说:“局长,你就放心吧,等着好消息吧。”杨艳说:“所长,若是我把这个案子办明白了,你给我什么奖励?”张大年说:“咱们金山地区的大酒店随便点,指哪打哪儿。”杨艳撇撇嘴:“所长,你太那个了,真俗气,太没档次了。”张大年问:“那你让我干啥?”杨艳说:“过去还送个花手绢呢,现在最低也得送我个花鞋垫什么的啦。”张大年就说:“那好办,我们也不能饱汉不知饿汉饥,就帮你解决解决个人问题吧,咱们金山地区的小伙子你随便挑,他若是不干,我就弄点事给他整进去。”杨艳的脸上就红霞飞舞:“去你的吧,好像我嫁不出去了,剩在家里了。”耿铁子是因敲诈勒索、强奸未遂两个罪被抓进去的,在抓耿铁子时,耿铁子还在疯狂地叫喊着:“张大年,张大年,我跟你没完,等我出来后再找你算账。”张大年从容地一笑:“好小子,算你有种,我等着你。”
江爱萌打来电话说,晚上别回家直接到四海大酒店,她弟弟江爱成请客必须让他参加,张大年说:“不年不节的,是不是有钱烧的?还是当了一官半职的?”江爱萌笑着说:“真叫你猜对了,人家江爱成真就升个一官半职了,这回可出息大了。”张大年说:“他这个样子没念几天书,还能升到哪去?顶到头升个家长还差不多。”江爱萌说:“你别贫嘴了,来了就知道了。”江爱成那酒席的场面摆得挺大,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还解释说:“我们那个姚总实在太忙了,他要是在家肯定参加。”张大年不解地问:“哪个姚总?”江爱萌说:“就是那个姚万金,人家江爱成在姚总手下当办公室副主任了。”张大年一愣:“就他呀?可别逗了,开个小超市还将就,当办公室副主任,还不累着他了?”江爱萌不满地说:“别把人家看扁了,风水轮流转吗。”江爱成没什么文化,初中刚毕业就接父亲的班在金山矿当矿工了,企业改来改去,来回的折腾,江爱萌和张大年帮着他凑了几个钱在商业一条街上开了一个小超市,虽说店铺不大,但效益还算不错,逢年过节江爱萌所在的金山矿搞福利、给头头脑脑送礼,都成车的拉,所有的货物,全都从江爱成的超市里进,加上好多人看在张大年的面子上,宁可多走几步,也到江爱成的超市里购货,自然而然小超市挺兴隆。谁想,这小子摇身一变竟成了姚万金那个焦化有限责任公司的办公室副主任了,江爱成也像那么回事似的,穿了一套西装,还扎着领带,挺有气派的。但祝酒词那几句话说得不怎么样,结结巴巴,要不是江爱萌给他打圆场,恐怕非把人家客人笑掉大牙不可。席间,张大年问江爱成:“爱成,你们公司现在忙什么业务呢?”江爱成说:“没什么业务,除了请客送礼,吃喝玩乐,就是搞集资入股。”张大年一听脑袋大了起来,前几天就听说过,姚万金领着一伙人正大张旗鼓的搞什么集资入股呢,宣传单满街的发,那个焦化厂还没动工呢,便粮草先行了。就提醒道:“爱成,听我一句劝,别梦想着天上掉馅饼,若真的天上掉馅饼的话,不是骗局就是陷阱。”江爱萌就立刻掉下了脸子,桌上还有几个人是江爱成的同事,都在姚万金手下做事,让江爱成有点下不来台,江爱萌强压着火气说:“别听你姐夫瞎叭叭,他当警察当傻了,满脑子阶级斗争,对谁都看不顺眼,对什么都看不惯。”若是张大年就坡下驴的话也就过去了,可张大年却来个认真劲儿,说:“爱成,我郑重其事的警告你,跟姚万金一块混,肯定混不出什么好,一旦走错了路,后悔都来不及。”江爱萌实在忍不住了,火冒三丈地说:“走不走错路,是人家的事儿,吃你家饭长大的呀?你咋管得那么多呀,累不累呀?”叫张大年这么一弄,这顿饭不欢而散。张大年不想接着跟江爱萌吵,回到家肯定少不了大干一场,就主动回避,回到派出所。所里民警小于颠颠地跟在张大年的屁股后面乞求道:“所长,所长,麻烦你跟爱成说一说,我丈母娘也想入三万块钱的股。”张大年来气地说:“不怕陷进去,你们就入去吧。”姚万金与县里合资兴建的金山焦化有限责任公司,即将举行什么奠基仪式,熊局长怕出现什么问题,特意给张大年打来电话说,奠基仪式可能会来好多客商之类的人物,据说姚万金还专门从俄罗斯请来歌舞团助助威,县里领导有指示,所有部门都得大力支持,大开绿灯,这是建县以来规模最大的合资企业和项目。言外之意带有开放色彩的东西也是难免的,别动不动就抓就罚。张大年听后心里不痛快,他姚万金多个啥?还成了特殊公民了呢。
