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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松 | 拜火教的君权神授

张松 友朋说 2022-04-23

 

在今天伊朗的东南部是荒凉的锡斯坦—俾路支斯坦省,这是伊朗、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三国交界的地区,首府扎黑丹(意为禁欲者)。扎黑丹这座边境城市尘土飞扬、平淡无奇,居民也基本不是伊朗雅利安人,而是突厥俾路支人;信仰也基本不是绝大多数伊朗人信奉的伊斯兰教什叶派,而是和阿富汗人相同的逊尼派。1980年前苏联入侵阿富汗和近几年美国、塔利班在阿富汗的战乱,使得大量的难民逃到扎黑丹,导致这里的治安是整个伊朗最混乱的地区,这里还有恐怖组织、贩毒团伙出没,所以鲜有旅行者到来。


图 | 保护我们的伊朗军人

我于2017年2月21日带一些朋友从德黑兰来到扎黑丹(离开时,当地旅游局官员对我说我们是世界上第一个组团来的旅行团),我来此地的目标有三:扎黑丹附近的扎博勒,曾是我们大唐帝国时代名义上的领土,曾在此设立过“大唐波斯都督府”;其二,我要从扎黑丹往巴姆,去看看世界文化遗产、冷兵器时代最经典、世界上最大土柸建筑巴姆城堡和世界自然遗产、地球上最热、从未被人类征服的卢特沙漠。第三就是离扎黑丹约65公里处有一个2014年被列入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名录的“焚毁之城”考古遗址。


图 | 搭乘两架私人飞机,从空中穿越卢特沙漠。

在荷枪实弹的军队和武装警察护卫下(军人架起机关枪在前车开路,警察手持冲锋枪在最后压阵),我们来到现已干枯的赫尔曼德河河畔,这里就是“焚毁之城”遗址所在地。据考古研究,这座城建于公元前3200年,占地120公顷,分为住宅、手工业和墓地三个区域,管理规模达6000个村庄,被认为是伊朗迄今为止最早的城市,与吉罗夫特文化息息相关,与苏美尔文明属同一时期。后因河流水源逐渐枯竭,又因曾两次毁于大火灾,公元前1600年左右全城居民彻底迁离而遭遗弃。


图 | 焚毁之城遗址

1967年由意大利考古学家发现并开始考古发掘。经与当地的历史学者交流,有两点新发现:当地的语言对今天的波斯语有很大的影响;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的创始人琐罗亚斯德正是出生在这里。


琐罗亚斯德教,中国人习惯称之为“拜火教”(金庸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里有描写),以创始人琐罗亚斯德的名字(西方人称之为查拉图斯特拉)命名。西方众多学者研究此教的经典《阿维斯陀》后认为,琐罗亚斯德教早于犹太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神教。


琐罗亚斯德其人是否真实存在学界是存在争议的,琐罗亚斯德教是否是一神教学术界也有不同的看法。在史前时代,我们知道,大多数统治者都会发展出一套将部落管理与宗教紧密结合的文明。在人类文明最早出现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先后出现过埃兰王国、亚述王国、米底王国和巴比伦王国,以及后来出现的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第一波斯帝国)。我们可以精确知道,琐罗亚斯德教是第一波斯帝国的国教,一直影响波斯人到现在。这种影响力在公元651年波斯帝国被阿拉伯人征服皈依伊斯兰教后还始终保持着。可以说,伊斯兰教是伊朗人的外表,而琐罗亚斯德教才是伊朗人的内心。


我们来探索美索不达米亚最早的宗教,原始宗教基本都会是多神崇拜,美索不达米亚当然也不会例外。我们已知的当时有主神、众神之王恩利尔;创造天地人之神马尔杜克,母神萨尔帕尼,这是一对神祇夫妇;爱与战争女神伊什塔尔;美神米莉塔;文字之神纳布;月亮与黑夜之神欣;太阳神沙玛什;春天与丰收之神塔木兹;还有与暴风雨相关的女妖利莉思;以及被神话了的英雄吉尔伽美什。对这些神的崇拜是不是对后来希腊奥林匹斯山诸神设置提供了借鉴或模仿,见仁见智。


