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南方人，北方人更善于“裸体社交”

作者 | 凯娃子 陈奕璇

插图 | 网络

编辑 | 凯娃子

这几日，正值高考志愿填报的拉锯战，网上各类《高校志愿填报指南》四处横飞，“同样的分数，填好了你就能在北京三里屯跳街舞，填坏了你只能到某城乡结合部蹦野迪”……

诸如此类的毒鸡汤，无疑给那些苦于填志愿的学生胸口再崩了一枪。

然而，未来总是突变的，把握好现实生活方为可靠，比如你考虑过洗澡这种现实的问题了吗？针对万千即将踏入高校的南方考生，仅有一个忠告：填报北方高校的时候，请先憧憬一下走进大澡堂时，自己周围一群群赤裸的身体。

知乎上有关北方澡堂的问题

北方“开诚布公”的澡堂文化让不少南方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在北方高校，确实有不少南方学生因为“身体羞羞”，硬是在大夏天憋了一礼拜不愿去澡堂，最后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冲了进去，只见水汽氤氲，肉色一片，顿时又穿上衣服扭头就走。更有甚者在澡堂洗澡的时候就穿上内裤洗。

于是，澡堂文化就被冠以“勇敢者的尝试”，让不少南方人望而生畏。

1

北京澡堂：老人们吹牛的圣地

沐浴，北方人多称洗澡，广东人谓冲凉，上海人称汏(音da)浴。旧时，人们由于居住条件的限制，在家里不方便洗澡，只好去大澡堂里泡澡。

说起全国的澡堂文化，北京丰台南苑的“双兴堂”，称得上是澡堂界的领袖。

在双兴堂新春联欢会上，澡友披着浴巾唱歌

位于南苑拆迁区的双兴堂已有百年历史，澡堂由满清镶黄旗子弟王双奎在1916年建立，新中国成立后“双兴堂”更名为“南苑浴池”。澡堂文化是老北京重要的风俗文化，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起侃大山、下象棋、喝茶抽烟。

不过创始人王双奎万万没想到，当初他为了解决生计开的双兴堂，日后会成为了北京乃至全国出名的澡堂子。

双兴堂至今仍保持着大池子、大床铺的格局，澡堂两侧是24个躺箱，中式天窗。墙上挂着曾以此背景拍摄的电影《洗澡》剧照：1999 年电影《洗澡》获得多项大奖而一炮而红，作为电影拍摄地点的双兴堂曾红极一时。

双兴堂澡堂的内部结构

根据澡友们的说法，双兴堂聚集着“三教九流”的人物：有退休的老首长，有蹬三轮的车夫，有媒体的老编辑。

在越来越注意卫生的现代洗浴中心，躺箱是北京老澡堂区别于其他浴池的标志性物件。虽然就是几块木板搭接而成，但澡友们就是冲着这几块木板而来。澡友们最要紧的项目都要在这上面进行，拔火罐，刮痧，品茶，下象棋，侃大山（聊天，长时间没完没了地说一些琐碎的话）。

电影《洗澡》剧照，讲述了北京澡堂衰落的故事

当然老北京的澡堂子也分三六九等，最高档的是头等官堂，是为那些大官、富商们服务的，澡盆、卫生、服务都是一流的，有钱人不仅在这里洗澡，还在这里睡觉、吃点心、喝茶、打麻将。

次一等的是普通官堂，每位三角至一元。比较著名的澡堂子有位于珠市口西大街的清华池、位于王府井八面槽的清华园等。

再次一点的是“盆塘”，盆塘是单间雅座，客人低级别的公务人员，妇女们也经常带着孩子来洗盆塘。单间内设两个搪瓷浴盆，外设躺椅、茶具，设施也很齐全，不过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多的时间腻在这里吃喝玩乐，能舒舒服服洗个澡就是很大享受了。