金山中学三名女学生跟着两个自称是省艺术学院的教授走了,直到人家把三名漂亮的女学生领走了,金山中学的校长老吉才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儿,赶紧报案,当时老吉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张大年听说后,立刻赶到金山中学,对哆哆索索的吉校长说:“别急,慢慢说。”吉校长这才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就在今天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金山中学来了两名四十来岁的男子,说是省艺术学院来招生的,专门到金山中学招生,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苗子。吉校长看完人家的介绍信和名片之后,就急急忙忙领着人家把所有的高中生看了个遍,人家挑来选去,又让十几个模样挺不错的女孩子做了几个简单的舞蹈动作试了试,最后确定三名女学生作为重点,说是要带着她们到省里复试,若是复试过关后,就作为正式生录取,据说毕业后,这批艺术学院的学生大都会成为影视演员。建校这三十来年,还从来没有艺术学院来招生过,吉校长就有些兴奋无比,根本没有半点怀疑,还领着人家专访到这三个女孩子家家访。直到人家带着三个女学生登上火车了,才想起这事应该跟县教委通报一声,县教委明确答复,他们根本就没接到上级通知。老吉又按照人家留下的名片打个电话,那个名片上的电话号是空号,这个时候老吉才毛了,才有所悟,怕是上当受骗了,若是那三名女学生被人家拐走了,他老吉还当什么校长?责任大了,那些学生的家长也饶不了他。张大年听完老吉的诉说之后,立刻给县局打了电话请求沿线有车站的派出所沿途协查,登车检查。张大年看了看手表,心里还有点底儿,那趟火车到县城得有两个多小时,县局派人登车检查还来得及。此时的老吉可傻了,像堆烂泥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张大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是好,只是说:“老吉,你也别太着急了,跑不了这两个小子。”过了一会儿,县局打来电话了,说是那趟火车所有的车厢都查过了,却没有发现那两个男子和三名学生。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张大年也坐不住了,老吉一下子昏了过去。派出所里乱了套,那几个学生的家长哭爹喊娘的,叫声一片。张大年跟熊局长打电话说:“局长,我分析,这几个人肯定是在半路上下的车,是不是把重点放在中途那几个小站上?”熊局长说:“我早已布控好了,他们若是在中途下车的话,肯定跑不了。”这两个男子和三名女学生是在离金山镇三十公里远的青远镇抓到的,这两个小子挺鬼,怕老吉他们悔过味来,就在青远镇下了火车,准备打一辆出租车顺着土路前行。却没料到,刚跟出租车司机讲好价,就被青远镇派出所所长关太明等几个人抓着了。据他们交待说,他们用这一招拐骗了十多个女孩子,大都被他们拐卖到贫困山区了。青远镇派出所所长关太明带着车把三名女学生送回来了,派出所里一片欢腾,老吉老泪纵横地说:“多亏了把孩子们找到了,要不我可就毁了呀。”家长们把孩子们搂抱成一团,哭得天摇地动。罗青山说:“别哭了,别闹了,折腾得我们快一宿没合眼了,肚子早叫唤了,快点给我们弄点吃的来。”吉校长就颠颠地跑到超市给他们买火腿肠面包什么的。关太明挺得意,说:“大年,上回我欠你一把人情,这回可全找齐了,咱们哥俩谁也不欠谁的啦。”张大年说:“这可不行,你小子祸害我那么多钱,我得抽空拉着弟兄们好好到你们青远镇吃他两天牛肉包子,要不,我太赔了。”老关神秘地对张大年说:“大年,那事儿你整明白了吗?”张大年不解地问:“什么事儿?”老关说:“你小子别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是县局提拔副局长的事。”年初县局就吵吵着要在内部提拔一名副局长,有关传言很多,张大年和关太明都在人选之列。张大年就说:“这事儿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想提你,你不想,人家也提你,不想提你,想也没用。”又说:“你小子这回看来希望挺大,那几个人我扒拉来扒拉去,各方面条件顶数你最充分。”老关叹了一口气说:“你小子别给我吃宽心丸了,这些年我老关没提起来,主要原因有三点:一是跟小姐睡---上面总换人;二是跟寡妇睡---上面没有人;三是跟媳妇睡---自己人整自己人。”张大年听后笑个前仰后合,说:“老关你太有水平了,就凭你这两句嗑,也得提拔你。”老关一本正经地对张大年说:“兄弟,咱们得结成统一战线,听说马上就要考核了,到时候咱们互相帮助帮助,多美言几句,我看透了,这些年来吃苦最多的是咱们几个,受气最多的也是咱们几个,难兄难弟这个时候不帮助还等待何时?若是咱们几个有一个上去的,替咱们说说话,争争口气,也算是有出头之日了。”张大年点了点头。老关说的是实话,这些年来,基层派出所长没有一个提上去的。
