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的纹身传统为何被“打入冷宫”？ | 循迹晓讲

◎ 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 作者：谢承汇

◎ 润色：马戏团长

◎ 编辑：马戏团长

◎ 全文约3000字 阅读需要10分钟

◎ 本文首发于【循迹晓讲】公众号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前两天有个新闻，说是中国足协出了个规定，禁止国家队和23岁以下国家队招募那些有纹身的球员，如果有纹身了，最好能盖上或者洗了。这是继足协“抽签定排名”“禁止球员留洋”“头球算两进球”之后最奇葩的规定。

◎ 截图源于网络

笔者对此事就一句评价：有心思管纹身还不如抓抓训练。

不过，在这个规定里，足协特意提出来纹身这件事，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纹身”在普通人心里的地位。

但是，纹身文化在咱们国家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甚至一度成为社会主流文化。老祖宗要是看到后人对纹身有这么强烈的偏见，棺材板是肯定压不住了。

纹身最早见于商周时期。早在《礼记》中，就有纹身的记录。“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说是东夷们喜欢把头发散着，身上纹着各种花纹，还不把东西烤熟了再吃。

◎ 截图源于网络

此外，《战国策·赵策》中也有“披发、纹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史记》里也有关于纹身的记录。根据《史记》记载，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姬）历之兄出。季（姬）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姬）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同用，以避季（姬）历。”

商末期，有个地方政权的国王，想把王位传给小儿子，这个小儿子上面还有俩哥哥，按理说这么传位不太合理。但这小儿子确实能力比那俩哥哥强不少，而且这么做还有一层原因，这个小儿子的儿子从小就能力出众，是个治理国家的材料。这么传位也有隔辈儿指定接班人的意思。

那俩哥哥也明白老爸的用意，也没有反对，支持三弟继位。为表示自己没有觊觎王位的野心，这俩人还自我发配，跑到了蛮荒之地，还怕弟弟不放心，把自己的头发剃了，并且学当地人，在自己身上纹身，表示这辈子也不回中原地区了。

这个三弟叫姬历，他有个好儿子叫姬昌，也就是周文王，纹身那哥俩是周文王的大爷。

◎ 在一些反映上古先民的影视剧中，部落中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带有纹身

◎ 无独有偶，在梅尔吉布森的电影《启示》中，南美洲的原住民们的纹身

这个故事也说明，早在上古时期，在这片土地上，不少民族就把纹身当成一种文化象征。这些民族把纹身当成一种图腾崇拜，纹身内容往往是把自己部落的图腾纹在身上。比如说，你们部落图腾是老虎，身上就纹个老虎。图腾要是小猪佩奇，身上就纹个吹风机。

这些地区在当年，并不属于中原王朝的管辖范围，那的人也被成为戎狄蛮夷，他们纹身也被认为是一种野蛮的象征，中原人对此嗤之以鼻，甚至还把纹身当成一种惩罚方式，这种刑罚叫黥刑，也叫墨刑。

◎ 让人社死的一种刑罚

根据《周礼·司刑》的记录：“墨，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言刻额为疮，以墨窒疮孔，令变色也”。就是罪犯的脸上刺字，伤害不高，侮辱性很强的一种刑罚。虽然这种“纹身”并不是用细针去纹，而是真用刀划脸，但是比起什么削鼻子、切手切脚、砍XX（宫刑），还是比较轻松的一种刑罚。

黥刑这种刑罚一直持续到清朝后期才停止，清朝光绪皇帝，下令废除黥刑，这种刑罚才算终止。黥刑是黥刑，纹身是纹身，这俩东西不一样。黥刑是被动的，纹身是我主动的。

不过中原文明一直不太接受这种文化，所以很长时间里，纹身规模并不很大，也没有太多代表。随着时间的发展，尤其是民族之间交流的增加，民风越来越开放。

尤其是到了唐宋时期，纹身已经非常流行了。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个狂热粉丝叫葛青，他就在脖子以下纹了30多首白居易的诗词。还给诗词注释，配图。他出门毫不避讳，经常赤裸上半身，给人展示自己的大作，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 随着和外来文化的交融，纹身逐渐成为一种时尚

除此之外，唐代民间还有这么个故事，说是一个京城的富商，特别喜欢纹身，还专门给自己设计了一个纹身。在胳膊上纹了一条巨蟒，蟒嘴在虎口位置，随着自己手的张开握拳，蟒嘴一开一合，栩栩如生。

除了他们俩，唐朝还有一位著名的“愤青”，看不起官老爷的做派，在身上纹了一些内容，以示心肠。这个人叫张幹，他在左臂纹"生不怕京兆尹"，右臂纹"死不畏阎罗王"，充分表达了对官府的轻蔑。当然，后来他的下场也比较悲剧，被官老爷弄死了。