泡完澡的人们一起喝酒唠嗑

最低级别的澡堂叫做“散座”，也叫“池塘”，光顾于此的多是卖大力的劳动者，泡在一个大水池子里洗掉一身浑水，也算是一天最大的消遣了。

双兴堂澡堂，时常坐在两侧躺箱上的老爷子们，分成两大阵营对垒。充斥这个房间的话题包括朝鲜是否该有核武器，养老金的增长率多块……

“在这里，就是要吐沫横飞地说古论今，这就是澡堂文化”，这状态，已经在这持续了一百多年。

这种旧时澡堂，作为城市传统活动空间，给百姓尤其是老年人提供宣泄情绪、发表社会意见的空间，排解他们的孤独闲郁。

2

澡堂社交：下饭店不如去澡堂

在年轻人看来，澡堂子不过是像北京、东北这些地区的寒季产物：天冷了大家自然想攒在一起洗澡，水雾弥漫、人头攒动才显得热气腾腾。

其实南方一些工厂和老居民区也有很多澡堂，像五六十年出生的人，当年姑娘小伙们下班后，各会结伴去澡堂洗澡，嘻嘻哈哈，甚是欢乐。只是后来淋浴头和天然气渐渐普及，人们才从公共澡堂走向私人浴室。

比如，在上海，他们把沐浴的公共场所称作“混堂”，早年的公共浴室管理不当，很多人混杂合用一池，自早到晚水不更换，池水混浊油腻之景可想而知。

旧上海人们在混堂里泡澡

旧上海流行一句扬州老话叫作：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意思是说一些闲人早上在茶楼吃茶，茶水灌满肚子，成了“皮包水”。晚上到混堂，泡在浴池里逍遥自在，又成了“水包皮”。

民国时期上海有沐浴剃头迎接农历新年的传统，每年腊月二十至除夕夜，是上海混堂生意旺发之时：大澡堂设一清一波两个大池的浴室，堂口有捶背、扦脚、推拿、剃头、擦皮鞋等服务，还有人托盘出售生梨、青橄榄、莲心汤等爽口小食，好一派过新年的气象。

旧上海还有人喜欢赶洗“头场浴”，有的客人买通浴工，抢在浴室营业前，大池谷水清澈见底，一股脑扎进浴池，清清爽爽一洗为快。据说这是有人去面馆吃头汤面后得到的启发。

在南方，现在家家有热水器，人们更喜欢在家里洗，澡堂生意冷清了许多，很多澡堂都关门了。

北方一体化的现代澡堂

但北方的澡堂文化依然经久不衰，比如高校的浴室和东北澡堂子。如今东北人常常拖家带口去澡堂，其实有着一定的历史基础。改革开放前期，北方（尤其辽吉黑）一直以劳动密集型产业工业为主导产业，为了安置大量工人，产生了员工宿舍，员工食堂，员工澡堂以及热水房，一切都本着“利润最大化”的原则。

因此，澡堂的形式被流传下来，北方的澡堂没有隔段，也没有单间，因为早期的集体生活，澡堂除了清理个人卫生以外，还被赋予了社交属性。

就像一群人去饭店，不一定是都饿了，很可能是为了谈生意。你去澡堂洗澡，不一定是因为身体不干净。

3

上有天堂，下有澡堂苏杭

我国澡堂文化的真正兴起，已经是宋朝时期的事了。当年叫“浴肆”或“香水塘”。南宋的《都城纪胜》和《梦梁录》都有记载，如此说来，似乎杭州倒很有可能是澡堂子的发源地。

苏东坡在扬州做太守的时候就很喜欢去澡堂搓澡，他有首如梦令曾写到“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擦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翻译成现代汉语，大致就是说：搓澡师傅您轻一点吧轻一点，我身上没有那么多泥的！

中国古人们的泡澡方式

当然在宋朝之前，中国也有着悠久的沐浴史，不过当年沐浴是皇室贵族的至尊体验罢了，并没发展到“公共浴室，全民皆欢”的地步。

在古人看来，洗澡应有节制。而古代一些帝王恰恰反其道而行之，把拥有良好的沐浴条件当作宣淫夸侈，炫耀政绩的资本。像秦始皇的咸阳宫就建有御用的高级浴室、室内有浴池、取暖的壁炉、大型地漏及排水管道等，此外宫中还建有供妃嫔使用的大浴室。

唐代的宫廷浴室相当豪华，特别是唐玄宗时修建的华清宫，内有一系列皇家天然温泉浴室，素有“汤殿”之称。1982年以来，考古工作者陆续发掘了华清池遗址，其中包括皇帝专用的御汤“九龙殿”、杨贵妃专用的“贵妃池”以及供来此避寒的文武百官使用的“星辰汤”。