五区一井井下发现爆炸物品,弄得满城风雨,围观看热闹的人把五区一井井口围个人山人海,矿主杨海清急红了眼,赶紧给张大年报案,说是赶快来吧,我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张大年边往五区一井赶边想,这个杨海清出点事儿也好,省得这老小子太不讲究了,欠了人家井下挖煤的矿工好几个月的工资不发,却在商业一条街上兴修一个档次极高的海鲜城,逼得下井的矿工们造反。就在前些日子四、五十名矿工联合起来把县委大楼好个堵,说是县里不帮助解决拖欠他们工资的问题,决不罢休,害得张大年两天两夜没合眼,连抓带摁总算把这伙子闹事的矿工整回来了,调解工作还没个头绪,又出事了。张大年问心急火燎的杨海清什么时候发现的爆炸物品?杨海清说:“爆炸物品倒是没发现,只是在早晨刚交接班的时候在井口发现这个纸条。”张大年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井口有爆炸物品,谁下去,谁没命。显然写字的人故意写成这个奶奶样的,让人家猜不透拿不准。张大年说:“你咋不早报案呢?”杨海清说:“上次那把事儿还没处理明白,惹得县委领导好大火气,再惹一把事儿,还不得把我的井口封了?”杨海清倒出实情。张大年冷冷地说:“你小子还有怕的时候呀?”杨海清说:“我本想自己解决,就当着所有矿工的面,往井口里扔了五千块钱,说,谁要是第一个下去,这钱就归谁了,可是仍无人动,我又往井口里扔了五千块钱,还是没人动,这个时候,风声就传出去了,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心里就没有底了。”杨海清小声说道:“不用说肯定是那帮无恶不作的煤黑子干的,是不是求求市里的武警部队特警来帮助排排险?”张大年瞪了杨海清一眼说:“你还不嫌乱子大呀?”杨海清闭上了嘴。张大年让杨海清把给他挖煤的矿工叫到一块,他与罗青山来回地在这些矿工扫视了一圈,发现有几个矿工的神情跟别的矿工有些不一样,目光有些异样,就偷偷地捅了一下小于,给他指指几个人,说:“你把那几个小子叫到井口的小屋子去。”继后,就和罗青山驱赶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说:”都走吧,都走吧,没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好看的。”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好像没看够,有些不太情愿地慢慢散开了。罗青山和小于很快就把这起案子审出眉目了,这事是那个四十出头叫成天有的矿工挑头干的,井下根本没有什么爆炸物品,只是想报复报复那个拖欠他们工资克扣他们工钱的杨海清。成天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五十来号矿工全是他从村子里带出来的,论年龄他最大,论辈份他最高,拼死拼活干了快一年了,却一分回头钱没见着,咋向父老乡们交待呀,咋见妻儿老小啊?张大年也很同情那些吃人间饭干阴间活的矿工们,两块石头夹块肉,有今天没有明天,容易吗?可那些矿主们却变着法子拖欠他们的工钱,类似这样的事儿在金山地区不足为奇。张大年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成天有,想了半天才说:“老成啊,你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哪能干这样违法的事呐?能不能通过正当渠道解决?”成天有一脸的愁容说:“张所长啊,不瞒你说,正当渠道我们都找遍了, 又是找县委又是请律师的,可到头来不但一分钱没要着还搭进不老少,一枪打两眼,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起这个损招了。”