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万念俱灰之下的2020
戏剧般开始的2020,还是戏剧地结束。
“还是疯了的好,那样我可以不再想到我的不幸。” ——《李尔王》
整个2020年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一种几乎疯癫的气息,在疫情和其连带的巨大的压迫下,我们把精神世界上交给更残酷的现实,有时甚至选择佯装成一种癫狂,在其中我们似乎能摆脱理性的控制,不再思考所谓现实和理想的结界,任由谵妄占据内心。就如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所说,“疯人的兽性使他们免于受到人身上脆弱、不稳定、不健康因素的伤害。”【1】我们用疯癫的状态伪装自己,在现实面前装傻、逃避。
这是我的2020,观影世界中我选择用更大的悲伤冲击现实的压力,和千奇百怪的绝望携手反击我的灵魂。通过认同主角的悲惨境遇达到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救赎。这是我独特的,来自真实世界中的戏剧化体验。
我的2020观影名单(排名不分先后)
《好久不见,武汉》(2020)—— 竹内亮
一个问题如何得到根本有效地解决,取决于我们的反思态度。作为最早承受疫情爆发带来的巨大压力的武汉,微观之下的个体一夜间经历了悲欢离合、分崩离析,在春天的第一丝温暖的微风到来之前,这个城市的千万人,百万个家庭都在度日如年中煎熬,同时还要默默承受来自世界的污名和苛责。这部日本导演视角下的小品式纪录片,努力用轻松的方式讲述一个悲痛的故事,和在其背后流淌的一万种绝望和重生。摒弃口号和主观臆想,给事实一个最好的交代,用镜头勾勒出武汉从封城到解封期间的大起大落。
这是一部还原现实故事的电影,如导演本人所说:
“我的日本朋友对武汉有很多偏见。我是作为住在中国的外国人,作为纪录片的导演,特别想去拍武汉,想给全世界介绍真实的武汉。于是我在微博上募集了可以接受我们拍摄的武汉人,然后一百多个人报名了,最后我们选择了十个人的故事。希望通过这部作品让更多的人了解现在的武汉。”
“如何坠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着落。”
同样是黑白电影,这里的一切划分了世界中所有不幸的疆界。每个人的苦衷,自己的人生线,通过阶层、性别,和社会中的无处不在的权力交织,拼凑出乱象丛生的台湾。配乐堪称完美,静止的画面如同相片,影片中那一尊尚未修缮完成的大佛,贯穿整个故事,最后成为市井中悲剧的起点。无敌讽刺的是,众生一边念佛吃斋,一边罪洒人间。你我都是生活的囚徒,小人物的喜悲时常只在一念之间,平安即使喜乐,然而转眼间命运却四处抛洒荒谬。欲望和权力,赋予你享受的权利,却也在消遣的同时,摧毁你平凡无比的人生。生既是死,死既是生,夹杂其中的竟只是无谓的贪嗔痴。
《基督圣体》(2019)—— 扬 · 科马萨 Jan Komasa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些在宗教与政治上建立起了正统,区别分开了信徒与异教徒的人” —— 齐奥朗 《解体概要》【2】
《凭空而来》(2017)—— 法提赫 · 阿金 Faith Akin
在德国,种族问题一直存在。这部电影以一个以种族为背景的爆炸案为引子,讲述了一个多民族融合家庭在法律未能到达的彼岸是如何通过复仇从失去家人的泥沼中解脱的。隐藏在影片背后的,是遍布在各个少数族裔社群中的种族问题,是民族之间的仇恨和矛盾,是极右翼中所谓民族情怀高涨到要逐出一切“非正统血统本国人”的种族主义者在多民族国家中对少数族裔敌意和仇视。新纳粹的崛起,无疑给此片提供了一个最有说服力的现实基础,正如片中结尾的一行字所说,“地下国组织曾杀害过9名有移民背景的德国公民和一名警察,并且实施多起连环爆炸袭击,而这些受害者都是因为不具有 ‘正统德国血统’ 而惨死于他们手下”。女主角在痛失家人之后,在法律机制理性严苛和被告辩护人几番诡辩之后,她并没有因为其受害者的身份和仅有的证据达到给凶手定罪的目的。巨大的哀痛导致女主最后选择通过私人的复仇来结束这一切,使得整部影片到此为止陷入巨大的道德困境:以暴制暴带来的自我解脱,已经超过所谓理性思考的范畴,面对失去家人的巨大打击和正义的冷漠,她只能选择走上用暴力解决一切的道路。然而,这也引起人们思考,以暴制暴如果来自道德占据制高点的一方,那它是否属于正义的范围?
《温蒂尼》(2020)—— 克里斯蒂安 · 佩措尔德 Christian Petzold
柏林学派导演佩措尔德将神话中的水精灵Undine嵌入女主的身份之中,在她的爱人背叛她选择离开的时候,女主角无法忘怀,却无法逃脱神话的诅咒,必须将其背叛的前男友溺死,才能渡过一劫。然而女主无法摆脱感情的束缚,最终强行离开了前男友继而找到了下一个相恋的人,可诅咒无法被消除,因为女主并没有履行她的诺言,所以被溺死的诅咒降临在了这个男友身上。
这一系列故事,在导演无比细腻和温柔的镜头语言之下,被赋予了一层在城市中对人与人之间情感流动的新的理解,像水精灵本身的定义,被遗憾所浸入的生活,无法在现实意义上获得解脱,所以选择在水里重生。而水的特性,同时具备温柔和锋利,汹涌和细流,给予角色最大可能的塑造空间。这宛如在感性和理性的交锋之下,在失去与重获旧爱的瞬间,女主角最终选择给男友最大的自由。
2021年见!
注脚:
米歇尔 • 福柯《疯癫与文明》,2012,p. 72
齐奥朗 《解体概要》,2010,p.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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