图 | 亚兹德圣火庙,屋檐上的阿胡拉·马兹达像。

在米底人统治时期,阿胡拉·马兹达(智慧之主)成为了绝对的主神。根据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在《历史》一书中提到,早期的琐罗亚斯德教至少还有阿娜希塔(水神、丰产之神、繁育之神和智慧之神),阿婆姆·那婆特(滚烫的众水之孙,涉及到祭祀仪式),以及非常重要的密特拉(契约之神)。密特拉是阿娜希塔之子,也是早期琐罗亚斯德教众神中占据中心位置的神祇,他同时也是阿胡拉·马兹达的眼睛,他是“白昼之光的代表、契约的守护神、冷酷的武士和送子神”,这“让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对国王或至少对政治领袖形象的升华”。如此,他保证了部族之间的团结。


希罗多德在《历史》一书中还提到月神马赫、土神扎姆、火神阿塔尔、风神伐由,这些神可承载和夺取生命。当然,最高神阿胡拉·马兹达还需要一些天使、先知或圣人(阿梅莎·斯彭塔,意为推动进步的不死力量)作为媒介参与到人间的事务,他们的名字是:阿沙·瓦希什塔(真理与天则)、福胡·玛纳(善思)、赫沙特拉·瓦伊里亚(自控或王权)、斯彭塔·阿尔迈蒂(平和或虔敬)、胡尔瓦塔特(向完美的演变),以及阿梅雷塔特(不朽)。由此可以看出早期琐罗亚斯德教神祇系统的混乱和无序,还停留在原始多神崇拜宗教信仰之中。于是,琐罗亚斯德出现了,他开始梳理整个宗教体系,据说他与阿胡拉·马兹达进行了七次对话,也多次获得大天使的启示,开始树立将阿胡拉·马兹达为唯一的核心神祇、全知且神通广大的“善神”来对旧宗教进行改革,并且倡导一种宽容的生活伦理,主张两性平等,要求人类应该扮演积极的角色,并在这些神力的帮助下做到“善思、善言、善行”。人类将参与到“生命”本源(良善、智慧、光明)与“无生命”本源(邪恶、蒙昧、晦暗)的不断对抗中来。这种伦理基于传统,又适应当下的社会。


根据琐罗亚斯德教的经典《阿维斯陀》记述,阿胡拉·马兹达拥有坚固永恒的天堂,是唯一的神。与他没完没了进行争斗的是恶神。自从创世之初,就存在着善神与恶神这对双胞胎。他们创造了生物和非生物,最恶劣的生活为谎言之徒而设,最美好的生活为正义之人而设。邪恶是恶思、谎言和傲慢的子孙,凡作恶之人都被召唤去侍奉邪恶,受恶神、恶思和毁灭人类的恶语指使。邪恶欺骗善良的生命和凡人,但先知引导我们明智地选择继续决心走向善思、善言、善行的王国,在这条道路上,救星的良心可以升入天堂。他们在天堂将看到最强大的阿胡拉·马兹达的宝座、辖区和闪耀着天堂之光的幸福。


图 | 在古波斯遗址中随处可见的莲花图案。

前文说过,琐罗亚斯德指导我们生活的准则是“善思、善言、善行”,坚决要抗争的是我们自身被蒙蔽的“恶思、恶言、恶行”。需要我们崇尚的是“水、火、土、气”四大自然元素,植物是“莲花”。希罗多德在《历史》一书中记载:波斯人尊重河流超过万物之中大多数东西。他们从不在河水中洗手,也不许其他人这样做,甚至用葡萄酒祭祀河流与诸神。琐罗亚斯德教教徒也不把死者埋葬在地下,他们认为土地是神圣的,不想用尸体来污染土地。因为尸体被视为充满了邪恶的魔鬼,所以他们采用的是天葬的方式。他们对火的崇拜是最令世人所知的,因为火带来光明,而黑暗是邪恶的。


在琐罗亚斯德教的祭祀仪式中,火的确有助于精神与灵魂的升华。火,被人以平庸的方式点燃后,在仪式中进入另一种境界:它是一星点神光,是阿胡拉·马兹达的镜子。它朝天挺立,笔直如司祭官。“通过它升空的运动,火证明它知道如何完成这一旅程。从人到神,它为后者带去祭品,对于前者它展示通往众神之所和彼岸的道路。”


