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魅影：要证明列宁是“天才”，拢共分几步？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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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守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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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列宁大脑的研究所取得的结果，根据一系列设计大脑外部形体的特征——脑沟和脑回，使我们有权说，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的大脑具有异常高级的组织结构。”

——加里宁就大脑研究对列宁大脑的研究结果给斯大林的报告（1936年5月27日）

几千年来，人类都在使用各种方法保存遗体，希望让其免于腐烂，但是直到今天，没有任何一个方法能与俄罗斯人保存列宁遗体的实验相提并论。

◎ 古埃及人的保存尸体的方法极为复杂

几代苏/俄科学家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来微调保存技术，让列宁遗体的外观、触感以及灵活性得以保存。

◎ 列宁墓中的列宁遗体

◎ 红场上的列宁墓

然而，在这座混杂了居鲁士大帝陵墓、玛雅神庙、埃及金字塔风格的列宁陵墓中保存的列宁遗体，却并不是完整的。这位革命导师的大脑，以31000片切片的形式，保存于莫斯科的神经病学研究所中。

为什么要把他的大脑以切片的形式单独存放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涉及到一个延续了数十年的，对列宁大脑的研究计划。

研究列宁大脑的原因之一，就是其本人给周围人留下极为聪明的印象。

例如，列宁的同事亚历山大·史利希特（Alexander Schlichter ）回忆说：“列宁能在一个小时内就写完一篇占据整个报纸版面的文章”；列宁的同学则认为他就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并写道列宁具有“杰出的能力、非凡的记忆力、永不满足的科学好奇心和不寻常的生产力”。

然而，即便如此聪明的列宁，也无法预知自己的结局。

1921年下半年，列宁开始经常头痛、听觉过敏，还伴随着失眠等神经问题，到了1922年5月，列宁第一次中风，并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12月再次中风，第二年3月第三次中风。

◎ 中风之后坐在轮椅上的列宁

连续三次中风，严重摧毁了他的身体健康，1924年1月21日，他再次昏迷，并于当天去世，当天的尸检历时四个多小时，给出的死因是脑溢血。

列宁去世之后，遗体如何处理，便成了布党高层讨论的焦点。

在当时存在着两种处理方法，一种是按照俄罗斯习惯，或者说，按照东正教教规，保存遗体，这也是斯大林的意见；另一种认为保存遗体不符合唯物主义，主张埋葬，而用出版他生前的著作等等方式，来纪念这位领袖。

最后，经过两个月的争吵，主张保存遗体的占了上风，值得一提的是，反对保存遗体，主张埋葬的一派有托洛茨基、布哈林、加米涅夫以及列宁的亲属。

在给列宁的躯体做防腐处理的时候，内脏和大脑等器官都被摘除，这就出现了对列宁大脑进行研究的问题，因为苏联的领导与科学家们也想一探这颗天才大脑的究竟，进而就能从细胞构造等微观层面来论证——列宁是个天才。

就在此时，这颗天才大脑也吸引了一位外国人的兴趣，此人名叫奥斯卡·福格特（Oskar Vogt），是柏林大学神经生理学研究所的所长。鉴于自身在神经神经生物学方面的不足，列宁研究所邀请奥斯卡·福格特来帮助研究。

◎ 福格特教授

1925年2月17日，福格特来到列宁研究所与苏联科学家们开会，列宁研究所提出一些问题请与会者发表意见，其中一个问题就是：细胞构造能否对列宁的天才提供物质上的论证？

福格特教授和全体与会者一致发表了肯定的意见，并说初步研究的结果已经表明细胞构造的特殊性，但不能局限于单次的观察，随着染色技术和科学的发展，需要重复研究新的切片，同时还要把这些切片与其他人的大脑切片进行比较研究。

除此之外，福格特教授还强调了在柏林进行研究的必要性，因为柏林拥有完善的设备和经验丰富的人员，在莫斯科很难尽快对标本进行妥当的处理。

但布党高层拒绝了将列宁大脑送去柏林研究的建议，决定在国内由列宁研究所来研究列宁的大脑，福格特被允许进入苏联来帮助研究，并且派遣年轻的科学家去福格特处进修。

在福格特的监督下，列宁大脑最终被切成了30953片用于研究，而爱因斯坦的大脑仅仅被分成了数百片。

◎ 别赫捷列夫

1927年，巴甫洛夫的对手，神经病学家，弗拉基米尔·别赫捷列夫提出了一个惊悚的建议：他建议效仿安葬了众多名人的巴黎先贤祠（其法语是万神殿的意思），也建立一所未来会纪念诸多苏联名人的万神殿，只不过和保存骨灰的先贤祠不一样，别赫捷列夫构想的是一座大脑万神殿，这里将会保存着苏联杰出人物的大脑，其中也包括列宁，并且这里会成为布尔什维克的科学圣殿。

别赫捷列夫的构想部分实现了，不过不是在他位于列宁格勒的研究所，而是在沃格特的位于莫斯科的研究所，玻璃柜中展示了数位苏联杰出人物的大脑，但这些大脑只是复制的模型而已，正品被锁在实验室中，等待着进一步被研究。