成天有真是一个汉子,说,这事儿跟别人无关,全是他一手策划的,那个纸条也是他写的,要抓要判就抓他一个人吧。张大年又找到五区一井矿主杨海清好个谈,现在的杨海清可不是刚才那个哆哆索索的杨海清了,缓过阳来了,又叫又跳地说:“这一回,我可不能轻饶了这帮胡作非为的盲流子们了,他们可把我折腾毁了,我非跟他们没完不可。”张大年说:“杨老板你也别那么激动,要我看,人家成天有还算是挺文明的,要是把你儿子老婆绑架了,把人家逼激眼了,还不知道惹出什么大祸呢。”“他们敢,明天我就找几个道上的人,非让他们死都不知道咋死的。”张大年就劝说道:“杨海清我可警告你,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能把你拘留了。”就在这时,杨海清在县交通局当局长的哥哥赶来了,从小轿车里跳下来就急切地问:“伤着人了吗?井口被炸的怎么样?还能出煤吗?”当得知这一结果时,不禁暴跳如雷:“还反了他们啦?大年是不是把这帮亡命之徒全都给我抓起来,要是你有难处的话,我现在就给县局的老熊打电话。”张大年忙劝说道:“杨局长,你冷静一下,这件事儿也是事出有因,若是杨海清不拖欠人家的工资,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好好琢磨琢磨吧。”杨海清的哥哥显然对张大年这番话有些不满,说:“大年,你咋变成这样了啦?怎么净替那帮盲流子说话呢?”站在一旁的杨海清也冷嘲热讽地说:“这帮玩艺真他妈的操蛋,就连那帮小姐也都烦的要命,说,跟他们睡了一宿觉,害得她们尿了三天黑尿。”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得捧腹大笑。张大年说:“污辱人格的话咱们就别说了,你们还是冷静冷静再说吧。”跟杨海清这哥俩一唠就是大半宿,到后来,两个人思想总算是有些通了,杨海清的哥哥就有些态度好转地说:“大年,照你的说法,还是把欠人家的工钱给了?”张大年说:“是这个意思,我看只要把工钱给了,这帮矿工肯定都会心甘情愿地给你挖煤,再也不会整事了。”杨海清就有些不情愿地说:“操,把他们的工钱一付了,我们那个海鲜城装修的钱可就没有了。”张大年说:“你那个海鲜城晚装两天也没什么,还是先把工钱给了吧。”这档子事儿,解决的还算是圆满,杨海清在县交通局当局长的哥哥临走时,还挺热情地说:“大年,平时你多看管着海清点,这小子头脑太热,动不动就弄出一些烂事儿,可让我操老心了。”张大年紧着点头说:“放心吧,放心吧,我一定关照好。县局政委和督察大队长魏国来到金山派出所,找张大年谈话,对于前一阶段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说是案子没少破,大事没少做,功劳不小,群众评价也挺高。谈完成绩谈问题,政委就说:“大年,什么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办那些复杂的案子,千万别感情用事,比如说有些经济纠纷的案子,能躲就躲,能推就推,上面三令五审不让咱们插手这类案子,咱们可不能顶风上啊。“张大年觉得政委话里有话,就有些不高兴,不用说,肯定有人背地里整事了,打他的小报告了。带着情绪说:“政委,我怎么跟你说呢?在我们金山派出所,你很难分清什么是经济纠纷,什么是治安案件,打个比方吧,因为拖欠矿工工资而引发的争执,互相打闹起来,人家报案了,咱们能不管吗?”政委说:“管还是得管,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具体实际操作,你把握好就是了。”张大年本想跟魏国打听打听是谁打的小报告,一想,算了吧,还用猜吗?派出所就这十来号人,不用想就知道谁干的了。张大年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照这样干下去,太让人头疼了,他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面总有人用那种眼神盯着他,这个滋味真的一点也不好受。