图 | 供奉的圣火。

琐罗亚斯德教原来有三大圣火坛:(1),巴赫拉姆圣火,即胜利圣火,原供奉在波斯波利斯王宫,这是皇家圣火;(2),伊斯塔赫尔圣火,供奉在古都苏萨附近的伊斯塔赫尔,这是最早的圣火;(3),古什纳斯普圣火,供奉在伊朗阿塞拜疆的乌鲁米耶湖附近,因为传说中琐罗亚斯德的圣灵保存在乌鲁米耶湖水中。公元651年阿拉伯帝国入侵时将古什纳斯普圣火熄灭,大祭司们为了躲避宗教迫害,将前两大圣火转移到山区秘密供奉。20世纪初,由于供奉两坛圣火困难很大,合两坛圣火为一处,三大圣火就只剩下一坛巴赫拉姆圣火坛,即胜利圣火,保存在亚兹德,它已经在伊朗这片古老的大地上绵延燃烧了三千多年。


亚兹德,地处卡维尔盐漠北部和卢特沙漠南部之间,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称,亚兹德的老城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蜿蜒曲折的小巷,林立的风塔,2000多座恺加王朝时期的住宅——都是由晒干的土砖制成的,几乎每个屋顶上都耸立着高高的风塔,是这座城市棕色天际线上最显著的特征。这里古老的传统和偏居一隅的地理位置,让这里相对封闭和保守,显得安静、朴素又略带乡土气息的独特氛围吸引我5次伊朗行来了2次亚兹德。


亚兹德的火神庙经过1174年和1474年两次转移,1940年被转移到现在这座火神庙,再也没有变动过。这里现在是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地,信徒们从世界各地前来朝圣这座火神庙。我透过门厅的一扇玻璃,有幸亲眼目睹到了这簇跳跃着、几千年不灭的圣火。


亚兹德郊区两座孤零零荒凉的山顶上,还有两座现已被废弃的寂静塔,这是琐罗亚斯德教信徒实施天葬的灵台。我们询问守塔人得知,寂静塔是在20世纪60年代政府下令不许使用了。现在的琐罗亚斯德教信徒依然信仰元素的纯净,他们拒绝土葬(污染土地)或火葬(污染火和空气),所以现在是混凝土现浇坟墓内衬,然后再放尸体入内。意大利学者图齐在1980年出版的研究专著《西藏的宗教》里认为,西藏地区的苯教曾受到琐罗亚斯德教中的佐尔文派的影响,而唐代以后在中国大力发展的摩尼教即是源自佐尔文派。


图 | 山顶的建筑就是已经停止使用的寂静塔。

任何宗教的弘扬和普及,一定是离不开当政者的支持,并且一定会在城市里发扬光大。人类文明的起源的三大标志是“城市、文字、青铜器”。当由个体和非血缘群体构成的蓬勃社群成批地涌现出来,这在原始人类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人类只有借由超凡的创造性和极高的危机感才能让生活得以延续,文明也才能于此地形成。城市出现后,祭司们都是自我任命是诸神的守护神,利用统治阶层和庶民对神的虔诚与拥护,他们创立并把持着神庙的这类神灵的住所。于是,在最初的城市里,神庙占据了特权的地位,也往往是城市里最宏大、最重要的建筑。于是,我在2015年9月底来到伊朗最古老的首都苏萨,想在此寻觅琐罗亚斯德教是否在此留下过痕迹。


图 | 德黑兰伊朗国家博物馆中的复制品,汉姆拉比法典。

苏萨,曾经是古波斯最伟大的城市之一。大约从公元前13世纪开始就是一座重要的埃兰城市。公元前640年左右被亚述国王亚述巴尼拔焚毁,后来又被巴比伦王国统治,人类历史上首部成文法典《汉姆拉比法典》在此出土(原件石碑在巴黎卢浮宫,德黑兰伊朗国家博物馆有复制品)。公元前521年又重现辉煌,阿契美尼德王朝大流士一世又将其建成了王朝冬都。当时,它的显赫几乎与波斯波利斯不相上下。公元前331年苏萨被亚历山大攻陷,但皇宫保留下来了,并且,亚历山大在这里还娶了大流士三世的一个女儿。后来随着蒙古铁蹄的野蛮入侵,苏萨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直到1852年,英国考古学家WK Loftus首次勘探这一遗址后,苏萨才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从1891年起,法国考古人员延续了考古,一直到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才结束。