◎ 莫斯科大脑研究所的建筑本体，前身是一座教堂，十月革命后被没收充公

1928年，莫斯科的研究所升级为了大脑研究所（其后身便是前文提到的莫斯科神经病学研究所），它仍然负责收集新的天才大脑标本，但已经和别赫捷列夫关系不大了。

1927年12月23日，别赫捷列夫来到克里姆林宫为斯大林做检查，三小时之后，他走出了克里姆林宫，然后对同事说：“我刚刚检查了一个手又短又干的偏执狂患者”，次日，他便死于食物中毒，他的大脑也被取出用于解剖研究，并且在斯大林时期，其名字被从教科书上删除。

大脑研究所收集大脑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将其他人的大脑与列宁的大脑相比较，以此来发现列宁的大脑有何与众不同之处。因此除了自愿捐献者之外，该研究所为了收集大脑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马雅可夫斯基（1893年7月19日——1930年4月14日），苏联诗人、剧作家，代表作长诗《列宁》从正面描写列宁的光辉一生，描写群众对列宁的深厚感情。

1930年4月14日，俄罗斯诗人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在莫斯科的公寓里自杀，当听到这一消息时，马雅可夫斯基的朋友们纷纷来到其住处，当他们在客厅里坐着的时候，马雅可夫斯基的遗体所在的卧室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医生端着一个脸盆出来了，显然这位医生先来一步并封锁了现场。

而脸盆里装着的正是马雅可夫斯基的大脑。

这名医生告诉马雅可夫斯基的朋友们，这颗大脑异常的重，然后便乘上汽车扬长而去回到大脑研究所。

事实上，这座大脑研究所更像是苏联“天才”脑子博物馆，这里面除列宁，马雅克夫斯基外，还有加里宁、基洛夫、古比雪夫以及克鲁普斯卡娅（列宁夫人）；在理论家方面有卢那察尔斯基；在文学家方面有高尔基；在科学家方面有齐奥尔科夫斯基、米丘林、巴甫洛夫等。

这种收集“天才”脑子的工作一直延续到苏联解体。值得一提的是，斯大林逝世后，他的脑子也被送到了这个研究所。

◎ 慈父的大脑也值得研上一究

回到对列宁大脑的研究上。

从1927年下半年开始，福格特开始了对列宁大脑的研究，他发现，在大脑皮质的第三层、这一层的最深部位以及许多皮质区有巨大的锥形细胞，这样巨大的体积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当时认为，锥形细胞是联想细胞，能把刺激传到皮质的另一区去。

福格特解释说，正如强健发达的肌肉是大力士的象征一样，也可以把列宁看作是联想活动的大力士。这些巨大的细胞解释了列宁的异常迅速的反应能力和异常敏捷的思维结构，也解释了他的思维的丰富内容，换言之，即他对世界的非凡理解。

福格特的研究表明，列宁的个性能够通过细胞结构的角度来研究，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进行更细致的深入研究，并且通过和其他人的大脑的比较研究，来确定列宁的大脑有何特点。

然而不知为何，福格特教授1928年之后便不去莫斯科的大脑研究所了，并且走之前还顺走了一片列宁大脑的切片回柏林，在讲课和发表的文章中广泛的使用这一切片的幻灯片，与此同时，德国科学界有人反对福格特的观点，认为福格特所发现的大锥体细胞弱智者也有，奇怪的是，福格特并没有驳斥这种观点。

这自然让苏联方面勃然大怒，为此，1932年1月10日，苏联文化宣传部部长斯捷茨基向斯大林作报告，认为应该去派人去柏林取回列宁的大脑切片，结束“资产阶级教授们掌握这些标本所玩弄的卑鄙技俩”，福格特与苏联妥协了，同意继续担任大脑研究所的所长，并继续帮助研究列宁的大脑。

◎ 加里宁

1936年5月27日，经过10多年的艰苦研究，对列宁脑子的研究已经结束，加里宁向领导层送上了大脑研究所的研究结果，报告中说：

“根据一系列设计大脑外部形体的特征——脑沟和脑回，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的大脑具有异常高级的组织结构，而这些结构特征涉及到一些特别高级的功能——精神集中、注意力、言语过程、认知和行动过程联系在一起，换言之，与高级神经活动的特别高级的功能联系在一起。上述特征的确认，是把列宁的大脑与一系列中等水平的以及在某一方面杰出的人物的大脑进行比较的结果（尤其上额叶部分的盘旋程度比卢那察尔斯基、米丘林和马雅克夫斯基要多）。”

该报告紧接着列举了数个能够证明列宁大脑在结构上更加高级的例子，最后得出“严谨”的结论：列宁的大脑确实拥有高级的组织，在功能上处于非常高的水平。

在那个颅相学大行其道的年代，苏联从生理层面论证列宁是一位天才的努力得到了成功。

该报告还指出，得益于对列宁大脑的研究，苏联不仅培养了一批高水平的专家，并且让苏联对大脑的研究水平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回赢麻了。

苏联解体后，对列宁大脑的研究还在继续，不过随着脑科学的发展，试图从大脑结构上证明一个人“智力更高”已经被学术界公认是荒谬的笑话。

而且，苏联时代的末任大脑研究所所长欧列格·阿德里安诺夫（Oleg  Adrianov）在苏联解体后发表了对列宁大脑的研究结果：“他的大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有个大前额叶并且有一堆特别巨大的锥体细胞。”同时他对于斯大林的大脑更是不屑一顾：“什么信息也没提供，甚至还不如聋哑人的大脑”。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人对大脑的兴趣似乎还未完全消退，列宁的大脑依旧被紧锁在大脑研究所中，就像红色警戒2尤里的复仇盟军结局线里，被永远囚禁在心灵枷锁中的尤里一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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