唐代华清宫皇室的澡池

白居易诗中，写杨贵妃是“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短短十四字，道尽唐朝澡堂奢侈。

4

日本男女混浴VS土耳其大理石浴

中国的澡堂文化是地域文化也是历史文化，对于在澡堂穿内裤洗澡的南方人尚不能说他们矫情，人最初的羞耻心来自身体，也就是隐私感。

不过在邻国日本，澡堂洗浴倒是件很正常的事，他们甚至有男女混浴的澡堂。

在日本，澡堂被称为“钱汤”，意为收费的热水。宫崎骏《千与千寻》里的汤婆婆就是开澡堂的，那个充满神怪的故事发生在“油屋”，也就是公共浴池里。这个浴池只有神灵能够使用，带有洗涤身心、净化灵魂的宗教意味。

事实上，日本的“钱汤”本就是从寺院的斋戒沐浴发展而来的。

既然洗澡在日本如此圣洁，那为何还会出现男女混浴，这场景想想就令人面红心跳，忍不住闭眼说几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日本的男女混浴文化

日本江户时代的公共浴室都是男女混浴，明治时期受西方文明影响后才逐渐禁止，这个风俗现在还是有所保留的，坐澡堂里收费那人就能同时看到男女脱衣服的地方，可谓是阅尽千帆深藏功与名的职业（大误）。

然而日本人似乎不会因为看到裸体而害羞。在日本人看来性是神圣的，裸体是人最本来的状态，不需要感到害羞。

美国人鲁思·本尼迪克特在《菊与刀》里说，真正让日本人感到羞耻的是给别人增添麻烦，从群体中被驱逐出来和被别人抛弃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们对裸体见怪不怪，不觉得羞耻。

日本的澡堂多称为“钱汤”

日本温泉多，气候湿润，容易感到湿腻，所以日本人爱洗澡。他们将去澡堂称为“裸体社交”，澡堂是他们返璞归真的地方，生意人甚至格外青睐这里，衣服都脱光了，还能不坦诚吗。一边搓背一边说，“王总，这生意您看成吗”，也是够刺激的。

在大洋彼岸的土耳其，可谓是沐浴圈的鼻祖，其沐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代，或许是由于气候炎热的原因，古罗马人非常喜欢洗澡，据说他们一生中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浴池中度过的。

土耳其人躺在大理石上，享受大理石浴

也许是因为信奉伊斯兰教的缘故，土耳其人非常重视身体的清洁。

伊斯兰教规定，穆斯林在做礼拜之前要净身，而净身又有大净、小净之分：大净是从头到脚、从里至外都要清洗得干干净净；小净则是要洗头发、洗脸、洗嘴、洗脖子、洗手等等。

一个穆斯林一天要做五次礼拜，因此，土耳其人也就与浴室结下了不解之缘。到了17 世纪的时候，单在君士坦丁堡一城，就有168 个大大小小的浴室。

回头看亚洲，伊朗也有公共浴池，并且有人搓澡

如今的土耳其浴室传承了使用电力或者其他现代科技方式加热中央的大理石。

在洗澡时，顾客先用水槽里的热水把身子打湿，然后躺在热乎乎的大理石平台上。负责搓身子的服务员会手戴一个毛巾制的薄手套，一边按摩，一边慢慢擦顾客的身子，直到把顾客身上所有的污垢都给搓出来为止。因此很多人称它为“大理石沐浴”。

湿桑拿浴其实是从土耳其传入中国，因而也被称为土耳其浴。

洗澡就跟喝酒一样，不一定饿了才下馆子，不一定脏了才去泡澡。很多时候，是为了谈生意，为了社交。

下次应酬之时，你大可以叫上顾客：走，兄弟！有笔生意咱去澡堂子聊一聊。顺便告诉他，“洗澡”才是未来流行的应酬方式。

参考文献：

1、杜海怀. 浅谈日本澡堂文化[J]. 牡丹江大学学报，2009，第11期.

2、黄劲. 从澡堂文化看日本人的国民性[J]. 才智，2016，第9期.

3、赵文珍. 《千与千寻》中蕴含的日本传统文化[J]. 宿州学院学报,2011，第3期.

4、殷伟，任玫. 宋元文人沐浴乐[J]. 出版参考，2007，第3期.

5、陈昆. 北京最后的老澡堂[N]. 中国经济导报,2011-04-07(B07).

6、那父. 澡堂史话[J]. 农村.农业.农民(B版),2008,(02):60-61.

7、王烁. 那些有趣的澡堂文化[J]. 世界文化,2014,(08):58-59.

点击文字链接，可查看以往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