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万次郎：一个日本“带路党”的奇幻漂流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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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马戏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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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很多人而言，中国和日本表面上有很多相似性。这两个国家过去都是闭关锁国，后来都被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

不过，它们面对西方国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这决定了两个国家不一样的命运。

大清是固步自封，坚持祖宗之法不可变，结果就是一次次挨打。日本则是积极进取，开化自强，在很短的时间内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

在这样的大变革时代，中日两国都有“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中国的林则徐和魏源花了相当的功夫去了解西洋，但写出来的东西在国内根本没人看没人听。跟他们相比，日本这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叫约翰万次郎。

这名字听着相当的国际化，他的故事，不但冲破了历史，还被改编成许多文学名著，甚至儿童读物，真比魏源他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 约翰万次郎的照片清晰的就这么一张，但这已经是晚年照了

◇ 从渔民到捕鲸船员

约翰万次郎于1827年出生在日本土佐地区的中滨村，家里是渔民，没钱没地位，不识字，上不起学，自然也没有姓氏。万次郎的爹死得早，母亲和哥哥又体弱多病，他从小就得拼命出海捕鱼，养活一家人。

万次郎15岁那年，意外发生了，他的渔船遭遇台风失事，万次郎和同伴们抱着木板在海上漂了五天，到了个无人岛上。这地方是现在的鸟岛，听名字就知道，别的没有，海鸟倒是大大的有。

靠着吃海鸟，喝雨水，万次郎和同伴们过了一百多天的荒野求生，后来一艘路过的美国捕鲸船搭救了他们（关于美国捕鲸的历史，请参看“血腥”捕鲸业：如何塑造美日两国历史？| 循迹晓讲）他们的捕鲸船经常穿梭在日本附近海域，看到岛上有人，就把万次郎和他的伙伴搭救了。

◇ 鸟岛和日本的相对位置

人是救了上来，捕鲸船长霍伊特菲尔德却不能把他们送回日本。日本当时闭关锁国，送回去可能就是个死，当时他们搭救落难的日本渔民，按照惯例就是给送到夏威夷，让他们在那边自谋生路。这次，被救上来的几个人，大部分都同意在夏威夷下船，但万次郎不干了，他希望跟着船长去航海，霍伊特菲尔德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 后世儿童作家的插画，发现美国的日本渔民少年万次郎

万次郎在捕鲸船上开了眼，他看到了世界地图，感到非常惊讶，日本原来在世界上这么小，他在船上努力工作，掌握了一些航海和捕鲸的技术，捕鲸船长霍伊特菲尔德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就把他收为养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约翰·蒙。

约翰是船长自己的名，而这个“蒙”则是捕鲸船员对自己船的昵称。这下，万次郎有了姓氏，他管自己叫约翰万次郎，这后也成了他熟知的姓名。

◇  学了一身美国知识，却要回到日本

等捕鲸船回到美国波士顿，约翰万次郎住在船长家里，他利用一切机会，在波士顿的酒吧和学校里吸收关于西方的一切知识，像什么英语，数学，造船，航海，自然是要学的，至于议会民主，男女平等，约翰万次郎也都照单全收。

过了几年，他对于美国的了解可谓是十分娴熟了。不过，这万次郎之前没有任何读写训练的基础，他听到的英文很多也就是用自己的乡下日语去一个个硬拼出来，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日本人对英文的接受正确度。

◇ 约翰万次郎的航线路线图

随后，霍伊特菲尔德船长带着约翰万次郎继续捕鲸航程。在这次航程中，万次郎已经成了船长的左膀右臂。捕鲸船停靠夏威夷的时候，他抽空跟之前离散的日本伙伴见了面，大家都很思乡，但怕回去之后，闭关锁国的日本搞不好要处死他们，而且自己连回去的路费都凑不齐，有家难回，非常伤心。

万次郎安慰了伙伴之后继续跟着捕鲸船航行。到了菲律宾，船长霍伊特菲尔德病重去世，接下来船员投票选船长。约翰万次郎得票并列第一，但出于谦逊，他把自己位置让给了美国人，自己当副船长，并把捕鲸船开回了美国。这趟旅程之后，万次郎的心里深受震撼，他决定不管怎样危险，都要赚钱回国。

刚好那时候，美国加州兴起了淘金热，他搭船前往加州赶淘金热挖金矿，存到一笔钱之后，万次郎去夏威夷找到了当年的渔夫伙伴，这么多年过去，故人凋零，活着的只剩下一个了，那位觉得风险太大，说什么都不肯回去。无奈之下，约翰万次郎自己花钱买了一艘捕鲸船“冒险家号”，招募了船员，驾驶这艘船回到日本。