到了宋朝，纹身更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水浒传》里就有这么一段，当年浪子燕青下山打擂台，跟擎天柱仁源摔跤。燕青脱一光膀子上擂台，围观群众看见他那一身纹身，当时就喝彩叫好了。

◎ 燕青的纹身深得李师师的喜爱

还是燕青的事儿，当初他私会李师师，也因为一身纹身得到李师师的喜爱，最后还私奔了。那您琢磨，宋朝时期，要是老百姓一见纹身都跟见瘟神似的，李师师敢跟燕青私奔么？给他俩胆也不行啊。

◎ 日本浮世绘中的九纹龙史进

◎ 高太尉在快退休的时候，对自己的一生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他说道：“到了汴梁我干了这十几年也没有什么别的，大概三件事。一个，确立了与金国和平共处的关系。第二个，拥立端王继承大统。第三个，就是一石二鸟，让宋江和方腊斗了个两败俱伤。如果说还有一点成绩，就是球队一律不得纹身，这个对大宋蹴鞠事业的命运有很大的关系。做了一些微小的贡献，谢谢大家。”

除了燕青，水泊梁山上还有不少纹身达人。像是九纹龙史进，人家上山之前可是史家庄少庄主，满身纹了九条飞龙。还有渭州经略府提辖鲁智深，之所以叫花和尚，也是因为他一身都是纹的“花儿”

除了小说演义之外，正史中也有不少纹身的记录。宋朝民间有不少纹身机构，这些机构叫“锦体社”，纹身方法也跟现在很像了。

你去了可以选择他们纹身的样版，也可以自己设计，或者让纹身师根据你的要求帮你设计。也是先用细针走一遍线，然后再完善细节，之后一步稍微痛苦一点儿，趁着针眼还没愈合，赶紧把血挤出来，之后用颜料上色。也就是那年代没有现代纹身枪，要不整个过程跟今天就没啥区别了。

每年这些锦体社还要组织纹身比赛，纹身师把自己的作品带到现场，让游客投票，那会儿没照片，肯定得带模特过去。那场面是盛况空前，有看纹身的也有看模特的。

总而言之，宋朝就是纹身的春天，不过这个春天太短暂了。

◎ 朱元璋：朕吃饱了，闲不住，什么都想管一管

到了明朝，朱元璋登基坐殿。在他眼里，纹身就相当于一辈子只穿一条内裤，估计是勾起童年阴影了。下令禁止纹身，已经有纹身的也要立刻销毁，要不然就有性命之忧。老朱这哥们童年阴影太多，跟纹身一起禁止的还有吃人参、海外贸易、宰相和蹴鞠。

事实上，自从明朝之后，纹身确实也就不再流行了。除了朱元璋下令禁止以外，程朱理学的深入人心，社会封闭，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老百姓普遍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一毫厘是为不孝。明朝之前，士大夫讲个排场喝个酒都很正常。程朱理学兴盛之后，喝酒都被认为是存人欲的做法，应该被限制，更别说纹身了。

到了上世纪中后期，随着这片土地再次打开国门，来自外界的文化气息传入。首先进入大众眼中的，是香港文化。香港文化中，电影是他们最具代表性的产品。正好赶上80年代国产电影的空窗期，欧美电影也没有太过强势的进入。

香港电影成了那个时期年轻人最喜爱的艺术形式。像是家喻户晓的“小马哥”、倩女幽魂、郭靖、黄飞鸿等形象简直跟香港演员画了等号。香港电影开始流行。

◎ 在录像厅的年代，《古惑仔》等黑帮电影着实影响了一批少年

到了90年代，随着《古惑仔》的传入，人们惊讶的发现，原来不良少年都是有纹身的，加上电影中，这帮不良少年确实太不良了，以至于官方都会出面抨击这部电影。纹身也跟着这部电影一起，成为社会边缘文化。直到今天，这种影响依旧存在。

纹身这东西，一开始仅仅是个象征，是一种图腾崇拜的产物，到后来跟中原文明相结合，历史上还有一段高光时刻。至于犯人刺字，那也只是旧社会的一种肉刑，早该被扔进历史的垃圾桶了。

纹身压根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而且可以说，纹身是否流行，跟社会的开放程度是有关系的。唐宋时期的包容开化，民间就流行纹身。到了明清时期，社会封闭传统，纹身也就成了见不得光的事儿。

最后想跟中国足协隔空喊个话，当年淳于越劝诫秦始皇“事不师古而长久者，未尝闻也”。今天我劝你们“事不开放而进步者，未尝闻也”。

▲长按识别图中二维码，即可报名参加本次活动

（END）

——点击“阅读原文”即可获取更多精彩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