图 | 苏萨古城遗址。

现在苏萨古城的考古遗址几乎看不到任何痕迹,就是法国考古人员在遗址上用土柸小墙标识出原来皇宫的大致房间格局。旁边有座小型博物馆,陈列着从考古遗址中出土的石器和陶器,其中最大亮点的是一个巨大的牛角柱头。而我惊喜地在院子石雕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16瓣莲花,这是琐罗亚斯德教的标志。


图 | 博物馆中的藏品。

离苏萨不远,但更靠近胡齐斯坦省省会城市阿瓦士的另一处遗址叫乔加赞比亚,这里是世界文化遗产之一,是美索不达美亚重要的宗教场所。其雄伟的砖结构祭祀殿是保存最为完好的埃兰时期建筑典范。这种独特的、金字塔式、层层叠叠的神庙也被称为庙塔,公元前13世纪中期由Untash Gal国王所建,盛极一时。最后在公元前640年左右遭到亚述巴尼拔的洗劫后遗弃,竟然“消失”了2600多年。1935年,在英国—伊朗石油公司的一次航拍中偶然被发现。


图 | 乔加赞比亚遗址。

我在这座正方形、边长105米、气势宏伟的砖结构庙塔遗址中看不到任何琐罗亚斯德教的元素,但是我看到了迄今为止考古发现的世界上最早的拱门。在整座巨大遗址密密麻麻的红砖上,刻有大量的楔形文字。我不知道这些文字里是否有《阿维斯陀》经文,因为实在是看不懂,但与我们的甲骨文颇为相似。文字书写,是所有文明赖以建立的基石之一,楔形文字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古老的书写系统,它从一种更早期、更原始的象形文字系统进化而来。幸亏古人发明了这项重要的新技术,好不夸张地说,文字书写就是“历史”的开端。如果没有发明文字书写,我们可能在远古的海洋里漂浮不定。有了书写技术,往昔就成了某种记录,好像浮船抛下了重锚,可以对前世今生有了肯定。相对古埃及人、古希腊人纤柔的莎草纸,这些用泥板制作的楔形文字太有优势了,至少不怕“焚书”,所以青铜时代美索不达美亚遗留下来的历史资料确实远多于古典希腊时期,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因它们是书写在泥板上烧制而成的。


图 | 考古史上最早的拱门。

我继续寻找琐罗亚斯德教的踪迹,来到了帕萨尔加德。帕萨尔加德是第一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最早的首都,始建于公元前546年居鲁士大帝在位期间,也是居鲁士大帝的居住地,当然也是这位伟大的君主长眠之所。虽然后来被大流士一世建立的雄伟的首都波斯波利斯所超越,但这位伟大君主的长眠地以及现在的荒凉之美也是我不能错过的。


图 | 雕刻着“我是居鲁士,阿契美尼德的君主”的石柱。

遗址中居鲁士私邸有30柱中央大厅和宽阔的前后阳台,还有专门为他母亲而建的寝宫和花园。在私邸东南方有一座长方形接待厅,曾经是一座18米高的多柱厅,旁边有一高耸的立柱,上面刻有一段楔形文字。我请伊朗学者翻译,文字是“我是居鲁士,阿契美尼德的君主”。整个遗址中最肃穆、简朴而又庄重的当然是居鲁士大帝的陵墓。这座石结构建筑高约11米,下方六层,最上方是一个看似普通的长方形墓室,其建筑风格明显体现了两种文化的影响——美索不达美亚人台阶式的金字塔形神庙及安纳托利亚人的陵墓——也反映了当时居鲁士大帝吸收了居住在他广大帝国境内的各族人民的思想观念。亚历山大入侵时居鲁士陵墓曾遭希腊士兵破坏,但亚历山大立即下令重修,获得波斯人一致好评。阿拉伯人入侵时,波斯人用化名掩盖过去保护了下来。但我还是没发现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响,直到伊朗学者告诉我,琐罗亚斯德教以数字“7”最为尊贵,所以,居鲁士大帝的陵墓总共七层,这就是琐罗亚斯德教最为尊贵的陵墓。


图 | 居鲁士的陵寝。

好吧,那我就去波斯波利斯看看。建于公元前518年的波斯波利斯,是古代波斯历史上最雄伟的都城,见证了阿契美尼德王朝从兴盛走向灭亡,也见证了波斯第一帝国的辉煌。庞大的阶梯、精美的浮雕、威风的万国之门时刻提醒着人们帝国当年的强盛,正如坍塌破败的圆柱残忍地宣布它的终结一样令人深刻。