张大年的小舅子江爱成来了,说是代表他们姚总要请全体干警一顿,姚总还说将来他们焦化厂一旦建成了,打交道的机会更多了,得搞好警企共建,企业的发展,离不开公安机关保驾护航。张大年笑了:“真没看出来,你们那个吃喝玩乐逞英雄的姚总还看得挺远的呢,给他回个话,吃饭的事儿就免了吧。”江爱成说:“你看我都答应人家了,你咋这么不给面子呢?”张大年有些烦,说:“你还跟我磨叨啥?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们这些警察什么人的饭都能吃呀?”江爱成好大不高兴:“你们当警察的多个啥?还不食人间烟火了?”张大年来气了:“去去去,我们还得开会研究案子呢,别在这儿磨牙。那小子的饭不怎么好吃,我怕吃了坏肚子。”没过一会儿江爱萌就打来电话,显然是冲着刚才江爱成请客他不给面子的事来的,江爱萌在电话里叫喊着:“张大年,张大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不是狂大劲了?”张大年光笑不答,江爱萌又接着发火:“瞧瞧你那样,好像天底下就你是好人,好得都美出鼻涕泡了。”张大年就笑呵呵地说:“哎呀,知我张大年者,莫过于爱妻爱萌你啦。”江爱萌哭笑不得:“大年呀,我是把你煮着吃好还是蒸着吃好呢?”开游戏厅的郝老板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地领着上初中的儿子明明到派出所报案来了,说是儿子明明被人家绑架过,张大年不解地问:“什么时候被人绑架的?这不是好好的吗?”郝老板就哆哆索索地说,就在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说是他的儿子明明在他们手里,让他晚上八点钟在一区小废井的矸石堆南边铁架子底下,放上一万块钱,不准报警,否则,就要他儿子的性命。别看郝老板平时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从未惧怕过,打打杀杀绝对是个人物,金山地区没有几个不怕他的,可是这当儿,却大惊失色,妻子连同上了年纪的爹妈一听明明被绑架了,全都大哭小叫,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呀?郝老板也没了主意,坐立不安,他在想,这几年开游戏厅大钱没少挣,肯定有眼红的,再就是那些不太规矩的人物到他游戏厅里扯皮闹事的,郝老板没少出脚出拳收拾人家,得罪的人实在不少,他也想到了报警,可又一想,这个警不能报,一万块钱对于他来说九牛一毛,一旦报警那可就大犯了,这些家伙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若是把人家逼激眼了,明明怕是凶多吉少。郝老板把周围的人仔细地分析了一遍,也没理出到底谁是怀疑对象,脑子里都快成一锅粥了。郝老板思忖着,一万块钱也不算多,权当破财免灾了。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太妥,抛出一万块钱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会不会助长这帮家伙任其下去?莫不如报警,让派出所他们把这伙坏人一网打尽,除掉后患。就在郝老板举棋不定之时,家里的电话又响了,那是一个催促他马上将一万块钱送达到指定地点的电话,电话里还恶狠狠地说,如不照办,我们就对明明不客气了。郝老板不再犹豫,乖乖地把一万块钱送到了一区小废井铁架子底下了。郝老板一点不走样的照办了,放下钱后,连头也没回,就匆匆地走了。谢天谢地,总算是明明好端端地回来了,明明刚刚回到家,电话又响了,说是郝老板还算讲信用,麻烦你再到指定地点送一万块钱,保证以后再不骚扰,否则,当心全家人的性命。这下子郝老板可急了,还没等明明说话,就急匆匆地带着明明报案去了。张大年和罗青山几个人听着听着,觉得这起绑架案子太离奇,明明已经回来了,还敲诈个什么?张大年就问郝老板的儿子明明:“快跟叔叔说,是什么人把你绑架的?一共几个人?”明明顽皮地抱怨说:“都怨我那个不争气的爸爸,今天下午我跟小光和大春打赌,看谁的爸爸机智果敢,临危不惧,可我的爸爸实在不争气了,只打了两个电话就吓破胆了,乖乖地照办。得了,快给我三百块钱,我输了,得请他们的客。”在场的人一听全都松了一口气,郝老板更是脸红一阵子白一阵子,无地自容。张大年气得浑身直打哆索,埋怨道:“郝老板,郝老板,你可丢死人了,亏你还是金山地区一根棍,竟被几个小毛孩子耍得团团转。”郝老板连连说:“大年呀,大年呀,求求你了,千万别把这事传出去,否则,我还咋有脸做人呐?”
