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一位独臂菩萨拯救了30万中国人|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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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抗战爆发，紧接着就是淞沪会战，上海很快就变成了主战场，国军和日军在城里反复拉锯争夺，付出重大牺牲之后也不得不撤出上海。

往后的历史往往都把聚光灯放在英勇抵抗的将士身上，但我们也不要忘记，上海城里有大量的平民，他们在战争中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危险，战后日本接管上海，他们的生存状况也堪忧。然而，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一名法国神父挺身而出，在上海建立了难民区，拯救了三十万难民。

这名法国神父的中文名叫饶家驹，他的故事也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饶家驹的法文名叫罗伯特·贝桑热，生于1878年，1913年来中国上海传教，并在教会学校担任教职，还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叫饶家驹。不久之后，他在做实验的时候右臂被炸伤锯掉，因此大家管他叫“独臂神父”。

这起事故没有挫伤饶家驹传教和教学的热情，他后来在震旦大学担任教授，并在业余时间学会了包括英语日语在内的几国语言，为之后的工作奠定了基础。

◇ 饶家驹神父

1920年代，中国连年遭灾，饶家驹四处募捐，投入救灾，获得国民政府的嘉奖。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饶家驹以调停人的身份，让中日双方停战四小时，使得战区内的老弱妇孺七八百名得以逃出生天，上海市长还专门发函对他表示感谢。

1937年抗战爆发的时候，饶家驹已经是上海滩上颇有名气的国际慈善人士，身兼数职，既是基督教背景的“华洋义赈会”会长，又担任着国际红十字会上海地区副主席的职位，算是在中日双方都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后，中日双方在上海打得激烈，难民们纷纷涌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法租界当局眼看这么多人涌进来，超出了租界的承载能力，也怕难民滋事，更怕日军趁机寻衅进入租界，索性就在法租界与华界交界处架设铁丝网，安装铁栅门，以阻难民涌入。导致无数难民被困南市，也就是现在上海黄浦区城隍庙附近，这些难民进不得租界，又没别的地方去，缺衣少食，担惊受怕，处境十分悲惨。

◇ 难民涌入上海

这时候饶家驹提议，既然如此，干脆把南市这边划为非军事区，专门收容难民。这事儿他自己亲自出面跟中日双方军政高层去谈。彼时中日在上海打得你死我活，但也还顾及国际影响，国民政府希望靠国际影响争取外援，而日本也希望不要同国际社会撕破脸。

这么一来，饶家驹与中日双方的交涉取得了成果，1937年11月9日，上海南市难民区正式成立，历史上也管这个难民区叫“饶家驹难民区”。

◇ 饶家驹神父在难民区

难民区设立了，但如何维持是个难题。这首要的就是怕日军越界进入难民区，毕竟当时日军当中“下克上”的风气非常浓厚，一些小军官自作主张闯进来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饶家驹平时工作中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沿着南市难民区的边界巡逻。

◇ 饶家驹神父与日军交涉难民保护问题

有好几次他遇到凶残的日本兵就要硬闯，饶家驹也不示弱，用流利的日语告诉这些日军，如果闯进去，后果会非常严重，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镇定自若，甚至有一次日军拿枪抵着他的脑袋，饶家驹还是看着对方眼睛说出这些话，事情经历多了，那些日本兵也就知道这里进不得，南市难民区的基本安全就得到了保证。

除了安全，难民区的老百姓也需要得到最基本的吃穿保障，这都需要钱。而这就要靠饶家驹的募捐能力了。

◇ 饶家驹神父与中国难民在一起

上海沦陷之后，1937年12月1日，他代表上海红十字会去公共租界的美国妇女俱乐部演讲，筹集善款用于南市难民区的救助。这次演讲引起了很大轰动，很多外国人踊跃募捐，而国府财政部长孔祥熙专门拨款四万元用于南市难民区的救助，日本政府也给了两万日元。

除此之外，饶家驹在法租界发行慈善奖券，用收入来维持难民区的正常运作。但是，光这些还远远不够，1938年，饶家驹亲赴美国，请求美国总统罗斯福的帮助，并到处演讲募捐，希望美国民众为了“难民的一碗饭”慷慨解囊。罗斯福总统不仅给了大量的小麦，缓解了难民区的粮荒，还给了饶家驹70万美元，加上募捐所得，总金额超出100万美元，靠着这笔钱，饶家驹的难民区得以一直运作下去。

◇ 《申报》关于饶家驹维持难民给养秩序的报道

有了钱，有了粮食，难民区得以井井有条地运行。难民们回忆每天最激动的事情就是饶家驹带着人分发馒头。难民区总共有三十万人左右，发馒头都只能从车里往下扔，底下哄抢一团。有的老太太急中生智，用雨伞倒过来接馒头，一次能接十几个。

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饶家驹还是在竭力维持着难民区里的秩序，保证每个人都有粮食吃。光这还不够，难民当中有不少老人，饶家驹在难民区专门开辟了一个区域，对这些老人给予优待。当时中华大地四处战乱，人命如蝼蚁，而在这样一个难民区，却能让老人得到起码的照顾，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奇迹了。

1937年日军占领南京之后，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随后不久，日军兵锋迫近武汉，饶家驹认为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武汉的老百姓再遭难，就希望在武汉复制上海的难民区。为此，他在上海会见日方驻上海总领事，也飞赴重庆会见国民党的大员们，最后在他的斡旋下，中日双方同意军事行动不涉及武汉的租界，而对于租界里的难民，日军不得侵犯。

◇ 饶家驹与难民区监督委员会成员合影

由于早早就立下了规矩，许多难民跑到武汉租界得以活命，而武汉，也成了饶家驹推广上海难民营模式成功的下一个城市。再随后不久，日军进犯广州，饶家驹又一次如法炮制，广州的很多老百姓也得以在难民营的庇护下顽强地活了下来。

1940年夏天，纳粹德国闪击法国，饶家驹的祖国被迫投降，无数法兰西人民迫切需要得到人道主义救援，于是饶家驹启程回国，他走之后，上海南市难民区也就解散了。不过到这个时候，整个上海难民区的秩序已经被各国租界给保护起来，日本也都认可这是难民生活的地方，不敢造次，南市难民区存在了短短的两年多，在上海民众最困难的时候，拯救了三十万生命，这个善举怎么赞扬都不过分。至今，上海城隍庙那里还有南市难民营的一个小小的纪念牌，感兴趣的大家可以去看。

◇ 上海城隍庙的“上海南市难民区纪念碑”

回到法国之后，饶家驹继续从事救苦救难的工作，1945年，德国战败，无数的德国人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饶家驹不计较德国跟法国的世仇，去德国救助难民，终于因为积劳成疾，患上了白血病，并在1946年9月病逝于柏林。

这些年饶家驹拯救上海难民的事迹被报道之后，他在柏林的墓地上，总有中国人过去凭吊。

◇ 饶家驹神父遗容

◇ 饶家驹神父墓地

不过，饶家驹的故事并没有结束，由于他在战乱中几次划分难民区，拯救民众的生命，所以他的一整套难民区的工作流程，在1949年成了《日内瓦公约》中对待战时平民的标准模式。二战之后大大小小的冲突战争中，总能在新闻中见到难民营的身影，而这一切的起源，就是饶家驹神父在上海拯救难民的往事。

讲到这里，饶家驹神父的故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历史中充满着各种肮脏龌龊残忍血腥，但至少还有饶家驹神父这样的人，高尚，纯洁，大爱无疆，不计成败利钝，这些人在历史上留下的一点点印记，多少让这个残忍的世界有那么一点点温暖，人世毕竟还是有些值得期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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