图 | 波斯波利斯遗址。

公元前330年,亚历山大攻陷波斯波利斯,为报第二次希波战争波斯人烧毁雅典卫城之仇,一把火烧毁这座雄伟、精美的当时世界上最华丽的首都。幸好波斯波利斯的宫墙上有大量的石头浮雕,有大流士一世、薛西斯一世等帝王肖像,也有各国使者来进贡图像,当然也有波斯武士、士兵等形象,还有狮子与公牛(寓意冬去春来)、凤凰等动物形象,都精美无比,栩栩如生,没法想象这些工艺出自2600多年前的工匠之手。当然,更多的是琐罗亚斯德教的象征——莲花,遍布在所有宫殿的任何墙面和角落,甚至在许多动物身体上。可见琐罗亚斯德教在皇室中崇高的位置,当然我们现在得知,琐罗亚斯德教是波斯历代王朝的国教,一直到公元651年阿拉伯人入侵带来伊斯兰教才结束。


图 | 帝王谷

离波斯波利斯不远,有一处纳格什洛斯坦石墓穴,俗称“帝王谷”,这里是安葬阿契美尼德王朝君主大流士一世、薛西斯一世、大流士二世和阿尔塔薛西斯一世四位皇帝陵墓的地方。这些陵墓都建造在悬崖峭壁上,一字排开,面向旭日东升的方位,墓形清一色呈十字形,寓意琐罗亚斯德教的“水、火、土、气”四大元素。在旁边峭壁上雕刻有许多浮雕,基本上都是皇家庆典或波斯帝国征服他国的场景。但我发现一幅非常有意思的浮雕,画面是阿胡拉·马兹达骑在马上,左手举着圣火,右手拿着一个圆圈交给大流士一世;大流士一世也是骑在马上,用右手接过阿胡拉·马兹达的圆圈,大流士后面有侍从举着皇帝的华盖。(琐罗亚斯德教中的圆圈(金环)代表是遵守契约精神、忠诚不渝和勇敢面对三个意思,后来被基督教引用,变成了戒指,结婚时夫妇双方都需要带上。)旁边的石崖上刻着:伟大的主是阿胡拉·马兹达,他创造了这地,他创造了这天,他创造了人类的繁荣。他让我称王。我大流士,众人唯一的王,众人唯一的首领。


图 | 帝王谷中展现“君权神授”的浮雕。

这就是“君权神授”,琐罗亚斯德教的早于我们都熟知的罗马教廷中世纪基督教对法兰克皇帝的君权神授。“君权神授”也称“王权神授”,意思就是君主(国王)的权力来源于神的学说,也是神化封建君主专制制度的一种政治理论。广义上讲,以宗教来主导君主巩固专制权力,在世界各地都曾经出现过。在我国,《尚书·召诰》说:“有夏服(受)天命。”这是君权神授最早的文字记载。周武王也被称“受命于天”,一切“礼乐(政令)征伐(军事)自天子出”。连秦始皇的玉玺上都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及历代皇帝都以“天子”自称,并于天坛祭天,都是这个原因。古埃及的法老(国王)也自称为“太阳的儿子”,被认为是天神的化身,故其死后住入金字塔以通天;巴比伦的汉姆拉比王自称“月神的后裔”;古印度的国王也往往称自己为毗湿奴大神的化身在人间管理众生;日本的天皇也常以神道教总神官姿态现身,被称为天照大神的嫡系子孙;美洲的印加帝国国王也是公然宣称自己是“太阳神之子”,所以南美有最多的太阳神神庙......



当然,经过近代启蒙运动后,人们的思想开始由宗教指导中释放出来,在科学时代,我们早已不相信“君权神授”,成熟的政治体制都已是“君权民授”。只有人民的拥护和推选,才真正是合法的执政。这两天隔壁邻国阿富汗举着古兰经,高呼安拉,获得统治权,难道又要回到“君权神授”时代?记得亨廷顿针对弗里德伯格的“欧洲的昨天是亚洲的明天”驳斥道“亚洲的昨天将是亚洲的明天”。如果被他说中,那将是我们所有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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