张大年突然想到,今天是所里民警小许解除禁闭的日子,急三火四地把司机叫来,一溜烟地往县局赶去,前些日子,县里开展治理校园周边环境专项行动,那些在金山中学周边开网吧的、开游戏厅的人个个都来头不小,谁都是难剃的脑袋,所里专门召开了会议,这事儿不治理真就不行了,好多学生家长反映,这些场所不清理,孩子们就没法安心上学。张大年和干警们仔细分析了那十几家网吧、游戏厅业主社会情况,决定从那个汪自力身上开刀,这小子的姐夫在县宣传部当副部长,也是个主儿,只要把他拿下了,其它业主就好办了。这个专项行动就交给民警小许一手操办了,小许可是个办事认真,敢碰硬的主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在清理汪自力那个网吧时,正值汪自力刚刚与几个狐朋狗友喝完酒,没等小许把话说完,就伸了手,连打带骂的,起初小许还强忍着怒火,没还手,可汪自力却抓鼻子上脸,那几个在网吧当网管的小子们也狗仗人势的动起了手,把小许和两个巡警打得血糊连天,小许是正儿八经的警校毕业生,拳脚功夫不错,实在忍无可忍,就来个自卫还击。这一还击不要紧,乱子大了,汪自力那个在宣传部当副部长的姐夫就指派宣传部、电视台的手下好个曝光,好个添油加醋,这下子可把事情弄大了,上面怪罪下来:严肃查处。要不是张大年据理以争,这一回小许非被开除公安队伍不可。小许委曲求全地被禁闭了一个星期。从禁闭室里把小许接出来时,小许眼圈红了,声泪俱下的说:“所长,这辈子我说啥也不当这个受气的警察了。”说着就递给一个辞职报告。张大年搂着小许说:“小许,别这样,想当年毛主席他老人家在长征时还受过好多委屈呢,你这点事儿算个啥?”小许说:“苦点累点险点,我都不怕,就怕受这窝囊气。”张大年说:“亏你还是个堂堂的男子汉,遇点挫折就堆碎了?”小许又说:“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出台的文件法规净跟咱们警察较劲儿,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怎么折腾咱们警察不犯法,咱们警察若是有半点出格的地方就往死里整。”张大年说:“你小子别想得那么偏激,也多亏了你出这把事儿,那些网吧、游戏厅全都顺利的被清理了,得,别那么悲观,所里的人都等着你回去给你压压惊呢。”小许立刻破涕为笑:“照你这么说,我这一仗打得值,这一回禁闭蹲得值哩。”张大年笑笑说:“功过相抵了。”张大年刚把小许接到所里,就接到报案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矿工报案说:“矿上来了一伙人带着赌博机,在商业一条街上公开赌博,你们管不管?”张大年说:“这事我们管,一定得管,管到底。”说着就把片警小于叫了过来,小于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张大年说,张大年有些火,就说:“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有什么话就说吧。”小于吱吱唔唔起来,原来,带着赌博机公开聚众赌博的不是别人,是县财政局副局长的侄子,这小子神通广大,事先就跟派出所指导员老孔打好招呼了,老孔满口答应。张大年一听就火了,说:“就是天皇老子也不行,小于,你带几个人连人带机器全都给我弄到所里来。”尽管小于心里不痛快但还是领着几个巡警去了。没过一会那几个人被小于带到所里来了,县财政局副局长的侄子开始还挺狂,又要找县局熊局长,又要见派出所指导员老孔,张牙舞爪地叫喊着:“你们现在把我放了还不晚,等过些时候,我看你们怎么收场。”张大年火了:“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这档子事儿犯在我手里了,你就是找联合国秘书长也不好使。”这当儿老孔急火火地不知从哪赶回来了,一听这个结局,忙对张大年说:“大年,你小子太那个了吧,这事儿可是县局的人提前给我打过招呼的。”张大年本想说,我怎么不知道呢?可转念一想,不妥,这样分明是要跟他老孔争权夺势,就改口说:“不知不责怪,既然抓了,咱们也不能立刻就放人,还是审审再说吧。”张大年就把副所长兼110报警服务台台长罗青山他们几个也叫来了,让他们几个全力以赴突审,最好是在几个小时结束战斗。张大年是在想,等那个财大气粗的财政局副局长领着那些头头脑脑来之前,把案情搞利索,让他们有苦说不出,封他们的嘴,堵他们的口。果然不出张大年所料,临近天黑的时候,县财政局副局长和县公安局年副局长一行呼呼拉拉的来了。年副局长压低嗓音小声提醒说:“伙计,你小子这回可摊事了,叫你抓这一把赌不要紧,县财政追加咱们局里三十万元的经费就算是泡汤了,熊局长正大发雷霆呢。