1851年，约翰万次郎在萨摩藩控制的琉球登岸，这时候距离他被美国捕鲸船搭救，已经过去了十年。

◇ 1851年，约翰万次郎在日本琉球登陆的海滩

萨摩藩对约翰万次郎非常客气。他们经常跟西洋人打交道，深刻地意识到西方文明比日本是有压倒性优势，好不容易有一个亲自到过西方的日本人，那可得好好供起来。

萨摩藩藩主岛津齐彬对约翰万次郎很重视，亲自聘请他成为洋学堂的讲师。在洋学堂中，约翰万次郎创作了“ABC之歌”，把英文介绍给日本（这就看出没文化的后果了），并设计了日本最早的蒸汽船。当然，在洋学堂里，约翰万次郎不止教造船和英文，西方的政治制度和社会理念，他也是讲的，他的听众，就有后世鼎鼎大名的明治维新志士们，比如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坂本龙马等人。

到了1853年，美国将军佩里带着的几艘军舰开到东京湾，要求日本开国，这就是在日本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黑船来航”事件。

一开始，佩里没等到幕府的答复，约定回头再来。这下德川幕府慌了神。这美利坚合众国是何方神圣，他们到底想干啥？那些个将军大名，学者儒生，是一个个完全没有主意。这时候，岛津齐彬告诉德川幕府，说我们这里有个真的到过美国的日本人，叫约翰万次郎，并把他的故事简要一说。既然有这号人的存在，那就赶紧的吧。

◇  黑船来航

万次郎来到江户，在高官们面前详细地讲述了他知道的美国和世界，他指出了几点，

首先，美国的技术储备和军事力量比日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硬要抵抗只有失败。其次，美国这次要求的东西在美国人看来很合理，西方的航海，贸易，捕鲸是怎么回事，万次郎都做了详尽的介绍，在这个基础上，美国人想要的条件的确是可以答应的。最后，美国人这次没什么坏心眼，不是什么存心要灭掉日本，只要放平心态跟他们打交道就行。

在当时，幕府内部还真有人想跟美国死磕到底，听了万次郎这些有理有据的演说，也就改变了主意。最终，佩里第二次回到江户的时候，幕府跟美国签订了《日美亲善条约》。这个条约，也被认为是近代日本开国的标志。自然，万次郎在幕后的劝说，功不可没。

◇  黑船来航时日本人绘制的插图，无知导致恐惧，进而会导致不理智的行为。对日本来说，幸运的是他们有万次郎

幕府当时就认识到约翰万次郎的功绩。万次郎出身渔民，怎么都不可能当上武士。现在，因为促成了合约，特别赐其本武士地位，有名分就得有姓氏，总不能还姓约翰吧，于是就那他的出生地做姓氏，赐姓中滨，全名中滨万次郎。

后来，约翰万次郎作为日本开国的元勋，在国内享有很高的地位。他一直活到1898年才去世，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子促成明治维新，也亲眼看到日本逐步走向富强之路。

在他晚年，长期在美国社会生活的印记也深深地影响着万次郎的生活。他对人不分尊卑地热络友善，等级森严的日本社会当然是异类，别看他自己是武士，但他的举止没少被其他武士指指点点。不过啊，日本在那段大变革的时期跟上了时代潮流，万次郎的所作所为，让日本至今受惠，跟这个相比，被别人说两句也就算了。

◇  约翰万次郎的纪念雕像

此后，约翰万次郎在日本的影响力，从政治文化转移到了文学界。1938年，作家井伏鳟二所著《约翰万次郎漂流记》获得昭和13年第6回直木赏。在此之后，约翰万次郎的形象不断出现在日本和美国的文学作品中。

很多儿童文学也喜欢以约翰万次郎作为主角这其中最典型的，是美国童书作家兼剧作家玛吉·普罗伊斯（Margi Preus）的第一本长篇小说《鲸武士》，这本书首次出版即一举夺得纽伯瑞儿童文学奖银奖。到了现在，在美国许多儿童文学的教材中，约翰万次郎的故事已经是孩子们的必读书了。

◇ 《鲸武士》一书封面

◇ 美国小学课本中的约翰万次郎故事节选

当然，中国人看约翰万次郎的故事，自然会非常感慨。我们知道，一个人的命运，不但要靠自己的奋斗，也得考虑历史的进程。

约翰万次郎的确对西方先进的技术和文化很用心学习，但在中国，像约翰万次郎这样认真学习西方的人也不在少数，比如讲留美幼童时候提过的容闳。但日本跟中国的差别就在这里，约翰万次郎这样的人，他们愿意听他的意见，跟他相比，容闳不幸的多，不但自己的富国强兵之策无所施展，连留美幼童这件事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夭折。

这样两方比较，19世纪后半段，中日两国不同的命运，那大约是早就注定的事情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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