我看你怎么收场?”张大年就面露难色地说:“年副局长,让你说说看,人家有人报案,我能不抓吗?若是真就不采取行动,人家捅到上面去,我还不是照样没好果子吃?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是罗青山他们几个办的。”说着,就把罗青山叫来,让罗青山当着几个大小官员的面,把突审的情况说一说,罗青山心领神会,就说:“这伙聚众赌博财伙太胆大妄为了,简直就是变相的抢钱一样,仅仅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弄走了我们金山地区近十万块钱,他们还交待,还在其它五个乡镇搞过类似的赌博活动,总金额达到三十多万。”张大年一看县里来的那几个人都老实了,都不吱声了,便见好就收地说:“这事儿谁也不赖,全怨我不知内情,更怨曲明这小子心眼太直,人家问啥他说啥。不光把这次的事交待了,还把以前的事儿全都交待了。”曲亮就是那个县财政局副局长的侄子。张大年接着又说:“这事儿我本想压下算了,可是影响面太大,金山地区的老百姓没有不知道的,若是这样不了了之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究竟应该怎么办,我也没想好,还是各位领导帮我拿拿主意吧。”这席话不要紧,把在场的人全都弄住了,你瞅我,我看你,谁也没吱一声。末了还是那个财大气粗的县财政局副局长开了腔:“赌博机你们没收吧,人吗,我们领回去,好好教育教育,至于罚款这些事儿,象征性地表示表示就行了吧。”张大年暗暗地骂,真他妈的没有王法了,这号人物怎么能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呢?


十一罗青山真有两下子,经过一番内查外访,把那些沾腥惹事生非的人物,仔细地查访个遍,秀秀老板那起案子终于有了眉目,最大的嫌疑就是那个胡作非为透顶的白矿长。罗青山跟白矿长的司机大亮子关系不错,这小子这些年跟白矿长学得也差不多了,吃喝嫖赌啥事都干,也是白矿长的得力干将。曾犯过几次事儿,罗青山保过他几回,因此有了交情,问起秀秀老板这起案子,大亮子开始一口咬定压根不知道。再后来吱吱唔唔,罗青山一看有门,便借机把大亮子灌个烂醉,大亮子喝过了量,就没有把门的了,一五一十说个透亮。原来,秀秀老板早就跟白矿长有一腿了,白矿长背地里给在市里一个相好花五十来万买套楼房的事儿,不知怎么被秀秀老板知道了,就攀比起来,说,不给四十万,就把他们之间的烂事儿全都抖落出来。白矿长满不在乎地说,现在这点烂事儿算个啥?两厢情愿,愿哪告哪告去。秀秀老板可不是好惹的,白矿长到哪她就跟到哪,四处臭着白矿长,让他一刻也不招消停。把白矿长弄得没招没唠,情急之下,便花钱从外地雇了两个玩命的主儿,把秀秀老板从歌厅里骗出来后,杀了,那两个杀手连夜跑个无影无踪。张大年听后,重重地给了罗青山一拳说:“好小子,真有你的。”罗青山也好得意,像是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一样好神气。之后,张大年又面露难色地说:“不过,白矿长可不白给,这小子上下都有人,弄不好咱们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千万不能莽撞。”罗青山点点头问道:“那怎么办为好?”张大年寻思了一会说:“办法有的是,最好是来个曲线救国,借着别的由子把这小子抓起来,来个突审,快刀斩乱麻,到时候他想反供也来不及了。他就是再有人也无济于事儿。”罗青山好佩服地说:“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真有道。”又说:“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可有谱了,这小子除了玩女人就是玩麻将,到时候咱们趁机抓他一回,来个拔出萝卜带了泥。”“这事你来办吧,对任何人都不能讲,再找两个靠得住的民警当助手,你亲自来办,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张大年叮嘱道。张大年心情好痛快,这些日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天还没黑,早早地回到了家里,这一举动委实让爱人江爱萌和刚刚上初中的儿子小兵吃惊不小,儿子小兵顽皮地逗趣道:“张大所长,你是不是走错门啦?”穿戴很新潮的江爱萌也半是嘲讽半是玩笑地说:“所长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案子发生在咱们家里啦,要不,我们请都请不到。”张大年就咧咧嘴说:“看来我的群众基础太差,再这样下去,怕是有被开除这个家庭的危险了。”江爱萌说:“认罪的态度还可以,那就网开一面,以观后效吧。”儿子小兵说:“错了再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吗!”张大年说:“哎呀,你们这是开批斗会,还是控诉万恶的旧社会呢?”一家人连说带笑,总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钻进被窝里,张大年才发现,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台电脑,样子挺不错,就问哪来的?江爱萌说是二区小立井方老板送来的。“这小子无利不起早,别沾着他,明天给他送回去。”张大年立时把脸拉了下来。“瞧你那样,当官不打送礼的,你给人家送回去算什么事呀?”江爱萌点着他的脑门子数落道。“人家方老板也是有情有意的人,肯定是冲着前些日子把三个盲流子打伤那档子事来的,唯独你在那横着不吐口。只要你高抬贵手,把这事儿平了,人家亏待不了咱们。”江爱萌点拨说。“去去去,我的事你别乱掺和。”江爱萌那张可人的脸就变了形:“哟哟哟,真没看出来,我看你越来越不知道姓啥啦。你说说吧,这个家哪一样不是我江爱萌置办的?找你这个穷警察算是我瞎了眼了。”一阵狂轰乱炸,弄得张大年心里满满的。张大年紧皱起了眉头,说心里话,能找到江爱萌这样既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张大年够幸福的了,江爱萌简直就是阿庆嫂的化身,能力大极了。不过,美中不足,就是贪心太大,动不动就打着张大年的旗号乱许愿,乱掺和,为这事儿,他们两口子没少吵吵。前一阵子二区小立井的方老板,变着法子克扣那些外来挖煤工的工资,那几个穷困潦倒的盲流子就跟方老板好个理论,方老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叫来一帮打手,把那几个盲流子打伤,全都住进了医院。方老板四下活动,想来个不出血把事平了。张大年一听就火了,把方老板好个损:“你小子太不够揍了,不但克扣人家的工钱,还把人家打成重伤,实话告诉你,你就是挖省长的门子,也不好使,也得把人家的住院费交了。”方老板也真行,来个迂回战术,竟把门子挖到了江爱萌的身上。第二天一大早,张大年就来到二区小立井找方老板,方老板是外地人,挺有脑瓜,是在六年前煤炭价格最臭的时候把二区的小立井买下的,接手以后煤价就呼呼地见涨,几年的工夫就发个流油。说起来,张大年还是方老板的恩人哩,想当年方老板刚买下小立井时,有几个地痞子,动不动就讹方老板,今天让他请客,明天让他出血,不从就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威胁,弄得方老板没招没唠。这事儿被张大年知道后,把那几个小子好个收拾,收拾得规规矩矩,再也不敢卡擦方老板了。当时方老板又是请客又是送礼,全都被张大年拒绝了。方老板泪水涟涟地说:“大年兄弟,往后有什么地方求到我的,尽管吱声,我若是不尽全力,那就不是人揍的。”张大年好气愤,真没想到,方老板有了两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变成这奶奶样。方老板点头哈腰地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唯恐侍候不明白。张大年摆摆手说:“跟我打交道别来这套,今天我有点小困难,请你帮帮忙。”方老板也算痛快就说:“大年兄弟,有啥事求到我的,尽管说。”“那好,我现在急需两万块钱。”方老板连眼也没眨一下,就从抽屉里拿出两沓子百元大票,说:“够不够?”张大年顺手写了个收条,上面写道:今收方老板人民币两万元整,用于支付被他打伤的矿工住院费。方老板一看傻眼了,连连说:“大年呀,你可真能整,你可真能整。”张大年还算和气,说:“我代表那三位矿工,感谢你方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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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泸州市警察协会、泸州公安文联

编委主任:易强主编:黄建军本期责编:鄢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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